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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权唐txt下载     权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斩发示众

    孔晟肃然良久,向身后挥了挥手:“取本官的方天画戟来!”

    两人军士赶紧将扛着的沉重的方天画戟交在了孔晟的手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孔晟的方天画戟如此份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两人扛着都感觉非常吃力。

    孔晟手里的方天画戟挥舞了一下,奋力插在地面上,烟尘微扬。他一手握住方天戟,环视陌刀军汉朗声道:“尔等起身!”

    伏地为李彪李虎请罪的陌刀军汉依言起身,神色复杂地望着握着方天画戟威风凛凛杀气慑人的孔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将这两人捆缚,去盔!”孔晟冷然道。

    两名亲军赶紧上前去用绳索牢牢将李彪李虎二人捆缚起来,两人长叹一声,没有挣扎反抗。百余陌刀军汉见状,群体情绪隐隐有些骚动起来。

    雷霆进兄弟与南勇以及一直站在孔晟身后保持沉默的穆长风,都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心道难道他真要杀鸡骇猴以此来立威?

    南勇有些警惕地扫了眼前这群群情激动的陌刀军汉一眼,暗暗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谁都清楚,若是孔晟诛杀了李彪李虎,这群陌刀军可能就要失控不听指挥。

    孔晟拔出方天画戟,蹭蹭蹭大步走过去,将方天画戟高高扬起,须发皆张,爆喝道:“谁敢妄动,休怪本官戟下无情!”

    话音一落,孔晟举起的方天画戟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猛插入要塞破败的城墙上。竟然将两块两尺见方的一块青石城砖霍然挑起。在半空中滚动了一下。旋即轰然落于要塞之下,将枯干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如此威势,如此力量,如此神勇,看得百余陌刀军汉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那几个准备带头鼓噪作乱的士卒更是脸色发白地闭住了嘴,老老实实地垂下了头。

    对于孔晟的神勇。陌刀军汉无论是在彭城还是在睢阳都深有领教,如今又亲眼目睹,一股发自于心的寒气和浓烈的敬畏弥漫在全身。

    孔晟单手执戟,飘然转过身来,神色冷酷道:“将李彪李虎二人去盔!”

    两名亲军不敢怠慢,立即噤若寒蝉地上前去,一人一个,脱去了李彪李虎的鲜亮头盔,挑落其发带,任由两人的黑色长发顺风飘扬起来。

    李彪李虎两人悲哀地对视一眼。昂起了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两人是军中骁勇壮士。对于孔晟要斩杀自己,纵然心有不服,却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

    不要说有李萱的严命,就是没有李萱的威压在前,单是在军中,孔晟作为主将,对违抗军法的两人都拥有生杀予夺之权,他们如何能逃?

    雷霆进诸人心头发紧,还以为是孔晟要亲自行刑,不由都神色焦急地面面相觑,生怕孔晟一时愤激,真的将李彪李虎两人斩杀,激起了陌刀军的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孔某亲自执行军法,你二人可否心服?”孔晟冷漠无情的声音传进李彪李虎的耳中,李彪睁眼慨然道:“死就死了,休说废话!我二人自知违抗军令在前,没有任何话说!请动手吧!”

    孔晟冷冷一笑,手里长戟挥舞,击向李彪李虎二人的首级。两人慨然赴死,闭上了眼睛。

    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一阵寒风卷过,李彪李虎二人黑发飘扬在半空,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孔晟的方天戟戟尖闪电般掠过,咻地横飞过去,瞬间,无数断发随风扬起纷飞,在清晨的曙光中渐渐飘落了一地。

    斩发示众!

    “看在众位兄弟为二人求情的份上,本官就斩发示众,以儆效尤。若是再犯,定斩不饶!”

    孔晟收回方天戟来,冷着脸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单手执戟,大步走下城楼。

    李彪李虎呆了呆,脸色涨红起来。他们自觉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满身的冷汗被寒风吹干,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一个什么滋味来。两人一起伏地高呼道:“多谢孔县令不杀之恩,吾等必戴罪立功!”

    孔晟脚步不停,直下城楼。

    他心里很明白,冷兵器时代的统军作战,首重军纪。若是军法不严,军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这一次虽然没有真的斩杀李彪李虎,但却也达到了“杀鸡骇猴”的目的。经此一事,无论是李彪李虎二人,还是陌刀军汉,至少心里绷紧了那根线。同时,也是给四百睢阳骑兵敲一敲警钟,若是今后谁敢违抗军令,孔晟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

    红日高悬。孔晟站在白沙涡要塞前的一棵白杨树下,静静凝望着烟尘漫卷的宁陵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白马追风,侍立在侧。

    而在孔晟的身后,五百骑兵骑跨在马上,刀剑出鞘,做好了迎击作战的各项准备。

    是雍丘的令狐潮所属人马?难道是令狐潮与杨朝宗的残兵汇合一起闻风而来?

    两骑探马从那边飞驰而至,在孔晟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报道:“杨朝宗残兵驱赶数百百姓自宁陵而来!”

    孔晟讶然:“杨朝宗的残兵?他竟然没有去雍丘躲避,反而继续往白沙涡行来,这……”

    孔晟眸光一亮。

    雷霆进纵马过来,大声道:“孔县令,莫非杨朝宗是想逃亡济阴郡投靠高承义?”

    孔晟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不,他不是想去济阴郡,而是想绕道去江北投靠虢王。他损兵折将已经不容于叛贼,投靠虢王算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传令下去,全军隐藏行迹,埋伏在要塞中,待命出击。”孔晟挥了挥手。

    雷霆进眸露杀机压低声音道:“三弟,还潜伏什么?就凭杨朝宗那区区数百残兵败将,溃不成军,我等一鼓作气冲杀过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吧!”

    孔晟扫了雷霆进一眼,微微一笑:“杨朝宗这些人不足为虑,但是,他们驱赶百姓而来,我怕其中有诈。况且,还有雍丘的令狐潮,所谓鹬蚌相争黄雀在后,我们不得不防。”

    “好了,进要塞潜伏起来,免得打草惊蛇。”孔晟再无多言,径自上马驰向要塞。众军见状,也纷纷有条不紊地退往要塞。

    白沙涡要塞原先是官军府兵在三道交界处的一座重要军事设施,最鼎盛时能容纳数千兵马,如今虽然破败废弃,但藏下孔晟这五百骑兵却是没有丝毫问题。

    半个时辰后。数百丢盔卸甲神色萎靡的杨朝宗残兵败将驱赶着黑压压的一群百姓,从宁陵的方向过来,出现在孔晟的视野中。

    借着烽火台的掩护,孔晟凝视着乱哄哄的残兵阵营,目光又落在那一群神色凄苦被叛军刀兵相加威逼驱赶行路的男女老弱妇孺百姓身上,最终投射向隐藏在最后的一员贼将。

    此人身材雄壮,黑甲长枪,古铜色的面孔,两道斜插入鬓的长眉,面容倒也英挺不凡,大概四旬左右的年纪,颌下一缕黑须,正是雷氏兄弟的生死大仇杨朝宗。

    雷霆进在他身后愤怒道:“这杨朝宗狗贼真是无耻恶毒,竟然掳掠无辜百姓当挡箭牌,孔县令,让我带人出去,斩了这狗贼的首级,也算是为我娘亲报仇雪恨!”

    雷霆俊雷霆发兄弟两人也面露激愤之色,跃跃欲试。

    孔晟默然摆摆手,示意三人稍安勿躁。

    杨朝宗的贼兵驱赶百姓漫山遍野过来,呼喝声、便打声、怒骂声、马蹄声以及百姓哀嚎儿童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孔晟的神色阴沉。

    单单是杨朝宗的数百残兵,孔晟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吃掉,只要他一声号令,五百骁勇骑兵冲击而出,肯定杀杨朝宗一个措手不及。而这,其实也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谋划多时的白沙涡伏击战。

    但杨朝宗此人如此奸诈阴狠,他竟然将附近饱经战火幸存下来的百姓掳掠来,驱赶在最前面,让孔晟有些始料未及。

    若是战起,这些百姓必四处逃窜,阻挡住孔晟军马的冲击。因为不能伤及无辜,选择在这个时候杀出去,不但很难对杨朝宗的残兵构成致命的打击,反而会让对方再次遁逃。

    最好是暂时隐匿不动,放杨朝宗的贼兵过去,然后从后发起猛攻,免得被百姓阻拦束手束脚。

    但这样一来,杨朝宗的贼兵距离白沙涡越近,孔晟的人马就越加有暴露的可能。而孔晟所属都是骑兵,若是被慌乱的百姓阻挡路径,贼兵趁乱进攻,反倒会让孔晟军吃个暗亏。

    怎么办?孔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双拳紧握,目光焦灼。

    贼兵距离白沙涡要塞越来越近。

    眼看百姓被贼兵追逐驱赶着朝要塞过来,雷霆进按捺不住急急道:“孔县令,再不出击,就要错失良机!若是被这些百姓挡住道路,我们就被堵死在要塞中,后果不堪设想!”

    南勇也握紧长枪道:“孔县令,出击吧,不能再犹豫了!”

    李彪李虎两人虽然没有开口建议,但从两人焦虑不安的神色就能看得出,两人出战的心态其实比雷霆进兄弟三人更急切。

    孔晟清澈如水的目光从众人冷酷果决的面孔上滑过,心内一声叹息,他知道雷霆进这些人当然不是滥杀无辜之辈,但若是迫不得已,为了诛灭贼兵,纵然有百姓慌乱阻挡,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

    只要他下达冲杀的命令,恐怕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些被牛马驱赶的无辜百姓都要沦为牺牲品,有不少要惨死在两军交战冲杀的马蹄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艰难的决定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下贱不如狗。

    孔晟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些体会到张巡为什么会在困守睢阳箭尽粮绝的情况下有“吃人”的惊世骇俗之举了。

    人到生存危机的时候会暴露出最原始的一面,而张巡给世人展现出来的不一样的是,他并不害怕死亡,他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去死,而同样也是为了心中近乎走火入魔的信仰理想选择了吃人。

    这是一种无比艰难和痛苦的选择。

    明知有悖道德伦理,有悖文明价值,但在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做出这种艰难的决定。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道:“李彪李虎百人左路冲击,雷将军三人率两百人右路迂回,南勇率百人压阵留守要塞随我待命。”

    “得令!”

    雷霆进三兄弟早就按捺不住,眸光中燃烧着熊熊的仇恨火焰,兄弟三人披挂上马当即就率两百睢阳骑兵呼喝着冲杀了出去,与此同时,李彪李虎也率彪悍的百余陌刀骑兵从左路冲击而出。

    贼兵见有官军出击,片刻的慌乱之后,一部分贼兵就在杨朝宗的指挥下,更加凶恶地驱赶着百姓一窝蜂地迎向了出击官军的阵营,而剩余的一部分则撒丫子就跑,向着宁陵的来路逃遁。

    雷霆进三兄弟清一色的明光甲,手持锋利长矛,三人一马当先,怒吼着向杨朝宗所在的方向冲杀过去,而两人身后的两百骑兵也都挥舞着长枪。硬生生从拦路的百姓群中冲出了一条血路。

    李彪李虎那边也大概如此。

    眼见一个老者被雷霆进咆哮的马蹄践踏过去。又一个中年男子惨叫着被一名睢阳骑兵用枪杆撞飞。要塞城墙上观战的孔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都在轻微的抽搐。

    南勇沉声道:“擂鼓,助战!”

    孔晟猛然回头,挥挥手:“不必!”

    几名军卒犹豫了一下,还是撤下了军鼓。

    南勇轻叹一声:“孔县令,两军交战,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伤及无辜。可我们不能有妇人之仁,若是不歼灭杨朝宗这股贼兵,他们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无辜百姓!”

    正说话间,一名七八岁的孩童哭喊着瘫倒在地上,而他的母亲被骑兵的冲击力量掀翻在地,不知死活。雷霆进率下的一名骑兵猛然一拽马匹的缰绳,整匹战马的两只前蹄险之又险地从孩童头上掠过,轰然落地,但骑兵心肠坚硬,也顾不上观察孩童是否被伤着。继续向前猛冲。

    孔晟咬紧了牙关,不忍再望向纷乱流血的战场。

    好在雷霆进这些官军骑兵已经在尽量躲避着在慌乱中冲过来的百姓身形。避开人群最多的地方,渐渐有越过百姓与贼兵直接对战的迹象了。

    杨朝宗眼看势头不妙,拨转马头,带着百余残兵向宁陵疯狂地逃窜。李彪李虎心里憋着一股气和一股火,绕了一大圈,从外围突出去,将纷乱的百姓让在了马后,再无一丝顾忌,全力冲刺过去。

    孔晟眸光闪动,大喝一声:“擂鼓!”

    两名军卒将战鼓搬来,孔晟一把从军卒手里夺去鼓槌,奋力擂起。喊杀声震天,马蹄声如雷,军鼓慷慨激昂,声震四野。

    李彪李虎的陌刀军果然不愧是江北军中的精锐之师,尽管他们绕行了大半圈,但最终还是冲在了最前头,将杨朝宗那一股逃跑向宁陵的贼兵紧紧咬住。

    雷霆进率先突出“重围”,手里的长矛奋力挑向恶狠狠反击过来的贼兵。那贼兵没料到雷霆进的战马速度出奇的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雷霆进一矛刺穿胸膛,鲜血崩流间发出高亢尖细的惨叫声,旋即被雷霆进摔落在地。

    “杨朝宗你这狗贼,休要逃走!”雷霆进眼见杨朝宗带着一股贼兵越逃越远,虽然有李彪李虎的陌刀军紧紧追着,还是心急如焚怒火盈胸,仰天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杨朝宗本来就只有五六百残兵,昨夜被李彪李虎的陌刀军追杀伤亡差不多有百人,如今实际上只有四百来人被他驱驰。除了被他带走逃窜向宁陵的百余人之外,白沙涡之外的战场上,被迫勉强与雷霆进麾下骑兵作战的,也就是三百人不到,与雷霆进的人马大抵相当。

    雷霆进三兄弟将杨朝宗的人视为生死仇敌,下手自然不会留情。而所属睢阳骑兵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兵,面对溃不成军的贼兵,士气高涨。

    此消彼长之下,贼兵或横死当场,或无心恋战,纷纷转身四散逃去。

    孔晟目光一凝,知道自己该出场了,若是让携愤在心的雷氏三兄弟这样杀红了眼,不仅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被伤及无辜,还会将孔晟试图收编的这支贼兵斩杀殆尽。

    孔晟轻喝一声:“南勇,随我出战!”

    ……

    孔晟白衣亮甲骑乘着追风挥舞着方天画戟,率南勇等百余骑兵冲出了白沙涡要塞,杀了混乱的战场。

    奔驰间,孔晟挥起方天戟将一名逃窜的贼兵斩落马下,奋力爆喝道:“弃械投降,跪地不杀!”

    南勇等人知道孔晟的意图,纷纷齐声怒吼:“弃械不杀!”

    不少贼兵犹豫着丢下手里的枪械,跪倒在地上。这种情况下,投降保命其实具有传染效应,有人开了头,就慢慢会有更多人效仿。

    大部分贼兵放弃刀枪跪倒在地上,神色仓皇。

    孔晟在马上回头向南勇呼喝道:“南勇,收拢降兵!”

    而在前方,愤怒的雷霆进早就杀得眼珠子都红了,他根本不管贼兵是不是已经投降,只要是在他马前冲击到的、长矛攻击范围之内的,统统被他疯狂击杀。

    孔晟猛夹马腹冲过去,高声怒吼:“雷霆进,降卒不杀,只诛首恶!随我追杀贼将杨朝宗!”

    杨朝宗越跑心底越是郁闷和悲哀,他挟持百姓行来,本想过境白沙涡,择机进入江北地界,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向虢王投降,他曾经是虢王属下,在江北军中有不少故交,这是他冒险准备投向虢王的关键因素。

    但不成想,这支睢阳出来的军马竟然真的埋伏在白沙涡。他不是没有预判,否则就不会掳掠民众充当马前卒,只是他不仅低估了孔晟军马的战斗力,也高估了自己这边的士气。

    他麾下这群犹如丧家之犬的败兵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与人血战的勇气,早就被官军追杀吓破了胆,这一路逃下去,断断续续就有不少贼兵跪地投降,跑得越远,追随在他身后的军卒就越少。

    李彪李虎的陌刀军却是士气如虹,战马疾驰,陌刀如林舞动,在绚烂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奔驰追杀间,李彪李虎眼角的余光发现孔晟已经带着雷霆进兄弟三人渐渐追上。两人有意放缓了战马的速度,略一停顿,就让孔晟带着雷氏兄弟带着一阵风擦肩而过。

    杨朝宗已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逃不了多远的。两人不愿意与雷氏三兄弟抢功,因为知道雷氏兄弟与杨朝宗的仇恨冲天,就故意让雷氏兄弟冲在最前面,成全他们为母报仇的一片执念。

    与此同时。宁陵西北方向,令狐潮的军马闻报杨朝宗的人与睢阳军交战,也立即拔营,向着宁陵方向一路急行军。

    令狐潮本想坐收渔人之利,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杨朝宗的残部早就毫无战斗力和士气可言,与睢阳军的作战变成了一面倒的追杀与被追杀,战端来得快也收得快,还没有等雍丘军抵达,杨朝宗就只剩下孤家寡人,被雷霆进三兄弟和孔晟以及李彪李虎的陌刀军团团包围在官道一侧的旷野上。

    杨朝宗自知必死,神色惨淡,面容扭曲。

    他挥舞着长枪疯狂得向雷霆进冲杀过来,雷霆进也是怒吼着打马过去,两马交错间,枪矛硬碰硬,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杨朝宗也是一员勇将,有几分本事。至少,他的武力值比雷霆进兄弟三人不逊色多少。但架不住雷氏三兄弟一哄而上,三人对战一人,杨朝宗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被杀了一个气喘吁吁,慌不择路间被雷霆俊一矛刺中左胸。

    杨朝宗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雷霆进从侧面冲杀过去,挥起长矛,正中杨朝宗的咽喉。

    血花喷涌,杨朝宗的身体在马上顿了顿,摇晃了一下,旋即一头栽倒在马下。

    雷霆发冲过去,跳下马来,毫不迟疑,一剑将杨朝宗的头颅斩下,被喷涌的血气溅了血淋淋的一身。雷霆发不管不顾地一把抓起杨朝宗死不瞑目的头颅,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哭喊道“娘亲啊,儿给你报仇了!”

    雷霆进和雷霆俊二人也从马上跳下,跪倒在雷霆发的身侧,兄弟三人高举着杨朝宗的头颅,号哭连声。

    孔晟向李彪李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两人赶紧率军去配合南勇的人收拢降卒,清理战场同时安抚被当了牺牲品的无辜百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整编

    杨朝宗被雷霆进斩杀,这场战斗来得迅猛结束得也快,前前后后不足一个时辰。南勇率百余军卒收拢战场、整编俘虏和安抚被伤及的无辜百姓。杨朝宗统共有四百多人,经此一战,就地斩杀一百多人,除极个别人逃窜而去,剩余大部分都被俘。

    而被杨朝宗驱赶的百姓,倒在贼兵鞭打刀枪下或者被官军战马冲击以及误伤的有数十人。孔晟心头有些沉重,虽然这是被逼无奈,如果他不当机立断下令出击,伤亡的人数可能会更多,而自己麾下这支骑兵部队也有可能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

    虽然气温极低,北风呼啸,但高悬在天际的日头却是温暖,和煦的光芒普照大地,给这荒凉肃杀的旷野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暖意。

    孔晟抬头望着南勇,南勇轻轻叹息道:“孔县令,盘点清楚,我军伤24人,阵亡3人。被俘贼兵287人,百姓已被安抚,已派人分头送返家园。不知这些俘兵如何处置?”

    孔晟沉默着。

    雷霆进兄弟三人大踏步走过来,声音嘶哑而冷厉:“孔县令,末将以为,应将这批俘兵就地斩杀,以绝后患!这些贼**国殃民,犯下滔天罪孽,百死难逃其罪!”

    李彪李虎两人肃立在旁,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凛然的目光同样也暴露了他们的想法,与雷霆进三人的出发点虽然不一致,但目标却是一致的——一方面,这批贼兵并不可靠。没有整编的价值。留在军中日后必成祸患;另一方面。他们这趟离开睢阳行军,携带的粮草不多,每人每骑仅带了十余日的干粮,若是再容纳这批俘兵,不要说行军打仗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

    如果要斩杀,方才又何必号令归降。既然说是归降不杀,那就决不能出尔反尔。一支军队。如果连俘虏都要灭杀,其实比贼兵更可怕。

    况且,从一开始,孔晟就打下了整编俘虏来壮大军力的深谋远虑。

    与雷霆进这些对贼兵叛乱深恶痛疾的睢阳将士相比,孔晟对所谓的“贼兵”并没有太深的排斥。其实这些人之前都是官军,无非是跟着主将投诚过去沦为贼兵,并不是天生的贼寇。目前,河南道及周边驻防的叛军,说白了都是投降安禄山的前官军,与安禄山嫡系的胡兵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些人本质不坏。在这场战乱中,有恶行的始终是少数人。对于普通军卒来说,他无论在什么阵营中都要服从主将的命令,如果要说罪孽滔天,那也是杨朝宗而非这些可悲的军卒。

    “不杀俘虏,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若是诛杀俘虏,我们与贼兵何异?”孔晟淡然道:“况且,这些人原先都是官军,受主将蛊惑投降叛贼,如今可以给他们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目前两军交战,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他们能戴罪立功,将来朝廷也能赦免其罪。”

    雷霆进不以为然道:“三弟,你不可有妇人之仁啊,且不说这些贼人靠不靠得住,单是粮草问题,就无法解决。”

    听雷霆进又称呼自己为“三弟”,又连番当众质疑自己的决策,孔晟心头不悦,声音就冷了下来:“雷将军,这不是妇人之仁,而是基本的道义法则,诛杀俘虏,天理难容。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靠得住的,靠得住或者靠不住的只有人心。”

    孔晟霍然转身,淡漠道:“我意已决。你们不消说了。打散俘兵,整编归营,严格管束,由李彪李虎统率。至于粮草,杨朝宗所部盘踞宁陵废城,一定储存有粮草,此番他仓皇逃窜,想必来不及运走。穆大哥,烦劳你带几个人去宁陵探查一下。”

    李彪李虎沉默了一下,慨然躬身应诺:“末将遵命!”

    穆长风笑了笑,“我明白,我这就去。”

    穆长风只是客卿的身份,不是孔晟的下属,也没有军职。所以,孔晟可以兄弟相称。

    雷霆进皱了皱眉,还待要张口说几句,却被神色凝重的南勇给扯住了胳膊。南勇向雷霆进使了一个眼色,雷霆进有些不爽地跺了跺脚,这才勉强闭上了口。

    孔晟眼角的余光从雷霆进粗狂不满的面孔上掠过,心如铁石。

    他不是要摆主将和上位者的架子,而是私交归私交,在军中或者正式的场合,雷霆进只是他一干下属中的一个,如果他一直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么对不起,他不可能因为顾念私谊就让雷霆进放肆挑衅自己的权威。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次敲打,如果雷霆进还是不能调整好心态,孔晟就只能遣返他兄弟三人回睢阳。

    见孔晟不虞而去的背影,雷霆进眉头紧蹙,南勇压低声音道:“三哥,你与孔县令虽有结拜之情,但在军中,他为主将,你为麾下,你动辄当众以三弟称之,又连番反驳他的话,这极为不妥。名为兄弟,实有上下之分,三哥你要想清楚,不要到时触怒了他,以军法裁处,谁都救不了你。”

    雷霆进呆了呆。

    南勇又道;“你我兄弟在他帐下听命,这是我父亲和雷伯父的安排,也是看他文武双全深谋远虑将来必成大器,我们在其麾下听用,日后自有一番前程。如果我等不能恪守分寸,不能以属下自处,三哥,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雷霆进虽然豪放粗鲁,却也不是傻瓜愚钝之辈,自然听得懂南勇的苦口婆心,他想了想,郁闷地跺了跺脚,烦躁道:“结拜兄弟,若是再如此拘谨论起尊卑,还算什么兄弟?”

    “三哥啊,兄弟是兄弟,上下自有尊卑。守住尊卑,才能做兄弟。其实,他根基不深,目前正是积蓄力量的时候,越是这个时候,我辈越需维护他在军中的权威……三哥,记住我的话,这对你对我等都没有坏处!”南勇抬头瞥向孔晟飘然挺拔的背影,心道:人家是什么人,我们又是什么人?天然的尊卑上下早已存在,岂是一番结拜所能消除的?若是雷氏三兄弟不能保持基本的分寸,恐怕他们在孔晟麾下呆不久。

    南勇知道这种事不是自己三言两语所能教会的,需要雷霆进兄弟三人慢慢领会。不论如何,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至于三人能否听得进去,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想到这里,南勇立即大步离去,率军卒去配合李彪李虎两人收拢降卒。

    孔晟之所以要将这批降卒纳入李彪李虎的陌刀军,原因有二:一是李彪两人是江北军中宿将,带兵经验丰富,将这批战俘打散整编,只要有严格的军纪约束,再有彪悍的陌刀军从旁监视看管,就不会出大问题。时间久了,他们会慢慢融入军队之中;二是李彪李虎只有百余人,与睢阳的四百骑兵相比,力量稍有不足。短时间内还没有问题,但时间长了,天平就会侧翻,所以为陌刀军补充力量,也算是对睢阳军的微妙的制衡。

    降卒大多是步兵,这一整编进来,李彪李虎所属就不再是单纯的陌刀骑兵,而是混编的骑兵步兵混合营。

    穆长风带人赶去宁陵废城,果然在废弃的县衙废墟下发现了一间储藏粮草的地下室,存粮竟然有数千斛。这未必是杨朝宗的掳掠囤积,或者与原宁陵守军有关,但不论如何,这对于孔晟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

    孔晟当即命令封锁消息,只派人秘密取了十分之一来补充军粮,其余继续封存在废城的地下室内,加以隐蔽伪装。发现宁陵存粮的消息也就是孔晟和穆长风以及李彪李虎知悉,就连雷氏三兄弟和南勇四人都蒙在鼓里。不是孔晟信不过他们,而实在是跟随他出战的这批睢阳骑兵鱼龙混杂,他暂时觉得还没有形成绝对的掌控,为了大局考虑,不得不如此。

    花了一个时辰来作战,但却要花几个时辰来处理战场和安抚百姓收编战俘以及各种后勤事务,所以这让孔晟感觉到,应该尽快建立属于自己的两个中枢,一个是作战指挥中枢,一个是后勤综合中枢,靠机构的运转和军纪的威慑来统率这支军队,否则自己累得要被累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麾下虽然人马还不足千人,但已经初现规模,既然是成规模的建制军队,就不能靠哪个人的力量来维持运作。

    全军在日落时分退守白沙涡要塞。

    要塞废弃的军事议事堂上,孔晟席地而坐清冷威严的目光从雷氏三兄弟、李彪李虎、南勇以及其他两名睢阳部将的面上扫过,心头渐渐有了决断。

    雷氏三兄弟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只能作为冲锋现正的部将而不能独挡一面。自己的作战指挥中枢可以自己为主,李彪李虎从旁协助;后勤中枢,暂时来说,孔晟决定交给南勇。南勇性格沉稳作风干练,颇有乃父之风,而且这个儒雅青年不仅有忠诚度还有灵活度,由他来统一调度后勤事务,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孔晟同时认为现在还不是正式组建两大中枢的最佳时机,目前,他只能有针对性地调兵遣将,慢慢将后勤辎重处理交给南勇,也可以观察他一段时间,看看是否值得信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雍丘(1)

    李彪李虎建议孔晟移军宁陵,但孔晟没有同意,他依旧要退守白沙涡这座废弃的要塞,让所属部将都有些想不明白。跟随孔晟时间日久,他们越加觉得眼前这个威严的年轻主将、朝廷昭命县令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孔晟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

    这其实只是他的一种预感。

    他预感到雍丘的令狐潮不会对他吃掉杨朝宗而坐视不管,或许真的会率军来战。事实上,他的预感没有错,令狐潮本就打着坐收渔人之利的算盘,只是令狐潮没有料到孔晟这边会结束战斗这么快,等他率军奔袭到宁陵西北方向,得到消息孔晟已经斩杀了杨朝宗。

    令狐潮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多疑善变。他暂时摸不清这一支睢阳军到底有多少人马,在这一线又究竟是否有埋伏,不敢轻易主动发起进攻,只命令所部隐藏在桃陵窥伺。

    令狐潮担心张巡会派出伏兵数支,通过剿灭杨朝宗残部来引诱自己出战。若是如此,雍丘就危矣。

    其实令狐潮真是不了解张巡。张巡虽然通晓兵法韬略,又善于指挥作战,事实上也打了几个漂亮仗,给了来犯叛军迎头痛击。只是张巡骨子里不是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他不可能冒着深陷叛军重围的危险,派主力离开睢阳去进攻雍丘,因为一旦力量分散,睢阳就有失陷之危。

    失去了睢阳这个大本营,张巡所部即便拿下雍丘又能如何。与睢阳相比,雍丘不过是一座小城。不具备长期与叛军抗衡的防卫力量。

    一名探马急匆匆走进透风撒气的议事堂。单膝跪地报道:“禀报孔县令。桃陵有叛军千余人潜伏扎营,打着令狐潮的大旗,应该是雍丘所部。”

    这是孔晟撒出去的众多探马中的一个。与其他的唐军主将相比,甚至是与张巡相比,孔晟更重视情报搜集和信息来源。不足千人的军队,他已经派遣出去了数十名哨探。日后,他甚至在考虑可以组建一个情报营,专司情报搜集和探路信息。由穆长风来统领。

    孔晟脸色一变,挥了挥手:“果然不出我的预料,雍丘的令狐潮在背后虎视眈眈,若是我们轻易进驻宁陵或者挺进西北的纵深方向,他一定会在我们背后狠狠地捅一刀子!”

    李彪神色凝重,轻轻道:“孔县令,如果仅仅是令狐潮的一千人其实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济阴郡的高承义。若是高承义率军来攻,我们就只能退回睢阳。”

    高承义与雍丘的令狐潮不同。在这场战乱中,高承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存自己的军事力量。没有与官军进行太大规模的正面战争,他麾下的一万多兵马养精蓄锐多时。若是他率军出击,再加上雍丘的令狐潮侧面合围,不要说孔晟这不足数百人,就是再来数千人,也不是高承义的对手。

    孔晟淡然一笑:“李彪,济阴郡的高承义其实是最不需要考虑的。此人为人谨慎,一直在保存实力和经营自己的地盘,他不会轻易离开济阴郡进攻河南。况且,还有江北的虢王军马在旁震慑,我断定高承义百分百不会出兵。”

    李虎抬头道:“孔县令,既然如此,那我们还顾忌什么?直接整军出击,奔袭桃陵,灭了令狐潮再说!他们的军力虽然比我们略多,但我们也不会怕了他!”

    孔晟摇摇头:“不,我们不宜跟令狐潮正面作战。不是怕了他,而是没有必要。传我的军令,绕行宁陵,奔袭雍丘!”

    孔晟声音一落,众人一惊,谁都没有想到孔晟会做出这种决定。明摆着,攻击令狐潮潜伏在桃陵的一千人马要比进攻雍丘城更有成功的可能,但他却选择进攻雍丘。

    但军队就是军队,主将的军令高于一切。尽管众人都有疑惑甚至是不满,却不能公开违抗军令,各自起身应诺。

    众人默默而出,只有南勇向孔晟暗暗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在场部将中,或者只有南勇才隐隐猜出了孔晟的真正战略意图,奔袭雍丘就一定是进攻雍丘吗?令狐潮如果发现孔晟率军奔袭雍丘,必然的反应就是立即带人回撤。

    而这个时候,孔晟或与之正面作战或从容设伏,吞下令狐潮这一千人的胜算会更大。

    孔晟清澈深邃的目光与南勇的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

    孔晟淡然一笑,挥了挥手:“我军行军一应后勤辎重事务,都交给南将军了。”

    南勇躬身道:“末将遵命!”

    一个时辰后。薄暮的夕阳下,孔晟军顶着寒风疾驰西进,绕行宁陵。令狐潮得到禀报大吃一惊,他来不及判断消息的真伪,就立即下令撤回雍丘,务必要在睢阳军抵达雍丘前班师回城。

    双方都是连夜赶路。令狐潮返回雍丘是直线距离,而孔晟军马则绕行了数十里,但孔晟军以骑兵为主速度更快,此消彼长之下,其实进度都差不多。眼见雍丘城进入视野,城墙上大燕和镶嵌有令狐二字的军旗高高飘扬,令狐潮这才松了一口气,认为睢阳军还远远落在后面,就传令准备从容进城防卫。

    此刻的雍丘城是一座县城,位于河南道通往京师关洛的交通要道上,左侧是山丘,右侧是广阔的平原,汹涌澎湃的黄河则绕着雍丘古城奔流而过。雍丘位于燕军在河南势力范围的中心点上,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所以一直被叛军所看重。

    先前,张巡在此坚守多时,与令狐潮前前后后大大小小交战数十次。后来,张巡见势不妙,主动放弃雍丘前往睢阳与许远合兵一处。

    燕军在雍丘其实没有设有粮仓。燕军在北方的一个重要的粮仓设在了雍丘往西百余里的一处要塞中,屯重兵守卫,那才是河南道所有贼兵的主要粮草来源。至于雍丘的粮草,是令狐潮昔日兵力强悍时从宁陵、夏邑、济阴郡乃至亳州等地民间掳掠逐步囤积而来,这是令狐潮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他赖以向大燕朝廷索官要爵的资本。

    只是让令狐潮意外和愤怒的是,前不久,安禄山那边突然传令从河南道各地抽调军马回防关洛,其中就包括了令狐潮麾下被抽走的八千多人。令狐潮不敢反抗不从,只得咬牙率仅存的两千人如履薄冰地守在雍丘,派人向济阴郡的高承义请求支援。

    高承义在表面上虽然同意与令狐潮订立攻守同盟,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不触及他的势力范围和根本利益,他这夯货不会出兵多管闲事。

    至于其他各城的小股叛军首脑,或者各怀鬼胎,或者推搪敷衍,战乱当头,大家打的都是保存自己的算盘,谁去管谁的死活?这也没有什么错,如果连小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功名利禄?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投诚的唐军将领和地方官。要让这些人为了所谓大燕朝廷的江山大业去奉献生命、牺牲个人利益,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表面上河南道的绝大多数地域为叛军占据,睢阳渐成一座孤城,局势岌岌可危;但从深层次看,叛军的势力各自为政、几乎就是一盘散沙,很难形成统一战略行动的大格局。这是孔晟敢率数百骑兵离开睢阳奔袭雍丘的关键因素。

    孔晟的人马潜伏在山丘下的密林中,偃旗息鼓,肃然而立,凝望着对面官道上,令狐潮的人马正在集结列队,准备返回雍丘城。

    孔晟默然无语,目光凝重。而站在他身后的雷霆进三兄弟、李彪李虎等人的呼吸明显有些粗重,神色都有点懊恼。他们本想赶在令狐潮的人退回雍丘之前打一次伏击,给令狐潮一点颜色看看,也打出己方军马的威名来。结果不料令狐潮部下行军的速度很快,与他们两个方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进入雍丘境内,来不及做出伏击的准备。

    雍丘还有一千守军,那是令狐潮的麾下。在雍丘城前进攻令狐潮的军马,显然极为不智。人家城里城外一起夹击围攻,己方这数百人肯定全军覆灭,毫无疑问。

    “退军吧。”李彪拱手道。

    雷霆进也建议道:“就凭我们这数百人去进攻雍丘,与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不如先退回宁陵,再做打算。”

    南勇则目光炯炯地望向了孔晟。

    这个时候,他心头突然泛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认为孔晟或许会做出惊人的决定,冒险率军进攻令狐潮长途跋涉班师回城的这一千人,打对方一个措不及防。

    果然,孔晟嘴角浮起一抹果决的弧度,他断然挥了挥手沉声道:“南勇,你率百人作为后援,留在此地摇旗呐喊,为我军擂鼓助威,若是雍丘城中出兵救援令狐潮,你再率军掩杀过去,掩护我军撤离雍丘。”

    “其余众将和全军都有,随我出战!”孔晟断喝一声,命人牵过追风来,翻身上马,又从两名亲军手里接过了方天画戟。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雍丘(2)

    虽然他们这些人并不怕死,早就怀着不惜为国捐躯的壮烈念头。但报效朝廷与叛贼死战,与盲目送死是两个概念,孔晟突然下达在雍丘城前数里处进攻令狐潮的一千人,这与送死没什么区别,在他们看来。

    可还是那句话,军令不可违。李彪李虎对孔晟的军令纵有质疑但却还是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至于雷霆进兄弟三人,还有几分私交的情谊在,雷霆进有些无奈地望着孔晟,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几句,突然又想起南勇先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便咬了咬牙闭住了嘴。

    倒是穆长风没有这些顾忌,皱眉轻轻道:“三弟,在雍丘城前进攻,若是对方出城合围,我们毕竟寡不敌众,又在令狐潮的地盘上,恐怕凶多吉少。”

    孔晟神色沉凝,在马上扭头望向了平静的雍丘城。

    他的确是准备赌一把冒冒险,他赌的就是城中的守军不敢倾巢而出,因为他这支军马突兀杀出,无论是城中的守军将领还是城外的令狐潮都摸不清真实状况,他之所以留下南勇的百余人隐藏在此地作为伏兵和后援,其实就是当成疑兵来使用。

    雍丘城只有两千人马,半数在城外。若是城内军马出城救援,雍丘就成了一座空城,这个时候,若是再有军马突袭,就彻底断了令狐潮所部的后路,雍丘城内的将领绝对不敢轻易冒险出城。

    此其一。

    若是坐视令狐潮率军进城,想要再次引诱令狐潮出城来那是千难万难了。而只要令狐潮坚守不出,孔晟想要拿下雍丘难如登天。战机稍纵即逝。失去便不可挽回。

    此其二。

    突袭令狐潮。纵然城内出兵救援。因为己方以骑兵为主,移动性和灵活机动性更大,事有不测,从容退兵也不晚。至于令狐潮,孔晟断定他不敢派兵追赶。前世,孔晟看过很多关于令狐潮的野史记载,此人性格多疑,守住雍丘不失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绝不会冒险追击。

    此其三。

    基于以上三点,孔晟果断决策。

    人是要有一点冒险精神的,尤其是在这凶险叵测的冷兵器时代,若是他一如这个时代的人一般循规蹈矩,必将一事无成。作为穿越者,孔晟注定很难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并以时代的规则来行事。

    孔晟回头望着众将,神色沉凝,手里的方天画戟陡然前扬,朗声高呼道:“全军随我冲击,斩杀令狐潮!”

    孔晟率先驰了出去。

    李彪李虎没有任何迟疑。深吸一口气,率百余陌刀军疾驰而出。挥舞着陌刀,在奔驰间渐渐开始熟练自如地保持和归拢阵型。这就是陌刀骑兵的可怕之处了,个人武力值很高,但更高的是团体配合作战的能力,放在局部的细节上,单兵作战的能力超强,而放眼全局,整体推进的气势更是势不可挡!

    与之相比,雷霆进三兄弟率领的睢阳骑兵就略有不足了。这就是普通兵种与特种兵的差别和分野。

    数百骑兵奔驰出击,速度之快、声势之猛,自然同时惊动了城里的守军和城外的令狐潮所部。

    令狐潮陡然间抬头来,端坐在马上手搭凉棚向对面的山丘下望去,脸色骤变。

    黑压压的骑兵队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席卷而过,刀枪如林,“斩杀令狐潮”的声浪由远及近,而那马蹄的轰鸣声震动得地面都在颤抖。

    “将军,起码有近千人,全部都是骑兵,打头的竟然是江北陌刀军!”校尉杨宁的脸色苍白,急急道。

    令狐潮倒吸一口凉气。其实他渐渐看得清楚了,那冲杀在最前面的正是身着明光甲清一色陌刀作为武器的陌刀军,这是江北军精锐中的精锐,陌刀军横扫一切的威名早就如雷贯耳。

    而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见那远端的山坡上鸟雀惊起,战鼓声如雷。很显然,对方还不止出击进攻的这一枝兵马,还有伏兵在侧。

    令狐潮瞬间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睢阳的张巡竟然与江北的虢王合兵一处,趁机进攻雍丘!

    而他的第二个念头,就是对方既然来进攻雍丘,就不可能只有这点人马,恐怕早就暗中埋伏下重兵等待多时了。而现在回想起来,杨朝宗被歼灭怕就是老对手张巡的诱敌和引蛇出洞之计,而自己竟然中了他的奸计!

    令狐潮懊悔不迭,脸色铁青。

    但事态紧急,他来不及自怨自艾。

    他黑着脸怒吼道:“加快速度,且战且退,整军回城!”

    令狐潮的千余人马以步兵为主,骑兵只是少数。尽管这批雍丘军已经奋尽全部气力奔跑向雍丘的方向,准备避入城中,与城内合兵一处坚守不出,但步兵的速度怎么能跟骑兵相比,就在逃遁回城的半路上,就被率先驰过来的陌刀军骑兵拦住了去路。

    令狐潮只得仓促应战。

    他在马上挥舞着长枪,挡过骑兵的攻杀,视野中出现了一名白衣亮甲骑乘白马手执方天画戟的年轻小将。

    小将神色冷肃冲在最前头,手里的方天画戟左右挥舞,戟起戟落,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一般势不可挡,中者非死即伤,他这一路冲杀过来,冲进雍丘军群中,将雍丘军杀得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令狐潮嘴角哆嗦了一下,向身侧作战的校尉杨宁吼道:“带人堵住他,围攻!”

    杨宁咬了咬牙,高呼道:“末将遵命!保护将军,不要恋战,速速回城!来人,随某家应战!”

    千余雍丘军自动分成两路,半数随杨宁喊杀这反击过去,而半数则保护着令狐潮且战且退,退向雍丘城。

    李彪李虎没有任何迟疑,率所属骑兵如钢铁洪流般掩杀过去,紧紧衔住了令狐潮的人马。而雷霆进三兄弟的人马也冲击过来,正好与杨宁的人马正面撞上。

    雍丘城喊杀声震天动地。

    战场距离雍丘城的护城河只有里许。

    雍丘守将也就是令狐潮的副将周赞神色惊疑,带着一干人等站在城门楼上,凝望着突兀而起的战事。他正准备开城门迎接令狐潮回城,突然从山丘那边冲杀过来一支骁勇的骑兵队,打着睢阳军的旗帜。

    正如孔晟的判断,周赞有心出城救援,却又怕中了睢阳军的埋伏,导致雍丘城失守。一旦雍丘失守,他们就失去了根据地,将何处生存?

    所以,周赞尽管心急如焚,却只能犹豫着眼看着令狐潮率军在城外、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与来犯者决战。周赞只能祈望令狐潮这一千人马能扛得住这支骑兵的冲击,只要稳住阵型,哪怕是城里救兵不出,也能保持不败。

    一念及此,周赞果断下达了紧闭城门严阵以待的守城命令。

    令狐潮能体谅周赞的两难和紧闭城门的顾全大局,要是他,也一定会下达同样的命令。但大多数普通军卒却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和看问题视野,见城内非但迟迟不出兵救援,反而紧闭城门将吊桥拉起,心下不由怨忿起来,这一怨忿火气就直接导致军心瓦解,士气越来越低靡。

    渐渐就出现了逃离战场的逃兵。

    反正退路已经被封死,令狐潮索性就横下心来指挥着军马要与孔晟的骑兵决一死战。他愤怒地一枪挑死一名试图逃窜的逃兵,咆哮起来:“不战而逃者,杀无赦!”

    雍丘城外的战场慢慢被骑兵冲击形成了两个部分,激战正酣。

    左半截是令狐潮指挥着应对李彪李虎陌刀军的横冲直撞,而右方则是杨宁率军抵住了孔晟和雷霆进兄弟的人马。如果这样对抗下去,毕竟令狐潮方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待骑兵阵型冲击的威力逐渐降低,孔晟就不得不要回撤退军。

    孔晟并没有一定要斩杀令狐潮的目标。但此奔袭一战,必须要打出己方军马的赫赫威名来,尽最大可能消灭令狐潮的兵力,为日后拿下雍丘打下坚实的基础。

    那边的战鼓声骤然变得猛烈起来,似乎是那边的南勇意识到己方骑兵的气势正在衰减,命人加大了擂鼓助威的力度。若不是有孔晟的严命在,他都差点按捺不住要率军冲出去。

    但他不能妄动。他只有百余人,冲出去的作用不是很大。而他这百余疑兵的存在,却是牵制着城内的雍丘守军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在战略上对孔晟构成的支援是无比巨大的。

    战局中,孔晟被杨宁率十余名雍丘军卒团团包围住,杨宁咆哮着挥舞长枪借着战马冲刺的力量和速度,直取孔晟的咽喉。

    孔晟的勇猛让他心惊,他意外发现,这员白衣亮甲小将竟然是这支睢阳军马的主将,若是拿下孔晟,对方就不战自溃。因此,杨宁咬定牙关,撇开雷霆进三人,铁了心不惜一切代价带人围住孔晟,哪怕就是拖,也要拖死孔晟。

    杨宁是雍丘守将中的佼佼者,也堪称力量型的将军。孔晟注意到,此人手里的长枪其实有别于普通的军中长枪,两头都有枪刃,中间还有抓手,这让孔晟从一开始就充满着高度的警惕。(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雍丘(3)

    孔晟冷冷一笑,挥起方天画戟来用力挡去。

    一股巨力透过枪尖传递回去,杨宁脸色发白,长枪被荡飞,差点脱手。

    这小将好大的力量!

    杨宁心下凛然深吸一口气,猛夹马腹俯冲下去,与孔晟打马交错的瞬间,他猛然怒吼一声,竟然身形在马上侧身伏在马背上,双手紧握长枪,后杆变枪尖,闪电般往后刺出。

    这是他擅长的回马枪了。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孔晟在仓促间都很难避过这如同神来之笔的致命一枪。而若是被刺中,不死也得重伤。

    “小心!”雷霆进在侧发出一声惊叫,但救援不及,他同样被雍丘军团团围住。

    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疯狂的戾气,前任孔小厮骨子里的那股狠劲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汹涌,他果断单手执戟下沉,拍了马首一下,追风吃痛长嘶前蹄飞扬,半截马身倾斜冲天而起,与此同时,杨宁致命的一枪擦着孔晟的胸甲掠过,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孔晟身形在半空中随着马势倾斜躲避,但右手却闪电般探出,竟然生生抓住了杨宁刺过来的枪杆。

    这就是瞬间的功夫,孔晟吐气开声,奋力往后一拽,无与伦比的巨力把杨宁连人带枪一起拖拽下马,孔晟眼眸中掠过一抹无情的冷酷,他左手的方天戟旋即挥下,刺穿了杨宁的胸膛。

    杨宁仰面爆发起尖细高亢的惨叫。

    这声惨叫惊动全场,不仅是远处的令狐潮,就连更远端雍丘城门楼上焦躁观战的周赞等人也是面色骤变。令狐潮心痛如绞地怒吼一声。奋力一枪挑飞一名围攻的骑兵。眼角滚落两颗混浊的泪珠。

    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孔晟自然不可能手下留情。

    他的方天画戟挑起杨宁血淋淋的尸体,端坐在马上,大喝道:“挡我者死!”

    孔晟双手握住方天戟,奋力将杨宁的尸体甩飞了开去,噗嗤一声裹夹着漫天的血光落在雍丘军的阵型中,雍丘军哀声遍地神色仓皇纷纷闪避,一团血雨化为星星点点洋洋洒洒地落在一干雍丘军凄凉的面孔上、身上,尽管有不少雍丘军因为杨宁的惨死而被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但更多的是闻风丧胆,面对神魔一般不可阻挡的孔晟,心中的畏惧暴涨到了一个顶点。

    “小霸王、赛吕布、白马亮甲方天戟,少年英雄无人敌!”

    冲杀中的陌刀军再次目睹孔晟神勇无敌,口中忍不住呼喝呐喊出声,由此士气再次大涨。

    不仅是陌刀军,就是雷霆进率领的睢阳骑兵以及被收编的杨朝宗的降卒,也统统心神巨震,交战中望向了沐浴在落日余晖和惨烈血光中的白衣亮甲的少年主帅,见其冲锋在前、在雍丘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心底陡然生出浓烈的敬畏和无穷的勇气战意!

    雍丘军卒士气越加低靡,士气这个玩意。一旦沦丧,就很难再收拾。

    不少雍丘军丢盔卸甲掉头就跑,雷霆进兄弟三人率军冲击掩杀过去,孔晟更是挥舞着方天画戟,追杀得漫山遍野逃窜的雍丘军溃不成军,哀鸿遍野。

    雷霆进三人率领的睢阳骑兵与李彪李虎的陌刀骑兵渐渐形成了合围,死在骑兵铁蹄下的雍丘军不计其数,战况惨烈之极。雍丘城楼上观战的周赞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在众人的催促下,神色悲凉地要开城率军救援令狐潮了。

    孔晟挥舞着方天画戟避过一名雍丘军的攻杀,耳边隐隐传来雍丘城那边爆发起的战鼓声,孔晟心头一紧,知道城内守军终归还是无法坐视令狐潮被消灭,要开城迎战了。

    孔晟扭头向那厢遥遥瞥了一眼。

    他在马上高声呐喊:“李彪李虎,雷霆进雷霆俊雷霆发,拼死血战,活捉令狐潮!”

    “活捉令狐潮!”所有军卒齐声怒吼,被两路凶猛骑兵包抄围攻的雍丘军更加心神摇荡,战意渐去。尽管还是有数百人护卫令狐潮,但四散脱开阵型逃命去的逃兵却也多了起来。

    作为疑兵使用的南勇见雍丘城方向有异动,略一沉吟,立即率军呐喊着冲杀奔驰而出。

    虽然只有百余人,但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导致溃散的雍丘军心理防线彻底失守,尽管令狐潮怒吼连连,当场斩杀两名逃兵,但逃兵还是越来越多。

    穆长风知道在这种军阵冲杀中自己作为江湖侠客的作用有限,所以他一直纵马保护在孔晟背后预防万一。眼见雍丘城中救兵将出,穆长风深吸一口气,身形猛然脱离马镫,轻点马背,就如同一阵风般掠过飞纵过去,他像飞鸟一样御风而行,中间肆意在雍丘军的脑袋上借力换气,等令狐潮及其身边的雍丘军回过神来,他已经仗剑破空而至。

    令狐潮脸色大变。

    他没想到孔晟军中竟然还隐藏有如此高来高去的江湖异人。

    见白衣穆长风锋利且寒光闪闪的宝剑剑锋悠忽刺向自己的咽喉,令狐潮心神发冷,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疯狂的狂笑起来,奋力将手里的长枪掷出,旋即洞穿了一名睢阳骑兵的胸膛!

    “去死吧!”穆长风勃然大怒,手中宝剑瞬间刺破令狐潮的咽喉,兼之猛然一旋,令狐潮的头颅就被无情斩落在地,而他的**还端坐在马背上,从脖颈中冲出一股血雨来!

    穆长风一脚将令狐潮的无头**踹开,身形落在令狐潮坐骑之上,爆喝出声:“叛贼令狐潮已然伏诛,投降者不杀!”

    见穆长风暴起刺杀令狐潮成功,孔晟以及雷霆进三兄弟、李彪李虎这些部将狂喜,己方士气更振,指挥着所属军卒继续掩杀过去。雍丘军亲眼目睹令狐潮惨死在穆长风的剑下,有的哀伤不能自已,有的被吓破了胆,纷纷扔掉刀兵跪地求饶。

    南勇率所属百余人接应过来,而这个时候,周赞才打开城门率城中五百人驰过护城河和吊桥发起了救援。只是周赞的军马冲在半路上,就发觉令狐潮已经身陨,他麾下的千余兵马除四散逃离的逃兵之外,半数伏诛,半数跪地投降。

    而对方阵型中,接近千人的骑兵队杀气腾腾士气如虹,正在结阵,做出了挟大胜之威反击的架势。

    周赞仰天长叹。大势已去,令狐潮横死雍丘城外,所属军马或死或降,还救援个什么劲?

    只得半路率军拨转马头,退回雍丘城,紧闭城门不出。

    ……

    夜幕降临。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雍丘城外的旷野上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气,渐渐被寒风吹散。三两只苍鹰掠过天际云端,发出凄凉的鸣叫声。

    孔晟军马在山丘下安营扎寨,营地中欢声喜语,不绝于耳。雍丘城外冒险奇袭一战,斩杀令狐潮、杨宁以下十余名叛军将领,歼灭雍丘军四百余人,俘虏对方近五百人,可谓是惊天大捷!

    孔晟的战略战术再一次被实践验证成功。当然,陌刀军折损了十数人,睢阳军更是伤亡近五十,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这让孔晟暗暗心痛,却也无可奈何。硬碰硬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怎么可能没有伤亡。好在有战俘作为补充兵源,从整体来说,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他神勇无敌的盖世英姿,也因这一战牢牢铭刻在所属军卒的心中,他在这支军队中至高无上的威权,因此真正树立起来。

    李虎李彪两人被孔晟再三叮嘱,对待俘虏降卒要以安抚为主,威慑看管为辅,临战之际,必须要尽快将这批战俘转化为冲锋陷阵的兵源,否则必生祸端。

    孔晟纵马一人出了营地,凝立在夜幕下,任凭寒风吹拂,却是凝望着雍丘城的方向默然无语。

    这一战的成果比孔晟预期的要好得多。这让孔晟意识到,趁胜拿下雍丘变成了可能。因此,他才命全军驻扎在雍丘城外数里处,休整一夜,明日天亮时再做定夺。

    一人一骑缓缓驰了过来。

    孔晟没有回头,也知道是南勇,就淡淡道:“南将军来了。”

    “见过孔县令!”南勇的神色微微有些恭谨。如果说他原先对孔晟只有一分敬意和钦佩,那么,现如今就变成了十分。这种盖世少年英雄,天纵奇才,明显是时势造英雄、隐隐天命所归,自己能追随他效力,也算是一种幸事。

    “南将军,你倒是说说看,这雍丘城,我们是攻还是不攻?”孔晟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方天画戟奋力插在冰冷的地面上。

    “回孔县令,末将以为,时下我军大胜,斩杀雍丘贼首令狐潮,此刻城中必闻风丧胆,正是拿下雍丘的最佳良机。只是此城坚固,我军缺乏攻城器械,怕是也一时间能攻破雍丘。不如……”南勇斟酌道,却是欲言又止。

    孔晟眸光一亮,突然笑道:“与其冒险攻城,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若是能派人进城去说服守将降服,那是最好不过了。”

    南勇轻笑:“末将与大人所见略同。末将从降卒口中得知,目前的雍丘守将以周赞为首,此人原为雍丘尉,后跟随令狐潮投降叛贼,若是能说服此人归降,雍丘不战自破。”

    “而若是拿下雍丘,到了那时,大人携数战大捷之威,轻取雍丘之功,坐拥兵马数千,必被朝廷所看重封赏……”南勇眼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的光泽来,但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来。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其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孔晟清澈的眸光从南勇英挺的面孔上扫过,心道这人不愧是南霁云的儿子,除了勇猛之外,还颇有头脑胆魄,更是胸怀块垒乾坤,不失为一个可以倚重的人才。(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雍丘(4)

    说起周赞,孔晟就想起了被穆长风在乱军中刺杀的令狐潮。关于令狐潮其人,历史的记载其实并不多,主要是作为张巡这个历史名人的对手出现并存在的。

    令狐潮原为雍丘县令,投降安禄山的叛军之后,被册封为将军。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率领叛军与张巡展开殊死搏斗,争夺雍丘,大大小小的战斗不计其数。

    后来张巡主动放弃雍丘,令狐潮就占据雍丘,将之经营成了自己的根据地和大本营。

    说起来,这些降将其实对安禄山的大燕政权没有太多的归属感,投降只是一种无奈下的利益选择。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再次反水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孔晟试图在河南道火中取栗的一个重要因素。

    周赞是雍丘尉,从始至终都是令狐潮的老部下。

    令狐潮惨死在雍丘城外,周赞一个是措手不及,一个是心怀愧疚。若是他出城救援,或许令狐潮就不至于命丧黄泉。

    但反过来说,如果他开城冒险救援,恐怕死掉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令狐潮,整个雍丘的军马都要为他陪葬。

    孔晟决定威逼周赞开城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用最低的代价拿下雍丘城,在最短的时间内。

    在孔晟看来,城中的周赞等人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他没有判断失误的话,城内已经因为令狐潮的死亡而乱成了一锅粥,事实也是如此。

    有人要弃城逃跑,有人提出要归降朝廷。还有人喋喋不休地建议赶紧去济阴郡求高承义救援。

    对于周赞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无论是济阴郡的高承义,还是关洛方向的叛军诸将,以及占据河南道各州府县城的燕军势力首脑,不可能有人主动出兵来救援雍丘。

    城外有这么一支目前来说分辨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马的官军在围城,假以时日,不说守城了,军心都在渐渐涣散,只要对方拖上一段时间。恐怕他们内部就乱了。

    但作为叛将,如果再次投向官军,朝廷会不会秋后算账,他也摸不准,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翌日清晨。雍丘城下。

    其实这是至德二年大年初七的早上,孔晟大年初一率军出征,离开睢阳,经过六日的行军作战,先后两次大捷,第一战。斩杀杨朝宗并收编其残部;第二战,于雍丘城外在雍丘军的眼皮底下以寡敌众冒险出击。斩杀令狐潮等十余名雍丘将领,灭敌数百,战俘近五百人。

    清晨的气温依旧很低,不过,呼啸了一夜的寒风止息了,反而让人感觉不再是那么寒冷了。

    孔晟裹着黑色的大氅,端坐在马上。他手握着那柄招牌性的方天画戟,神色冷肃。

    而在他的身前,五百雍丘降卒手无寸铁神色凄惶地列队而立,周遭则是李彪李虎的陌刀军、雷霆进三兄弟率领的睢阳骑兵一体虎视眈眈,戒备森严。若是这些降卒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彪悍的陌刀军便不会手下留情,展开一场无情的屠杀。

    对于战俘,其实不外乎坑杀、遣散、收编这么几种处理方式。坑杀的事儿,孔晟肯定不会做,遣散也没有必要,最直接的就是以战养战用战俘来补充兵员,增强自己的力量。

    这些降卒大多在昨日战场上领略过孔晟的神威勇猛,今日见他那柄方天画戟,还忍不住心生胆寒。

    孔晟凝望众人,朗声道:“诸位,你们本来是官军,后来被逼无奈投降叛军。如今,朝廷光复河南在望,安禄山叛贼已经伏诛,平息叛乱之日已经不远!”

    “本官是天子门生、昭命河南睢阳郡宋城县令孔晟,本官奉命出征讨伐雍丘,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歼灭杨朝宗残部和令狐潮所部,斩杀令狐潮、杨朝宗、杨宁等十余名叛将。“

    “尔等向官军投降,本官既往不咎,愿意向朝廷上书,请求赦免你们的前罪,只要你们随本官征伐叛军,戴罪立功,本官保证,朝廷一定会按功行赏。“

    “所以,你们无需担心会被朝廷问罪。但有一个前提,必须要全心归附,誓死不再反叛。若是在本官军中,再有任何异心,就休怪本官翻脸无情,杀无赦!“

    孔晟将手里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起,声音陡然间再次拔高了几度:“叛贼必败,朝廷必胜!希望尔等随本官戴罪立功,也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你们要仔细想想,你们的家人亲眷,还在老家翘首企盼你们归家团聚,而你们若是为贼,纵然横死战场,也会让家人背负千古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你们若是为国效力,纵然战死沙场,也会得到朝廷的抚恤,而你们的家人,也会以你们为荣!“

    “本官在这里对天盟誓,愿意留下为国效力者,愿意追随本官诛杀叛贼者,便是本官的兄弟,一体对待、绝无贰心,若有食言,天诛地灭!若是不愿意者,请自行离开,本官绝不阻拦。“

    五百降卒沉默了片刻,轰然一起跪拜在地,叩首高呼道:“罪人愿意戴罪立功,追随孔大人!“

    孔晟哈哈大笑:“好,自今日起,尔等便是孔某的兄弟,官军行列中的英雄儿郎!“

    周赞率雍丘守军站立在雍丘城楼上,神色复杂地凝望着城外孔晟自导自演的这一幕招降大戏,眼见五百雍丘同仁就这么归降了官军,自周赞以下很多士卒都心乱如麻,说不出一个什么滋味来。

    谁都明白,这是孔晟故意而为,目的就是纷乱雍丘的军心,同时也是在表演给雍丘内守军看的,若是你们出城投降,朝廷一样既往不咎,被本官当成兄弟!

    孔晟朗声笑着抬头望向了城头之上,这个距离,刚好是守军弓箭所达不到的位置,而即便是能达到,孔晟也料定周赞不敢主动挑衅发起攻击。

    孔晟高呼:“雍丘守军,令狐潮已经伏诛,朝廷大军不日可到,尔等再不出城投降,区区弹丸小城,必被大军夷为平地!“

    说话间,孔晟向身侧的南勇使了一个眼色。

    南勇嘿然吐气开声,在马上弯弓搭箭,嗖得一声,箭出如电,一支羽箭飞向雍丘城的城楼,咔嚓一声撕裂一面燕军军旗,带着某种诡异的弧度,啪地落在一个军卒的脚下。

    军卒脸色复杂地捡起捆绑在羽箭上的书函,递给了周赞。周赞默然拆开书函,仔细观之。

    这是孔晟写给周赞的亲笔信,没有大道理,更没有大义凛然,只是说了一些大白话,说清了利害关系。

    孔晟就说了:尔等千人占据雍丘小城,没有援军,不要说济阴郡的高承义,就是背后的各路叛军守将,也不可能分兵增援。所以,不如开城投降,还能谋一条活路。若是等虢王江北大军和睢阳大军合并一处来攻,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周赞看完书函,默然不语。凝望着城外这支高高票养着孔字军旗的精锐骑兵,他是军中老人,自然知道李彪李虎这些人是江北出了名的陌刀军,既然有江北的人马在内,说明孔晟的话不是虚言恫吓。

    但就这么轻易开城投降吗?他又觉得于心不甘。同时,投降后真的能既往不咎吗?他心里也有点不踏实。

    事实上,他并不怕孔晟这支军队攻城,这是骑兵队,缺乏攻城器械,怎么能拿下雍丘?他们只要坚守不出,相信孔晟就拿他没有办法。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孔晟这支军马看起来就是一支先锋队,若是等睢阳和江北的大部队到来,雍丘这区区一千人马怎么能守得住?

    周赞扭头望向了身边的其他部将以及军卒,其实这些人也在打量着周赞,双方心思不一,都在盘算是归降还是坚守待援,谋的还是自己个人利益的最大化。

    城下,孔晟知道周赞这些人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出决断,就传令下去整军返回距离雍丘城十余里处的营地继续休整。

    当前,对于孔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拿下雍丘,而是整合改编先后两次受降的这七八百降卒。若是将这批人整编成军,他的麾下已经拥有了一千三百人的力量。在这河南道,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军力了。

    孔晟将受降改编的事交给了南勇。他相信以南勇的智谋和城府,必能将这些事办得妥当。

    到了午后时分,探马突然来报,雍丘城的城门洞开,周赞率军出城了。

    对方举着白旗,摆出了投降的姿态。但孔晟端坐在马上,心头却有些狐疑,他判断周赞等人迟早要降,但做出投降的决定这么仓促,其中是不是有诈?

    李彪李虎两人在他身后急急道:“大人,他们来得太突然,还要谨防有诈!“

    孔晟点了点头,肃然道:“诸位将军,整军列阵,随我前进,备战待命!“

    孔晟率己方一千多军马迎了上去。

    南勇已经全部降卒打散整编入各队,只要他们不在一起啸聚,哪怕是个人有异心,孔晟也料他们很难成事。因为每一个降卒身边,都有自己人监管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地斩杀无赦。(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雍丘(5)

    周赞率雍丘守军竟然倾巢而出。

    这让孔晟意识到,对方即便不是诈降,也绝对不怀好意。而周赞的军马尽管高举白旗,却军卒暗中藏匿刀兵,孔晟嘴角掠过一丝冷漠,突然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诸位,不管他们是不是诈降,我们都要有所行动。传我军令,兵分两路,李彪李虎你二人率五百人疾驰奔袭,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占据雍丘城,而雷氏三将军,南勇南将军,尔等随我整军突击,等周赞军马行进至距我军不足里许时,立即率军出击,与之血战牵制,为李彪李虎破城争取时间。“

    李彪李虎两人神色振奋,低声应诺。

    众将都遵从号令,都暗暗为孔晟的不按常理出牌生出几分敬畏来,本来嘛,周赞率众出降,就算是诈降,也要等对方有不轨的异动时再加以应对,但孔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计就计,见对方倾巢而出,干脆就准备釜底抽薪,打周赞一个措手不及。

    孔晟的兵马往前行进了里许,暗中分兵两路,悄然化为了两个阵营。只要孔晟一声号令,一路发起正面进攻,而另外一路则直取雍丘空城。

    周赞的千人队举着白旗,神色紧张地缓缓行进着,远端睢阳军的旗帜高高飘扬,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周赞双手紧握长矛,心底却是捏了一把冷汗。

    他此番率众出城打着归降的旗号,实际上是想冒险坑孔晟一把,不管孔晟有没有怀疑。只要他接受投降。周赞所部就有机会突兀发起进攻。

    在周赞看来。只要所部与孔晟兵马近距离战起,那些降卒肯定会反水,两相夹攻,消灭孔晟这支军马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周赞当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事败,他也准备放弃雍丘,反正雍丘根本守不住,率众投奔鲁郡的尚恒。

    尚恒与他有故交,周赞相信尚恒能收留他的这些人。

    周赞军马的行进非常缓慢。孔晟端坐在马上。仰头望了望绚烂的烈日高悬。

    眼见周赞军马一步步行来,距离孔晟所部不足五百米,飘扬的白旗赫然在目。孔晟突然高举方天画戟,冷然下达了进攻的军令:“全军都有,冲杀!“

    南勇麾下的军卒陡然间擂鼓助战,李彪李虎早就准备多时,立即率以凶猛的陌刀军、睢阳骑兵为班底扩编的骑兵营五百人,挥舞着陌刀长矛,奔驰而出,绕行直捣黄龙。

    而与此同时。雷霆进三兄弟则率五百多步兵喊杀震天地冲了过去,这一次。孔晟没有冲锋在前,而是与南勇率百余人压阵待命。

    因为雷氏三兄弟统率的步兵营多为杨朝宗和令狐潮麾下降卒,孔晟不太放心,故意留下南勇的百余人作为压阵,准备应变。

    其实孔晟也是有些多虑了。

    这些降卒固然投降的时间短暂,不可能一下子就归心,但在军阵之中,任何人根本没有犹豫反水的时间,他们被动或者主动地跟随部将冲锋上去,一旦战端开了,刀枪无眼,干上了,都杀红了眼,还管谁跟谁?

    普通军卒听令盲从,与将领还是不同。

    况且,南勇一直在给这些降卒灌输官军必胜的思想,虽然刚刚投诚,但在这些降卒心里却无形中多了一些先天的优越感和正义感。

    而即便个别人心怀异心,可背后有南勇的“宪兵队“监视,谁也不敢后退半步。

    总而言之,孔晟的军令下得突然,军卒奔袭冲杀的突然,大多数人来不及反应,就跟随着大部队冲了上去,举起屠刀挥舞向了昔日的战友。

    孔晟的突然行动让周赞大吃一惊,这么短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没想到孔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表面上要受降,却早就打着一网打尽的主意。

    这是个什么人啊,根本就不按两军作战的规则来行事,这简直……简直无耻之极啊!周赞慌乱不安心里将孔晟骂成了一滩烂泥。

    他这话还算是骂对了。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什么两军对垒要将对将兵对兵,作为穿越者的孔晟根本就不管这一套,他奉行的是后现代实用主义的法则路线。

    措不及防之下,周赞的人马被雷氏兄弟的人马冲击,旋即乱了阵脚,溃不成军,很多雍丘军扭头就逃。

    雷霆进左突右冲,手里的长矛每一次挥去都能夺去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一边拼杀一边高呼:“放下兵器,跪地投降,战俘不杀!“

    “周赞,尔等叛贼,还不下马归降!“雷霆俊狂笑着搭弓引箭,一箭射向被乱军包围的周赞。

    周赞慌不择路,拨马奔逃回雍丘,被雷霆俊这一箭正中肩窝,惨叫一声,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混乱中,不少雍丘军惊慌失措地丢掉刀枪,跪地投降。

    孔晟见火候到了,立即高举方天画戟,命令南勇的百余人出击。

    而在右路,十余里的距离,对于李彪李虎这种训练有素的骑兵来说,也就是不到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抵达雍丘城下。

    城门洞开,李彪李虎担心城内有埋伏,他打住马,命令所部就地待命,然后自己回头凝望喊杀声震天的后方战场。略一沉吟,他也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若是不赶紧拿下雍丘,孔晟那边可能会生出变数。

    “进城!有反抗者,屠城!“李彪咬了咬牙,怒吼道。

    南勇纵马驰骋,来回冲杀,间或搭箭引弓,箭出如雨,中者非死即伤。

    南勇高呼:“雍丘城破,尔等再不跪地投降,杀无赦!“

    ……

    七八百雍丘军齐呼拉跪倒了黑压压的一地。手执刀枪监视着跪地不起的神色凄惶的昔日战友,很多降卒心中竟然泛起某种傲然的自豪感。

    周赞受伤被雷霆进活捉,其他部将十余人除三两个死在乱军之中。其他都向孔晟投降。

    孔晟端坐在马上。手执方天画戟。冷视着周赞淡淡道:“周赞,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周赞扬手怒骂道:“小贼,我等出城投降,你却使诈埋伏我等,简直就是无耻之尤!“

    孔晟冷笑高声道:“周赞,你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你带雍丘军倾巢而出,暗藏兵器。本就是要诈降,你以为本官是好欺瞒的吗?来人,将这些祸国殃民的反贼叛将,枭首示众!“

    雷霆进面色肃杀,亲自带着侩子手将周赞等十余雍丘部将捆缚起来,就当着七八百降卒的面,就地斩杀,血淋当场。

    孔晟暗暗闭上了眼睛。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这些部将是令狐潮麾下的死忠,这些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忠诚度。若是不将这些人诛杀,这批降卒就无法被整编化为己用。

    再说了。这些叛将罪行累累,跟随令狐潮四处掳掠城池、屠杀百姓,早已罄竹难书,对这些人明正典刑,也算是为当地百姓出一口恶气!

    跪倒了一地的雍丘降卒,亲眼目睹曾经的将领被官军斩杀,心头惊惧。但他们就是案板上的肉,不敢也不能反抗了。

    至此,雍丘守军自贼首令狐潮以下,所属二十多员部将都被孔晟斩杀,降卒一千三百多人。

    这场战斗来的突兀,去得也快。前后不足两个时辰,就在夕阳落山的时刻,孔晟就整军押着战俘缓缓进入雍丘城。

    这是孔晟率军作战以来真正意义上拿下的第一座城池,取得了作战大捷的开门红。

    夜幕低垂,雍丘县衙大堂。

    孔晟端坐堂上,两排则是雷氏三兄弟和李彪李虎南勇等诸将。穆长风则端坐在孔晟一侧,这是客卿的位置。

    众人喜笑颜开,南勇更是笑着起身报道:“大人,经查,此次我军占领雍丘,斩杀贼将杨朝宗令狐潮杨宁周赞等二十六人,降卒一千三百人,得牛马六百余头,器械弓箭辎重一宗,粮草一万斛,金银器丝帛十车,钱十万贯!“

    战利品如此丰盛,出乎了孔晟的意料之外。他微微笑了笑:“各位,没想到这令狐潮身价不菲啊,他聚敛了这么多的财富粮草,如今都归了我们。传令下去,论功行赏,除粮草辎重牛马之外,金银等物,全部犒赏诸将和军卒,本官分文不取!“

    南勇一惊,这可是一笔惊天的财富,孔晟竟然要全部分给军卒进行犒赏,这可是一般朝廷官员将领做不到的。根据南勇的了解,也就是张巡能这么淡泊财帛。

    雷霆进三兄弟,李彪李虎两人闻言,无不震动,有些感动地起身躬身道:“大人,吾等何德何能,敢如此分领财物?“

    孔晟微微一笑:“连番捷报,都赖诸位和士卒死战,没有你们的血战,怎么能有今天的战利品。所以,你们不要推辞,本官一言既出,绝不反悔,这些东西,各自分了吧。但切记,一切要论功行赏,分赏公允,千万不要因此而生出是非来!“

    众人慨然领喏而去。

    望着这些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穆长风感慨地起身笑道:“三弟,你如此厚待将士,他们日后必对你死心塌地。经此一战,你麾下的军马已经接近两千人,我看完全可以跟睢阳的张巡分庭抗礼了,不如我们占据雍丘,另起炉灶吧。“

    孔晟轻叹一声:“兄长,这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罢。兄长不是外人,我或许不会跟张巡分庭抗礼,但日后一定会另起炉灶。只是雍丘并不合适,此地距离叛军的主力太近,一旦叛军引军来攻,我们根本就守不住啊。“

    “兄长,雍丘所得的粮草辎重,还有宁陵的存粮,我会分一半给睢阳张巡。“孔晟的话一出口,穆长风讶然道:“三弟,现在粮草比黄金还贵重,你要想另立门户,不能没有粮草,你分粮给睢阳,对自己不利啊。”

    孔晟长身而立,声音变得有些悠长:“兄长,睢阳不能失陷,若是睢阳城破,我们在何地另立门户都是无济于事。所以,我们与张巡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必须要支持张巡坚守睢阳。他坚持的时间越长,给我们争取的时间就越长。”(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连升三级

    翌日清晨。

    孔晟接连发布了三道军令。

    第一,向睢阳报捷,同时向彭城的虢王报捷,通过虢王上奏朝廷。

    第二,全军在雍丘休整一日,收拾粮草辎重。

    第三,派雷霆进带百余人和数百民夫押运粮草五千斛往睢阳,通知睢阳张巡派人接应,避免粮草有失。同时,命起出所有粮草辎重牛马等物,装运上车,明日一早全军携民夫运粮离开雍丘。至于往何处去,孔晟没有在军报中明说。

    这一日一夜来,包括雍丘降卒在内,无不喜笑颜开对孔晟感恩戴德。孔晟竟然全部所得战利品,分给众将和军士,自己分毫不取,这种仁义的主将天下难寻啊。

    再说财帛动人心,有财物的刺激和德行的感召,无疑就加快了这些降卒转化的过程。

    而雷霆进南勇这些部将对孔晟更是心内生出浓浓的敬重。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众人其实都猜出孔晟此番是要离开睢阳自立门户了,既然要另起炉灶,粮草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但孔晟竟然还是分一半给睢阳,这种胸怀和气度绝非常人所及,雷氏三兄弟和南勇佩服得五体投地。

    根据孔晟的命令,全军进行简单的整编,分成步兵营、弓兵营和骑兵营,分别由雷氏三兄弟、南勇和李彪李虎统率。

    步兵营以降卒为主,八百人。弓兵营也是经过雍丘降卒整编而成,五百人。至于骑兵营,则整合了陌刀骑兵和睢阳骑兵。又补充了部分雍丘降卒。数量达到七百余人。

    养骑兵是最耗费钱粮的。但孔晟对于骑兵的冲击力和重大战略价值非常推崇。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造一支强有力的骑兵营。

    到了这个时候,孔晟的军马初步成建制运转。而由此,他也具备了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的本钱。

    来睢阳赴任,终于取得了开门红。随着消息的四处传播,孔晟这个被冠之于诸如天子门生、宋城县令、文武双全堪称霸王复生等各类耀眼光环的传奇少年英雄,名震整个河南道。

    至德二年正月十二日,上午,一骑奔驰入睢阳。风尘仆仆的军卒在马上高呼:“孔县令雍丘大捷,破雍丘,斩杀令狐潮、杨朝宗!“

    睢阳府衙大堂,张巡面色无比的复杂和震撼,环视众将缓缓道:“诸位,没想到孔晟竟然真的拿下了雍丘,还斩杀我军宿敌杨朝宗、令狐潮等人,取贼人粮草辎重,解我睢阳的燃眉之急啊。“

    雷万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情绪有些激动。

    杨朝宗是雷家的死敌。孔晟将杨朝宗斩杀,相当于是为雷家报了仇。算是雷家的恩人。

    南霁云感慨上前道:“中丞大人,孔县令立下大功,当向虢王和朝廷为他请功!“

    许远也附和道:“然。中丞,应尽快向朝廷报捷,为孔晟一行将士邀功请赏!许某果然没有看错,孔晟年少英雄,为当世之奇才,所谓乱世出英豪,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张果却神色有些阴沉,突然出班道:“中丞大人,末将得到密报,说是孔晟纳雍丘降卒自成一军,又取雍丘粮草一半于我睢阳,其余粮草辎重都被他运往睢阳东百余里的夏邑城,此人固然有功,但却居心叵测,意图另立门户,我军不可不防!”

    南霁云和雷万春悄然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下去。

    张果的话两人其实心下以为然。两人本来就认为,孔晟天生是那种不甘于人下的人,岂能长期窝在睢阳任人摆布,这次他率军离开睢阳,先灭杨朝宗,又攻破雍丘城,取粮草辎重收编降卒自成一军,肯定不会再回睢阳,势必要自立门户,在夏邑与睢阳分庭抗礼。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孔晟是朝廷命官,战乱之际,在没有朝廷节制的情况下,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主权,他去夏邑驻防打起抗贼的大旗,对朝廷来说没有什么不妥。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许远见在这种情形下,张果竟敢还要当众构陷孔晟,心头就怒不打一处来,冷声驳斥道:“张果,你还生放肆无礼!孔晟率军浴血作战,为朝廷立下大功,尔等却在背后污言构陷,让将士寒心,天理难容!若是孔晟有异心,又何必将雍丘粮草运往睢阳,他若是全部占为己有,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是许远头一次当众反怒。

    众将听了,默然不语。因为都觉得许远的话很有道理,不管孔晟是不是有异心,也不管孔晟是不是真的要另立门户,就看他分一半粮草给睢阳,对睢阳就有功无过。

    许远又怒道:“中丞大人,这等奸佞狂徒,应当逐出公堂!孔晟是朝廷命官,虽为睢阳部属,但在战时,各安其责、各守疆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岂能任人污蔑!”

    许远这话里其实也在暗暗点醒张巡。

    你张巡不也是靠战乱起家没有朝廷昭命就自立门户的嘛,战争之时一切从权,否则,以本官睢阳太守,为什么要将军政大权让给你张巡呢?你张巡原先不过一县令,如今却贵为三军主帅,威震河南的睢阳军政长官,既然你可以,人家孔晟又为什么不可以?

    张巡嘴角一抽,扫了情绪激愤的许远一眼,又冷眼望向了张果,沉声道:“张果,你如此妄言构陷有功之臣,本官难以容你,来人,且拿下张果,容本官军法处置!”

    张果惶急,也就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和什么避讳了,他开口急急道:“叔父大人,孔晟心怀不轨,若是让他另立门户,将来这河南道就再也没有了您的立足之地!河南抗贼一向以叔父大人为首,孔晟一介黄口孺子算得了什么?”

    张果这样口不择言,南霁云雷万春等人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都别过脸去。眸光中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奸佞小人!”许远冷笑起来。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张巡羞怒,他纵然有些大权独揽的私心,但这种私心怎么能宣之于口?被张果这一声声“叔父大人”叫嚣得,张巡脸上根本挂不住,他怒声而起:“放肆!来人,将张果推出去杖责五十,从此逐出睢阳。永不录用!“

    正月十五日。正是上元节。彭城。

    在国力强盛的大唐,上元节原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上元节”的主要活动是晚上的吃汤圆赏月,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世人赏灯,猜灯谜,吃元宵,将从除夕开始延续的庆祝活动推向又一个**。

    但在战时,随时有叛军进攻的危机悬在头顶,彭城官民都没有太多过节的心思。

    “雍丘大捷!宋城县令孔晟率军诛杀叛将令狐潮、杨朝宗等数十人,破雍丘城!“信使一路高呼。在上元节的午后弛进街道空旷的彭城,直奔虢王府。

    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彭城。原本躲避在家中不出的城中商贾百姓。纷纷欢天喜地出门来奔走相告,击掌欢庆,在这令人沉重压抑的上元节中,能听到官军破贼的捷报,比什么更让百姓安心鼓舞。

    凤阳郡主李萱得到消息,妩媚清秀的脸蛋上浮起一团红色的光晕,抓起佩剑,就往父王的大堂里跑。

    这么久了,孔晟一直没有消息,李萱心有所念,自前些日从聂初尘手里得到孔晟的亲笔信之后,又再次获得这种好消息,纵然沉稳像她,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李萱闯进议事堂去的时候,虢王李巨正在与薛胜、杜平等人商讨如何对立下大功的孔晟予以封赏,同时安排人向朝廷报捷。

    作为坐镇江北的李唐宗室,虢王李巨身兼河南节度使,河南战场的任何军事行动名义上都在他的节制之中,取得大捷自然对他是锦上添花。由此,他肯定在第一时间极尽渲染向朝廷奏报为孔晟等人请功。

    目前是战时,朝廷昭命一来一往费时日久,而且还存在诸多变数。所谓河南最高的军政长官和执掌江北军大权的统帅,虢王李巨其实完全可以替代朝廷册封一些中下官职。

    当然,事后要由朝廷予以追认昭命。

    听到父王要抽调孔晟入江北听命,李萱认为不妥,就站出来反对道:“父王,女儿以为,孔晟志在抗贼一线,若是将他抽调入江北,不仅会让河南兵力空虚,还会寒了河南抗贼军马的心,实为不妥。“

    李巨沉吟了一下,望向了薛胜:“薛胜,你以为如何?“

    “下官以为郡主所言有理。孔晟年轻有为,统军有方,如今破雍丘,灭贼寇,威震河南,理当放在河南一线抵御叛军。“薛胜扫了李萱一眼,轻轻道:“下官以为,殿下不如暂替朝廷加封孔晟为虢王府典军兼河南督军使、游骑将军,同时授他致果校尉委任状三十通,任由他全权招兵聚将,于睢阳一线全力抗贼!”

    薛胜完全看穿了虢王李巨要将孔晟收归己用的私心,这样的任命也算是将孔晟与虢王一系牢牢拴在一起,孔晟日后功绩越大,虢王也有功劳。

    李巨闻言心头舒服,便缓缓微笑点头又向女儿李萱道:“女儿,这样的安排,你认为妥当吗?”

    李萱焉能不知父亲的真正用意,但这对孔晟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无心也不能反对,只微微笑道:“父王英明!”

    河南督军使是虚职,游骑将军也是虚衔。但却是正五品上的等级。短短几个月之间,孔晟就从正八品县令扶摇直上,连升三级。在没有朝廷正式册封之前,这样的官位对孔晟来说,事关正名,至关重要。

    李萱扭头扫了一脸阴沉的世子李川一眼,她知道自己这位兄长对孔晟一向是看不过眼,又结有嫌隙,听闻孔晟立功,他心里肯定不爽。

    李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立即向虢王告辞而出。她返回自己的府上,亲笔写了一封书函,派人秘密往河南送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夏邑

    夏邑位于河南东部,为睢阳属县。素有“襟带河推,钤键宋徐,屏蔽中州”之称,是历代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

    虢王任命封赏下达时,孔晟已经率军马占据夏邑接近半月了。

    之所以选择夏邑作为自立门户的根据地,孔晟主要是看中了它的地理位置和保存良好的城防设施。在睢阳境内,这是唯一一座没有经过叛军焚烧的中小城池,背靠临淮江北,北接齐鲁,南与山南相邻,又与睢阳城形成呼应,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若是叛军纠集大军来攻,孔晟可以随时退守江北或者临淮以及山南。而若是叛军进攻睢阳,他也可随时支援。睢阳与夏邑两座城池相互支援,未来河南道的抗贼棋局就会被真正盘活。

    这些日子,孔晟在夏邑整修城池,整编练兵,囤积粮草,打出了抗贼报国的大旗,号召四方百姓来投,原本十室九空的夏邑竟然在短短数日内就吸引来附近不少百姓归附。

    在孔晟看来,有人才有一切,只要有人就有希望。有了人气,他才能竭尽所能慢慢将夏邑经营成一座大城,在战乱频仍的时候有一块自保之地。

    他心里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顶多在三月底,安庆绪派出的叛军就会大举进攻睢阳,虽然他这座不起眼的夏邑小城未必能被叛军看得上,但若是睢阳破了,他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午后时分。

    虢王使者一行百余人飞驰进了夏邑境内,带队的是孔晟的熟人——彭城太守薛胜,这让孔晟有些意外。因为是虢王那边来人,而且属于正式的官方活动,睢阳的张巡也不得不率睢阳一干属下赶来迎接。

    城门口。

    张巡带着他的文武部属站在城门左侧。孔晟则率李彪李虎等众将列在右侧,中间的街道净水铺洒,就差铺一条红地毯了。终归是欢迎上官,而且因为来的官方代表团团长薛胜级别很高,属于正四品的地方高官,哪怕是做样子也得摆出一个欢迎的架势来。

    张巡沉凝的目光望向了孔晟。而孔晟神色平静,面带从容的微笑。张巡心头微微有些感慨,当然也有些说不出口来的不爽。

    孔晟竟然在夏邑自立门户,脱离睢阳,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根据地和底盘,虽然打着共同抗贼的旗号,终归是让张巡心头不虞——毕竟孔晟在名义上还是睢阳的属官。

    睢阳太守许远神色热切,暗暗向孔晟投过赞赏的一瞥。而孔晟也忙里偷闲,对许远的善意予以回应。对于许远。他说不出什么来,因为许远自打他一上任就对他抱着支持维护的姿态。

    张巡的属下,像雷万春和南霁云两人,自然没有问题,但其他部将却心头充满着浓烈的不满。

    在他们看来,孔晟不过是睢阳的属官,如今却要跟张巡平起平坐,他凭什么?就凭他打了一两次胜仗吗?如果要说胜仗。他们这些人跟随张巡跟叛贼死磕,杀死叛贼无数。功劳不比孔晟大?

    这些人的不满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抱怨。他们跟随张巡坚守雍丘、睢阳,先后经历战阵无数,但却从未得到朝廷或者虢王如此大张旗鼓的褒奖,而孔晟来睢阳时间如此之短,因为打了胜仗,就被虢王和朝廷这般重视。他们心里头很不平衡。

    这是事实存在的一面。这与张巡与虢王关系不佳有关。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无形中高估了自己的功劳,而无限度地贬低了孔晟的功绩。

    孔晟歼灭杨朝宗残部,旋即灭杀令狐潮等十余人,招降俘兵不足两千。从绝对数量上来说,与张巡等人没法比。但从战略全局上讲,夺下雍丘取得大批粮草辎重,不仅意义重大,还对后续战局起到了深远影响。

    第一是大大振奋了官军的士气,提高了官军的声威。在当前河南道大部被燕军占领的情况下,这样的战役胜利对于后续的抗贼大业有着不可低估的辐射力。

    第二是谋取了大量粮草辎重。有了这批粮草,河南官军就可以熬过这个艰难的冬天,而在叛军随时可能纠集大军来进攻睢阳的前提下,这就又显得弥足珍贵。

    第三是斩杀了杨朝宗令狐潮。杨朝宗和令狐潮是叛乱以来,河南道最为活跃、最为嚣张的叛将,是张巡的老对手,斩杀杨朝宗和令狐潮,对于河南各地叛将尤其是官军降将的震慑力,是无与伦比的。昔日,张巡绞尽脑汁想要干掉令狐潮,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令狐潮固然拿他没有办法,但他对令狐潮也是无计可施。

    杨朝宗、令狐潮这两人在新皇帝李亨的******那里,其实都是挂了号的。

    不说别的,单是斩杀这两员重量级叛将,就足以当得起任何封赏。

    所以,孔晟对张巡手下这些人的“不满”无动于衷,他觉得自己无愧于虢王的封赐褒奖。至于张巡麾下众人,他有时候也觉得他们没有得到朝廷和虢王应有的承认,但这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事情。

    片刻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孔晟眼前一亮,知道薛胜的人到了。

    他迎了上去,却还是有意让了张巡和许远半个肩膀,让张巡迎在最前面。这种小动作,让张巡不爽的心情微微有了些许的缓解。不管怎么说,孔晟对于官场等级的尊卑规则遵从,还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

    薛胜一身甲胄,率百余虢王卫队缓缓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欢迎人群中站在第三位的孔晟。他实际上不是主动请缨来夏邑代表虢王和朝廷封赏孔晟的,而是虢王李巨为了拉拢和向孔晟示好,主动安排薛胜走这一遭。

    薛胜是彭城太守,四品高官,亲自率队前来,无疑说明了虢王对此事的看重。显得规格很高。

    薛胜端坐在马上,待张巡、许远等人躬身见礼,道出了欢迎之声,这才朗声一笑,下马来摆摆手道;”z张中丞,许太守。孔县令,诸位,不必多礼。本官奉虢王殿下所命,前来夏邑犒赏三军,有劳各位出城迎接了。“

    “薛大人,请进城叙话。“张巡束手让客。

    睢阳这些文武官员,以张巡官职为最高,自然是由他出面来亲自招呼薛胜。

    薛胜淡淡地瞥了张巡一眼,点了点头。与张巡并肩行去。自然有军卒接过了他的坐骑,同时招呼他的从者和虢王卫队。

    其实说是犒赏三军,那就是口头上。战乱当头,物资紧缺,虢王根本没有拿出真金白银来,薛胜带来的就是对于孔晟的封赏和三十通致果校尉的委任状。

    由此可见,虢王这个人不仅吝啬而且小肚鸡肠,缺乏战略眼光。对于河南道的战事。他并不是太看重,他看重的无非是孔晟这个人而已。

    睢阳这些人能打胜仗。对虢王来说,当然是好事,他可以向朝廷邀功请赏,但若是吃了败仗,也不打紧,他会一推六二五。反正只要他的江北根据地不出问题就行了。

    见薛胜空身过来,没有携带众人想象中的金银财帛和美酒红花,这让张巡麾下的那些人心头多少就有些幸灾乐祸了。

    昔日他们打了胜仗,虢王也同样派出使者致贺,假以犒赏三军的名义。同样也是一毛不拔。

    前面说过,夏邑是河南道睢阳境内周边地域内唯一一座没有被叛军屠城焚烧而保存完好的县城,城防设施和城内民居官衙齐备。无非就是守城的官军早就逃之夭夭,而城内的百姓也四散逃亡,最近才有不少人闻风返回家园。

    孔晟带着薛胜、张巡、许远等人进了夏邑的县衙大堂。薛胜见大堂完整清洁,整个夏邑城秩序井然,竟然有商贾的店铺开门营业,百姓隐见其踪,不由开口赞道:“孔县令果然是少年英雄,当世奇才,在战乱之中,夏邑城竟然能有百姓安居乐业之景象,实在是让本官意外。“

    “薛大人过奖了。夏邑本来是一座空城,孔某率军离开雍丘之后,暂时在此地栖身,因为孔某打起了抗贼安民的大旗,所以不少百姓也闻风而来,这说明,在百姓心中,对朝廷对官军还是抱有很深的希望。百姓越是信任,给孔某的压力就越是大。孔某这两日夙夜难安,忧心忡忡,如何才真正能保住这一方百姓的平安。“

    孔晟向薛胜摆了摆手。

    薛胜端坐在正中,张巡居左,许远居右。薛胜向孔晟笑了笑,“孔县令也坐吧。“

    孔晟笑了笑,抱拳躬身道:“有三位大人在,哪里有下官的座位。“

    薛胜是四品官,张巡是正五品的御史中丞,许远也是四品官(却以张巡为首),孔晟不过是八品县令,这么自谦也是必须的。

    薛胜哈哈一笑道:“孔晟,你接连斩杀叛将杨朝宗、令狐潮等人,攻破雍丘,取得粮草辎重一宗,威震我军声名,虢王殿下甚是欣慰。殿下已经向朝廷上书为你请功。”

    “虢王殿下节制河南江北军政要务,战时从权,特向朝廷奏表,加封你为虢王府典军兼河南督军使、游骑将军,同时授你致果校尉委任状三十通,由你自行裁处,封赏你麾下有功将士,召军扩兵,共抗叛贼。”

    薛胜这话一出口,他的随从就将盖有河南节度使大印和虢王私印的任命书交给了孔晟,还有三十通委任状。

    张巡等人心头一惊。

    孔晟一下子从八品县令被虢王擢升为从五品的督军使和游骑将军,这几乎与张巡在官阶上平起平坐了,而竟然还给了孔晟三十通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委任状,由孔晟自行任命部将并招兵买马,这无疑承认了孔晟的自立门户。

    而张巡麾下的一干部将更是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心头的嫉妒艳羡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七品的致果校尉啊,而且一给就是三十通委任状,这意味着孔晟可以自行任命三十个拥有七品官阶的部将,与张巡麾下自己这些人大部分是不入流的陪戎副尉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通了这一节,张巡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张巡难免有些愤愤不平,对于虢王的厚此薄彼满怀非议。只是他也没有办法,他跟虢王的关系一直比较恶劣,他看不上虢王退守江北的自私狭隘行径,这也直接导致了虢王对他麾下部将的轻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封将

    孔晟微微一笑,对于虢王的示好,他心知肚明,却也生受了下来。目前,他要在夏邑自立门户,需要的就是官方的任命和承认,而他要招兵买马,无疑最需要就是这样的委任状。

    否则,你凭什么让人为朝廷卖命?

    孔晟接过委任状向薛胜躬身下去:“孔晟拜谢虢王殿下和朝廷厚爱!请薛大人转告殿下并上奏朝廷,孔晟自当为抗贼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孔晟抱着三十通委任状望向了自己麾下的这些将领。李彪李虎本来就是校尉,再给这个没有必要,但雷霆进三兄弟等人却是没有官职的白身,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委任状啊。

    “薛大人,李彪李虎两位校尉随下官入睢阳抗贼,战功显赫,舍生忘死,下官已经向殿下为两人请功。”孔晟向薛胜道。

    薛胜微微一笑:“此二人的功绩,凤阳郡主已经转呈王爷,王爷赏罚分明,不会忘记。”

    孔晟扭头望向了李彪李虎。

    两人深吸一口气,向薛胜拜谢道:“末将拜谢王爷、郡主和薛大人!”

    薛胜挥了挥手。

    孔晟再次用清澈幽深的目光望向了神色微微有些激动的雷霆进等人。他们没有理由不激动,他们即将获得超越他们父辈的官职,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夙愿啊。

    他们不怕死,更不缺乏为国效命的热情,但缺乏的就是朝廷的认可。官职不代表什么,但身为官军将领。如果是没有任命。领军打仗总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雷霆进!”孔晟轻喝一声。

    “末将在!”

    雷霆进神色激动地出班。

    孔晟将一通委任状递了过去:“从今日起。你便是官军致果校尉,望你舍生忘死、浴血奋战,随本官抗贼到底,不辜负朝廷和虢王殿下的期望!”

    雷霆进颤抖着手接过了委任状,在得到了孔晟的眼色暗示后,向着薛胜单膝拜了下去:“末将拜谢虢王殿下和薛大人!”

    薛胜非常高兴,哈哈大笑:“雷校尉不必多礼,起身吧。虢王殿下对尔等委以重任。也是希望尔等继续为朝廷效命,歼灭贼寇。”

    雷万春有些羡慕地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先后从孔晟手里接过了委任状,扭头与同样欣喜的南霁云对视一眼,暗暗为自己之前的决定欣慰。

    事实证明,他们的眼光是对的,选择也是无比的正确。跟随孔晟,雷霆进兄弟三人也好,南勇也罢,都有着光明的前途。同样是为朝廷卖命,为什么不选择更有前途的一方呢?

    孔晟只给予了雷霆进、雷霆俊、雷霆发和南勇四人委任状。剩余的二十六通暂时留下。这里面肯定有乌显乌解两人,剩下的。且看日后封将了。

    暂时来说,他麾下只有两千多人,有李彪李虎和雷霆进等六人为将统率足矣。

    送走了薛胜和张巡等人,孔晟击鼓聚将,正式将自己及雷氏三兄弟等人的任命公之于众。全军振奋,得知孔晟手里还有二十多通七品校尉的委任状,可以全权自行委任,很多士卒都卯足了劲头,暗暗发誓要在日后的战斗中立功受封,出人头地。

    别看只是七品的致果校尉,但对于很多普通军卒来说就是高不可及的人上人位置。而对于雷霆进这些人来说,这种从天而降的官位,不仅让他们更加充满了报国的热情,还对孔晟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忠诚。

    从这一刻起,孔晟麾下这些“拼凑”而成的军马,终于开始渐渐归心,上下一心,凝聚力量。假以时日,孔晟有信心将之训练成一支战斗力超强的铁军。

    夏邑城头上很快就打起了“河南督军使、游骑将军孔”的猎猎军旗,一连几日,附近拖家带口前来归附和祈求保护的百姓越来越多。

    得到孔晟的命令,性格沉稳做事干练的南勇开始招纳百姓中的青壮年入伍,经短暂训练,编入各军各营。

    而雷氏三兄弟每日上午在城外练兵,下午则带着军卒百姓民夫加固城墙,修缮城防设施,为长远守城做好准备。

    与夏邑的热火朝天相比,数十里外的睢阳府城却显得略有些沉闷。

    离开夏邑之后,张巡所属的部将情绪都变得有点低沉。察觉到军心的低靡,张巡心头更加羞恼,却也无可奈何。

    受众人的压力,张巡不得不放低身段,再次派出使者向虢王求援,同时为麾下众人请功。只是虢王李巨会不会买他的帐,谁也不知道了。

    出人意料的是,许远突然以巡视周遭县城的名义,暗中带着自己的家眷从人和亲卫军百余人离开睢阳,去了夏邑投奔孔晟。

    张巡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早就知道许远与自己貌合神离,勉强让许远留在睢阳,还不如让他去夏邑。反正睢阳只能有自己一个声音,许远在只能成为他在心理上的障碍。

    张巡麾下有些人大为不满,提出要将许远拦回睢阳,被张巡一通怒骂不了了之。

    洪泽水寨。

    其实在孔晟拿下雍丘城的当日,聂初尘就已经抵达了洪泽。不出孔晟的意料,南宫望已经率水寇和车门山贼离开车门山寨去了洪泽湖。

    聂初尘道明来意并将孔晟的亲笔书函交给了南宫望。南宫望拆开从头至尾看完,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对于孔晟的话——认为李唐朝廷气数未尽,安禄山必死、燕军至多在两年内彻底败亡的论调,他很不以为然。

    南宫望心怀大志,有逐鹿天下的雄心。他当然不是看好安禄山,而是觉得李唐朝廷有安禄山祸乱这一场,日后群雄而起,必是争霸称王的好时机,他随时在关注时局,准备像三国时的诸葛孔明一样择明主而随之,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功业。

    而且,以南宫望的判断,他认为安禄山的燕军至少能坚持五年。而经过五年的战乱,李唐国力大损,即便灭了安禄山,也会有其他人竖起造反的大旗。而这,便是他出仕的时机。

    但南宫望心里更明白,孔晟这一番派聂初尘回来,明着是晓以大义劝他归附,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形的要挟。他现在统率训练的这六七百贼寇,其实大多数是聂初尘的老部下。

    若是聂初尘铁了心要带人走,他也拦不住。而失去了这些部曲,他一个文弱书生又能有什么气候?不要说等待时机了,怕是在洪泽湖都呆不住。

    南宫望轻叹一声:“师妹,你看来对孔师弟一往情深,铁了心要跟他……”

    聂初尘俏脸微红,却是毅然坚定道:“南宫师兄,孔师弟曾经为救我不惜与睢阳主将翻脸,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有三心二意了。”

    “南宫师兄,孔师弟文武双全,气度非凡,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你可记得当日师傅曾经说过,你我兄妹二人在车门会遭遇贵人,我想,孔师弟就是我们的贵人。”

    南宫望深深凝望着聂初尘,心头百感交集:“我看,孔师弟别的本事且不说,这偷人心的本事是不小的。师妹与他不过相识不长,就如此心向着他……师妹,看来,若是师兄不答应随你去河南,你会怎么做?”

    聂初尘柳眉一挑,却是毫不客气地回道:“南宫师兄,师妹也不瞒你,若是你不肯去,我也不勉强你。但,我会率我车门山的兄弟赶赴河南,孔师弟在睢阳势单力薄,我必须要带人去帮他。”

    “师兄,我觉得孔师弟说的对,你我占山为寇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不是长法,我必须要为了手下这些兄弟将来谋一个出路。”

    听了聂初尘的话,南宫望嘴角一阵抽搐,果然,果然不出他所料,孔晟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聂初尘来带走她的人,从而胁迫他一起上他的贼船。

    南宫望心头郁闷还有些羞怒。

    他认为聂初尘被孔晟当了枪使,其实聂初尘性格虽然暴躁一些,但却还是有眼光的。至少在看人上,在看待孔晟上,她比南宫望要看得准。

    当然,南宫望毕竟是太注重大势和气运这些虚无的东西,而孔晟目前的底蕴和实力,也不具备让他看好的本钱。

    在南宫望看来,孔晟再有本事、再天降奇才,也终归是官军的小人物。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令而已,即便在河南侥幸留下性命,将来又能有什么辉煌的大前程?

    “师兄,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河南?”聂初尘有些不耐烦了。她恨不能当天就带着人、押运着洪泽水寨储存的粮草去河南帮助孔晟开辟新天地,南宫望迟迟不表态,直接让她沉不住气了。

    南宫望缓缓抬头来,神色无奈:“师妹,你和孔师弟联合起来,这样变着法子要挟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聂初尘格格娇笑着:“师兄,这怎么能叫要挟你?孔师弟是看重你的兵法韬略,堪为军师,这才让我大老远跑回来请你共谋大业,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哟。”

    南宫望嘴角一抽:“孔师弟一介小小的八品县令,手下无一支像样的军马,在河南更是无立锥之地,还需要南宫望去做什么军师?”

    南宫望拂袖而出:“师妹,师兄就陪你走这一遭,看看孔师弟到底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来。但是我们有言在先,若是事有不测,我可不能白白葬送了这些兄弟的身家性命,他日你不要怪我不顾师兄妹的情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入城式

    过了上元节,睢阳各地携家带口来夏邑投奔归附孔晟这个河南道督军使和游骑将军的百姓越来越多,原本冷僻的夏邑城竟然因此一跃成为方圆数百里之内最热闹的城池,人气旺盛。有了人气比什么都重要,孔晟打出了安民招兵的告示,广而告之,凡来夏邑城安家落户的百姓,官府会统一调配宅子家园和土地,并免除一年的徭役赋税。

    而凡报名参军者,将择优录用,给予官军中最优惠的待遇。

    孔晟这么做是许远的主意。

    因为河南目前缺粮,指望掠夺叛军的粮草或者从外地营运,其实都不是长久之计,而真正的治本之道还是在于鼓励农耕,当今夏邑周边因为战乱绝大多数农田被废弃,而原本的土地主人也早已或罹难或逃离,官衙统一再分配后,得到土地的农人会在开春后播种,只要坚持到夏季,就能有第一茬的粮食丰收,至少能解决夏邑军民自身的自给自足。

    农耕和安民事务,孔晟拜托给了许远。许远虽然性子懦弱一些,但作为地方长官已经多年,治理民生有着丰富的经验。而招兵事务,孔晟命令南勇主持,至于日常练兵和城防守卫,则交给了李彪李虎诸将。

    一时间,夏邑的各项建设如火如荼,全城军民积极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保卫自己家园的浪潮中去。

    其实在上元节之前,聂初尘和南宫望就带领洪泽水寇化妆为商队,绕过彭城。经临淮而来。渐渐就进入了夏邑的地界。这么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尽管行进得非常低调。但还是引起了夏邑军探马的注意,并在第一时间报到了孔晟的案头上。

    孔晟略一沉吟,就猜出是聂初尘和南宫望的人马来投了。别的不说,实在是因为聂初尘的外貌特征太好判断了,红衣胜火胯下一匹枣红马,肩背穿云弓,容貌俏丽,在这支数百人的队伍中非常显眼。

    孔晟扭头望向了穆长风。笑道:“大哥,一定是南宫师兄和聂师姐的人来了,我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们这五六百人过来,会大大增强我们的军队力量。”

    穆长风却有些不以为然道:“三弟,一群草寇而已,你何必这么看重?要是缺少兵力,完全可以招兵,我听说现在百姓投军的热情很高。”

    穆长风的话没有说完。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孔晟想要扩招兵马。老百姓中报名参军的青壮年很多,何必对一群占山为王的草寇太当真?别看穆长风也是江湖之人。但他游走江山是行侠仗义,对于山贼水寇之流,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而且在穆长风看来,山贼性格桀骜不驯,孔晟要将这批人马整编成军,恐怕难度很大。

    孔晟微微一笑:“大哥,你可不要小看了南宫望训练的这支水寇,他们进退有据攻守兼备配合默契,战斗力比官军精锐一点都不差。而南宫望这个人呢,通晓兵法韬略,是我夏邑军中非常稀缺的军师人才,他若是诚心为我所用,有他在,我一切都可安心了。”

    穆长风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跟孔晟辩论下去。

    穆长风对南宫望颇有芥蒂,认为此人言过其实且华而不实,故作世外高人的风姿,其实就是一个小鸡肚肠的人。这是穆长风对南宫望的评价和印象。而这种第一印象因为某种误会而种下,就很难再更改了。

    在穆长风心里,反而是聂初尘更有位置。

    “大哥,你代我出城去迎迎南宫师兄可好?”孔晟望向了穆长风。

    穆长风略一犹豫,但还是起身道:“好吧,我替你跑一趟。不过,三弟,我可是要提醒你,这批山贼水寇进了城,你可要派人紧盯着点,不要让他们搞出事端来,破坏了夏邑现在军民一体共抗叛贼的局面。”

    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冷肃,却是笑道:“大哥,当然要严加管束。不过,谅他们也扑腾不出多大的风浪来,没有必要因噎废食。”

    穆长风拱拱手,拂袖而去。

    二月中旬的河南,春寒料峭,零下的低气温让这群从江南来的水寇山贼颇有些不适应。他们裹着棉衣,背着被藏匿在行囊中的钢刀,一路顶风前行,鸦雀无声,面色沉凝,秩序井然。如果你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你压根不能相信这竟然是一群草寇。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南宫望的治军能力和过人之处。

    南宫望和聂初尘并肩在马上行进着,眼见夏邑城在望,而这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城池旌旗招展竟然颇有气象,道路两旁的农田中正有农人在热火朝天的劳作,准备在下月气温回升时播种,同时也是播下这一年夏邑军民殷切的希望。

    南宫望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他们走到半路上,就得到了三个明确的消息。一个是洛阳的安禄山死了,其子安庆绪突兀上位,伪燕王朝内部正在面临一场权力内讧和利益的再分配,将来的格局骤然变得更加不明朗;一个是孔晟率军五百人,在歼灭杨朝宗残部后奔袭雍丘,一举拿下雍丘,斩杀令狐潮等知名叛将数十人,名声大振,在夏邑城脱离睢阳的张巡军另立门户,号称河南道督军使、游骑将军;最后一个是李光弼取得了太原保卫战的胜利,李光弼趁势出击,歼灭叛军数万人。

    这一一让孔晟说中。这让南宫望不得不承认现实,孔晟的“先知先觉”极其精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他意识到自己所期盼中的乱世恐怕不仅不会加剧反而在逐步走向安定。

    难怪孔晟会说李唐朝廷气数未尽,数年后叛乱会被彻底平定,尽管大唐元气大伤,但再维持个数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南宫望非常失望。

    失望之余,又被孔晟惊人的表现震撼在心。

    其实打胜仗并不代表什么,因为在南宫望看来,战事具有很多偶然侥幸的因素,如果是给他五百精兵,孔晟的战绩他未尝不能做到。但孔晟来河南道赴任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不仅能在此地站住了脚,还拥有了自己的治理地盘和军马,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南宫望一直在感慨揣测,孔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聂初尘在马上扬起马鞭指了指触目在望的夏邑城,似笑非笑道:“南宫师兄,如何?我没有说错吧,孔师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睢阳寄人篱下,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就在夏邑站住了脚,打了胜仗,吸引百姓商贾来投。”

    南宫望轻叹一声:“师妹,我从来就没有否认孔师弟是少年英雄。乱世出奇才,孔师弟横空出世,想必是上天的安排。如今的一切,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聂初尘突然格格娇笑起来,“南宫师兄,孔师弟身边的穆长风来了,他一定是替孔师弟来迎接我们。”

    一骑绝尘奔驰而至,马背上,穆长风一袭白衣飘飘出尘。他紧了紧自己黑色的大氅,抱了抱拳微笑道:“聂姑娘!”

    聂初尘爽朗地笑着,也没有忸怩,径自抱拳回礼:“出尘见过穆大哥。”

    穆长风装作没有看到南宫望,直接向聂初尘道:“聂姑娘,三弟让我来迎你进城,这些都是你车门山的兄弟吧?”

    穆长风锋利的目光在聂初尘背后那群彪悍大汉的面孔上掠过。

    “还有洪泽的兄弟。穆大哥,这是我师兄南宫望,你们应该见过的。”聂初尘主动为穆长风介绍。

    穆长风这才故作讶然扭头道:“原来是南宫先生,没想到,南宫先生这种世外高人能到夏邑这种小地方来,实在是让某家意外。”

    南宫望心中是何等的块垒乾坤,怎么能听不出穆长风口中的某种淡淡的讥讽。

    南宫望淡淡道:“穆兄过奖了,南宫望算什么世外高人?不过是一介俗人。只是聂师妹非要让我来孔师弟这里讨口饭吃,以后还要请穆兄多多关照了。”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不对付,穆长风和南宫望就是这一种。他们没有什么过节和宿怨,但就是互相看不顺眼,这也没有办法。

    聂初尘扫了两人一眼,插话道:“好了,天寒地冻的,我们抓紧时间进城吧。”

    正说话间,马蹄声如雷从城门处轰鸣而至,烟尘漫卷。

    聂初尘和南宫望抬头,见两列铠甲鲜明声威震天的陌刀骑兵纵马扬鞭出了城门向着他们而来,足足有五百人。打头的是,李彪李虎两位校尉手里的长枪高高举起,所有骑兵都面色肃然地勒住马缰绳,列队结阵立在官道两侧,动作整齐划一,士气高昂杀气腾腾。

    目前孔晟所属夏邑军以李彪李虎的陌刀骑兵和雷霆进三人统率的睢阳骑兵为班底,加上降卒,统共两千多人,整编成了骑兵营、步兵营和弓兵营,骑兵营的人员编制孔晟限定为500人,已经满员。步兵营由雷氏三兄弟统率,弓兵营则由南勇统率。南勇同时还在训练征召来的新军,也接近五百人了。

    李彪李虎麾下的精锐骑兵今日倾巢出动。从夏邑城门到这个方向,里许长的官道两旁,威武的骑兵列阵而立,陌刀高举如林,长枪挺立如雨,军容之严整,士气之高涨,看得南宫望和他手下的水寇山贼心惊。

    南宫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孔晟这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穆长风则心满意足地望向了南宫望,心里暗暗冷笑:“你们这群山贼水寇,若是诚心归附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倘若不老实,以三弟的手段,怕是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李彪李虎傲然大声道:“奉督军大人军令,欢迎聂姑娘、南宫先生和诸位洪泽兄弟入城!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不满

    谁都明白,这表面上看是孔晟为了欢迎南宫望和洪泽水寇而举行的盛大规模的入城式,实际上是一种军力的展示和无形的震慑。

    孔晟虽然有收编洪泽水寇为己用的战略意图,也有让南宫望归心效力的想法,但不代表他可以对洪泽水寇网开一面。要想整编这支五六百人的队伍,起码要让他们接受军中的纪律规制,同时诚心纳降。否则,留在军中徒增祸患。

    李彪李虎当先打马而行,聂初尘笑吟吟地在马上,一路上向路边的陌刀军挥手致意。聂初尘早已不把自己当外人,而事实上,这些陌刀军对她也不陌生。

    南宫望紧随其后,他的马后是端坐在马上神色凝重的虬髯猛将唐根水。唐根水手持长槊,默然相随。他是南宫望的铁杆拥趸,忠诚不二。唐根水其实对孔晟没有太深的印象,但南宫望选择到夏邑来投靠孔晟,唐根水没有二话只是相随。

    但有一点,对于孔晟的勇猛过人,唐根水深有体会,别看他嘴上不说,心里实际上是蛮敬服的。他自恃神力武功,很少看得起别人,但唯有对孔晟心服口服。无他,像唐根水这种当世猛将,要想让他归心,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战胜他,尤其是要在他所擅长的力量上战胜他。

    南宫望沉着脸随李彪李虎二人在众军威势凛然的注视下缓缓打马进城,他没有在城门口见到出城迎接的孔晟的身影,心头微微有些不满。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自比三国诸葛亮,不管孔晟是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明主,但孔晟竟然没有亲自迎接他这位“大才隐士”,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在南宫望心里。孔晟至少要给予像三国刘皇叔那样对诸葛亮三顾茅庐般的礼遇,才能显出他的诚意来。

    聂初尘却没有在乎。她对这些所谓的繁文缛节很厌倦,礼遇不礼遇的,反正她是带着南宫望的人来了,总算是完成了孔晟交给的任务。这是聂初尘最高兴的事情。至于南宫望的感受和心理状态,她没有想也懒得去想。她不是不通世情。而是性格比较简单率性。

    但穆长风在一侧,却能明显感觉到南宫望的不满情绪。而唐根水也因此有些不高兴,脸色阴沉着,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两边这杀气腾腾的骑兵队威慑着,没有一个洪泽水寇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进了城。更有甚者,孔晟甚至没有召见南宫望,就委托李彪李虎将南宫望的五六百人安置在夏邑城的北侧区域,在原先属于本城商贾的几座大宅院里暂时容纳这批洪泽水寇。

    因为是战时。情况特殊,孔晟将整个城池划分为两大区域,南部为官署和军营驻扎地,北侧则为百姓聚集区,打乱了原先夏邑城既有的格局模式。而且,孔晟还提出了一个全民皆兵的理念,一旦战事打响,所有夏邑军民都将合力同心。共抗叛贼,官军有权征调所有民夫民力和一切民用物资。当然。作为回报,当今百姓的口粮也是官方按量提供的。

    这不仅让南宫望心里的不满慢慢上升到了一个顶点,就连他手下那些满怀希望和自傲情绪的水寇,也都群体性滋生起受了冷遇怠慢的情绪来。

    南宫望不满中带有些许的懊悔,认为自己被聂初尘变相挟持忽悠过来,丝毫没有得到孔晟半点的重视。完全是自作自受。其实说不要是当做被引进来的高级人才了,就是师兄弟这种故交关系,孔晟也不能摆这种架子吧?难道连见个面都不屑为之?这是南宫望真实的心理感受。

    就连李彪李虎雷氏三兄弟这些人,都觉得孔晟似乎怠慢了南宫望。不论怎么说,南宫望带着一支五六百人的队伍投靠夏邑。于情于理,孔晟都该见一见以示欢迎和热情。

    但孔晟却一反常态,继续守在他的临时督军使官衙中处理公务,案头上还泡上了一壶清茶,他的这种泡茶方式让很多下人都看得奇怪,恐怕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了。

    许远在侧与他微笑说话,雷氏三兄弟和南勇都在侧相陪。

    聂初尘脚步生风闯了进来,孔晟见她风尘仆仆依旧是熟悉的红衣胜火,突然心头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若是让聂初尘脱去这身红装,换上时下女子美轮美奂精致的低胸宫裙,不知又该是如何曼妙的风情?他突然意识到,聂初尘的胸真是蛮大的,在这个年月的女性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翘楚之辈,孔晟估摸着起码是e罩杯。

    孔晟眼前似乎浮现起聂初尘穿着曳地长裙,笑语款款,胸前波涛汹涌,回眸生姿的景象,心头竟然生出一阵涟漪和旖旎。他旋即暗道一声汗颜,定了定神,起身向聂初尘道:“聂师姐,一路辛苦了!”

    聂初尘眼里只有孔晟,对于许远这些官将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嘻嘻笑着站在那里道:“我可是替你把南宫师兄拉来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我去后院歇着了。”

    聂初尘飘然而去,出了大堂直奔官衙的后院。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直接进孔晟官邸的内院,这摆明了是把自己当成孔晟内眷来自视了。

    许远瞥见聂初尘红衣身影没入走廊的拐角,清朗的面色上浮起一抹浅笑:“孔督军,聂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孔晟尴尬地一笑:“许太守,各位,聂师姐生性率直,又出身江湖,不拘礼法,有失礼之处,孔某替她赔罪了。”

    南勇等人忍住笑,拱手道:“末将不敢当。”

    许远笑容一敛,突然道:“孔督军,南宫望率洪泽水寇来投,你是否该见他一见?目前我们正是用人之际,不宜怠慢了这些一腔热情要报效朝廷的壮士的心呐。”

    这话也只有许远能说,南勇这些属下是不敢说的。

    孔晟笑了笑,拱拱手道:“许太守,孔某今日忙于公务,他们一路劳顿先安置下来,改日我再跟他们见一见也不晚。”

    孔晟这话一出口,许远心里暗暗道你忙什么?无非是拽着老夫在这里闲扯淡,打着研究公务的旗号,其实就是聊天。你宁可在这里跟我们几个消耗时间,也不愿意去见那个南宫望和洪泽水寇,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水寇个个彪悍,若是能诚心归附为朝廷所用,日后肯定是抗击叛贼的主力军,可你为何故意怠慢他们?

    若是孔晟不重视南宫望这些人,许远也不信。因为孔晟让聂初尘作为说客,又让穆长风出城迎接,还让李彪李虎列出了军阵作为入城式,至少在场面上是够大了。

    孔晟扫了许远等人一眼,起身笑道:“好了,许太守,今天的公务讨论就到这里吧,我有些疲倦,想歇一会,我们明日再见!”

    孔晟下了逐客令,许远等人不得不告辞。

    但南勇却在半路上绕了回来。见孔晟正在堂中等候,他心头凛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孔晟的预判。

    他向孔晟躬身低低道:“督军大人,末将奉命已经派人部署完毕,一旦这批水寇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末将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局势。只是末将不明白,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督军大人不惜代价招揽这批人过来,又为何怠慢冷落在前、暗中监视在后?”

    孔晟深深凝望着南勇,神色淡然:“南勇,你看这批水寇如何?”

    “健硕彪悍,号令统一,军容齐整,应该是战力不俗。由此可见,南宫望此人深知用兵之道,气度沉凝,是不可多得的奇人。”南勇照实道。

    “没错。南宫望通晓兵法韬略,深知统御兵马,善于排兵布阵,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谋士、军师。他麾下这支水寇,若是诚心归附,日后必是我军中的中坚力量。”孔晟沉声道:“但,水寇毕竟是水寇,与官军不同,性子桀骜不驯。他们是被我说服而来,并非主动攀附。若是我再给予高规格的礼遇,恐怕他们会心态膨胀,骄纵跋扈,酿出事端。”

    南勇深吸了一口气:“督军大人,可过于怠慢,末将担心会引起他们的反弹不满。”

    孔晟嘴角掠过一丝冷酷:“他们既然入了我夏邑城,就不再是匪类贼寇。若是不尊号令和律法规制,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按律惩处,绝不姑息养奸!”

    “况且,本官过几日就会与他们相见,若是连这点都沉不住气,南宫望不用也罢。”

    南勇默默点头,躬身而出。

    他心里很明白了,孔晟不一定是为了故意冷落南宫望这些人,但一定是为了压一压这些人的势头避免日后骄兵难控,同时也可以理解成一种试探和考验。说实在的,如果南宫望连这点度量心胸和城府都没有,他要走便走,孔晟也觉得没什么好挽留和可惜的了。

    望着南勇离去的背影,孔晟转身去了后宅。他知道,虽然聂初尘没有当面问出口来,但他必须要为今天的事给聂初尘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跟南勇的解释并不是孔晟今日此举的真正用意。除此之外,主要是针对南宫望本人的。

    孔晟明知南宫望八成是聂初尘“裹夹”着而来,与真正归心不是一码事。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对南宫望高度礼遇,不仅会助长南宫望的“傲气”,还会为日后埋下隐患。所以,故意冷落,说白了还是一种手段。

    由此,拉开了孔晟试探、考验和拉拢南宫望的长期复杂过程。(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万月楼

    城北。傍晚。

    南宫望趺坐在这间大宅的客厅内主座上,红色的烛光摇曳着,厅内同时还趺坐着唐根水、孟赞、宋奇这些心腹头目。

    南宫望神色阴沉,径自举起一杯酒来,默默向唐根水等人邀饮。

    唐根水默然饮下,举着空杯向南宫望致意。

    但孟赞却有些按捺不住,沉声道:“先生,这孔晟也忒无礼了,我们受邀远道而来,带这么多人马投靠,他竟然都……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目中无人一至于此,让人失望和愤怒。”

    宋奇也附和道:“先生,既然他冷落怠慢我们,我们又何必非要赖在夏邑城混饭吃?我们还是回洪泽去,逍遥自在,岂不是强似在这里寄人篱下受人管制?”

    南宫望沉默了一阵。突然轻轻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稍安勿躁吧。”

    孟赞不满道:“先生,是他失礼在前,也怨不得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吃这种窝囊气!”

    南宫望目光如刀地望向了孟赞,孟赞其实是车门山的山贼喽啰,原是聂初尘的手下。南宫望淡然冷冷道:“孟赞,你以为我们还能走得了吗?”

    “某家看这夏邑城兵马强盛,固若金汤,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大。而孔晟这个人,也深不可测,你们千万莫要因为他的年纪就小觑了他。他来河南道才几个月时间,就打下偌大的基业,还从八品县令一下子连升三级,成为河南道督军使号令一方,将来必成大器。所以,某家建议不如耐心等待,且看孔晟日后有何交代。”唐根水突然插话道。

    唐根水平时的话很少。他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不轻言,但既然开了口,那字字句句都极有份量。

    唐根水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让南宫望都有些吃惊。

    宋奇瞪着唐根水,冷笑道:“老唐。难道你要让我们活生生吞下这种窝囊气?你看看,我们的人马被塞在了这种地方无人问津,都不送些酒菜来犒赏我们,这算什么?凭什么他们肉糜美酒吃着,却让我们啃这种冷饼子?”

    南宫望皱了皱眉,挥挥手道:“好了,不要争吵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要乱,更不要妄动。且在此地休整两日再说。孟赞。宋奇,根水,你们三人各自约束自己的属下,不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惹是生非,孔晟为人心狠手辣,你们若是撞上了他的刀口,我可救不了你们!”

    南宫望的“示弱”让孟赞和宋奇心里不爽,但也无可奈何。两人各自郁闷地离开南宫望的宅子。返回各自的“临时军营”。这股水寇山贼共有五六百人,主要就是孟赞、宋奇和唐根水统率。这些人平时在山寨中无拘无束和大鱼大肉惯了,突然一下子被“关”在一个相对幽静的地方,喝白开水啃冰冷坚硬的胡饼,根本受不了。

    因此,尽管有南宫望下了严命,但还是有少数人偷偷摸摸地离开临时驻地。在城中闲逛起来,怀中有银钱的,更是进了城中目前唯一一家开门营业的酒肆——万月楼。

    万月楼这个名字的由来据说有些渊源,但无处考究了。反正在夏邑这么一个小地方,城中居然有一家名字如此风骚的酒肆。孔晟都感觉意外。

    酒肆的老板严茂勋本来避战火准备逃去江南,后来听闻孔晟收复雍丘、大胜叛军,又拥兵安抚夏邑,就带着自己的家眷连夜返回城中重操旧业。但实事求是地讲,这个节骨眼上,普通老百姓哪有闲情逸致和闲钱来酒肆喝酒作乐,所以酒肆营业就是表面文章,偶尔会有城中的商贾、官员将领来聚个餐,同时还承担着孔晟这些城中“高层”的饮食,相当于孔晟的对外接待处和官衙食堂了。

    从这个角度上说,严茂勋现在也算是半个公务员了。

    严茂勋正指挥着厨师给官衙中的一干领导干部做午餐,突然听见堂中有人呼喝连声,探头一看,见闯进了三五个彪形大汉,身着青衣璞头,面容陌生。他略一沉吟,就想起昨日进城的那对人马,据说是督军大人派人招揽的洪泽水寇,虽然是水寇,但只要日后改邪归正为朝廷效力为守卫夏邑出力,在严茂勋眼里就是自己人。

    因此,严茂勋就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几位要用餐吗?”

    为首的一个大汉闷声道:“伙计,给咱家上些酒肉菜蔬,咱家这里有钱!”

    大汉说着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来,从里面哗啦啦倒出一堆铜钱,往严茂勋面前一推:“尽管上,钱咱们有的是!”

    严茂勋扫了这几个壮汉一眼,心道果然是打家劫舍的贼寇,出手倒是豪气。可是你出手再豪气也白搭,有些东西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现在夏邑物资粮草全部由官方管控,按量供给配送,不要说肉食了,就是饼子,都不能敞开了吃,至于酒水,更是不行。孔晟几天前刚下了禁酒令,因为酿酒要消耗大量粮食,这在当前可是致命的危机。

    严茂勋知道这些外乡来的贼寇不懂规矩,也不知道城内的“行情”,就笑着耐心解释道:“不好意思,各位,本店不卖肉食酒水,不要说本店了,就是整个夏邑城,也没有酒水可卖。您几个要是腹中饥饿,小店还有几张胡饼,也不要钱了,你们拿去用!”

    在严茂勋看来,他已经算是非常客气非常礼遇并且不拿这些人当外人看待了,但他的这些大实话,听进这几个壮汉耳朵里,就是一种赤果果的羞辱。

    在他们看来,夏邑城这么热闹繁华,既然有酒肆怎么不卖酒肉?如果不卖酒肉,你开酒肆干嘛?一定是店家看他们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就故意欺生,羞辱他们。

    这些人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如今更是借机发作起来。

    带头的那个壮汉一把抓住严茂勋的胸前衣襟,面容凶恶恫吓道:“混账东西,你不卖酒肉开酒肆作甚?赶紧给老子拿酒肉来,否则,老子一拳送你去见阎王爷!赶紧的!”

    严茂勋本来不过是个商人,体弱,哪里经过这种阵仗,这些壮汉如此凶猛强悍,一动粗,就把他吓得屁股尿流,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他的女儿严糖虽然才十二三岁,但却颇有胆识,她正躲在厨房里偷吃东西,见父亲被人欺负,也没惊吓出声,更没傻乎乎地站出来去抗衡这些凶人,而是趁几个大汉不备,抽冷子从厨房里冲出来撒丫子就跑——小丫头片子严糖也极聪明,她没有站在街上高声呼救,而是直接奔向不远处的官衙。

    她跟严茂勋经常来官衙送饭,很多夏邑的官将都很喜欢这个萌萌清秀的小丫头。雷霆进正闷头走出官衙,迎面与严糖撞在了一起,严糖一见是他就放声恸哭:“雷三叔,有坏人欺负我父亲!”

    雷霆进平时极宠溺严糖,闻言立即将严糖的小手拉起来,怒道;:“谁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在城中撒野?”

    雷霆进牵着严糖的小手,奔向万月楼。

    万月楼大堂,那几个壮汉正将严茂勋连威逼带恐吓给围在了角落里,有一个甚至放肆地开始闯进厨房去,准备自己去找酒肉饮食来享用。这些贼寇无法无天惯了,哪里想到这在夏邑城已经是触犯了律法。

    当然,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向严茂勋行凶,更多是吓唬。目的还是为了榨出酒肉大快朵颐。

    雷霆进作为夏邑主要的部将之一,又肩负着城中警备保卫工作,见这些洪泽水寇刚进城就在万月楼闹事,勃然大怒,怒吼了一声:“给某家住手!你们这些贼人,竟敢在城中撒野,再不住手,休怪本将军军法从事!”

    那几个壮汉一回头见是穿着铠甲打扮的军中将领,本来有几分怯意,但最终还是被雷霆进那声“贼人”给激怒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气冲斗牛之下,自然各种冲动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几名洪泽水寇将雷霆进团团包围起来,两下子就动起了手,这些壮汉也很凶猛,但雷霆进家学渊源武功过人,是孔晟麾下不可多得的勇将之一,岂能是这几个普通的水寇所能比拼的,雷霆进盛怒之下,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给撂翻在地上,他下手极狠,这几人窝在地上不住地惨叫呻吟。

    雷霆进的部曲士卒闻讯赶来,雷霆进傲然挥挥手:“将这几个贼人拿下,押官衙等候处置!”

    孟赞因闲极无事带着几个人正在城中转悠,眼见自己的几个部下被官军缉拿,领头的一个官军将领形态粗狂,不由冲过去阻拦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的兄弟?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雷霆进斜眼瞥了孟赞一眼,不屑一顾道:“不过是洪泽水寇罢了,督军大人好意开恩收留,给你们改邪归正的机会,但你们非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当街大闹酒肆行凶伤人,触犯大唐律法,给本将军让开,若是再不让开,连你们一并抓了治罪!”

    “贼人,让开!”雷霆进手下的士卒高声喝骂。

    孟赞眉头紧皱,但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不敢在官军面前闹腾反抗,就犹豫着闪避在了一旁,准备回去让南宫望出面交涉,但接下来雷霆进无意中的一句谩骂,让孟赞再也控制不住爆发起来。

    “贼人就是贼人,贼心不死,罪不容诛!”(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阳谋

    孟赞带着十几个洪泽水寇跟雷霆进的官军士卒对峙着,险些真正冲突起来。若不是南勇率军来到,肯定会酿成流血事件。

    南宫望到了场,大概了解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听闻自己的麾下竟然闯进酒楼去撒野行凶,他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他来夏邑时间不长,但见一切井然有序,就知道孔晟执法森严。所谓乱世当用重典,若不是有森严的律法作为威慑,夏邑城不乱才怪。

    他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暗暗派人去请聂初尘。

    聂初尘其实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聂初尘一眼看到孟赞被雷霆进的官军给五花大绑捆缚在当街,心头微微有些不舒服。

    孟赞毕竟是她昔日的下属。

    孟赞见到聂初尘,高声呼救:“大当家的,请为某家做主啊!”

    那几名同样被捆缚起来的在望月楼中闹事的大汉也恭声求救:“求大当家为我们洪泽车门兄弟做主!”

    聂初尘柳眉轻皱,扭头望向了神色愤慨的雷霆进,沉吟了一下,又望着神色平静的南勇,大声道:“你们为什么要抓人?”

    在聂初尘看来,这些人毕竟是她昔日的下属,同时也是她说服拉来投靠孔晟的重要军事力量,孔晟冷落他们,她并不在乎,但若是官军无缘无故的要对这些水贼下手,她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雷霆进刚要说几句什么,南勇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雷霆进忿忿地跺了跺脚。扭过头去。

    南勇知道聂初尘跟孔晟的关系不浅。便拱手抱拳微笑道:“末将见过聂姑娘。他们几个闯进望月楼行凶伤人。还公然违抗督军大人军令,索要酒肉,雷将军带人制止,这些人抗拒执法,正好末将带人经过此地,就拿下了他们。”

    聂初尘猛然抬头望向孟赞:“孟老三,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们故意闹事?”

    孟赞辩解道:“大当家的。这些兄弟来酒肆掏钱用酒菜,本来是公平交易天经地义,但酒肆老板故意欺生,左一个贼人右一个贼人,如此羞辱,我们难道还要跪着向他们求饶不成?”

    孟赞越说越愤愤不平:“凭什么他们酒肉尽情享用,却只给我们啃冰冷的饼子?连一个开店的商贾都敢欺负我们,我们这些兄弟又何必留在这里仰人鼻息?!”

    “大当家的,请带领兄弟们离开夏邑,返回洪泽!”

    孟赞痛哭流涕。几个被官军拿下的水寇更是嚎哭起来。

    哒哒哒!

    人群后突然传来清脆响亮的马蹄声。

    众人扭头望去,见孔晟身着亮甲。手持方天画戟,牵着白马追风,一步步走来。

    众人赶紧让开道。

    聂初尘望向了孔晟,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从她的目光中孔晟也感知到了浓浓的不满。

    南宫望则一直默然肃立在侧,一声不吭。他倒要看看孔晟如何处置,若是孔晟处置不周或者不公,他定然要趁机带这些水寇离开夏邑返回洪泽。

    本来这些水寇中有大半都是聂初尘的人,可来到夏邑之后,非但没有获得应有的尊重和待遇,反而被冷落、被羞辱,而这场冲突更是直接引起了水寇的同仇敌忾。

    聂初尘若是站在孔晟一边,这些人势必心生不满,这是南宫望所乐意看到的。

    所以,南宫望一直在保持沉默,任由事态失控扩大,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孔晟对聂初尘的不满视若不见。

    他向南宫望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南宫师兄,一路辛苦了,孔某忙于公务,一直没有见到师兄,有怠慢之处,还请南宫师兄和诸位兄弟见谅!”

    南宫望见孔晟直接找上了自己,无法不加以回应,勉强一笑道:“孔督军公务繁忙,南宫望山野之人,本该主动拜见督军大人!”

    孔晟笑了:“南宫师兄客气。南勇,这是怎么回事?”

    孔晟笑容一敛,转头望向南勇。南勇依旧将事情经过简单陈述一遍。

    孔晟噗嗤一声将方天画戟插入地面上,然后凛然望着孟赞冷漠道:“孟老三,你说官军故意羞辱你们,其实不过是你自取其辱!本城早有禁酒令,所有军民人等,不能饮酒酿酒,你竟敢当众向店家索要酒食,违抗本官军令,这已经是当诛之罪!”

    “你们口口声声宣称遭遇羞辱和冷落,你可知,抗贼当前,粮草紧缺,包括本官在内,所有军民都在节衣缩食,渡过难关!你们可以去夏邑城任何一家府邸查看,若是有人饮酒享乐有肉食享受,本官定斩不饶!”

    “你们又怎么知道,你们啃的胡饼也是从南勇麾下新兵营五百人的口粮里减去的?所有人都在为了抗贼守城缩减口粮,你们一来就要索要酒肉,让本官何处寻去?”

    孔晟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几度,变得无比的高亢:“国难当头,夏邑军民一体同心,共抗叛贼!你们昔日为山贼水寇,今日来握军中效力,就不再是贼寇而是官军,既然为官军士卒,就要遵守朝廷律法军纪,岂能动辄行凶伤人?“

    “本官念在你们初来乍到,不懂律法规矩,这一次就既往不咎。若是再敢违犯,定然严惩不贷!“

    “南勇,释放他们!“

    南勇得令,让所属军卒释放了孟赞这些人。孟赞狼狈地带着部属退下,孔晟目光炯炯,手握方天画戟环视四周森然道:“只要你们改邪归正,一心报效朝廷,本官可以在此对天盟誓,将对尔等一体对待,绝无半点私心,若是你们立下军功,本官定向朝廷为尔等请功!“

    “本官手里有朝廷给予的七品致果校尉委任状。立有军功者。当受封!“

    孔晟深邃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南宫望身后的唐根水。他突然拱手道:“唐兄!“

    唐根水一愣,没想到孔晟会当众招呼自己,略一犹豫,还是闷声回礼道:“唐某见过孔督军!“

    孔晟朗声一笑:“我与唐兄也是不打不相识,车门山下一战,唐兄勇猛过人,堪称当世英雄。“

    孔晟莫名其妙的恭维来得突然,唐根水被弄了一个大红脸。有些汗颜道:“孔督军才是盖世英雄,堪比霸王神威,唐某匹夫之勇,又是督军大人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唐兄过谦了。孔某久仰唐兄忠勇过人,今日特以致果校尉委任状相请,请唐兄来军中,共抗叛军匡扶国难!日后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

    孔晟挥了挥手,南勇会心一笑。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通致果校尉委任状,高高举在头顶:请唐将军受此委任状!

    唐根水满面涨红。有些无所适从。

    这可是七品的官阶致果校尉的委任状,对于出身草莽的唐根水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改变命运。要说他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

    可唐根水毕竟是南宫望的拥趸,他对南宫望追随日久,即便是在这种诱惑下,还是扛得住,扭头望向了南宫望。

    所有在场的洪泽水寇都目瞪口呆,用极其艳羡的目光望着唐根水。

    这到底是哪跟哪啊,本来是一场冲突,结果却化为无形,瞬间又变成了唐根水被册封为校尉的大会!

    聂初尘都有些意外,暗暗为孔晟的不按常理出牌心惊摇头。

    南宫望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与孔晟对望着。

    他心里很明白,孔晟突然表演了这么一出,无非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对这些试图洗白归正的贼寇来说,七品的官衔的诱惑堪称无与伦比。只要能得此委任状,他们就成为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日后封妻荫子都不在话下。

    可南宫望也知道孔晟这是公然的阳谋。谁都明白,但谁都难以抗拒。

    孔晟似笑非笑,望着纠结难堪神色变幻正做剧烈心理斗争的唐根水。

    南宫望苦笑着叹息一声。

    他知道自己又落入了下乘,被孔晟的手段所逼。

    若是他不让唐根水接受委任状,唐根水固然会从命,但心里肯定生出嫌隙。而还不仅仅是唐根水,这些水寇恐怕都会产生芥蒂。

    而若是他让唐根水接受委任状,那么,变成朝廷七品命官的唐根水,还会是过去那个唐根水吗?

    “孔师弟棋高一着,山人实在是钦佩之至。“南宫望走到孔晟身边,压低声音道。

    孔晟微微一笑:“南宫师兄,小弟一片赤诚,为洪泽兄弟谋一条晋身之路,这也有错?“

    南宫望嘴角一抽。

    南宫望旋即淡淡道:“根水,难得孔督军对你如此器重,机会难得,你还不接受委任状?日后从军为朝廷奋勇杀敌,也好建功立业图个出身。“

    南宫望这话一出口,唐根水如释重负。

    他缓步上前,缓缓向委任状躬身下去。

    “致果校尉唐根水听命!“孔晟爆喝一声。

    唐根水将委任状揣入怀中,肃然回道:“末将在!“

    “本官任命你为步兵营副统领,帐下听命!“

    唐根水深吸一口气,眼角的余光从南宫望身上掠过,再次缓缓向孔晟躬身:“末将遵命!“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他向南宫望挥了挥手,转身握着方天画戟,牵马扬长而去。

    一场风波化为无形。而因为唐根水摇身一变成致果校尉,正式的官军将领,这在水寇中引起了轰动。所有的感觉到被冷落的不满怨言瞬间转变成某种试图立功的热情,南宫望无奈地仰天长叹,孔晟的手段如此鬼斧神工,在不经意之中,就将他死死压住。

    南宫望不得不承认,在权谋手段方面,他才是真正的初学者。而孔晟,早已是博学教授。

    孟赞躲避在人群中,目光直勾勾地紧盯着唐根水,眸光中闪烁着无尽的嫉妒和艳羡。

    聂初尘紧随在孔晟的身后进了官署衙门,孔晟停下脚步,扭头瞥向聂初尘曼妙火爆的身材,微笑道:“聂师姐,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了?”

    聂初尘格格娇笑起来:“你这小贼,当真是狡猾的紧!你跟南宫师兄斗心眼,可别把奴家给扯进去!反正我不管你怎么做,只要别对这些兄弟下狠手就行了。他们虽然粗野一些,但真要是上了战场,个个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要心里有数才是。”

    因为四下无人,聂初尘下意识地就用上了“小贼”,其实她自己都已经意识到,这样的昵称压根不是羞辱而是一种亲密了。

    孔晟耸耸肩:“那是自然。我当然不会亏待了这些兄弟,但是,既然人在军中,就必须要守官军的规矩,否则,犯了规矩,谁都护不住他们。”

    聂初尘一个箭步窜了过来,笑语款款地伏在孔晟耳边软言细语道:“你这小贼,光说别人,你什么时候向奴家兑现诺言呢?”

    聂初尘说的是当初在睢阳城内孔晟与她夜谈的某种承诺。实际上孔晟当初并没有真正开口承诺说一定会娶了她,只是无论怎么样,孔晟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跟聂初尘之间越来越是斩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

    说是亲密的爱人,还不是。但要说没有私密关系,不要说外人了,穆长风这些人都不信。而聂初尘在心理上,早就完成了角色的转换,她公然大摇大摆地住进了官衙内院,以孔晟的内眷自居,这恐怕在夏邑城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就算孔晟要否认,都否认不了。

    孔晟闻言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脖子,不着痕迹地向前方走了半步,避开了聂初尘吹弹可破的笑颜贴近,轻轻道:“聂师姐,你先歇着,我还要去城外练箭,先失陪了!”

    说完,孔晟慌不迭地夺路就走。

    身后,传来聂初尘清脆爽朗的娇笑声。

    聂初尘是性格简单直爽,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心机。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也知道男女之间,需要慢慢培养感情。反正她是认定了孔晟,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经营,假以时日,她相信孔晟会死心塌地地爱上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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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唐介绍:
大唐天宝末年,莺歌燕舞的江南因为一个现代官员灵魂的穿越而变得暗流涌动,这只先知先觉并力求掌控自己命运的蝴蝶,双翼轻轻扇动,在风花雪月的吟唱中悄然推动着历史前进的车轮。 ——————————————————————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侠骨传金柝,红颜照铁衣。将军百战死,英雄无归路。天子坐明堂,吾为天子师。回首千年烟云,我的壮烈如歌如泣,我的权唐没有遗憾。 《权唐》书友群437855842权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