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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权唐txt下载     权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落叶满长安(3)

    孔晟只能答应住进赵王府。

    此刻他在长安孤立无援,面临着各种未知的风险。如果再得罪了赵王李系,今后他在长安将寸步难行。而有李系的举荐,他日后的路也能相对顺畅一些。当然,这主要也与他与李系相见较为投缘有关。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会因此涉足皇子夺嫡的纷争中去。

    在礼贤下士方面,李系确有所长。恐怕在李亨的众多皇子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像李系这样,放弃皇子的架子和权势威严,与一个臣下犹如友人般并辔而行,谈笑生风。

    孔晟前世今生阅人无数,一眼就看穿了李系的本质。他虽怀着拉拢结交的政治意图,却也不乏真诚和坦诚。李系并没有隐瞒和刻意遮掩自己的意图,而是一切都说在了明处,任由孔晟选择,而且孔晟看得出来,即便孔晟选择对他敬而远之,他或许会不高兴,但也不至于翻脸成仇。

    这大概就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一种胸怀和器度吧。

    孔晟心头都有些诧异,像李系这样的人,大智若愚,按说不该中道殒命。看起来,在与李豫的抗争中,他还是少了臂膀相助,否则不至于被李辅国和程元振两个大太监玩弄于股掌之中。

    孔晟眼角的余光从李系清朗真诚的面孔上扫过,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你既然以诚相待,他日若有机会,孔某人便救你一命,算是不枉今日一番缘分吧。

    孔晟一行人被安置进了赵王府。原本,孔晟抵达长安并无人关注,但因为赵王李系与他并辔驰入长安城,难免就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

    赵王府在皇城外朱雀大街右侧靠近西市的位置。而在赵王府的斜对面,其中隔着朱雀大街。就是楚王府的府邸。同为亲王皇子,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皇次子,但两座府邸的规模却有着很大的差别。

    赵王府只是普通的贵族府邸,三进三出,在长安城中。这样的府邸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座。但楚王府就不一样了,占地面积极广,宫苑深重,是当今皇帝李亨在被李隆基册封为皇太子时的行宫之一,皇帝将这座府邸赐给楚王李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而且,楚王李俶现在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掌握着数十万大军的无上权柄。而李唐朝廷之所以能还朝长安,李俶的功绩就摆在桌面上。可以说在当今的李唐宗室中,李俶的权势威望无人可及。

    所以,与李俶府上门庭若市、宫卫森严的气象相比,赵王府就显得幽静太多了。

    皇帝李亨还朝长安以来,住进了大明宫深居简出,除每日例行朝会,再无其他动静。五日前,李亨遣李泌为使臣入蜀中迎太上皇李隆基返回长安。为了是否迎接李隆基还朝的事儿,这两天其实朝廷上争了一个面红耳赤。

    李亨对父亲李隆基心底里蛮多怨愤。大抵是因为李隆基在位时。将李亨折腾得死去活来,心惊胆战了数十年,有好多次还差点丢了性命。如今李亨好不容易登基称帝,很多拥立李亨为帝的文武大臣包括郭子仪杜鸿渐这些人在内,都反对迎李隆基回长安,认为让李隆基在成都安享晚年就足矣了。

    这些人的心思无非是为了自保。担心李隆基还朝。会引起皇权动荡,今上与太上互相争权,平添各种变数,也不利于大唐朝廷的拨乱反正。而一旦李隆基复辟,拥立李亨的人下场可想而知。所以。杜鸿渐一群人竭尽所能,强烈反对。

    当然,也有一部分老臣痛哭流涕,认为李亨作为人子,不能失去基本的孝道,岂能让太上皇屈居在蛮荒之地,变成天下人的笑柄。

    双方争来争去,互不相让,将朝堂闹腾得鸡飞狗跳。

    李亨心下烦躁,忍不住还是做出了迎李隆基回长安的决定。李亨最大的弱点就是优柔寡断和心软,李隆基毕竟是他的父亲,父亲可以不仁,他作为儿子不能不义。

    李泌作为皇帝特使率军一万进蜀中迎太上皇还朝。

    这让长安中不少权贵感觉到了风雨欲来和某种危机近临。李俶这两日天天进宫向李亨请安,旁敲侧击地暗示李亨不可重蹈覆辙,万一李隆基回来夺了他的皇权,要倒霉的可不仅仅是李亨一个人。

    对于长子不厌其烦地提醒,李亨心知肚明,不过却还是坚持己见。

    李俶也不敢多言,凡事都有个分寸,过了度就容易触发李亨的反弹。

    李俶从宫内出来,心情有些低沉烦躁。还不仅是皇爷爷李隆基还朝的事儿,关于册封他为太子的事,李俶从李亨的神态变幻中也能看出,其实皇帝还没有下最终的决定。

    李俶刚进书房,就得到了洛阳孔晟抵达长安面圣的消息。听闻孔晟突然与赵王李系走到一起,李俶眉头顿时紧蹙起来。

    十五岁的长子李适在一旁小声恭谨道:“父王,那孔晟傍晚时分与赵王并辔进城,神态亲密……这是他午后在渭水河畔专门记诵与赵王相会所作的诗篇,请父王过目。”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李俶接过来轻轻吟诵,眉梢一挑,淡淡笑了笑道:“此子倒是文采横溢,名不虚传。只是本王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跟赵王走到了一起?难怪本王听说当日在凤翔,满朝文武中只有李辅国和赵王为孔晟进言请功了。”

    “父王……”少年李适欲言又止。

    李俶扫了李适一眼,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用理会他,区区一个孔晟,在朝中并无根基,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至于赵王……”

    李俶眼眸中掠过一抹轻视:“赵王拉拢孔晟所图为何,本王心知肚明。但是,就凭他想跟本王争,真是自不量力。满朝文武中多半站在本王一边,本王灵武拥立、平定叛乱,战功显赫,威望无人能及。赵王想要凭借一个孔晟,于事无补。本王倒是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少年李适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道:“父王,孔晟自然不足为虑,不过,此人文武双全,倒也是一个人才,理应在父王麾下效命。不如,让儿子遣人去赵王府传召他,让他来拜见父王。若是此人识时务、知进退,能为父王所用,也是一件美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落叶满长安(2)

    秋风萧瑟,渭水波浪涌起。

    如果有选择,其实孔晟并不愿意与皇子宗室有什么过多的往来,更无意攀附权贵。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与皇子交往,往往会深陷夺嫡的争斗中去,平白惹上无穷的麻烦。

    可是他是大唐臣属,李系作为皇子亲王,对于他极尽礼遇,他也不好冷眼相对。

    李系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宁国公主和纪国公主,道:“孔晟,见过宁国与宜宁公主吧!”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向宁国与宜宁拜了下去:“下官孔晟拜见两位公主殿下!”

    宁国神色平静,微微笑着向孔晟点点头,算是还礼。宁国虽然贵为公主,但性格娴静温柔,加上寡居之后更加与世无争,见了传说中的孔晟,因为拜读孔晟的诗作多时,暗中多就看了两眼,见孔晟年轻俊逸气度不俗,心头就有些欣赏。

    宜宁则性格跳脱,望着孔晟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原来你就是那孔晟!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要说你是江南第一才子,本宫勉强还信,可要说你驰骋沙场万人敌,本宫觉得肯定是夸大其词了。”

    孔晟笑了笑,拜了下去:“本来就是世人过誉,孔晟何德何能,敢号称万人敌?倒是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李系则微微摇头道:“宜宁,孔晟率军威震河南叛军,累立战功,接连斩杀叛将数十人,这还能有假?”

    宜宁撇了撇嘴,摇摇头表示不信。

    实在不能怨宜宁,着实是孔晟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了。身材修长,文质彬彬,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跟纵横沙场的武将相提并论?

    其实宁国公主也有些不信,觉得或者是世人夸大其词了。看孔晟言谈举止,儒雅飘逸,摆明了是十足的文士,即便能上阵杀敌,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凶猛到万人敌的程度。只是宁国不至于像宜宁这样表现在脸上。

    “好了。莫要争执这些。来人,摆宴,本王与孔太守渭水河畔畅饮一番!”李系早就有心要拉拢孔晟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今日遇上,怎么可能轻易放孔晟离去。

    李系下令,身边的宫女太监马上就忙碌起来,不多时,就在河畔铺上地毯,设上四张案几。分宾主而定。

    孔晟无奈,只得从命。

    李系满腹才学谈吐不俗,言辞清朗,他刻意结交,孔晟心底有几分排斥也有几分无奈。不过,实事求是地讲,他对李系的印象还不错,觉得这位皇子颇有器度。虽然他的礼贤下士带有拉拢的目的。

    史书对于李系的记载并不多,着墨甚小。如果历史的走向不变。再过几年,李系就要死在李辅国和程元振的手上。说来说去,还是皇帝宝座惹的祸,若是李系淡泊名利不染指皇位的话,想必也不至于殒命。

    只是作为皇帝之子,尤其是还是心怀壮志凌云的重要皇子。要说对皇位一点念想都没有,也不现实。

    李系态度温和地一一问及孔晟在河南的诸多战事,态度亲和,没有一点架子,不像是亲王与臣下的会面。反倒更像是多年老友见面,谈笑生风。

    “孔晟,本王久闻你诗才盖世,所作诗歌早已传诵天下,我这两个皇妹也是拜读多时了。今日适逢其会,不如以渭水为题,赋诗一首,让本王和宁国宜宁妹子开开眼界可好?”李系朗声一笑,深深望着孔晟。

    孔晟心里暗暗苦笑,知道这位皇子说的客气,其实还是怀着考校之心,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浪得虚名。

    孔晟最排斥最无奈的就是作诗了。可在大唐这种诗歌的国度,作为名声在外的江南第一才子,他若是吟不出佳作来,恐怕就要名声扫地,这关乎他今后的前途命运。

    他向李系抱了抱拳,笑了笑,正要开口客气几句,突听雷声隆隆,漫天的阴霾压下来,细密的雨丝飘飘洒洒从天而降。

    自有宫女太监搭起凉棚遮雨,李系抬头望了望天,向宁国和宜宁笑道:“两位妹子,本王就说今日有雨,可你们偏偏不信,结果如何?不过,雨中赏渭水美景,也算是别有一番感受——”

    李系又转头望向孔晟。

    孔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躲是躲不过去了,便微微一笑,缓缓吟道:“故人扬帆去,蟾蜍亏复圆。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此地聚会日,当时雷雨寒。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

    李系侧首倾听,旋即面带喜色拍掌叫绝:“好一个江南第一才子孔晟,果然才思敏捷文采横溢!好一个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两句诗道尽了此刻长安景致,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宜宁兴高采烈地拍着手,赞道:“好,孔晟,本宫承认你这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不是吹捧出来的了!来人,将这首诗给本宫记录下来,本宫回去要让乐坊的人谱曲歌唱!”

    宁国公主眸光中泛起浓浓的光亮,再次投向孔晟的目光中就又多了一丝温柔,她轻轻道:“孔太守这是在怀念故人吗,不知你这位故人从长安出发去了何处?”

    孔晟暗暗汗颜,旋即笑着回答:“回殿下的话,下官这位故人乃是长安人氏,如今扬帆出海,去了极远的地方,至于何时才能归来,孔晟也不知。”

    宁国公主哦了一声,再无追问下去。

    李系大笑着:“孔晟此诗既是怀念故人,又隐喻今日本王与其相会在渭水河畔,两番都是雷雨时节,倒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孔晟,你在长安可有住处?”李系试探着问了一句。

    孔晟暗道一声不妙,却也不好撒谎,只得轻轻道:“下官正待进城寻驿馆住下,然后去吏部报到等候陛下召见。”

    李系笑笑:“还寻什么驿馆,你我一见投缘,你便随我回城,住进我的府中。孔晟,你莫要担心,你在河南累立战功,有大功于社稷江山,本王后日上朝一定向父皇面呈,为你争取封赏。”

    孔晟心里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却只好拱手拜谢道:“多谢殿下,下官感激不尽。”

    如果住进了赵王府,又有李系亲自上奏皇帝,孔晟无疑就被打上了赵王的标签,这是孔晟有些无奈的结果。好在他对李系的印象不差,觉得此人把一切都坐在明处,拉拢中不乏真诚,行事坦荡,倒也是一个光明君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密见皇帝(1)

    李俶微微一笑:“他是地方藩帅,本王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督天下大军,他理应来拜见本王,这才符合规矩。也罢,吾儿,也就给他一个面子,派人持我的名帖去赵王府,传他来见。”

    少年李适大喜,躬身领命而去。

    李俶望着自己这个年少聪颖成熟稳健的长子,嘴角露出一抹欣赏的微笑来。

    虽然李适不是嫡长子,是偏妃所出,但在李俶的儿子当中,唯有李适最合李俶的心意,习文练武颇有乃父之风。

    第二天上午,天下兵马大元帅、楚王李俶派人持名帖去赵王府传召孔晟,但孔晟一早就去了吏部衙门报备等候皇帝召见,不在赵王府上,所以名帖就先到了赵王李系的手上。

    李系面色微微有些阴沉。

    李俶召见孔晟,这也意味着楚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向赵王府示威。以李俶如今的权势和身份,李系心里很明白,一旦孔晟进了楚王府,无论孔晟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很难再脱离李俶的掌控。

    宁国公主温柔地趺坐在侧,默然不语。宜宁公主却按捺不住急急道:“二哥,不能让孔晟去见楚王,以楚王的性格和霸道作风,孔晟进了楚王府就再也出不来了……”

    李系的心腹、赵王府长史慕容冲肃立在李系身后,突然走上前来,向李系躬身下去道:“殿下,慕容冲以为宜宁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楚王明知殿下与孔晟交好,却故意派人传召。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属下觉得孔晟此人文武双全。深不可测。假以时日堪成殿下膀臂,这样的人才即便不能为殿下所用,也不能成为楚王的走狗。”

    李系沉默着。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慕容,宜宁妹子,楚王权势冲天,他要见孔晟,根本不是本王能挡住的。本王与孔晟结交,虽有拉拢之心。却贵在坦诚。本王为人做事,从来都是做在明处,决不能做那蒙昧心智之事。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本王自有主张。慕容,你去将名帖转入孔晟的客房,什么都不要说,任凭他自己决断。”

    宜宁公主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嘴。她对李系的做法不以为然,既然李系要与李俶争太子之位。必须要暗中培植自己的心腹班底,虽然这些时日来。李系背后也做了不少工作,但心腹力量还是捉襟见肘,根本无法与李俶对抗,尤其是缺乏孔晟这种独挡一面的人才。

    可李系竟然要活生生将孔晟拱手让人,让宜宁想不通。

    慕容冲神色微变,心里暗叹。在他看来,李系这人什么都好,才学、风度、见识、胸怀等无一不是上乘,这样的人才是治国明君的最佳人选。但李系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注重德行,崇尚阳谋排斥阴谋,倒是光明磊落了,但这样去争皇位,岂不是很可笑吗?

    夺嫡之争,必须要心狠手辣,必须要不择手段,必要的时候,要有牺牲千万人助己登基称帝的魄力和狠劲儿。这些,李俶不缺,李系却不及格。

    所以,从一开始慕容冲就觉得李系不可能战胜李俶。但李系对他有恩,为了报恩,明知不可为,慕容冲还是留在赵王府,为李系的事业殚精竭虑出谋划策。

    ……

    秋阳依旧火辣悬在当空,雨后的长安城气温渐渐回升,还有些燥热。孔晟只带着穆长风行走在人流如织的朱雀大街上,心情微微有些郁闷。

    尽管是战乱初定,但大唐帝国的都城却日渐恢复往日的繁盛。孔晟去了一趟吏部衙门,在这个王侯权贵遍地走,四五品官如同土鸡瓦狗的天子脚下,孔晟陡然意识到自己一个从四品官在长安城里是如此的渺小,根本都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在河南、在夏邑、在洛阳,孔晟声名显赫,可在长安城里,他就跟行走在大街上的任何一个百姓商贾一样,平淡无奇。他去了吏部衙门,出面接待他的只是一个五品的员外郎,不要说吏部尚书了,就连侍郎的面都没有见到。

    对方轻描淡写地就打发了他,让他回去耐心等候,说是皇帝必会召见云云。

    孔晟只得郁郁而返。

    皇帝什么时候召见他,这根本就没有一个谱。而皇帝一日不见他,他日后的去处就没有着落。这不能不让孔晟心情烦乱。

    所以,孔晟就信步而行,出了皇城,沿着朱雀大街准备去传闻中的西市逛逛。

    长安城之大,让孔晟叹为观止。出了皇城,外郭城居住区分为许多里坊,里坊内有街巷,四周用高墙围起,设里正、里卒把守,早启晚毕。大的里坊四面开四个坊门,中辟十字街;小的里坊开东西二门,有一条横街。这些纵横相交的街道形成一个发达畅通的城内交通网络,井然有序。

    孔晟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转出朱雀大街,步入兴化坊。刚入坊门,突闻身后传来一个尖细而熟悉的声音呼唤:“孔家小郎!”

    孔晟霍然转身,见斜对面一家酒肆的门口,一个身穿青衣的束冠无须男子在向他遥遥招手。孔晟吃了一惊,竟然是李辅国?!

    孔晟大步走过去,向乔装改变成普通商客的李辅国抱拳施礼道:“孔晟见过……”

    孔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就被李辅国一把给抓住胳膊压低声音急急道:“孔家小郎,你且莫声张,随杂家去见一个人!”

    孔晟心头一紧,却是默然点了点头,回头向穆长风投过暗示的一瞥,示意他等候在外,不必跟随了。

    李辅国急匆匆走在前头,进了这家酒客稀少的酒肆,直奔二楼的雅间。二楼最深处的一间雅座外,数名身材高大的青衣彪形大汉肃然而立,神色凝沉。别看他们没有佩戴武器,更不着铠甲,但孔晟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武功高强的宫廷禁卫,非等闲之辈。

    李辅国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孔晟稍稍犹豫了一下,也是紧随而入。

    雅间内铺设着红色的地毯,只设立一张案几。案几后,端坐着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面如满月目光深沉的男子,身着宽大的锦袍,气度威严,只是此人眉眼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疲倦之色,而眼角的鱼尾纹却是极其深重。

    李辅国跪拜了下去,男子摆了摆手,李辅国就毕恭毕敬地趺坐在了一个角落里。

    孔晟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显然,这必然是当今肃宗皇帝李亨了。

    李辅国尖细的声音传进孔晟耳朵:“孔家小郎,还不拜见陛下?”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再看,大礼参拜了下去,刚要山呼万岁,却被男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止住了:“好了,免礼,坐。”

    孔晟趺坐在男子的对面,眼观鼻鼻观心,心内电闪雷鸣。

    他心道这皇帝微服出宫躲在这里就是为了跟自己见上一面?究竟为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密见皇帝(2)

    李亨一直在深深打量着孔晟。他的目光深沉凌厉极具有穿透力,似乎是要看透孔晟的每一寸心思。孔晟渐渐平静下来,反正无论怎样,静观其变就是了。皇帝秘密出宫见他,必有深意。

    孔晟眼角的余光在皇帝身上划过。

    李亨的面相外表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隐藏在威严气势背后的是一种无形的疲态,除了说明皇帝的健康状态堪忧之外,还说明他目前正处在焦虑状态中。

    “你昨日进京,朕就知晓了。”李亨沉默良久,终于开了金口。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抖颤,孔晟听了却是心头一震。

    他昨日进城消息应该还没有扩散开,而吏部上奏的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而皇帝提前微服出宫等候在兴化坊,无疑是牢牢掌握着他的行踪动向,眼线遍布全城。这反衬着一种让孔晟惊讶的现实,眼前这个貌似苍老的皇帝并不像史书记载得那样无能懦弱,而他对于长安城的掌控力也超乎了很多人的想象。

    “是。”孔晟只回答了一个字,没有否认,也没有过多解释。

    “你去了赵王府,朕昨夜就想出宫见你一面,但被李辅国这个老东西给拦住了。”李亨微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好了,辅国,你先退下,朕与孔家小郎说几句体己话。”

    李辅国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倒退着出了雅间,为两人关紧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孔晟与李亨两人,气氛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孔晟。你在河南累立战功。攻克洛阳驱逐安庆绪更是震动天下。但朕并没有对你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你可抱怨过朕?”李亨淡淡道。

    孔晟躬身下去:“臣不敢!”

    孔晟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即便我抱怨过还能当着你的面说出口来?疯了不成?

    李亨深深凝望着孔晟,目光锋锐:“朕料你也不敢。不管你信不信,朕之所以不予封赏,夺你兵权,召你进京,只为了见上你一面。”

    孔晟沉默着。

    “当日司马承祯和郭子仪上书举荐,言你文武全才名动江南。堪为大用。说实话,朕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为了给郭子仪一个面子,这才封了你一个八品县令,让你去河南赴任。”

    “然而,不久之后,你就让朕刮目相看了。你在河南的捷报接连传来,你就在朕心里有了位置。尤其是你攻占洛阳,震动朝野,朕心里终于认定。你的确是一个应时而出的少年英雄,堪当大任。”

    “你在朝中并无根基。而且,你少年功成,引起诸多猜忌,朕想,你今日之处境,想必你心知肚明了。”

    李亨说到此处,静静地望着孔晟。

    孔晟躬身下去:“臣赴国难,只为家国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至于个人荣辱升迁,无关紧要。”

    李亨笑了起来:“孔晟,不要在朕面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这种话,朕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今日既然朕与你私下相见,避开朝堂,就是想跟你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朕对你,其实有了诸多考验了。若是你拿下洛阳之后直抵长安,哪怕你功绩再大,朕或者不会吝于封赏,但绝不见你。朕在从凤翔归朝的路上,听闻你驻守洛阳没有继续西进长安,朕才最后下了决断,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面。”李亨的声音轻柔,目光却透射着浓浓的深沉。

    孔晟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司马承祯的提醒,他当时恐怕也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率军兵临长安城下,顶着一个平叛复国最大功臣的光环,却沦为皇帝和满朝文武猜忌的对象啊。

    “你的文采毋庸置疑。既然你累立战功,率军征战,骑射武功也无问题。但朕看重的,不是你的文才武功,而是你能否知进退、年少得志是否不骄不躁。”李亨微微一笑:“你没有让朕失望,所以,朕今日就出宫来私下见你。”

    李亨的话让孔晟听了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边际。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他微服出宫秘密见自己一面,绝非是褒奖自己几句那么简单。

    “朕为太子18年,****忧心忡忡,心惊胆战,夙夜在公。朕没想到,这登上皇位之后的日子,其实比朕当太子还要难熬。朕为太子时,身边还有诸多心腹体己,但做了皇帝,却真正成了孤家寡人,满朝文武,皇子宗室,天下臣民,万万众面对朕一人,朕在高处不胜寒,寝食不安呐。”

    李亨缓缓起身,孔晟也只好起身侍立在一侧。

    “朕平叛复国,力挽狂澜,意欲再造大唐盛世,做千古明君,治国理政从不敢有丝毫怠慢。但过了这么久,朕才明白,朕以一人之力,实在做不了太多事。朕的目标很宏大,但朕的手脚却伸展不开。”

    李亨娓娓而谈,孔晟眸光中渐渐变得光亮起来,隐隐猜出了皇帝的真实心思。

    “朝堂之上,利益纷争,派系林立,满朝文武中,朕无一人可信任。而就算是朕的皇子,所图的无非也是朕手里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听朕讲几句肺腑之言。”

    “人人都在算计朕,朕就是穷尽心智,也疲于应付。朕居于深宫之中,无数双眼睛都在暗中紧盯着朕,朕有时都在想,朕还能在皇位上坐几天呢?”

    孔晟面色一紧,躬身下去。

    “所以,朕不想这样下去了,朕要做大事、成大事,就必须要清除所有挡在朕面前的障碍。”李亨目光炯炯地盯着孔晟:“你懂朕的话吗?”

    孔晟深吸一口气,低低道:“臣明白。”

    “朕不希望你参与朝中纷争,朕需要一个值得信任、能绝对忠诚于朕一人的心腹臣工,你能让朕放心吗?”

    孔晟心里暗叹,皇帝说了半天,诉了半天苦,拐了半截弯,其实说白了还是忧心于自己被群臣和宗室架空、手中并无真正实权,同时他登基于叛乱之中、不安全感极其深重,如今还朝长安,皇帝就开始着手布局,要加强自己手里的权力,排除异己和打压功臣权臣,包括对他皇位构成威胁的皇子宗室。

    孔晟拜了下去:“臣愿意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晟这话其实还是有些“技术含量”的,他说的是为大唐社稷江山而不是为李亨这个皇帝效死,只是在李亨眼里江山社稷就是他的皇权,这毫无差别。

    李亨大笑起来:“起来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拒楚王

    皇帝李亨和李辅国带着几个随从飘然而去。

    孔晟捏了捏皇帝临走前给予的一块特制金牌,揣入怀中,神色复杂地离开了这家再次改变了他命运轨迹的寻常酒肆。

    李亨除了给孔晟一块御赐金牌、赋予他自由进出宫禁的权力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封赏。但是,从皇帝的话里话外,孔晟已然明白,皇帝正在着手组建专属于自己特务机构、为皇帝本人效忠的军事力量体系,而他看中和选拔的领军人就是孔晟。

    孔晟心里比谁都清楚,皇帝之所以看中他,不在于他的什么文才武功,而在于他朝中无根基、不属于任何一派,加上年轻,背景家世清白,容易被皇帝掌控,仅此而已。

    李亨透露出的简单构想,在孔晟看来,类似于后世明朝的特务机关锦衣卫。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还赋予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

    如今,皇帝或许还没有考虑成熟,但假以时日,李亨一定会选择某个关键的时间点郑重推出,到了那个时候,就是皇帝与权贵、功臣和任何架空他皇权的派系力量翻脸对簿的时刻。

    皇帝竟然选择让自己做他的特务头子和一把威慑群臣权贵的屠刀!

    孔晟轻叹一声,缓步走上坊市街道,汇入了人流之中。

    穆长风在后紧紧相随,并不多问半句。

    午后时分,孔晟与穆长风返回赵王府。

    刚进后院。就见一个青衣中年男子身形飘逸地凝立在拱门处。孔晟扫了一人。认出此人正是赵王李系府中的心腹大总管、军师之类的谋士慕容冲来。

    孔晟向慕容冲微笑着拱手见礼道:“慕容先生!”

    慕容冲赶紧还礼:“孔大人!下官岂敢。”

    孔晟笑了笑:“慕容先生,这是在等候孔某吗?”

    慕容冲点点头,脸色微微凝沉,缓缓递过一张烫金的名帖去:“方才孔大人不在,楚王府上派人送来楚王名帖,说楚王殿下约大人去楚王府上相会。我家王爷让慕容冲在此等候大人,送上名帖。”

    楚王?孔晟心头一动,知道是李亨的长子、后来的唐代宗李豫(当然他现在叫李俶、因战功封楚王)。李俶请自己过府相会。说是一个请字,其实就是传召。

    孔晟接过李俶的名帖,看也不看,就塞入怀中,望向慕容冲似笑非笑道:“慕容先生,请回复赵王殿下,就说孔某知晓了。今日孔晟去吏部报备,有些疲倦,想歇息片刻,慕容先生。就此别过!”

    孔晟向慕容冲拱了拱手,然后就飘然而去。嘴角却是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果然没有看错李系,李系待人以诚,即便是用心机也都摆在明处,他明明非常排斥孔晟去见李俶,却还是没有隐瞒李俶的名帖,这本身就是一种风度和器量。

    这人是可以做朋友的。孔晟心绪飘飞,却旋即从李系和李俶两人身上闪过,落在了皇帝今天娓娓道来的一番话上。

    这个皇帝不简单。至少比史书上记载的要城府深沉,手段果决。这直接颠覆了孔晟对李亨的既定印象。

    事实上,能坐上皇位的人、一手导演马嵬坡之变的人、在关键时刻向父皇李隆基举起屠刀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简单之辈呢?

    孔晟曾经研究过很多关于马嵬坡的史料。诸多迹象表明,当时若不是大将军陈玄礼对李隆基无比忠诚,率军护卫,恐怕就没有太上皇李隆基这个人了。

    按照旧史的说法,马嵬坡兵变的首倡者是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出身于飞龙军系统的太子贴身宦官李辅国乃是中介人,李亨只是被动的角色。

    其实,这样的记载是为尊者讳,掩盖了历史真相。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李亨同亲信密定之后,派李辅国去拉拢陈玄礼,密谋策划以非常手段对付杨国忠,这一行动或许在长安城内就已开始。玄宗避乱出逃,离开京师时的全部队伍约有3000余人,殿后的李亨的后队人马就有2000人,其中包括禁军中的精锐部队——飞龙禁军。这给李亨发动政变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逼杀杨贵妃,是李亨发动马嵬兵变的又一步骤。但令李亨始料不及的是,陈玄礼身为禁军首领,在处死贵妃后带头向玄宗表示效忠。在诛杨一事上陈玄礼与李亨意见一致,但是他仍然忠于玄宗。这确保了玄宗的人身安全。

    这才有了之后的父子分道扬镳,李亨一路西行,在灵武登基称帝,另起炉灶。

    ……

    一连三日,皇帝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孔晟静静在赵王府等候。

    而楚王李俶,等候孔晟拜见已有两三日,见对方仍然迟迟未来,要说不愤怒是假的。但李俶也不是等闲之辈,在第三日头上,竟然亲自派世子李适过府相请。

    在外人看来,哪怕是赵王李系,都认为李俶给足了孔晟面子,无论如何,这一次要是再推拒不去,必然会激怒李俶。

    但谁都没有想到,孔晟居然称病不起,任由楚王世子李适在卧房外等候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见。最终,李适只得心怀恼火地揣着孔晟的一封亲笔书函返回楚王府。

    李系和慕容冲并肩而立,望着李适气冲冲出府的背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某种无奈和惊讶。

    “慕容,孔晟这般推拒楚王,恐怕要激怒本王这位兄长了。这样下去,恐怕孔晟要想获得朝廷封赏,要无比的艰难啊。”

    “王爷,孔晟此举慕容冲也看不明白。只是慕容觉得孔晟心思深沉,谋而后动,不是冲动之人,既然他这么做就必有深意。”慕容冲低低道:“不管他什么意思,但这样对王爷是好事,至少,日后孔晟可值得王爷信任和倚重。”

    李系叹了口气:“本王是担心他得罪惨了楚王,今后的仕途恐怕……慕容,备车驾,本王要进宫面见父皇!”

    慕容冲一怔:“都这个时辰了,王爷还要进宫面圣?王爷这是要在陛下面前为孔晟请功进言吗?”

    李系缓缓点头:“无论如何,本王不愿意眼见孔晟这种当世奇才因为蒙蔽而得不到朝廷重用,本王想求父皇早日召见孔晟,赐予爵位官职,也好尘埃落定,免得节外生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孤臣

    李系毅然进宫面圣。

    接近黄昏时分,按照常理,宫门眼看就要关闭,寻常人等是不允许在这个时辰进宫的。但李系是皇子,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皇次子,刚刚被册封为赵王,所以,把守宫门的黄门太监和禁军将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例规封禁,是为了保护皇帝及其嫔妃的安全。但皇帝的儿子进宫进老子,这也是人伦之常,没有人会太过较真。

    夕阳的余晖懒洋洋地铺洒下来,给宫径两侧的竹林花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而阵阵西北风吹过,带来轻微的凉意。接近深秋时节,长安城中的气温其实渐渐降了下来。

    李系疾步而行,他知道这个时候,皇帝一定是在大明宫的紫宸殿准备用晚膳。恢宏的大明宫内空荡荡地,鲜能见到行走的宫女或者太监,只有那隐蔽在暗处的禁军宿卫时不时向李系投过关注的一瞥。

    皇宫内的太监宫女在战乱中损失大半,多数死于叛军之手,少数流亡乡里不知所踪。如今的皇帝虽然还朝,但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人数太少,比起昔年盛状差的太多,只能满足皇帝的基本需求。

    当然,用不了多久,皇宫内的宫女太监又会渐渐人满为患。这些宫内事务之前由鱼朝恩全权督办,现在又被皇帝交给了李辅国。这是鱼朝恩和李辅国矛盾滋生的一个关键因素。

    李系正行走间,过了含元殿,迎面就撞上了张皇后和她的两个儿子。兴王李昭、定王李侗。两个十几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中规中矩地跟在母亲身后低眉垂眼。完全没有少年人活泼开朗的天性风格。

    张皇后慢慢停下脚步。斜眼扫了李系一眼。

    李系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上前去大礼参拜了下去:“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张皇后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赵王,免礼,这是何往啊?”

    李系起身恭谨地笑着,刚要解释两句,却听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而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旋即响起:“臣拜见皇后娘娘!”

    李系扭头一看,竟然是楚王李俶。李俶神态端方,神色平静,矜持着向张氏躬身见礼。

    与李系自称儿臣不同,李俶只愿意称一个臣字,这当然也不为过,因为张氏并非李俶的生身母亲。而且,掌握大权、眼看就要封为皇太子的李俶,面对张氏,在神态上也要比李系更有底气。

    张氏长长的柳眉一挑。淡淡道:“楚王身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又为大唐社稷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本宫可不敢当楚王殿下如此大礼。”

    张氏这话,其实就流露出几分不满。但李俶其实也并不是太在乎张氏的态度。对于太子之位,李俶是志在必得,而现在长安兵权全部都在他的手上,他的权力威望和战功都已经到达巅峰,皇帝不立他为储君,也无法向天下臣民交代。

    所以,张氏这个刚刚册封起来的身后缺乏背景支撑的新皇后,李俶只是保持着基本的礼数。

    李俶向张氏躬身笑了笑,又起身转头望向了李系,目光渐渐变得阴沉锋锐起来:“二弟进宫所为何来?”

    李系心里冷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大哥,我进宫来向父皇和皇后娘娘请安!”

    李俶轻轻冷笑一声:“本王一直都没想到,二弟竟然很会做人呢。听说那孔晟抵京就被二弟收入府中做了食客?二弟招徕人的手段真是令人钦佩,这孔晟为了二弟竟然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李俶这话其实就是诛心之言了,轻描淡写地就给李系下了一个危险的套。

    李系面色一紧,沉声道:“大哥,孔晟乃是朝廷重臣,父皇钦点的天子门生,岂能变成小弟府上的食客?只是小弟见孔晟在长安居无定所,就请他在府上暂住几日等候父皇召见罢了。”

    李俶仰天打了个哈哈,旋即冷冷道:“本王被父皇召见,有军国大事商议,二弟若是无事,就先回吧,明日再来向父皇请安!”

    说完,李俶扬长而去,直奔紫宸殿。

    李系脸色一变,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自己这番既然撞上了李俶,即便是见了皇帝也难以开口为孔晟进言,只能改日再说了。

    他有些失望地转身过来。这个时候,李昭和李侗这才笑吟吟地上前来向他问候道:“见过二哥!”

    李系笑着向李昭和李侗点点头:“十二弟、十三弟,改日出宫去二哥府上聚聚,二哥那里有西域过来的上等葡萄酒,你们尝尝鲜!”

    李系又向张氏恭谨道:“儿臣明日也给娘娘送几坛进宫,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张氏微微笑着,向李系颔首。然后,张氏就带着李昭和李侗渐渐行去。

    与李俶相比,张氏自然对李系的印象更好一些。但反过来说,在张氏心目中的地位,李系却是无法跟李俶相提并论的。

    李俶是皇长子,又掌握兵权,明摆着要被立为储君,在大唐地位举足轻重。只是李俶的高傲让张氏心里很不爽,但不爽归不爽,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皇帝都对李俶礼让三分,何况是她这个地位不稳的皇后呢。

    李俶奉召见驾,李系只得郁闷而返。

    翌日早朝后,朝中突然传出消息来,说是皇帝已经准备改封李俶为成王,加半幅銮驾并仪同三司。消息一出,满朝皆惊,这不仅意味着李俶的权势上升到了一个极致,同时也意味着他即将被册封为储君。

    正式的昭命没有下,但据说皇帝在朝会上提过了,而满朝文武反对者极其稀少。李系等人固然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孔晟在赵王府中从慕容冲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孔晟并没有太过惊讶。因为李俶本来就是代宗李豫,历史上李亨之后的大唐皇帝,他被封为储君太正常不过了。

    这是本原的历史轨迹。

    慕容冲暗暗观察着孔晟的神色变化,见他并无惊讶之色,不由摇头叹息一声,试探着道:“孔大人,楚王如今权势正盛,满朝文武无不趋之若鹜,先前楚王先后两次邀请你过府一见,你……”

    孔晟笑了笑,拱拱手道:“慕容兄,孔某与楚王殿下一不相识,二无渊源,再者孔某并无攀权附贵之心,见与不见其实无关紧要了。”

    慕容冲眼珠子一转:“楚王……”

    慕容冲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孔晟生生打断了:“慕容兄,孔某出去转转,还请慕容兄向赵王殿下通报一声。”

    说完,孔晟转身就走。

    孔晟不愿意再跟慕容冲扯这种敏感的话题了。原本,李俶邀请他过去,他去一趟而言未尝不可,但密见了皇帝一面之后,皇帝的暗示和警告言犹在耳,孔晟心知肚明,皇帝不愿意让他跟任何一个皇子走得太近,尤其是风头正盛的皇长子李俶。

    只能效忠于皇帝一人。这是皇帝的真正用意。

    所以,李俶派长子李适过来延揽,他称病婉拒。得罪李俶总比触怒皇帝要好——事实上,如果皇帝的安排成为现实,孔晟在朝中恐怕就要做一个独来独往的孤臣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皇帝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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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晟只带了两个便服打扮的军卒就离开了赵王府,连穆长风都没有让跟随。

    走下赵王府的台阶,孔晟满脸的笑容就顿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凝重之色。

    他今日一早,在他下榻客房的外厅里发现了一封密函,竟然是皇帝的亲笔。皇帝又要在当日那间酒肆与他相见,这封密函究竟是如何传到赵王府并神不知鬼不觉送到他身边来的,孔晟一无所知,而看样子,住在他隔壁的穆长风也是一无所觉。

    这只能说明两点。

    第一,皇帝身边有不少奇人异士,拥有各种神秘莫测的手段。而这种手段既然可以用来当做通传消息,也可以成为致命威胁。

    第二,皇帝的眼线遍布朝野,哪怕是在这赵王府中,恐怕也有皇帝的耳目和秘密力量。孔晟尽管隐居在赵王府中,实际上跟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没有什么区别。

    孔晟不得不承认,现实中的大唐皇帝李亨比他印象中的要高深莫测。其实想想也正常,李亨要真的是懦弱无能之人,在关键时刻,也不能果断发动马嵬坡兵变,从而分兵西进,在灵武自立为帝了。能当上皇帝的人,能坐上皇帝宝座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孔晟在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正处在命运的转折点上,进一步海阔天空,而退一步就是地动山摇满盘皆输。所以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孔晟抬头望了望绚烂的秋日挂在当空。他略一沉吟。就大步走向街头,辨明兴化坊的方向慢慢行去。

    “行人退避!楚王殿下回府!”

    旌旗招展,冠盖云集,数队身着明光甲的威武禁军持长枪开道,数十宫女太监以及各类仆从各司其职,逶迤出了皇城。

    此刻,李俶的半幅銮驾出了朱雀门,缓缓行走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行人百姓乃至过往商贾纷纷退避在街道一侧。向声势浩大的仪仗队投去敬畏的一瞥。孔晟也夹在人群中,等候仪仗过去好通行。

    李俶微微有些志得意满地跨在他那匹雄壮的河西宝马上,身着紫色王袍,头戴逍遥冠,整个人看上去威严端宁,气象万千。

    皇帝赐予了他半幅銮驾,储君之位即将到手。尽管李俶并不是想故意招摇过市,却也难掩心头的几分兴奋和傲然。

    长子李适也乘马在他的身侧,落后他一步。

    李适也与有荣焉地在马上左右四顾,用兴奋自豪的目光打量着街道两侧向仪仗行注目礼的城中百姓。突然,他的目光一凝。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静静而立,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笑容的孔晟。

    李适当即想起孔晟那日的傲慢无礼,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外臣,竟敢不给自己父王面子,这不是捋虎须是干什么?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李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打马快行,伏在李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李俶扭头望去,见人群中一个清秀的少年郎迎风而立,气质优雅,站在一群商贾百姓中显得鹤立鸡群非常显然。

    他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当即摆了摆手,沉声道:“停!来人,将那孔晟传来见本王!”

    数名禁军气势汹汹地清理人群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孔晟眉头一簇,就知道麻烦来了。他身后的两名便服军卒显得非常紧张,暗暗探手摸向了隐藏在怀中的匕首,孔晟轻轻咳了咳,回头扫了两人一眼,轻轻道:“稍安勿躁。若是一会我有麻烦,你们速去兴化坊杏花楼见一个人……”

    孔晟将皇帝赐给的那块金牌暗中递给了其中一名军卒。

    两名军卒向孔晟躬身一礼,悄然退去,混进了人群中。

    一个小太监神态傲然地走过来,左顾右盼,向孔晟瞥了一眼,尖着嗓子道:“你可是那宋州太守孔晟?楚王殿下有命,请过去见王驾吧。”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本官正是孔晟。”

    小太监耸了耸肩,转身行去。孔晟神色平静地紧随其后,脚步不疾不徐。

    仪仗和禁军宿卫旋即分开。

    李俶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孔晟。

    李俶虽然不是什么小鸡肚肠的人,但他连番相请,孔晟竟然都不给他面子,这直接触及了他的底线。此刻在李俶心目中,孔晟已经变成李系麾下的人,既然李系有跟他争夺皇位的迹象,那么就是他的敌人和对手。

    而对于对手和敌人,李俶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

    孔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深躬一礼,朗声高呼道:“下官宋州太守孔晟,拜见楚王殿下!”

    周遭围观的人群听闻是传说中的孔晟,顿时哗然而起,纷纷向孔晟投过或热切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来。孔晟的名头在长安,堪称新闻焦点人物,不说孔晟的诗文在坊间广为传唱,就是关于孔晟神勇无敌的各种轶闻故事也是妇孺皆知。

    李俶淡淡道:“孔晟,你区区一个从四品地方官,见了本王,竟敢不跪拜参见?真是好大的胆子!”

    唐时并非后世那些动辄跪拜极度奴化的朝代,君臣之间其实相对还是比较平等的。李俶以孔晟不跪拜参见为由来挑刺,明摆着就是找茬了。

    孔晟眉梢一挑,道:“此地非朝堂之上,而楚王也非陛下当面,孔某品阶虽低,但也是朝廷命官,恪尽职守、恪守大唐礼制,自问并无失仪之处。”

    李俶冷冷一笑:“看来,在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本王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虽然明知李俶有找茬的嫌疑,但李俶当众发难没事找事,孔晟尽管面不改色,但心里的火气还是渐渐被撩拨出了几分。

    孔晟拱拱手不卑不亢道:“下官不懂楚王殿下的意思。”

    李俶怒喝一声:“黄口孺子!你不懂?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孔晟心里冷笑,口中却平静道:“下官真不懂。”

    李适在侧斥责道:“孔晟,你竟敢对我父王无礼,冲撞御赐銮驾仪仗!来人,将他拿下,交有司治罪!”

    李俶似笑非笑,默然不语,端坐在马上斜眼向孔晟投过轻蔑的一瞥。

    数名宿卫一哄而上,就要将孔晟拿下。

    两名宿卫抓住孔晟的胳膊,就要捆缚。孔晟脸色一沉,轻轻振臂,就摆脱了宿卫的握抓,然后上前半步冷冷道:“楚王殿下,下官何时冲撞殿下銮驾?众目睽睽之下,殿下欲加之罪,信口雌黄,真是令人齿冷。”

    李俶没想到孔晟竟敢反抗,更会当众质问他,顿时勃然大怒起来,扬手指着孔晟厉声斥道:“好小贼,竟敢诋毁本王!尔等还不将他拿下?!”

    孔晟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

    他陡然间一个转身,双臂下垂,目光凛然,环视几个威逼过来的宿卫,沉声道:“本官是天子门生、钦命宋州太守,奉召进京面圣,谁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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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宁玉碎不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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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俶竟然用这种低级弱智的手段来仗势欺人,竟然还无耻到要动手抓人的程度,让孔晟再也无法忍受。

    其实他也不能忍受下来。因为一旦被李俶的人抓住交给有司,那就坐实了他冲撞楚王銮驾的莫须有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孔晟从来就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人。他一旦打定了主意,再加上“之前那位老兄”颇有些无赖的血性,自不会坐以待毙。

    两个宿卫恶狠狠地冲过来,孔晟身形一闪,避过了其中一名宿命的冲击,然后转身上前,一把抓住另外一名宿卫的胳膊,然后另外一只手拧住宿卫的腰带,爆喝一声“起”,竟然将那厮给生生举过了头顶!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彪形大汉、训练有素的禁军悍卒,竟然被孔晟给当成人肉靶子高举过头,这样的惊人一幕,看得周遭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孔晟神色冷肃高举着那名大脑中一片空白浑然忘记了反抗的宿卫,如同天神一般昂然而立,怒视着其他包围过来的宿卫,高声怒吼:“谁敢动我?!”

    诸多宿卫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这些禁军来说,孔晟的名头虽也听说过,但却没有真正见过。本以为都是些夸大其词,如此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郎,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事实却狠狠扇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少年李适看得目瞪口呆,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凝视着孔晟,嘴角都有些轻轻的颤抖。

    其实被孔晟举起的宿卫体重也就是不到二百斤的样子。但人是活物,不比死物,能轻而易举地举起一名孔武有力的壮汉,这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李俶的脸色也大为震动。他沉着脸冷视着孔晟,震惊之余怒气更盛。他可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最有权势的皇长子,天下兵马大元帅。楚王殿下,未来的大唐储君,他就算是无理取闹,明摆着“欺负人”,谁也不能反抗。

    可孔晟竟敢当众反抗了,这让他的面子和权威往哪里搁?

    李俶猛然一挥手。

    仪仗队伍中的宿卫军卒悉数奔出,持枪威逼向孔晟。看热闹的人群纷纷退避开去,现场乱成了一团。

    几名宿卫军卒抛出了铁索套向孔晟。

    孔晟神色冷漠没有反抗,任由几条铁索套住了自己的腰身。几名宿卫大喜。呼喝斥责着开始拖拽孔晟。但孔晟双脚似是生根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两手紧握住身上的铁索,嘴角浮起一抹愤怒的弧度。

    孔晟抬头望向高头大马上神态傲慢的李俶怒声道:“楚王殿下,你以莫须有的罪名,肆意羞辱朝廷命官,动用私刑,将大唐律法置于何地?”

    李俶不屑一顾地撇嘴笑了笑:“孔晟,你冲撞本王仪仗在前。拒捕反抗在后,已经犯下重罪!本王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和长安禁军主帅。焉能容许你这等乱臣贼子逍遥法外!你放心,本王一定亲自进宫面见父皇奏明此事,交有司议定你的罪责!”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无言的愤怒。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俶不仅骄狂而且还如此的心狠手辣,他用一种看似弱智低级的手段,非常直接地试图将孔晟逼上绝路。

    不管孔晟反抗还是不反抗。那么,就算是大家都知道是莫须有的罪名,也会被李俶及其背后的心腹臣工揪住不放,即便不能成功将孔晟治罪,起码会因此抵消了孔晟前番的所有战功和努力付出。即便能保住官位。那也就此在大唐朝廷中一蹶不振。

    而一旦日后李俶登基为帝,孔晟就是死路一条。

    这超乎了孔晟的预判。

    孔晟知道自己会得罪李俶,但没料到,作为未来皇帝的李俶,行事竟如此毒辣和不择手段!

    几个宿命用力拖拽铁索,孔晟身形凝立如山岳,岿然不动。任凭这几个宿卫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但就是无法轻易撼动孔晟的身形。

    更多的宿卫军卒持枪包围过来。

    孔晟仰头望着湛蓝的天际云端,高声狂笑道:“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孔某从江南去战火纷飞的河南任职,不顾个人安危奔赴国难,身先士卒与叛军血战多场,死在孔某方天画戟之下的叛将数十人,奔袭雍丘城、奇袭睢阳渠、宁陵城外歼灭叛军一万余,汴州城外血战一个昼夜歼敌三万余众,率军光复洛阳城,安贼叛军闻风丧胆!”

    “若不是孔某在河南,河南早已尽入叛军之手!若不是孔某舍生忘死率军攻下洛阳,驱逐安庆绪叛党,扫平长安后防,试问楚王殿下此刻能摆着半幅銮驾在长安城中作威作福吗?”孔晟慷慨而言,神色越来越冷漠:“没想到,孔某这一次奉召进京面圣,却被楚王殿下构陷为乱臣贼子!”

    孔晟目光如刀,站在当场遥遥望着李俶:“孔某做人行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若是楚王殿下一定要信口雌黄强加之罪,那么,孔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孔晟一番慷慨愤怒的高呼,周遭人群听得心神激动,热血沸腾。其实本来是非黑白公道自在人心,战乱还未完全平息,作为皇子的楚王竟然当众羞辱大唐的有功之臣,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但平头百姓,尽管心里有不平之音却也不敢发声。

    李俶眉头紧蹙,沉声道:“放肆!你竟敢威胁本王!”

    李适一看局势越闹越大,渐渐有不可控制的迹象,立即暗暗传令下去,让所有宿卫立即动手,采取一切手段将孔晟拿下。

    当然,只能是活捉,当场将孔晟这样的有功之臣和朝廷命官格杀,哪怕是李俶,也不可能。

    外围的宿卫持枪威逼过来,孔晟陡然间双手抓住身上的铁索怒吼一声,奋力一拽,那头拽住绳索的几个宿卫身形一个踉跄,直觉一股巨力传来,手头上的绳索脱手而出,旋即一个个栽倒在地。

    孔晟挥舞着铁索团团生风,威猛无敌,没有一个宿卫敢真正上前来。

    这倒也不是这些宫廷宿卫无能怯懦,只是孔晟一则有官身,二则站在了大义上,宿卫自知理亏,又震惊于孔晟的威猛,所以就有诸多的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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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胆子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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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横穿坊市,从街巷店铺中一路穿行过来,引得人群纷纷躲避不迭。

    马背上,一个中年矮胖无须男子身穿锦袍远远在马上气喘吁吁地高呼道:“住手!”

    李俶扭头扫了一眼,见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大总管李辅国,不禁暗吃一惊,心道李辅国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来做什么?难道……

    李俶顿时想起李辅国当日曾经为孔晟开口请功,顿时就一颗心沉了下去。不过,满朝文武中很多人都畏惧李辅国的权势,但李俶却昂然无惧。忌惮归忌惮,但谈不上畏惧。这与李俶掌握兵权、又将被册封为储君有关,也与李俶的个性有关。

    李俶是一个相当骄傲和自视甚高的人,作为皇长子,在他眼里,李辅国再得势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走狗。

    李辅国驰马到近前,向李俶抱拳拱手喘息道:“楚王殿下,杂家有礼了!”

    李俶淡淡一笑:“李总管不必多礼,你这是何来?”

    李辅国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复杂的余光从犹自与数十宿卫对峙着怒发冲冠的孔晟身上掠过,叹息道:“楚王殿下,陛下有旨,立即召孔晟进宫见驾,这是陛下的金牌,还请楚王殿下不要阻拦了!”

    李辅国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向李俶举了举。

    李俶脸色骤变。立即在马上躬身下去。抱拳为礼。

    ……

    一场原本可以酿成惊天大变的风波因为李辅国的到来而消弭于无形之中。但孔晟与贵不可言的楚王当街冲突,以一人之力抗拒数十宿卫抓捕最后成功脱身进宫面圣的事儿,却是不胫而走,旋即成为街头巷尾市井百姓议论纷纷的谈资。

    这个年月的贩夫走卒“讲故事”的能力作为信息传播的主要渠道,经过了无数人的口口相传,孔晟当时的表现被极尽渲染,甚至被不少好事者编造成各种段子弥漫向全城,引起极大的震动。

    市井百姓的价值观与权贵者截然不同。

    大多数的市井百姓站在了孔晟这一边。坊间的传播中多以为孔晟抱不平为主;而在当朝权贵那里,孔晟的行为就走向了另外的一个极端,一言以蔽之,用礼部侍郎黄长治的话说就是“胆大包天狂悖无礼”。

    这事没有理论出一个谁是谁非来,似乎不了了之了。

    在不少百姓看来,既然皇帝下诏将孔晟救走,那么,日后必然会给孔晟一个说法;但在满朝文武看来,皇帝突兀出面背后或许有所深意,但要说皇帝会站在孔晟这一边问罪楚王。那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无论是百姓还是权贵。在有一点上是共同的,经此一事,孔晟与楚王已成水火不容,以楚王今日之受宠权势,恐怕孔晟日后在朝中的日子难过了。

    大明宫,含元殿。

    李亨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翼善冠,立在皇台之上,凝视着孔晟沉声道:“孔晟,你的胆子不小啊,竟敢当众与楚王冲突,这是自恃功绩居功自傲吗?”

    孔晟此刻的心情早已归于平静。他之所以敢于跟李俶当街对垒,除了愤怒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他知道皇帝最终会出面。但他心里明白,皇权至高无上,皇帝不可能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哪怕是李俶再蛮横无礼,也是李唐皇室中的重要一员,而且还是李亨准备培养的接班人。

    孔晟深拜了下去,轻轻道:“陛下,臣年轻冲动,请陛下治罪!”

    李亨深深望着孔晟,良久后突然笑了起来:“孔晟,你不要担心,李俶行事也有不妥,朕既然召你进宫,就不会治你的罪。不过,若不是经此一事,朕倒是忘记了,你终归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但朕对你寄予厚望,并要委以重任,今后,尔不要再这么鲁莽冲动了。”李亨又道。

    孔晟再次躬身,心里却是冷笑起来。皇帝多疑,几乎就是通病,若是自己不适时露出一些人性弱点来,恐怕皇帝也不安心。

    “不过,楚王为诸皇子之首,朕也不希望你与楚王之间对立不合,朕日后会择机化解你们之间的嫌隙。”李亨轻描淡写的声音传进孔晟耳朵,孔晟心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孔晟太了解李亨此刻复杂的真实心态了。

    他一方面准备立李俶为储君,又担心李俶会权势过大膨胀,从而危及到他的皇位,所以他已经在暗中出手培植李俶的对立面——而孔晟,或许正是他布局的棋子之一。

    当皇帝的时间越长,李亨集权的权力**就越大,这毫无疑问。这种号令天下生杀予夺的大权独揽和高高在上,这种无上的荣耀诱惑,谁都无法抗拒。

    所以,尽管李亨是当年的深受其害者,曾经对父皇李隆基的做法怀恨在心,但到头来,当了皇帝的他又重新走上了李隆基的老路。他现在使用的手段和暗中的布局,一旦实现,其实比李隆基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亨的皇位来之不易,这就可以理解他对皇位宝座的无比看重和极度敏感,其实超越了他的父亲李隆基乃至祖父以上数代皇帝。

    皇长子李俶的权势冲天,郭子仪、李光弼这些宿将的功高盖主,还有太上皇李隆基可预见的幕后渗透,这些都是李亨眼里的重大威胁。

    别看他作为皇帝,实际上受到诸多掣肘。真正的权力都掌握在李俶这些人手里,分散在文武大臣手里,因此很多时候他这个皇帝在朝堂上就显得颇为无奈。

    就说迎李隆基还朝的事儿吧,这哪里是他的本意,终归还是受到一些拥戴太上皇的朝臣的无形胁迫裹夹。郭子仪和李光弼就曾经两度上书,请他下诏迎太上皇还朝。

    从这个角度上说,李亨必须要暗中培植属于自己的绝对力量。无论是朝政还是军队,他都需要一群效忠于皇帝的臣属,来消除一些潜在的隐患。

    李亨关注孔晟其实很久了。他从河南捷报传来的时候,就动了更深层次的念头。而过去种种,无不可以视为他对孔晟的观察和考察。

    孔晟文武双全,文名动天下,武有万人敌的美誉,更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又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范畴,这样的人在李亨看来,只要施以恩宠,就很容易变成自己的铁杆心腹。

    因此,孔晟成为李亨棋局中不可替代的、应运而生的重要棋子。尽管李亨并不知道,孔晟这个棋子实际上最难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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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惴惴不安的皇帝

    李亨轻叹一声,叹息声在空荡的大殿中久久回荡着:“孔晟,朕虽为皇帝,但在很多时候,朕也很无奈。”

    “你在朝中并无根基,如今又得罪了楚王,明日朕会召你入朝,但在朝会上,恐怕不少人会百般阻拦朕对你的封赏,朕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吧。”李亨摆了摆手,袍袖飞扬。

    孔晟躬身下去:“臣谨记在心。”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朕是信任你的。”李亨微微一笑,突然又道:“朕听闻你在夏邑练军,以两千人竟然操练出一支数万人骁勇之师,更是在河南战无不胜……”

    孔晟心头一动,暗自揣摩着皇帝的真实心思,保持着应有的恭谨和沉默。

    “若是朕……”李亨深深凝望着孔晟,一字一顿道:“若是朕将夏邑军调至长安,专司护卫朕躬宫禁,你以为如何?”

    孔晟恍然大悟。

    皇帝这是信不过李俶掌控着的长安禁军了,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试图将夏邑军转化为自己的皇帝亲军。目前,郭子仪和李光弼两路大军名义上都归李俶统率,而拱卫长安的禁军更是直接在李俶的领导之下。

    剥夺李俶乃至郭子仪李光弼等人的兵权,李亨目前还不敢,一旦他有所动作,必然引起强烈的反弹。

    孔晟知道自己既不能不答应,也不能答应得太爽快,否则还是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他故作沉吟了一下,轻轻道:“陛下,夏邑军虽然成军时间尚短。但经过河南诸多战阵锤炼。战斗力丝毫不弱于郭子仪与李光弼所属兵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

    “但是什么?”李亨目光炯炯。

    “夏邑军整体对陛下、对朝廷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夏邑军的来源出身毕竟非常复杂,有奚兵、有叛军俘虏、还有江湖草莽之辈,一旦驻防京城,臣担心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孔晟轻轻道。

    李亨大笑起来:“这无妨。长安禁军中有半数都是叛军俘虏归顺过来,这不算什么。只要对朕忠诚不二,足矣了。朕不吝于信任、不吝于封赏、不吝于倚重。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孔晟缓缓点头:“陛下,臣明白。可夏邑军毕竟是地方军,突兀间要是调防长安,恐怕朝中会有诸多阻力,同时楚王殿下那边也不好说话……”

    孔晟故意欲言又止。

    果然,李亨的神色阴沉了下去。片刻后,他冷冷一笑道:“朕在宫中,如同置身于陷阱牢笼之中,昼夜忧思在心……你看朕这宫中,是何等的冷清!朕身边。无一人可以信任,无一人可以说说体己话。无一人可以为朕分忧……孔晟,朕会下诏调夏邑军和江北军西征协助郭子仪大军平叛……”

    “孔晟,朕给你一道密旨,必要的时候,你将夏邑军给朕直接调进长安来,接管长安防务,将楚王的禁军取而代之!”李亨从一侧的皇案上取过早已准备好的一道密旨,递给了孔晟。

    孔晟拜伏在地,接过李亨的圣旨。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现在的皇帝是如何的惴惴不安和如坐针毡啊。

    皇长子携军功和兵权气势越来越盛,不当上储君誓不罢休,诸多功臣宿将居功自傲结党营私,影响力不可小觑拥有很多拥趸的太上皇李隆基即将归来,貌似平静的长安城其实早就暗流涌动杀机四伏了。

    一个不小心,皇帝就会被赶下台。这不是耸人听闻的事情。

    李隆基心不死,有可能要复辟。皇长子李俶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局势一触即发。

    赵王李系带着慕容冲等候在皇城朱雀门外。

    见孔晟缓步行来,李系赶紧上前去一把抓住孔晟的胳膊热切道:“孔晟,你没事吧?”

    李系的真诚溢于言表。在孔晟与楚王李俶势成水火的情况下,李系还能公开站在孔晟这边,其实是冒着相当大的政治风险的。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李系将孔晟作为朋友来结交的真诚是不需要怀疑的。

    孔晟微微有些感动,拱手笑道:“多谢殿下关心,陛下召我入宫,没有降罪。”

    李系大喜,挥挥手:“走,上本王的车,本王今日在芙蓉园曲江池畔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孔晟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殿下,下官与楚王结仇,实不愿意再牵连殿下了。殿下的盛情,下官心领了。”

    李系皱眉沉声道:“孔晟,本王也不怕他,你我私交,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他再怎么权势冲天,也不能肆意妄为!”

    孔晟深深望着李系,还是摇头道:“殿下,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孔某不想再节外生枝,同时也不想给殿下带来麻烦。陛下有旨,让孔某入住驿馆,孔某这就要去驿馆……还请殿下谅解一二!”

    孔晟向李系躬身下去:“请殿下放心,既然殿下待我以诚,我必待殿下以诚。无论什么时候,这一点不会改变。”

    李系目光火热,紧紧抓住孔晟的手,缓缓点头:“好。孔晟,你我一见投缘,从今日开始,你我私人论交,无关朝政无关身份,在长安城中,只要有我赵王一席地在,我断不能让你吃了亏去!”

    孔晟与李系相视大笑起来。

    慕容冲在一旁看着,嘴角也浮起一丝笑容。

    他心头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能结识并跟孔晟成为朋友,是赵王李系一生最大的幸运和机遇。不管日后情势如何变幻,皇权归属为谁,但至少有孔晟这么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在,李系此生不虚了。

    孔晟辞别李系独自去了长安驿馆。而乌显乌解带着他的百余护军,被秘密安置在了赵王李系在城外的一座庄园中。

    孔晟进了驿馆就闭门不出,穆长风担心他的安全,索性在他的门口盘膝坐下昼夜守卫,无论孔晟怎么劝说,穆长风都是不听。

    傍晚时分,驿馆房中,孔晟在火烛下凝视着皇帝给予的那道密旨沉吟不语。别看皇帝说的似乎挺“可怜”,其实孔晟心里清楚,皇帝手上已经掌握着一支神秘的力量,暗中笼络了不少奇人异士隐在暗处,拱卫他的安全以为他的耳目。

    只是这样的力量与成建制的军队不能相提并论。这是皇帝试图将夏邑军整体改编成皇帝亲军的真正目的。

    没有人知道,孔晟在含元殿还跟皇帝秘密探讨了一些深层次的东西,对于目前的长安城和大唐朝廷来说,这绝对是隐秘中的隐秘,皇帝连李辅国都回避了,可想而知其重要性。

    孔晟觉得有点诡异。李亨关于设立专属于皇帝并掌握相当大权柄的特务机构的思路,跟后世锦衣卫的形式近乎雷同。

    李亨试图让孔晟暗中牵头组建两支效忠皇帝的军事力量,一支是明面上的皇帝亲军,一支是暂时不能公开的地下黑暗之刃,执行皇帝的决策,贯彻皇帝的思路,清除皇帝的障碍,捍卫皇权和皇帝本人的权威。

    所以,当孔晟将后世锦衣卫的基本运行模式说出口来时,李亨喜不自胜,两人堪称不谋而合。

    这也不算是李亨的创新。早在武则天时代,就有类似的专属于皇帝掌控的秘密机构和军事力量体系存在了,只是规模并不大,掌握的权限也远不能同后世的锦衣卫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朝会,大幕揭(1)

    夏邑军目前依旧驻扎在夏邑,名义上仍由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统率。但实际上,夏邑军独立成军,由接替孔晟的许远掌管兵权,南宫望辅之。

    苏婳和苏鲁兄妹率奚人暂时也安营夏邑,等候朝廷的昭命。至于将来是率奚兵返回河东故里,还是继续追随官军参与平叛,还没有定论。

    考虑到许远和孔晟的良好关系,以及夏邑军中将领悉数出自孔晟门下的因素,所以夏邑军其实还算是孔晟掌控下的军事力量。

    孔晟斟酌良久,这才决定派穆长风持皇帝密旨赶赴夏邑,在必要的时候,将奉召再次西征的夏邑军征调进京。

    当晚,孔晟接到了中书省传递过来的昭命,明日进宫参加大朝会,面圣见驾。

    唐代的大朝是每月的朔,望两日,也就是初一、十五各一次,参加的官员比较多。常朝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每日要上朝,也叫入阁。会朝是每年的元日就是正月初一和冬至日这两天,这个会朝的规模更大,九品以上官员全参加,因为这是一年当中的一个春天开始以及冬天的开始,要有新气象、新风貌的。

    “日暮,鼓八百声而门闭;五更二点,鼓自内发,诸街鼓承振,坊市门皆启,鼓三千挝,辨色而止。”

    所谓“官街鼓”凌晨“五更二点”敲起,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早上五时左右。“五鼓初起,列火满门,将欲趋朝。轩盖如市。”

    十月十五日早寅时起。孔晟从驿馆出发。冠带整齐,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参加朝会,不能不重视,至少不能迟到,落人把柄。

    晓色朦胧中,朱雀大街上行人稀少,毫无白昼的熙熙攘攘之状,极为幽静。在长安百姓还在沉睡之时,大唐朝廷的文武百官便动身进宫参加朝会了。从这个角度上说,古代官员的勤政意识其实比现代社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长安的官署里,共有内官两千六百多人,分为常参官和非常参官。常参官就是每天必须面见皇帝的职事官。一般在五品左右才有资格,人数大约有近千人。这些官员早朝的时间一般在六点半至八点半举行,之后便会到各自岗位办公,处理完相关公务,下午三时多下班,每天工作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八个小时。

    一路进宫畅通无阻。进了大明宫之后,便有黄门侍郎的属下将孔晟引领到了宣政殿外。等候朝参。因为孔晟是外官、在京没有任职,所以他要等到文武官员按照一定的次序和秩序,进殿归于自己的位置上时,才跟随执事太监悄然从侧门而入,在两列京官右侧外地官员候召的位置上跪坐下去。

    宣政殿金碧辉煌非常宽阔,雕梁画柱,气势恢宏。但就是这么一座大殿,容纳下数百上千官员之后,也变得略有些拥挤。

    孔晟在一侧无人注意的这个角落里静静跪坐着,遥望着端坐在皇台上冠冕整齐威严无比的皇帝李亨,暗暗摇头。聚集这么多官员上朝,其实完全是一种极大的资源浪费,也很无谓。

    品阶高的官员也就罢了,他们排列在前,可以互相议事并与皇帝交流。可品阶低的官员,列队在后,远远望着前头,不要说声音了,就是皇帝的面目都看不清楚,跪坐在殿中无非就是一种陪衬。

    孔晟坐在此处,目测了一下,距离皇帝的位置大概有三十多米的样子,中间还隔着诸多帷幕、梁柱和值守太监、宿卫,就算是他在此处躺下自行其是睡大觉,皇帝也看不到他。

    孔晟横向眺望过去,隐隐见到了李俶和李系的身影。其实在京权贵中,他认识的人也就是李俶和李系这两个皇子了,就连闻名已久的郭子仪和李光弼两人他都没有谋面。

    各种奏报,各种朝仪,各种上疏,各种评点,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皇帝还没有召自己觐见的迹象,孔晟等得昏昏欲睡。而就在此刻,一个无比尖细略带嘶哑的男中音骤然泛起并在大殿中久久回荡起来:“陛下有旨,召天子门生、河南宋州太守孔晟殿前觐见!”

    孔晟陡然一惊,听出了是李辅国的传召声。

    他立即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绯色官袍,又正了正冠,扶了扶腰间的金带,这才缓步而出。他沿着横向皇台与朝臣站位区的中轴线从东向西缓步行去,神色平静镇定如常。

    一个身形飘逸、面容英挺、气度高华、举止得体的少年官员出现在文武大臣的视野之内。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孔晟的身影上,各种目光聚焦凝视,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原本寂静无声的大殿内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这便是那江南才子孔晟?”

    “年不及弱冠,如此年幼?!”

    “文质彬彬,弱不禁风,怎么就敢号称万人敌?果然是传言误国,夸大其词!”

    孔晟一路行来,步履极有节奏和规律。清朗的面孔,稳重的风度,清澈的目光平视前方,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还能保持如此镇定,让不少老奸巨猾的文武大臣看得暗吃一惊。

    李俶冷视着行来的孔晟,目光阴沉森严。他本想借故将孔晟彻底打压下去——既然孔晟不能化为己用,那就不能将之放任成长为对手的助力。李俶的逻辑简单而粗暴。但让李俶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突兀出面,让孔晟安全脱身。

    但李俶还是有恃无恐。在他眼里,孔晟不过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少年郎,从四品的外官,即便有些功绩,也蹦跶不到哪里去。今日朝会,若是有人为孔晟请功,他便会再次出面打压。只要他一出面,至少有半数的高级官员会随声附和,这毫无疑问。

    李系站在李俶的身后,向孔晟投过赞许真诚的一瞥。孔晟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不卑不亢的风度,是让李系最觉得敬佩的地方,按照常理,一个从未上过朝、参与过重大朝政活动的少年官员,置身于这般恢宏严肃的大场面中,至少要有些紧张慌乱,但孔晟却没有,显得云淡风轻。

    李俶身后的郭子仪和李光弼并肩而立,两人向孔晟投过惊讶的注视。孔晟是郭子仪受司马承祯请托推荐出仕,但郭子仪听闻孔晟的名头许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孔晟,孔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儒雅风度翩翩。

    至于李光弼,心中的震动更加无与伦比。引起他关注的不是孔晟的才名诗歌,而是孔晟手执方天画戟战阵之上勇武无敌的名声,但此刻在他视野中的孔晟却是如此的文弱书生,这让李光弼突然觉得传言言过其实不足为信。

    实际上,与李光弼怀有同样质疑心态的其实比比皆是。毕竟孔晟的外貌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朝会,大幕揭(2)

    孔晟走到两班大臣队列中间,在皇台下大礼参拜了下去,朗声高呼:“臣孔晟,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亨端坐在皇台上,神色严肃,他向孔晟微微颔首,挥挥手。李辅国当即笑吟吟地尖声道:“平身吧。”

    孔晟起身肃立在下,目视前方,神色从容平静。

    李亨微微一笑:“诸位臣工,朕将孔晟召入京城,交朝会之上,议定孔晟之功,尔后论功行封。下面,尔等议一议吧。”

    众臣一阵沉默。

    孔晟拥有显赫战功,这谁都清楚。但孔晟进京后却突然与楚王李俶对上,而昨日那场冲突也意味着他已经跟李俶变成敌对,谁能冒着得罪李俶的政治风险去主动给孔晟说话呢?

    再者,孔晟在朝中并无根基,熟悉之人只有一个赵王李系。而嫉妒他少年得志的高级武将,还有不少。

    哪怕是郭子仪,也微微有些犹豫。孔晟是他举荐出仕的人,现在又是平叛战争中战功卓著的少年英雄,若是不予封赏,无疑会冷了有功将士的心,他作为武将之首,有心出面为孔晟进言请功,但又担心引起李俶不满。

    很多人冷笑不语,也有不少人紧盯着楚王李俶。殿中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无比的沉闷起来,皇帝李亨隐隐能听见台下几排臣属急促的呼吸声。

    李亨下意识地与李辅国对视了一眼。

    在朝会之前从寝宫来宣政殿的路上,李亨还跟李辅国私下讨论过这事,李辅国判断依旧不会有人为孔晟出言。李亨便与李辅国暗中约定。若是最终还是无人进言。就由李辅国开口提出来。

    李辅国表面上答应下来,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宦官,对于朝中局势的判断高于常人,如果说他之前举荐孔晟是为了个人利益,那么,现在,在孔晟与李俶势成水火的基础下,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姿态。

    李辅国非常狡诈。他一方面与张皇后暗中结盟,承诺扶持张皇后的两个亲生儿子;另一方面又与李俶秘密往来,达成了某种共识。他脚踩两只船,无非还是为了个人的权势左右逢源。

    更重要的是,他要打压横空出世渐渐受宠的太监鱼朝恩,严防鱼朝恩将他取而代之。

    一阵寂静无声之后,李亨皱了皱眉,扫了李辅国一眼。让李亨意外的是,李辅国昂着头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依旧注视着台下众臣。

    李亨眉头更加紧蹙。心头更加失望。而下意识望向李俶和郭子仪等人的目光中,就多了一丝的忌惮和愤怒。

    别看他高高在上。但实际上掌控朝中局势的是李俶和郭子仪这些掌握兵权的宿将元勋,还有李揆杜鸿渐这些把持朝政的拥立文臣。他这个皇帝,无论做什么事,都无人响应附和。

    皇帝轻轻咳嗽起来,投向孔晟的目光中微微有些尴尬和无奈。孔晟目光显得平静,他回望了皇帝一眼,面带微笑。

    李系咬了咬牙,霍然抬步而出。

    李系向皇帝躬身下去,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孔晟在河南累立战功,更有驱逐安庆绪一党光复东都洛阳之功,必须要予以封赏。”

    终归还是李系出面了。

    李俶暗暗冷笑,阴沉的目光从李系的身上掠过,心道李系啊李系你这是摆明了要跟本王作对了,好,那么,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孔晟心里暗叹,望了李系一眼,心道:李系,我承你的情了,不管将来如何,我一定竭尽所能偿还了你以诚待我的这番情分。

    其实这一切早就在孔晟的意料之中。他并不在乎,也不慌张,因为他的战功摆在了桌面上,无论李俶怎么具有翻云覆雨的影响力,也不能回避这一点。

    有功不赏,愧对三军将士。尤其是现如今平叛还未完全结束,孔晟是否得到应有的褒奖待遇,可不仅代表着孔晟一个人。

    而他最终,还是希望皇帝能一言定乾坤。

    只是皇帝李亨的表现让他有点失望。李亨的性格表现出两面性,密会孔晟时表现出的是某种魄力和决断;但面对群臣,却又表现得优柔寡断缺乏胆魄。这从一个侧面说明,皇帝的本性中还是占据了较多的虚伪成分。

    李亨顺势接过了李系的话茬点点头道:“朕深以为然。有功将士在疆场为朝廷浴血奋战,孔晟战功显赫,岂能不封?朕有意擢升孔晟为河南节度使、河南道行军大总管,取代贺兰进明,继续率军配合郭子仪和李光弼两路大军进攻叛逆,诸位臣工意下如何啊?”

    李俶就向身侧不远处的礼部尚书李揆投过暗示的一瞥。

    李揆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李亨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为何不妥?”

    “陛下,臣以为,孔晟固然有功于朝廷,但朝廷已经连番擢升,以不足弱冠之年,身居从四品高位,若再加擢升,有违朝廷礼制。”

    “在臣看来,不如让孔晟入朝为官,用其才学,入职国子监,假以时日,或许能成大器,成长为朝廷的肱骨之臣。”

    李揆的话听得孔晟心头火起,却面无表情。

    如果按照李揆的意思,非但不用封赏孔晟,还要将孔晟安排在国子监这种闲散机构任一个无足轻重的属官。

    鱼朝恩旋即出班附和道:“陛下,奴婢以为李尚书之言有理。孔晟才名动天下,入职国子监,为朝廷、代陛下教化万千学子,也是一桩美事。”

    李亨眉头挑了挑。

    李系有些发怒,反驳道:“父皇,有功将士不予封赏后患无穷——让孔晟入职国子监,这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还请父皇三思啊!”

    李揆微微一笑,针锋相对道:“赵王殿下,下官提议让孔晟入职国子监,擢升为国子监司业,职司正四品下,这难道不是封赏?若是赵王殿下仍嫌不够,可以请陛下赏赐孔晟金银财帛若干,以示褒奖便是了。”

    “李尚书,孔晟文武双全,是当世奇才,这样的人才不为朝廷所用,继续参与平叛,反而要去国子监挂名做一个文散官,简直是岂有此理!”李系怒形于色。

    李系和李揆当殿争执起来。

    李亨有些烦乱地望向了杜鸿渐。

    杜鸿渐被皇帝紧盯着有些不安稳,犹豫了一下,还是出班进言道:“夏邑军累立战功,臣以为非孔晟一人之功。臣赞同李尚书所言,可让孔晟入京为官,同时朝廷厚赏夏邑军将,以彰显朝廷威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大朝会,大幕揭(3)

    李亨失望地攥紧了拳头。

    杜鸿渐的态度,意味着他也转向了李俶,成为李俶背后的追随者之一。而原本,在李亨心目中,杜鸿渐算是中立人士,不偏不倚。

    李亨无奈地望向孔晟,而孔晟也用淡漠的目光回望着皇帝。李亨认为为孔晟说话的人势单力薄,竟然只有李系一人;而在孔晟看来,皇帝完全是在瞎扯淡,在满朝文武面前故作怯懦之态,其无奈尴尬的表情多半是出自表演。

    孔晟心里冷笑起来,既然皇帝要演戏,那么,老子就陪你们好好演一场大戏。皇帝要把老子当成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中,那么,老子就反客为主,客串一次过河无敌的小卒吧。

    一念及此,孔晟突然拜伏了下去,朗声道:“陛下,臣有几句话说。”

    李亨深吸了一口气,“然。”

    “臣当日蒙郭令公举荐出仕,以士子布衣之身自江南赴河南任职宋城县令,至今一年有余。一年多来,臣在河南募兵安民,恪尽职守,与叛军连番苦战,侥幸功成。但正如李尚书杜大人所言,这是夏邑军将士群策群力血战之功,非孔晟一人之功。而臣已经连番被朝廷和陛下擢升,深感陛下隆恩,早已不胜惶恐。”

    孔晟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

    郭子仪的嘴角微微一抽,孔晟将他点了出来,无疑让他处在了某种尴尬的位置上。

    “陛下,臣勇赴国难,是尽大唐百姓士子之本分。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在河南浴血奋战不畏个人生死。是尽臣子本分,所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孔晟出仕也好,整军也罢,并无个人私心,今安贼节节败退,朝廷平叛已进入尾声,大唐天下安定乾坤康宁指日可待。臣心甚慰——”

    孔晟缓缓抬头来目光清澈平静,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臣至此,特向陛下请辞,请陛下恩准臣辞去一应官职军职,还孔晟布衣之身,返回江南故里隐居。”

    满朝文武皆惊,很多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亨嘴角抽动,面色变得有些难堪。他心里明白,孔晟这是不满失望之极,在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表态了。

    “孔晟。朕不能准。”李亨烦乱地摆了摆手。

    孔晟拜伏在地,低头暗自冷笑不语。

    李俶也是微微有些愕然。他万万没想到。孔晟竟然怀着功成身退的心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也不为己甚,走就走吧,既然孔晟离开朝廷,那么就不足为患了。

    但李俶也好,他背后的臣属也罢,都不能主动提出来让孔晟请辞为民。因为这样一来,无疑给天下人落下挤兑功臣的口实,让征战沙场的军队将领心寒齿冷。

    郭子仪轻叹一声,出班道;“陛下,孔晟文武双全,又在军中有万人敌之名,叛贼闻风丧胆,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可准其辞官为民。臣特请陛下加封孔晟为洛阳刺史、关洛行军副总管,随臣率军进驻洛阳,北上东征平叛!”

    郭子仪不得不出面了,尽管要因此得罪李俶,他也顾不得了。

    一来是孔晟是他举荐出仕的人,若是以孔晟如今之战功,得不到升迁,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二来在他看来孔晟的确是罕见的人才,若是让这样的人辞官为民,浪费且不说,还要让朝廷被天下人诟病。

    李揆闻言,立即反驳道:“陛下,万万不可。洛阳乃东都,关乎朝廷根本,将洛阳交给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治理,实在是儿戏之极。”

    郭子仪有些不满地望着李揆淡淡道:“李尚书,孔晟当日曾光复洛阳,并稳定洛阳局势多时,熟悉洛阳情况。一旦本帅率军征伐叛贼,洛阳便为大军后防和长安屏障,洛阳主官必须要允文允武才能承担重任,李尚书可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李揆针锋相对:“张镐在洛阳,足以承担重任,何必另外委派他人?”

    郭子仪气得冷哼一声,拂袖退下,再不多言。

    反正该说的话他也说了,该做的他也做了,最后的决断还是要皇帝来下。

    杜鸿渐沉吟了一下,又抬头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脸色。杜鸿渐心里很明白,若是给孔晟实职并加兵权,李俶这边肯定会激烈反弹,但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准许孔晟辞官为民,因为这不仅仅是人才不能得到利用的事儿,会让皇帝和朝廷沦为天下万民的笑柄话把儿。

    开玩笑啊,用人的时候让人家拼死上阵杀敌,不用人了就反过来要卸磨杀驴,将来还有谁会再冒死为皇帝效命?

    “陛下,臣以为,孔晟的战功及万人敌之名,怕是有夸大其词之嫌疑。臣观孔晟,文弱书生,实在不宜再入军中统兵了,不如加封孔晟为正四品的中书侍郎,入中书省为官任职,用其才学专长,也为朝廷和陛下理政之膀臂。”

    杜鸿渐大声道。

    在杜鸿渐看来,擢升孔晟为一个正四品的文职散官,也算是堵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又不至于让李俶反弹,堪称两全其美,算是各自让一步。

    郭子仪轻叹一声,心道若是如此,也算是勉为其难了。尽管对于孔晟来说,这相当于是被“打入冷宫”,但奈何他不识时务得罪了楚王李俶,能有这种结果也不错了。

    但这不是孔晟想要的。

    一则是他已经与李俶站在了对立面上,若是手中无职无权,将来在长安的日子将是何等的难熬,那还真不如辞官为民,在江南笑傲山水之间逍遥自在。

    二则孔晟根本没有退路。若是出任这种文散官,他必然沦落为万千蝇营狗苟的诸多京官之一,被各种事务琐事缠身,白白消耗时间和生命。这种生活,与孔晟的人生规划相差甚远。

    想到这里,孔晟眼角的余光从皇帝故作尴尬的面色上掠过,嘴角浮起一抹冷漠。他缓缓起身向杜鸿渐道:“杜大人,您这是在说下官浪得虚名或者欺世盗名吗?”

    杜鸿渐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孔晟竟然当众、当殿、当着皇帝面质问自己,心内火起,冷冷傲然道:“本官没有这样说,本官只是觉得你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郎,一介文弱书生,若是连你都能冲锋陷阵力敌千万人,那真是羞煞天下武将了。”

    孔晟轻笑一声,目光投向皇台下与正殿之间摆放着的半人高、磨盘大、镀金的硕大铜质鼎炉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朝会,大幕揭(4)

    宣政殿坐北朝南,面阔9间,进深5间,取帝尊九五之制。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前檐出廊,枋下浑金雕龙雀替。殿中四根沥粉贴金蟠龙柱,顶置八角浑金蟠龙藻井,制作考究。

    丹陛左右分置日晷、嘉量,是体现皇权的重要陈设。御道两侧各有六方须弥座一个,石座中心有铸铁胆,立灯杆于其中。两侧安设铜龟、铜鹤各一对,鼎炉两对。

    单据孔晟目测,这鼎炉材厚料实,铜质加上石材底座,累积加起来应该不会低于四百斤。

    孔晟转头望向杜鸿渐,目光沉凝,声音冷淡无比:“杜大人,所谓万人敌,不过是众军士谬赞其词,孔晟从来没有自认为能敌千万人。但孔晟舞得两百三十八斤重的方天画戟,胯下战马,每逢战事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斩杀叛将数十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杜鸿渐皱了皱眉撇嘴道:“孔晟,本官虽是文官,但也知晓,这军中制式兵器中最沉重者也不过百二十斤。寻常将官,兵器七八十斤便是极致了。纵然是当年的天下第一条好汉卫怀王玄霸,也不过使得二百斤重的铜锤,你一介江南士子,竟敢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大言不惭,声称舞得两百三十八斤重的方天画戟,真是让本官无言以对。”

    杜鸿渐又指了指郭子仪,冷笑道:“当世名将,如郭大帅者,手中长枪不过百斤,你何德何能。敢号称舞动两百三十八斤方天画戟?”

    郭子仪和李光弼对视了一眼。都面带无奈的苦笑。两人是当世名将。手下猛将如云,自然知道杜鸿渐的话并不是有意挑衅。

    军中有蛮力的将官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人敢号称用超过两百斤的兵器。因为上阵杀敌不是过家家,不仅是能握得起来那么简单,还要拥有长时间作战的耐力。若是兵器能重达两百三十八斤,这起码说明孔晟两臂拥有千斤之力,否则,怎么能用如此沉重的兵器?

    郭子仪心里暗叹一声。还当是孔晟年轻气盛为了面子说了夸大之词,如果是平时也不算什么,但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说这种大话一旦穿帮,必将名声扫地,还构成了欺君之罪。

    不要说郭子仪和李光弼两人不信,就连李系都不信。李系无奈地望着孔晟,心说孔晟啊孔晟,你这又是何必?

    殿中的武将窃窃私语起来,多半是不屑一顾。有的则摇头冷笑。

    李亨也很无奈。他听说过孔晟天生神力,但见了孔晟之后。他一直认为言过其实了。孔晟这般文弱的相貌,怎么看都不像是孔武有力的雄壮之士。况且,就算是有两膀子力气,能上得了战阵,也绝对不至于使用超过世人想象的沉重兵器。

    在场只有两人知道孔晟没有吹牛说大话,那便是李辅国和虢王李巨。孔晟当初在彭城之外的校场上,手舞方天画戟冲溃百余精锐骑兵的阵型,如有神助,那勇猛无敌的身姿还深深镌刻在李巨和李辅国的脑海中。

    但李巨现在是被解职的闲散王爷一个,早已被打入“冷宫”,参加这种朝会,他根本不敢站出来参与任何纷争,以免惹祸上身。

    李辅国张了张嘴,又把冲出口来的话咽了回去。他对孔晟的个性有所了解,知道孔晟既然这么跟杜鸿渐针锋相对,必然会有“下文”。

    在李辅国眼里,孔晟这个小厮根本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杜鸿渐拿这个压他,肯定要被孔晟反过来用事实狠狠地打脸。

    孔晟冷视着杜鸿渐,准备拿杜鸿渐开刀来立威了。他已经忍耐了这么久,本想让皇帝出面一锤定音,结果这皇帝迟迟不开口在跟自己耍心眼,他终归还是按捺不住,要主动出击了。

    孔晟一字一顿道:“杜大人,按照大人的话,是觉得孔晟妄言欺君了?”

    杜鸿渐撇了撇嘴:“你这少年郎莫要当着陛下的面胡言乱语。本官念在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你向陛下请罪吧。”

    孔晟笑了,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请问杜大人,若是孔晟没有半句假话,舞得两百三十八斤的方天画戟,你又该如何?”

    “哼,若是你真的能舞得起,本官就当殿向你赔罪,并承认你这万人敌的头衔。孔晟,你可要想清楚,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若是继续欺君自吹自擂,后果不堪设想。”杜鸿渐面色有些发怒了。

    孔晟眼角的余光从皇帝沉吟不语的面孔上掠过。

    “杜大人,若是孔晟有半句自吹自擂,那么,孔晟也不需陛下治罪,当自裁于宣政殿外,绝不苟活于世。”孔晟的声音淡漠而有力。

    他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轻微的惊呼声。

    李系张大了嘴:“孔晟,陛下面前,莫要妄言!”

    郭子仪和李光弼抬了抬手,面色凝重起来。

    “少年人赌气,竟敢在陛下面前发如此重誓,当真是狂妄无知了。”杜鸿渐轻叹一声,缓缓退了下去。他原本对孔晟还怀有几分良好的印象,见孔晟如此自不量力还满口胡柴,甚至口出街头无赖般的赌咒发誓,让他失望之极。

    他无意将孔晟逼上绝路,但若是孔晟因他而死,他心里也过意不去。至少,孔晟的文采不是虚的。一个吹了点牛皮的少年才子,因为几句面子话而丢了性命,这不是杜鸿渐愿意看到的。

    孔晟无视了文武百官冷嘲热讽的讥笑声,以及各种轻视不屑的目光,他缓缓转身面向皇帝拜了下去:“臣恳请陛下允许,以正真伪。”

    李亨皱了皱眉,苦笑一声:“孔晟,你要在朕的这金殿之上舞弄兵器吗?”

    “臣不敢。但臣请陛下允许,让臣试一试这殿前的鼎炉。”孔晟轻轻道。

    满座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殿前的那对鼎炉上,这鼎炉不说有千斤,起码重四五百斤以上。孔晟竟然要试一试这鼎炉,这……

    李亨神色一震,心道难道这小厮当真是如传闻中的天赋异禀,拥有常人不能想象的神力?若是如此,不如就让他一试,而当真举得起来,朕能拥有这般勇猛之士效忠,何愁日后不能威慑群臣?

    李亨缓缓道:“孔晟,朕准了。”

    孔晟微微一笑,缓步上前。他撩起官袍的衣襟,塞进腰带中。尔后,他凝立在鼎炉之前,缓缓蹲身,两手抓住鼎炉的两只脚,默运司马承祯传授的道家功法,待体内真气运行一个周天,两股热流抵达双臂之上时,陡然吐气开声,身形猛然站起,而鼎炉则随着他的起身脱离原地,带着石质底座。

    文武百官发出不约而同的震撼的惊呼声。

    李亨身形巨震,陡然间站起身来,目光变得无比的火热。(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朝会,大幕揭(5)

    孔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口惊呼声中,平举着硕大的鼎炉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了文武众臣。

    他双脚猛然一踏地面,然后双手向上,生生将鼎炉高举过头顶。

    孔晟高举着鼎炉,气不喘心不跳,神色冷漠地慢慢踱步走向已经走回班列中的杜鸿渐。两班文武百官慌不迭地躲避开去,将一脸震惊之色的杜鸿渐给现出来。

    孔晟举鼎行至杜鸿渐面前,声音淡漠:“杜大人,这样可以了吗?可以证明孔晟并无半句假话和欺君之言了吗?”

    杜鸿渐脸色苍白,肩头轻颤,他用匪夷所思的目光凝视着如有神助的孔晟,轻轻后退两步,哆嗦着嘴角向孔晟躬身一礼,颤声道:“如此神力,本官敬服!”

    孔晟冷漠一笑,转身行去。如此沉重巨大的鼎炉在他的手中固然不能说是轻若无物,但却是被举得四平八稳,孔晟在文武众臣的目瞪口呆和一脸震撼之色中渐渐走回丹墀之下,轻轻将鼎炉放回原处。

    他拍了拍手,就地拜伏了下去:“臣斗胆举鼎,请陛下恕罪!”

    李亨心花怒放,目光炯炯,他哈哈大笑起来:“孔晟,你如此神力,真是让朕开了眼界。罢了,朕相信你的万人敌绝不是空穴来风,诸位臣工,尔等还有不信的吗?”

    郭子仪和李光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读到了深深的震惊。孔晟竟然如此神力,当殿举鼎,如同天神降世,所谓万人敌看来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当世勇将,无人可及。

    郭子仪深吸了一口气,与李光弼一起出班拜了下去:“陛下。孔晟天生神力,勇猛无敌,臣等恳请陛下,加封孔晟为洛阳刺史兼关洛行军副总管,随臣等在军中效力!”

    李亨满心欢喜,霍然起身。正要开口加封,突然李俶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本奏。”李俶道。

    李俶清冷的目光投向孔晟,心情非常复杂。李俶此刻有些后悔,他若是早知孔晟真的如此神勇无敌,他哪怕是费尽心机也要将孔晟招揽到身边效命,可惜经过昨日一场风波,双方已成水火,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李俶就无法容许孔晟这种文能安邦武能兴国的当世奇才留在朝中成为他的对手,变成他走向至高无上皇权宝座上的巨大障碍。

    就像是小孩的玩具,如果得不到,那就干脆毁了他!

    李亨脸色有些不爽,他扫了李俶一眼,耐着性子沉声道:“楚王,你有话就说吧,朕听着。”

    李俶凝声道:“父皇。孔晟战功显赫,乃是事实。其人文武双全。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也是事实。但是,儿臣刚刚得到举报,孔晟为人桀骜不驯,在洛阳曾经违抗圣命。煽动夏邑军马与回纥交战,死在他手下的回纥将士超过数十人,险些引发两军两国之战!请父皇予以治罪!”

    “什么?!你所言可否属实?”李亨大吃一惊。

    回纥人是他当初费尽心机才请进来帮着平息叛乱的,而现在回纥兵马虽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但现在局势未定。若是再跟回纥交战,让回纥人从背后插一刀子,风雨飘扬的大唐王朝怎么能经受得住?

    李俶沉声道:“回纥太子叶护就在朝会之上,请父皇明查!”

    李亨勃然大怒,怒视着孔晟道:“孔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破坏朕与回纥可汗亲自缔结的友好盟约!”

    “来人,传叶护太子!”

    叶护其实就在朝臣的队列中,回纥兵马暂时还驻扎在长安城外,他作为番邦太子经常被邀请参加朝会。听到皇帝传召,叶护赶紧从队列中走出,向李亨行了一个标准的回纥宫廷礼节:“参加大唐皇帝陛下!”

    李亨沉声道:“叶护,朕来问你,楚王所言,可否属实?”

    叶护向孔晟投过一瞥,轻轻一叹:“陛下,楚王殿下所言,没有半句虚言。当日,小臣奉陛下昭命,入洛阳……补充给养粮草,但被孔大人所阻。孔大人勇猛无敌,以一人之力,斩杀我回纥勇士二十八骑,就在洛阳城外,两军阵前。”

    李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怒视着孔晟道:“孔晟,你可知罪?”

    孔晟拜了下去,“斩杀回纥骑兵数十人,的确是臣所为,但臣自认为,并无过错。当日,回纥兵马劫掠洛阳,祸及平民百姓,战乱初定,洛阳百姓十室九空苦不堪言,若再被回纥劫掠,将何以为生?因此,臣命人搜集叛军财物粮草百余车,送于回纥人,这就算是履行了陛下对回纥可汗的承诺。”

    “臣单枪匹马出城以个人之力阻止回纥兵马劫掠洛阳百姓,并无煽动官军与回纥交恶的行为,请陛下明查秋毫。”

    孔晟淡淡又道:“臣以个人名义向回纥太子叶护为洛阳百姓请命,并不代表官军和朝廷。若有罪责,孔晟愿意一人承担,与三军将士无关。”

    叶护突然向孔晟投过敬畏的一瞥,当日孔晟力战数百回纥骑兵的神勇无敌一幕幕还在他脑海中回放着,今日在大殿之上又亲眼目睹孔晟高举鼎炉,两相交汇,他心中升腾着无与伦比的敬畏。

    “陛下,孔大人神勇绝世,如同天神,回纥人自叶护以下,无不敬服在心。我们回纥人崇敬的就是孔大人这样的英雄人物,本就是一场误会,还请陛下恕孔大人之罪!”叶护竟然拜伏下去亲自为孔晟求情了,这让李俶脸色骤变,变得非常难看。

    李亨深吸了一口气:“孔晟,既然叶护太子为你求情,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其实对于李亨来说,杀几个回纥骑兵算什么,纵容回纥骑兵劫掠大唐百姓,这本来就是大唐朝廷的耻辱,既然回纥人自己都不与孔晟为敌,皇帝又怎么可能当这个恶人?

    李亨向李俶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正要继续开口结束这场旷时持久的朝会纷争,一锤定音,却听李俶又道:“父皇,儿臣以为,孔晟功过相抵,应暂且留在京中任职,以观后效。”

    李亨嘴角一抽,却是猛然挥了挥手:“楚王所言有理,孔晟有功,但也有过,险些破坏大唐与回纥的友盟。那么,就功过相抵,封孔晟为银青光禄大夫、爵长安侯,赐侯府一座,宫女十名,金银财帛两车,留京安置。赐金牌一面,出入宫禁,待命传召。”

    “罢了,退朝!”

    李亨不等众臣议论什么,霍然起身,扬长而去。李辅国扭头望了孔晟一眼,也紧随而去。

    宣政殿中,留下黑压压一群面面相觑的文武大臣。

    “长安侯吗?”孔晟神色平静,嘴角却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淡漠笑容:“好一个会演戏的皇帝,即便是到了最后,也还是虚晃了一枪。这还是在暗示和敲打老子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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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