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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虎     春秋小领主txt下载     春秋小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小公子哥的收藏

    “哦?”孙周毕竟是娃娃。即使他多么老成,儿童的好奇心还是很浓烈的,他马上问:“我为晋国公子,能知道这个晋国秘密吗?”

    赵武一摆手,吩咐随从回军营取东西,而后他继续说:“这件事牵扯到一件秘密武器,那就是‘弩’,韩伯跟我正在研究这件武器,可是这件武器还很不成熟,产量极低,性能也极不稳定——潘党就是被这件武器击杀的,因为我们不愿意提前让这件武器曝光,所以韩伯和我都不愿多谈此事。”

    “什么样的武器能够轻松杀死天下第二?”孙周好奇的问。

    坐在廊下的潘党平静的听着别人谈论潘党之死,很奇怪,他的情绪没有一点波动,仿佛别人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弩取来了,赵武对着弩弓解释:“这件武器制作极其麻烦,而且有一些部件特别容易出毛病,比如这弩弦,因为拉开弩的力量极大,所以弩弦容易绷断。至今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弩弦,来让它能保持稳定。

    再比如,勾住弩弦的扳机,我们现在只能用青铜制作,但青铜软,被弩弦拉扯一段时间,就容易变形,会在不经意间松脱弩弦,这样一来,弩弓上挂的箭便能随时射出,甚至伤害到使用人自己……”

    赵武定了定神,马上又补充:“最重要的是,一把合格的弩弓射击非常精确,有了这样的武器,一名农夫藏在树后,就可以射杀久经杀场的大将——这才是韩伯不愿这武器曝光的原因。”

    孙周拿过弩弓,好奇的打量起来,赵武指点他拉上弓弦,安放了一根弩矢,孙周拿起来瞄了一下,扣动扳机,弩矢嗖的一声飞出,准准的射在孙周选择的目标上。

    孙周脸色变了:“果然如此,连我这样的射术都能准确射中目标,更何况稍加训练的士兵,可怕,太可怕了。有了这件武器,人世间哪有养由基。”

    赵武指点着弩弓,又解释:“目前,‘养由基’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因为这武器射击频率不高,远远比不上一名熟练的弓箭手。

    正是这点特性,让我们很难取舍:如果把弩弓大规模装备军队的话,因为它的射击频率不高,在阻止敌军冲锋上,似乎效率不如弓箭。但它的准确性远远过了弓箭——这一优点却又令我们难以舍弃。”

    孙周轻轻放下弩弓,赞叹了一句:“武子果然仁义啊。”

    孙周看了这件跨时代的武器,没有赞赏赵武心灵手巧,反而称赞赵武仁义。是因为:无论怎么说晋国公卿大夫这次做的事情不地道,黑了赵武的功劳不说,事后毫无赏赐。但赵武对公卿大夫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句抱怨,反而平心静气的说起公卿大夫隐瞒此事的原因。

    这一点,放在大处说,他是为了维护晋国君臣的团结,维护晋国对外形象。从小处说,他也是为了保住晋国的秘密——一件对晋国极为有利的秘密武器。

    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国家军事机密。孙周不好再详细讨论。他夸奖一句便把弩弓放到一边,立刻有人赶上前来,把弩弓仔细收藏到一个木盒里……

    孙周看着弩弓被收藏起来。他摇着头,感慨说:“谁能想到天下第二的名将,竟然被这么一件小小的武器夺去性命,今后有哪位大将敢让人持有这种武器?……对了,我路过你军营的时候,听到营中喧哗不断,自古以来军营讲究庄严肃穆,我晋国尤其讲究军营整肃,怎么你的军营闹的,像开了锅,沸腾的鼎。”

    赵武躬身回答:“那是士兵们在做军中之戏。”

    孙周又问:“军中之戏?是蹴鞠吗?昔日周天王曾在军中推行蹴鞠,但也没有这么大的喧哗,你的军中之戏有何不同?”

    赵武答:“赵氏的军中之戏,是甲士之戏,需要披甲游戏,因为对抗激烈,所以喧哗不断。”

    孙周悠然神往:“我曾问过郤至,他说这次鄢陵之战,唯独你的军队伤亡微不足道。不过,他倒是狠狠嘲笑了你家士兵的装备,说你偷工减料,做铠甲只做前面的甲片,制作战戟还把战戟的横枝缩小成一个小勾。

    然而,即使语气里充满嘲笑,他也对你家私兵的体力颇为赞赏,据说你的士兵在鄢陵打着火把搜捕蛮军,彻夜未眠,第二天居然还有体力爬起来追击楚军,这份体力。让他实在难以想象——你是怎么把他们操练出来的?难道就是这军中之戏的功劳?”

    赵武点点头,又吩咐侍从回军营取东西……哦,那名回去取东西的士兵已经跑了三趟了,但他这种折磨还没有结束。整整一天里,随着谈话的进行,他都在不停的被赵武指派去军营去物,把赵武谈到的某种东西取来供孙周观赏。傍晚时分,这名来回奔波、疲尽力竭的士兵趴在营门口哀叹:“都说我们家主是天下最倒霉的人,被人指使的团团转。现在看来,我比我们家主还倒霉啊,整个军营里,还有谁比我跑个不停,还有谁比我更倒霉?”

    侍从第一次取来的,是两套足球服,两套棒球服,以及相应的球具。赵武让侍从们穿上防护甲,亲自向孙周演示——古老的蹴鞠因为对抗性不强,以至于近乎表演。现在它们已被赵武大加改动,足球的形式更接近橄榄球,这种打法凶狠,可以踢、可以抱,可以摔跤的拼抢活动,很受军国主义的晋国欢迎。于是,一个问题来了。

    “这种踢法,士兵们很容易受伤,尤其是一个抢到球的人,会有很多人扑上去,又是压,又是摔。以前没有防护甲的时候,士兵们因此屡屡受伤……嘿嘿,满晋国都知道我赵武穷,到现在领地内的人口只有原先赵氏的十分之一,所以——每一个武士都是我最宝贵的资源。为了不让他们在游戏中受伤,我制作了这套游戏用品——防护甲。”

    孙周敲了敲那防护甲,好奇的反问:“柳条做的?”

    赵武显得兴致勃勃:“当然,说起来这套防护甲的诞生,还要追溯到我赵城的棒球运动。这种棒球运动打击的是石球,被击飞的石球度很快,人来不及躲避,很有一些人被球打破脑袋。于是我让铜匠们制作了一顶头盔,结果他们给我制作出一个稍微深一点的铜盘子来……”

    赵武用铜盘子来形容最初诞生的那副铜盔,其实还不如用“二战时英国士兵的汤盘头盔”来形容更确切,而后来,铜匠依据他的意见修改出来的第二顶头盔,更接近二战时的德军头盔。

    赵武尽量用古人听懂的语言解释这些防护设备的演进过程:“……头盔做好了,可是因为石头飞的快,许多人的脸部也频频受伤,于是我们又不得不开脸部护甲,这脸部护甲要与头盔连在一起,遮住武士的脸,还要让武士能看清快飞舞的石球。

    一时之间,工匠们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技术手段,此时,有一位曾经编过柳条甲的工匠建议,不如用新鲜的柳条编出一个头罩来,而后把这个头罩烘干固定……

    这倒启了我,既然柳条能做面甲、木甲,为什么不能做其他的甲,用柳条制作头盔岂不更方便,更便宜,于是这套防护甲就诞生了。我赵地多山,倒不缺柳枝。

    军中之戏推行之后,凡参加这两支球队的人都能免费得到我送的一套木护甲,结果,这次我招来家中预备役(羡余),那些预备役士兵因为没有正式铠甲,他们就将我送的游戏装备——防护球衣穿来了。而后,无数身带球衣球具的预备役来到,反勾起了士兵游戏的瘾头。公子那天经过的时候。诸军正在比赛。”

    赵武给孙周解释了一番两种游戏的规则,孙周拿起一根棒球棍,端详一番,询问:“这么说,棒球这个玩意,两个人在一起就能玩耍,不分场地……你跟我说说,这游戏怎么玩?”

    赵武站起身来,介绍说:“这棒球玩起来,先要进过训练:先要找几个石球吊在半空中,而后练习用棍子的三分之一区去击打静止的球——这三分之一区就像是剑的最锋利区。等练到手熟,到每次都能击中球的时候,可以更进一步,练习打中摇摆中的球,再进一步,就是一人投掷,一人挥棍击球……”

    孙周指了指棍子上的一圈红油漆,问:“这标志又是什么?”

    赵武又向这位好奇宝宝介绍棒球棍“甜区”的作用。孙周听完,抡着棍子挥舞了几下,笑着说:“这下好了,我常常感到身子弱,又没有地方出去游玩,有了这种游戏,我在院子里也能玩耍一番,太好了,小武,你我两人来玩一局。”

    赵武起身答应,孙周挥了几下棍子,突然又想起一事,马上又说:“看看我,竟然忘了……刚才你介绍弩弓的时候,我还想请你看看我收藏的刀剑——武子你心思灵巧,看了我收藏的刀剑,一定有所启——这是正事,且让我们把正事做了。”

    孙周放下了球棍,领着赵武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周王室历经数百年了,在这样的王朝下,孙周的收藏品琳琅满目,既有刀剑,也有各种各样的器皿,孙周领着赵武走到陈列架边,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炫耀:“你瞧,这是我收藏的三柄最古老的刀剑,它们都来自商代,武子,你在其他地方可曾看过商代刀剑?”

    赵武凑近收藏架前,孙周指着其中两柄剑介绍:“这两柄曲柄剑,其剑身平直,中脊起棱。曲柄,柄上装饰着几何纹,一柄柄是羊造型、一柄剑柄为马造型,是我找到的最古老的剑——我想,它或许也是殷商第一柄剑,因为我再也没找到比它更古老的剑。

    这柄剑充满游牧民族风格。兽下部有环,柄与剑身一侧,或两侧都有凸出的、形似锯齿的小尖齿,这大概是作为剑格存在的,亦即格斗时锁住对方的剑。”

    赵武神色激动的摸上了那柄剑,心中念道:这剑到了拍卖会上,该卖多少钱,一亿,两亿——咱还只收欧元不收美元。

    赵武神色痴迷,孙周不得不举起旁边一柄青铜刀,同刀敲了敲赵武手中的剑身,以提醒赵武:“你看,这柄刀也是商代的,这风格与我大周不同,刀身微弯但依旧保持形似剑身的平直,只是刀尖翘起。刀身小尖齿(剑格)锋利……”

    赵武赶紧抓过这柄商刀,他左刀右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哪个都不舍得放下,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换,我跟你交换——公子需要什么,咱俩交换一下。”

    孙周轻笑起来:“也是一个痴人——武子喜欢,尽管拿去。这刀剑在别处罕有,但此地是宗周,只要细心收集,还是能找到的。”

    赵武一转身,立刻把一刀一剑塞入齐策怀里,吩咐:“包起来,赶紧包起来……公子,你还有什么?”

    孙周领着赵武继续转:“这些是曲刃剑……这些是柳叶剑,都是些当代的剑。我还收集有几柄楚剑吴剑,且让我看看放在哪里……”

    曲刃剑剑身较宽,剑刃弧曲,茎与身之间没有剑格,柄顶部挖有凹槽,凹槽内嵌有用石料、赤铁矿、青铜等材料磨制铸造的,或用泥捏烧制的剑柄段加重器,又称“枕状物”或“枕状器”。这种剑的剑身都有些像拉长的葫芦,有的在剑身中部向两侧突起尖角,有的全部是曲线……

    赵武拿起了一柄曲刃剑,他已经忘了身边有人,痴迷的自语:“枕(状)器,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东西,简直太神奇了……齐策,赶紧把我们的随军工匠喊过来,请他看一看这柄剑。”

    齐策尴尬的笑一笑,孙周轻松自如的摆摆手,说:“痴迷的人真诚,武子是个真诚人……你去喊人搬吧,师偃,不如你来教我玩一下这棒球,留下你的主上在这里欣赏刀剑。”

    赵武完全没有听到身边人谈论,他手里挥着曲刃剑,忘形的自语:“没错,剑的刃部长了之后,重心就在剑的中央,挥舞起来有头重脚轻的感觉,加了这么一个枕状物后,剑的重心移到了剑柄部位,这样,挥舞起来,剑刃部分仿佛就是手臂的延长,一点感觉不到失衡感,妙,快让我们工匠过来看看。”

    这年代,其实很多技术说起来都非常先进,只是信息传播的手段缺乏,用竹简根本无法传播图形,而有些知识如果不是亲口传授的话,别人根本无法知道。赵武紧急唤自己的工匠过来,观赏这些宝剑,查看这些已有的技术,就是想让工匠们更多的了解同时代的技术展。

    不久,一群工匠小跑着跑了进来,他们在门口诚惶诚恐的向孙周鞠躬磕头,孙周宽容的挥挥手,让他们去见赵武,这些人跑进孙周的书房,不一会儿,一个个兴奋如狂的跑了出来,奔向自己的军营,仿佛不亲手实验一把,满脑的想法会让他们坐卧难安。

    孙周正在挥棍练习击球,看到工匠们疯狂的跑出去,他回身对师偃说:“人都说武子心思灵巧,这些刀剑我日日看,也没现其中蕴含什么道理,没想到武子一眼瞥过,就能说出无数的道理,我听说武子是由你们这些家臣教导长大,看来,你们这群家臣也不简单啊。”

    师偃尴尬的笑着,恭敬的解释:“主上的聪慧可不是我们所能教导出来的,我等只是尽了抚养之责,说起来,教育主上还是多亏了程婴。”

    孙周叹了口气:“可惜了程婴,真是一位国士啊。”

    孙周感慨完,眼角瞥见廊下的武士昆正闲着无聊,用弓弦拨打着树叶,弓弦上并没有箭,可这名武士有模有样的拉着空弦,弓弦弹出的风吹的树叶直晃。

    孙周笑了:“这名武士好射术,为何不让他射几只鸟来,我们也好做一顿烧烤大餐。”

    师偃笑了:“公子,若论做菜的手艺精妙,还要看我家主上的,那小炭炉已经升好了,肉条已经酱了许久,公子还是等会儿吃主上的烤肉吧,鸟就算了。”

    师偃推迟,是因为弓箭到了潘党手里,后者就成了“杀神”,让这样的人在孙周身边拨弄弓弦,很危险滴。

    所以师偃特别提起赵武的手艺,想把孙周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其实孙周提这句话,是变相的讨要这名壮汉做自己的侍从。作为贵族老师,师偃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但谁敢把潘党交出去?

    孙周听了师偃的话,放下了球棍:“人都说武子灵巧,原来世上真有一通百通的人,连厨艺都如此在行。只是让武子亲自烧烤,未免有点不恭……”

    师偃赶紧向齐策使眼色,齐策冲进孙周书房。不一会儿,他揪着手里拿着好几把剑的赵武跑了出来,只听赵武不停的喃喃:“好多钱,值好多好多钱。”

    孙周笑了:“武子若喜欢,不妨都拿去,我这里也用不了如此多的剑……”

    赵武听见这话,仿佛从梦中惊醒,他跳起来,嚷道:“快回军营,让侍从拿酒来,把所有的酒都拿来,还有绒布,毯子,能拿来的都拿来。”

    齐策脸色有点难看,孙周轻笑:“武子,你率军在外,还是谨慎一点,我这里也无需那么多东西,倒是你的酒很好……还有绒布,我听说这个布柔软,列国公卿都拿它制作小衣贴身穿着,郤至这次来周室献俘,也供上几匹绒布,你送我一车酒,一车绒布就行了。”

    孙周这是提醒赵武,他如此大张旗鼓的送礼给一名晋国公子。消息传回去,国君一定记恨,所以还是不要惹人注目的好。

    齐策眼珠一转,立刻跑出去安排——这个狡猾的家伙出面了,事情自然办的不为人知。

    接下来几天,赵武倒是与孙周玩到一起,两人穿起防护衣,像孩子一样打着棒球,赵武还利用石球明了类似打弹子的游戏,然后与孙周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玩着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数日后,赵城送来急报:中行姬于甲午日生下一个儿子,同日,嫡妻智姬也生下一个女儿,稍后,赵巧人生下了赵氏的第二位男性后裔,赵武听见大喜,大呼:“成了!”

    稍停,赵武回过味来:“你说是在甲午日生下来的孩子,怎么来鄢陵搬粮食的人不顺路送信来?现在才送信来?”

    师偃拽了拽赵武的袖子,提醒:“主上,小孩子刚生下来,畏惧鬼神,是不能说出去的,直到满月后,母子平安才能报告亲属与邻居。否则,孩子容易早夭。”

    赵武明白的点点头,送信来的东郭离又问:“师修派人送信,询问主上如何赐名,他说,恐怕主上百啐(百日)那天不能返回,可是那天需要祭告祖宗,必须给孩子命名,请主上赐下名字。”

    赵武想起自己刚才那声呐喊,马上回答:“名字是现成的,一位就叫‘成’,另一位嘛,甲午日生的,或叫‘甲’、或叫‘午’。”

    师偃建议:“还是叫‘午’吧,既然中行姬先生的,嫡长子就是赵成,另一位叫‘甲’不是很妥当,还是叫‘午’比较妥当。”

    “就这么定了”,赵武马上把儿子丢到一边,招呼东郭离:“来来来,我的工匠们新近研究出来了几种剑柄与武器的制作法,你把这几件样品带回去,此外,我从公子周那里找到了周室里几名有经验的陶工,他们会砌一种长形的陶窑,你把他们带回去,指点我们的陶匠改装陶窑。”

    赵武所说的“长形陶窑”,就是周代著名的“龙窑”,而他自己领地里制作的是馒头窑。馒头窑适合走精品路线,它产量小,不像龙窑那么长大,一次可以生产很多陶器,而龙窑,只要稍加改变就能成为一座砖窑。

    东郭离一边答应着,一边汇报:“领地里现在正在分粮食,工匠们正在日夜加班,把多余的粮食酿成酒,藏入土窖中。主上说挖空半座山作为酒窖,我们正在动手。这次送回去的新奴隶已经分配下去了,预计那酒窖下月完成。现在,赵城百姓都期盼他们的子弟回去,主上,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打完?”

    东郭离这里念叨,武鲋小跑着进来,报告:“新军佐郤至传信:说周室大夫尹子已经准备动身,车马即将出东门,请我军整军随行。”

第五十四章 我怎么收税,要你管?

    时间紧迫,东郭离加快了汇报的语:“主上,这次我送来了秋衣三千件,但如果战争持续下去,我们还要准备冬衣。现在赵城内男子数量极其不足,大部分预备役已经被抽调到国都附近,如果这一仗需要跨越寒冬,恐怕明年的日子就难过了——青壮年都在打仗,我们的冬麦还没有种下去,明年开春没有收成啊。”

    对东郭离这个疑问,赵武也无可奈何,他稍稍想了想,又吩咐:“公子周在这里,不如我们也在周室开一座店铺吧,周室虽然衰落,但给王室卖东西,一定挣钱。把我们的‘原地’庄园利用起来,直接面向周室贩售货物……另外,想办法问问孙周,看哪里能买到粮食……目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只能等我回去再说了。”

    齐策拱手请求:“主上,你如今出兵在外,公卿大夫都待在国都,国中的情况我们一无所事,我随主上出征也干不了什么,不如我先回国内,替主上运作联络。”

    赵武跳上战车,想了想,回答:“也好,你让师修过来,把师偃也撤回去,都出征几个月了,师偃也该回去看一看自己的家了。”

    齐策躬身送赵武出营,他提醒:“主上,这次去沙随——凡事能推脱则推脱,绝不要事事争先。”

    赵武大笑:“我当然明白,我受了那么大的欺辱,如果还像没事人一样听他们指派,真当我是个面团……齐策,请致意公子周,就说我先走了。”

    这一路行进,郤至有意识的不来赵武军营骚扰,想必他也很不好意思见到赵武。

    于是,赵兵一路逍遥进入沙随。

    国君厉公似乎也不好意思见赵武,但等赵武一入营,他立刻派随从胥童过来问话。胥童第一句话让赵武闻出了阴谋的味道:“寡君问:武子,国中下达召集令,为何你只带来了两千甲士,兵车数量也不够,其余的武士与兵车呢?”

    春秋时代,“寡君”既是自称也是尊称,当它是尊称的时候,意思是:“我国那位独一无二的家伙”,或者“我国那位至高无上的家伙”。这种尊称一般出现在外交辞令上,本国外交使者经常如此对外称呼,而代国君问话的人,也可以用这个称呼尊称国君。

    国君这是在寻找赵武的错误,以掩饰自己的错失。

    赵武拱了拱手,平静的回答:“他们交税了。”

    交税的人不再交纳军赋,这是惯例。

    胥童愣了一下,马上又问:“寡君问:税呢?”

    赵武脸阴了下来,他摆手招呼人递上宝剑,阴阴的回答:“君上是在问‘征’,还是在问‘税’?”

    赵武这句话是反驳。

    他是贵族,他可不是纳税人,他是“纳证人”。向国君交纳的是“征”不是“税”……至于他领地里的税,他爱怎么收,愿意收多少,国君似乎无权过问——这是他的“领权”。

    这就是封建!

    问一个纳证人税的问题,即使你是国君,手伸得也太长了点。

    胥童眨了眨眼,马上问:“寡君问:现在才是秋季,召集令下达的时候是春季,春季可不是收税季节,你怎么就收税了?”

    赵武慢慢的抽出宝剑,语气越冰冷:“你以为只有郤至能杀你吗?我便杀不得你们吗——我刚刚回答一个问题,你马上顺着我的话题用‘寡君问’来询问我——这到底是君上想知道,还是你想知道?君上何曾知道我怎么回答?难道君上是在派你这位嬖人来侮辱我吗?”

    胥童见到赵武气势汹汹挥舞宝剑,猛然想起:传说中,面前这个人是格杀了天下第二的人。他立刻跳了起来,倒退着退出赵武的军帐,神情狼狈。赵武不依不饶提剑追了出来,阴阴的说:“虽然这问题不是君上的提问,但你既然问了,我给你一个答案,答案是:要你管?!”

    赵武这话既是回答了国君,也是回答了胥童。

    简单的说就是:没错,我是只带了两千士兵参加战斗,其他的预备役我没有拉上战场,我的兵力人数远远不够规定的员额,又怎么了?那些没有上战场的人,他们交税了,所以无需承担军事义务。

    你问我他们交的税在哪里——这话你不应该问,我向国王交纳的是“征”。只要我“纳征”的数目一个钱不少,你管我怎么向领地百姓“收税”?

    没错,那时是春天!春天里我让百姓交纳了整年的税,那又怎样?我喜欢让老百姓半夜三更到我的厕所里交税,纯属个人爱好,纯属行使我的“领权”,要你管?

    只要我交纳的征税数目没有缺少,只要我领地内的老百姓愿意,我想怎么收税,你管不着!

    胥童确实怕赵武动手。

    实际上国君真有点不好意思见赵武,是胥童建议来找茬,让赵武不好意思当面提自己的战功。但胥童也知道,如今别国的卿大夫在场,赵武真要动手杀了他,国君也不好意思处理这位大功臣,而其他国家的国君与卿大夫不免还要冷嘲热讽几句,所以,他胥童死了白死。

    胥童有胆量来找赵武,是听说赵武特别能忍。

    晋国卿大夫都解散了自己的私兵,指示这位小娃娃继续战斗,这小娃娃居然乖乖遵令,孤军在郑国一待一个月,而且饿的连楚军霉的粮食都打扫回家。所以胥童觉得。这样的小娃娃,欺负一下也无妨。等赵武低头认了错,他就给国君找见了不奖赏赵武的理由,一方面稍稍报了点家仇,另一方面在国君面前也立下了功劳。

    赵武提着剑追出营帐的情形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宋国、齐国执政嘴角含着微笑,卫国国君卫献公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他拍着手,笑的乐不可支嚷:“这便是杀了‘天下第二’的武勇吗,刺啊,你倒是刺下去啊!武子。寡人支持你,快刺!”

    杀一个嬖人,对于贵族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卫国执政孙林父吓的脸色青,频频用目光劝止自家国君,可他的目光对卫献公无效,因为这小屁孩压根不知进退,继续嚷叫:“刺啊,你别光比划。挥挥手,一切都结束了!”

    无奈之下,孙林父只好做和事老,过来拉着赵武的肩膀,低声劝解:“小武子,这位是国君的近臣,列国国君面前,给留点体面。”

    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有邾人,他们看到胥童逃的狼狈,齐声哄笑:“胥大夫,这是格杀了‘天下第二’的猛士,你若有胆量挑战,当初在鄢陵战场上怎么不要求与潘党‘致师’,或者,你也带一千人去追击楚军十五万大军?”

    邾人这句话,算是正式揭开了潘党的秘密,也揭开了晋人的伤疤。

    晋军领军统帅智罂只好跳了出来,呼喊:“小武,到这来!休得理会那胥童。”

    荀罂说“休得理会胥童”,实际上再说:别理那些煽风点火的各国君臣。

    赵武提着剑走入智罂军帐,智罂先恭贺了赵武有了后嗣——当然,他是在恭贺自己的女儿替赵氏立下了大功。寒暄过后,智罂问:“潘党是怎么回事?我来的时候问过韩起,韩起哼哼的不肯说,他父亲倒是交代了一些事情,现在我要听你说说。”

    赵武一招手,侍从递上一个木盒,木盒里装的就是那支弩弓,赵武把对孙周的话重复了一遍。智罂感慨的拍拍赵武的肩膀:“小武,仁人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算了,这种说法对国君也是个台阶,把弩匣给我,我去跟国君说说。”

    赵武痛心疾:“我的一个标准师啊,岳父,能要回来点战俘吗?”

    智罂笑了:“小武,这事就算了吧。那些奴隶已经分配到各家中,怎能再讨回来。”

    赵武舔着脸说:“那么把甲氏赐给我,那地方原本是狄人的地盘,土地荒芜,河泽泛滥……我也不要国君为难,把甲氏故地赐给我,我自己着手开——岳父,你也知道,赵地的耕地少,我每年都为粮食愁。”

    智罂马上赞同:“没错,你出口讨要甲氏,国君一定肯的。再加上这件武器,既能遮国君的丑,也能显示我晋国大夫的团结……我去跟国君说。”

    当日,直到夜晚降临,智罂才返回自己的军帐,看到赵武哼着小曲,在他帐篷里架起了小炭炉,细心的烤着肉串,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毫不客气的抢着吃赵武烤的肉,智罂笑了:“你这厮,真没办法说你,别人受了你这么大的委屈,恐怕早已暴跳如雷了,你还有心哼着小曲烤肉——给你!”

    赵武看了一眼智罂手上的东西,反问:“什么东西?”

    智罂回答:“竹符——有了这个东西,你可以调集军队对外用兵。不过君上说了,国中不会支援你一兵一卒,你要引得甲氏狄人大举入侵,便狠狠处置你。

    还有这个,国君许可你五年免征……不过,君上有点沉不住气,他把你的弩匣向列国君主展示了,解释了晋国对击杀潘党一事保密的原因,并请求列国君主也对此事进行保密——这小孩,他这么一说,估计明日这消息就传遍天下。”

    赵武从炉子上拿起一串烤的吱啦吱啦响的肉,万事无忧的说:“那是该韩伯操心的事情,我手头的弩匣已经交了出去,列国刺客要想夺取这件武器,只有去韩伯府上碰碰运气……”

    智罂像被烫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勃然大怒:“你这小子,我家娇娇才生了孩子,你庄园的武士都带来了,这还了得……”

    赵武漫不经心的说:“我赵城虽然城墙残破,但也不是随意可以攻进去的,再说,现在有了国君的竹符,我可以把预备役全部调回去,怕什么。”

    智罂在地上转了一圈,心中不安的说:“不行,你身边还有师偃闲着,我看你手头有两千铁甲军,一千木甲军,你让师偃带一千人回去——国君孟浪行事,把机密透露出去,想必也不会责怪你调兵保护庄园。”

    赵武顺竿爬:“那就让一千木甲军回去。只是这样一来,下军留在这的兵力太少了。”

    智罂奇怪的看了赵武一眼:“你手头的铁甲军应该战斗力最强,为什么不派他们回去?再说,这些铁甲军从春天就开始打仗,也该回去看看了。”

    赵武摇头:“铁甲军有两千,让他们回去,就不能厚此薄彼,必须让他们全部回去,否则他们要闹事。而一旦把铁甲军全部派回去,我手头只剩一千木甲军,那些都是预备役,打不成仗。”

    所谓“木甲军”,春秋时代也称“柳甲军”,也就是身穿柳条编织成的藤甲。但这种甲,对于小国家来说已经是上等装备了。

    赵武这么一解释,智罂明白了:“我手头的兵力也捉襟见肘,先前陪你参战的五千私兵已经解散回家,目前下军所有的智家私兵是新招募的,只有一万一千人。说起来,真正遇到战斗还要靠你出力。

    我听国中卿大夫都在夸奖,说你的私兵体力实在好,在野地里搜索了一夜残敌,第二天还能爬起来追逐楚军数十里,真是好士兵。”

    说到这些兵,赵武脸色便苦了,他伸出指头,盘点着:“岳父,你知道吗,现在这群期服役的士兵每天要花掉我多少钱,我每天坐在帐篷里都盘算着花费,感觉我口袋里的钱像喷泉一样,不停的向外涌去,这样打下去,花多少钱算是头。”

    智罂也被烤肉的味道吸引,他走到火炉边,奇怪的看了一眼那位埋头抢吃烤肉,丝毫不管赵武的赵氏家将,举起烤肉串说:“我跟国君说了,如果打败郑国,应该允许你参与“征(税)”的分配,以酬谢你的大功。”

    赵武恨恨的扔下烤肉钳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们国家出动数万大军,四军齐出,都没有让郑国屈服,现在凭借我们下军一支残军,就能让郑国屈服?你问问国君,他自己相信这种事吗?”

    智罂叹了口气:“联军内部也不合啊,国君拘捕了鲁国执政季文子,后来还是士伯出面劝解,才放了季文子,据说拘捕季文子这事,郤犨受了贿,与鲁国内贼勾结……”

    赵武摆手:“算了,这种鸡皮捣蒜的事情,我没兴趣,竹符拿来,免征令给我,我还是回去睡觉,唉,睡梦中也要想着我那哗哗流出的钱财。”

    赵武领着身边的壮汉扬长而去,地下扔了一堆烤肉钳子,炉火上还烤着几串肉,智罂品尝了一块烤肉,竖起大拇指夸奖:“这小子……咦,似乎有点大麻的味道,不过分量很轻,滋味很淡,不足以杀人,却可让肉变得更鲜嫩可口,怎么回事?武子怎么知道这个秘法?”

    转眼又看到赵武扔下的酒瓶,他举起酒瓶品尝了一下,评价说:“好酒!”

    七月,沙随之会结束,会议期间,国君始终没有接见赵武。赵武也懒得去奉承这位不知进退的国君。会议结束后,智罂领着多国联军转向郑国,从郑国最北方打到最南方,在郑国的田野中,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但所有的郑国城池都似乎难以攻克,智罂无奈,转向了依附楚国的南方小国:陈国与蔡国。

    夜幕降临,荀罂彷徨无际,走出自己的营帐巡视大营,走到下军左矩位置时,忽然闻到一股香味,荀罂微微一笑,顺着味道走向左拒一座营帐。

    撩开帐篷的帘子,荀罂被帐篷里的酒味熏的眯起了眼,只见赵武坐在帐篷中央,手里拿着一卷子竹简,他身边一个干瘦的老头,那是新来的礼仪教师师修,正在给赵武讲解春秋礼法。

    大帐里炉火烧得很旺,赵武桌案上右侧堆着老高的竹简,左侧燃烧着两尊小炭炉,一尊小炭炉上面架着一个铁板,铁板上的肉被烤的吱啦吱啦响着,透出浓重的香气。旁边一个小炭炉上放着一个瓦罐,瓦罐里浮沉着几个锡制的酒樽,其中一个酒樽敞着口,帐篷里的酒气正是从那个酒樽里冒出的,那是一种山楂果的甜香。

    荀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侍从退下,他不客气的坐到赵武身边,先冲师修拱了拱手,恭敬的说:“修子,孩子这么大了,依然教导不断,不放弃老师的责任,真是一名国士啊。”

    荀罂对师修如此恭敬,称呼对方为“修子”是最近的事情。最近,随着赵武在列国名声渐渐传扬,许多人不免对教导赵武的几位家臣充满崇敬。在古代那种缺乏信息传播手段的情况下,几位孤臣能够在毫无家族背后的支持,仅仅依靠口传心授,教出这样一名出色的弟子,许多人不免猜想,也许那群家臣掌握了非常先进的教育方法。于是,他们对这些家臣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已有不少大家族将这些人树立为榜样,用于引导自己的属下。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师修与师偃被贵族们尊敬的称之为“修子”、“偃子”,这两人在赵城开办的、专门教育赵城孤儿的学校也变的门庭若市,贵族们都想把自己的子弟送到这两位门下,期望这两人能教导出类似赵武的杰出来。

    荀罂这是夸师修,师修礼貌的躬身与晋国第六位正卿行礼,而后说:“老师勤奋,也需要弟子努力,所谓教学双方互相长进(教学互长),就是这个意思。”

    师修这是变相恭维了赵武的好学不倦,赵武自然也要谦逊一下,他回答:“活到老,学到老!”

    其实他想说的是:拼命拼命,不拼没命。

    这两人的桌案前,那名魁梧的武士昆神情自若的烤着鹿肉,他不停的用夹子翻一翻肉,查看一下肉排的鲜嫩度,觉得可以入口了,他就夹起一块,也不谦让座位上方的主子与老师,自顾自的大口嚼起。

    荀罂早就对这名武士与赵武之间奇怪的主仆关系感到诧异,但一向注重礼节的师修对此事视若无睹,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干预赵武的家事,便也学着对方的动作,随意的夹起一块酱好的肉脯,扔到铁板上烧烤起来。

    “八分熟,最多八分熟,才鲜嫩入口,过了火候,肉就有点老了,嚼起来费劲”,赵武停下了阅读,手里拿着竹简,好心的提醒。

    荀罂叹了口气,嘟囔一句:“我这几天注意看了一下,现你对士兵可真是爱护,每有受伤者,你总是亲自动手进行包扎,予以诊治,士兵们都视你为亲生父母,武子,这掌握军心的能力,实在高明啊。”

    停了一下,荀罂翻了一下肉块,头也不抬的提醒师修:“烤的时候少加点麻的种子(大麻),那东西危险……都说赵氏武士体力强劲,我们从郑国打到了蔡国,如今困顿于蔡国之下,进退两难啊。”

    荀罂这话是隐晦的指责,他在说:小武你不努力啊!人都说你的士兵体力好,可我们从郑国打到蔡国,其余三国联军在围城的时候,好歹还呐喊一下,唯独你的士兵连呐喊都不愿意做。

    每次到了城下,别的军队在那里扯着嗓子喊,你在城下架起了小炭炉烤肉,结果,“赵武烤肉”成了列国一道风景,郑国、陈国、蔡国的士兵都喜欢看着你在城下烤烤肉,叫几个自己的士兵上前品尝,鹿肉吃完了,炉火熄灭了,你就拍拍手收兵了,这样打,可不行啊。

    赵武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兵无战心啊……等等,你说大麻种子——哦,好像火锅里都放这东西,我竟然不知道……修,你带来的调料怎么混入大麻?”

    师修离席而起,赔礼:“我出来的时候,货物是师偃打点的,师偃做事应该不会出错。至于大麻种子——调料里绝不会混入这东西,我赵氏没这东西!”

    荀罂深深盯了师修一眼,闲闲地说:“这东西不要碰了……说正事,我们下面的仗怎么打?”

第五十五章 专业抢劫者

    下军现在的士兵。大多数都跟赵武一样,都是一些被边缘化的中小贵族,国君欺负不了大贵族,只能拣这些中小贵族动手,让这些人跟赵武一样期服役。可这些人都是与赵武一样的脾气,因为势力小,所以格外珍惜自己手头上的兵力,绝不肯轻易投入到消耗战中。

    结果,晋国的下军从郑国打到蔡国,每次围住一个城市,其他三国联军站在城脚下呐喊,荀罂奋不顾身指挥自己的私兵奋战,分配在左矩的小贵族就拿赵武当榜样——我站在城下看风景,连呐喊都懒得张口。

    在这种情况下,荀罂从北打到南,毫无收获那是必然的。

    荀罂再次把肉脯翻了个面,盯着烤肉炉说:“国家危难,国君有令,我荀罂不得不披甲持戈,怎能对自己的职责敷衍了事,武子。不能这样啊。”

    赵武随手塞给对方一把小刀,呼喊道:“军佐,我昨天呼喊士兵战斗,谁知道士兵却问我,这是为谁而战——为谁而战?这是个问题。”

    荀罂看了看赵武递上来的小刀,诧异的问:“商匕?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竟然用来切肉吃。”

    赵武笑着反问:“难道它不是用来切肉吃的?”

    匕字在古代有食勺、匙之解,它就是商代人用来切割肉,而后当勺子用的吃饭工具。这东西就是当初赵武在孙周那里看到的商代小刀。

    赵武笑了笑:“孙周送我的,听说已经有千年历史,古董啊。”

    荀罂爱惜的看了看小刀,赶紧撩起衣襟,把小刀仔细擦干净,而后揣进自己的怀里,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你的士兵为什么这么说?”

    赵武放下了竹简,回答:“我的私兵告诉我:如果我说需要他们为赵氏而战,他们哪怕衣不蔽体、刀剑断折、气力耗尽,也要血战到底。因为他们知道,我虽然今年没有收入,嗯,恐怕明年也没有收入,但我答应给他们的报酬决不会赖账。而国君,那就难说了。”

    荀罂低头,他四处寻找切割肉的工具。旁边的昆又给他递上一把小刀,这把刀是铁制的,形状几乎与商匕一模一样,荀罂看了一下。开始用刀切割肉脯:“虽然如此,但我们晋国乃是大国,既然到了陈、蔡两个小国,如果连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们霸主的威严何在?你还好说,而我回国,恐怕无面目见公卿了。”

    赵武叹了口气,师修在他背后捅了捅赵武,赵武勉强说:“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就热热身,替你攻下眼前这座小城。”

    荀罂刚才说的是感伤身世,他在楚国做了九年俘虏,被父亲营救回国后,一直担任下军佐的位置,从来没有得到升迁,现在,连他的侄子荀偃(中行偃)官职都到了他的上面——春秋时代讲究长幼尊卑,侄子的官做得比他还大,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

    而晋国现成的叔侄例子还有一个,比如三郤当中的郤犨,他比郤至还年轻。当官比郤至还要晚,但因为他是郤至的叔叔,郤至主动让出了新军将的位置,自己担任新军佐。对比三郤,荀罂面对荀偃,处境更尴尬。

    多年以来,荀罂一直是“千年老留守”,每次国家动大战,他总是留守国内,所以也没有军功得以升迁。这次出战,是他回到晋国后第一次领兵出击,如果落得一个灰溜溜的结局,回去后更要接受别人的嘲笑。

    荀罂是感伤身世,所以才出刚才的感慨。师修感觉到自己受到这位晋国正卿的重视,不能不有所回报,所以他在背后使劲捅赵武,希望赵武能在关键时候拉自己的岳父一把——他负责看护智姬生产,这段日子来,已经对智姬生出了爱护之心,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智姬的父亲陷入困境。

    荀罂瞪大了眼睛:“敢情我军多日徘徊不前,在你看来仅仅是儿戏?你明天只要热热身,就能攻下眼前这座城市——你早干啥去了?”

    赵武再次开口:“军佐,你说,凭我们现在的军力,能围攻陈、蔡两国的国都吗?”

    赵武称呼自己的岳父为军佐,是跟鄢陵大战中,栾姓一样,都表示——我们只谈军务,不谈其他。

    荀罂低头想了想。回答:“我早知道这趟出兵是出力不讨好,这次我们不仅不可能压服郑国,连陈、蔡两个小国也对付不了。但鄢陵大战后,楚军全身退走,我们必须向列国表明晋国的胜利!我们必须对列国保持持续的压力,这就是我带军出战的意义。

    我不求胜利,只求代表晋国,让列国知道我们维护霸权的决心。虽然如此,就我私心来说,打不过郑国,收拾一下陈、蔡两个小国,也算表明一下心境,可惜啊……”

    赵武重新拿起了竹简,闲闲的说:“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晋国四军全到了,恐怕也打不下陈、蔡两国。”

    目前,连赵武这样的老实人也开始偷懒,可以想见国内其他的贵族是什么精神状态。

    这场仗,个个贵族自备私兵,自备钱粮替国君战斗,即使打胜了他们也只有损失没有收获,但国君却压根不想给贵族们补偿,反而吞没了贵族的献俘。转而赏赐给身边的那群马屁精。

    对国君这种行为,晋国的贵族们已经怒火滔天,但国君变本加厉,因为他觉得对身边马屁精的赏赐还不够丰厚,所以在沙随之会后,他回到国内开始羞辱那些中小贵族,以兵员不够,作战没有功劳等各种名目,剥夺贵族的封地,转而将这些封地赏赐给自己身边拍马屁的人。

    在这种形势下,谁还有心战斗。所有的人都充满怨恨的盯着自己的国君,恨不得抽冷子捅他一刀,而老好人士燮对这件事也无可奈何,他现在躲在家里,一心祈求死亡,以减免家族的灾祸。

    所以,赵武才说,即使晋国的四军全部到齐了,恐怕大家也无心战斗,因为大家都知道,打胜了,自己损失了人力物力,所有的收获都是国君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保存实力。

    荀罂对此有什么办法,副元帅士燮都躲了起来,他一个靠边站的将领能有什么办法,所以他闷闷的在赵武这里吃了几块肉,准备回营帐睡觉,临走时,他不放心的询问一句:“你确定,明天一定能攻下眼前这座城市?”

    赵武点头:“召陵建筑在山丘之上,进攻它我有三种办法:一种办法也许旷日持久,但伤亡最小,那就是截断召陵的水源。但现在看来,我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现在是八月了,哪怕明天一早动身回国,我们在路上也能见到今年的第一场雪。所以,唯有采用第二种方法,这种方法或许有点伤亡,但比第一种攻城法,伤亡还可以接受。”

    荀罂一边起身,一边继续说:“竟有三种方法之多?……我从国内带军出击的时候,经过韩地,韩起正在封地里神神秘秘的训练士兵,他说:他从鄢陵撤退的时候与你约定,会调遣一千士兵给你。实验一种武器。修子今天来的时候带了一些人手,看神态似乎是韩家兵?”

    赵武笑了:“召陵并不大,也就是与赵城差不多的人口而已,三千户的小城,我明天给你攻下来,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打完这仗我们立刻撤军,第二,打下召陵后,以长街为界,左边半个城市是我的。”

    春秋时,建筑格局讲究工工整整,赵武所说的“长街”就是城市的子午线,这条“长街”贯穿整个城市,将城市分为均匀的两半。

    荀罂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么说你要实验那种新武器——没问题,我明天命令列**队列阵,合围这座城市,同时禁止他们私自越过自己负责的攻城区域。”

    赵武也不客气,他拱手谢过荀罂的安排,荀罂走出帐篷,身后,师修讲解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二天,三国联军分成两部,围住了召陵东城西城,他们受到严令:尽量逼近城墙,做出攻击姿态,威逼城墙上的守军,却不可以随意攻城。

    这个命令很奇怪,宋国执政华元接到这一指令,立刻悄悄更衣,领着几个侍从走出了宋**营,在路上,他遇到了卫国执政孙林父、齐国执政国佐,三方彼此会心的一笑,自动的集结在一起,悄悄摸到了晋**队负责的北面和西面。

    晋**对负责攻击的北面城墙的是下军右矩,三国执政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下,宋国执政华元一声不吭,转头向晋军左矩负责的西面城墙走,孙林父尾随其后,临走时还自言自语嘟囔:“这里静悄悄的,我猜就不是这面城墙,那件武器既然是武子先使用的,一定在他军中。”

    三国执政隐藏在一片树林里,眺望着下军左矩,只见下军左矩防备一场森严,约三千名单骑走马不停的在军营外游荡,任何想要靠近者都要受到严厉的盘查,这一会儿工夫,三国执政已经看到数名不愿配合检查的农民被赵武的骑兵毫不犹豫的砍翻在地,见此情景,这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只隐在丛林中观看。

    下军左矩兵力最少,目前只有约四千五百人的士卒,但三国执政都不愿意小看这股士兵,因为每次攻击,荀罂总是将这四千多人单独组成一部,放心的任由他们保护自己的左翼和右翼。而这群人虽然人数少,对攻击行动显得不热烈,却总能出色的完成防御任务。

    此时,在下军左矩,赵武正有气无力的指挥士兵推出战车来,命令:“把车板拆掉,光留一个架子……赶紧,我赶时间。”

    随军工匠毫不迟疑的拆掉二十辆战车的车板,让这些战车成为一个空架子。赵武指着拆下来的车板,又吩咐:“用工字钉把这些车板钉在车辕两侧,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窝棚,快点。”

    赵武所要建造的是一辆冲车,搭好的木板起了防护作用,木板下再吊上一根稍稍加工过的圆木,而后将战马卸下战车,由士兵用人力推着车辕,靠近城墙,用撞木撞击夯土城墙……

    华元等人躲在树林中,看着赵氏武士推出二十辆带棚子的马车,这些士兵将车辕向后,摆好了冲击姿势,又有一些士兵钻到了棚子里——因为车板拆空,他们刚好可以从车里躲在棚子下推动马车。

    军中鼓响,一千名装束奇怪的士兵走了出来,五百人士兵走在前排,他们到了距离城墙一段距离后,不再行动,而是随着一声军鼓坐到了地上,而其余五百名跟随的士兵则手里捧着两个匣子,蹲在这些坐在地上的士兵身边。

    军鼓响亮,坐在地上的士兵躺倒了,他们脚上高高举起一件奇怪的武器,身体躺在地上,用全身的力量摆弄这件武器……离的太远,华元看不起他们具体的动作,只现这些躺在地上的士兵用双脚将那件武器举起来后,他们身边蹲的士兵从带的匣子里取出一个东西,安放在他们脚上的那件物体上。

    军鼓响了,带棚子的马车推动着,慢慢越过躺在地下的士兵,他们行进到中途,城墙上开始射箭,如雨的箭杆打的车棚哗哗响,几个没躲好的士兵被弓箭射中,受伤倒地。但蒙上车棚的战车却不管不顾,继续行进……

    正在此时,军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重鼓,躺在地下的那些士兵齐声出一声大喝,他们双脚奋力一蹬,无数小黑点飞离了他们脚上的那件武器,冲着城墙飞去——眨眼间,城墙上的防守士兵出阵阵惨叫,部分人从城头跌下,滚落在墙根……

    华元抽了口冷气:“晋国国君说这件武器射击非常准确,我还以为他只是想遮丑,原来,这武器比他说的还要夸张。”

    这种弩弓战术是赵武与韩起在鄢陵时私下商量的,两人研究了整整一个月,而后将弩弓改为两个人操作:一人专门负责上弦扣扳机,安放弩矢的工作则由他们身边的人负责。虽然两人负责一张弩弓,一件武器所消耗的人手增加了一倍,但弩弓射击的频率增加的更多。

    随着鼓声,躺在地上的士兵整齐的射出一拨拨弩弓,在他们的压制射击下,城墙上,蔡国士兵站不住脚,不得不向左右城墙退却。在他们空开的城墙段上,蒙上车棚的冲车缓慢的,但是坚决靠上了蔡国的城墙。

    树林中的华元看不清车中的装置,他们躲在丛林中,只看到这些车挨上城墙后,车辆所接触的那段城墙立刻尘土飞扬的颤抖起来,巨大的响声一下接一下,仅仅几个呼吸过后,召陵一段城墙崩塌,紧接着,更多的城墙段开始崩塌……

    后续的左矩出一声兴奋的呐喊,他们随着鼓点,开始不慌不忙的冲崩塌的城墙走去,这时,更多的弓箭兵被调了过来,他们开始用最高射压制附近赶来增援的蔡**队……

    召陵陷落了,无可置疑的陷落了。

    当左矩第一彻行踏上崩塌的城墙后,蔡**队崩溃了,紧接着,荀罂所在的晋国右拒动起来,此时,召陵的军队已经无心抵抗。

    攻入城内的下军左矩入城后,立刻丢弃了手中的长兵器,他们有的拔出断剑,有的手持战斧,有计划的沿着长街奔驰,不一会儿,召陵四角的城门打开,联军入城了。

    召陵整个城市立刻遭遇了水火两重天,三国联军负责的东城区,抢劫四起,屠杀进行的轰轰烈烈,下军左矩负责的右城区,百姓遇到的是温文尔雅的抢劫。左矩士兵会很有礼貌的敲开他们的门,文雅的将他们请出自己的房屋,而后开始专业化、职业化的搜刮。

    荀罂的右拒负责全城的包围工作,他们没有参与这场抢劫。不过智家兵以前跟赵兵打过交道,赵武没有回避他们。结果,智氏军队惊讶的看到了一场专业化、有条不紊的洗劫。

    只见赵兵们按照“彻行”排列在长街上,而后以“两”为单位,一辆战车负责一个街道。战车周围的士兵,一会儿由你负责守卫,一会儿轮到别人。不在战车边执勤的士兵以“伍”为一组,温柔的挨个敲开蔡国人的大门,而后礼貌地进入蔡国人的房间。

    他们先把蔡国人家中的战马牵出来,而后拉出战车……再然后,轮到了蔡人屋里的值钱东西了,赵兵川流不息第把蔡人家中物品抱到战车上,等堆满一辆战车后,马上会用篷布把战车蒙严实,赵氏甚至细心的将篷布几个角捆好……再然后,一辆辆满载的大车被他们推出召陵的街道,推出召陵城门,推入赵武的军营。

    一切都那么的有条不紊,等到蔡国人的房间空空荡荡后,在蔡国人惊愕的目光中、在智家兵钦佩的眼神里,赵家兵彬彬有礼的走到惊恐的蔡国人身边,非常有礼貌的请求他们举起双手,而后用绳索把他们双手绑在一起,再一个个串起来——他们是按照军伍编制捆绑俘虏的,无论男女老幼,每二十五个人(标准‘两’编制)捆绑成一列。

    最后,这些赵兵会温文尔雅的躬身,请求那些被捆绑的蔡国人跟随他们前往军营,其中不愿意随行的蔡国人,则被这些赵兵含着微笑,挥刀抹了脖子。

    “专业!”智家兵不约而同的出赞赏。

    “齐整!”宋国执政华元满脸钦佩。

    “精湛!”卫国执政孙林父仰天长叹。

    “高效!”齐国执政羡慕的口水长流。

    而后,三国执政不约而同的询问:“这就是晋国人的‘好整以暇’吗?”

    智家兵听了这话,骄傲的挺了挺胸。

    军营中,赵武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看着自己的士兵押着俘虏入营,他有气无力的对智罂说:“军佐,分你一半战俘,有了这些人,你可以给国君献俘了。不过国君面前,你就说我一无所获,也省的我被他惦记。”

    智罂满意的轻轻点头:“不错,你居然虏获了半个召陵的人,大约有一万出头吧。有了这些人,我们确实可以撤军了——绝妙啊,你家私兵实在效率高,难道,你们以前专门训练过如何进行抢劫?”

    赵武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训练——可国内哪有场地供我模拟抢劫的?岳父,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士兵们完全是按照晋国千百年来的军事分工,相互协作完成的,这军事分工协作的建立,功劳可不在我。”

    荀罂点点头,与此同时,城中,三国执政指点着赵兵背影,大骂自己的手下:“看看人家赵兵如何战斗的,人家赵武平常不吱声,一吱声就攻陷一座城,人干起活来那个专业,看看人家,你们不感觉羞愧吗?”

    城外,赵武军营,士兵们逐渐回营,已经有人开始在城中纵火,赵武仰脸看着国都方向,意兴阑珊的说:“兵无战心啊,在场的士兵家家都误了今年的秋收、冬耕,明年的苦日子怎么熬啊?”

    召陵已破,荀罂停留数天,等待赵武收拾残局。数天后,赵武将俘虏编组完毕,荀罂下令:回车(回军)。

    背着大包小包,压着长长俘虏队伍的晋国大军走得很慢。当月月底,联军驻扎在颍上。

    当天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郑国执政子罕不甘心联军纵横自己的国土,他率领郑**队起夜袭,是夜,宋国、卫国、齐国联军一触即溃,智罂召集自己的私兵组织反击,觉自己的军队混乱指挥不灵,他连忙在侍从保护下赶到赵武的左矩。

    赵武所在的下军左矩灯火通明,距离下军左矩两百米的地方开始点燃火堆,每二十米一个火堆,将营地前沿照的通明,荀罂披甲进入赵武军帐,依稀是当日那副场景——两个小炭炉还在,铁板上的肉、瓦罐里的酒都在,师修也依旧捧着竹简解说,那名叫昆的侍卫已经披挂起来,但他还像当日那样,漫不经心烤着铁板上的肉。

    “为什么不反击呢?你那单身追击十万楚军的勇气呢?”荀罂怒气冲冲的问。

    赵武轻声读着竹简上的字,一行读完,他目光扫向师修,师修波澜不惊的点点头,示意他每个字都读得正确,赵武这才把目光从竹简上移开,轻声回答:“士兵们都不愿出战——军佐,你自己的队伍呢?”

第五十六章 人不嚣张枉少年

    荀罂失望的叹息:“我入营的时候。看到你的士兵都起床了,帐篷已经卷起来,他们都蹲在原地,手里的武器齐全,剑出鞘,弓上弦,战马已经套上了战车。这种状况下,你们为什么不出战?你们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啊?”

    赵武放下了竹简,用小刀割了一块肉,把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智罂耐心的等待对方咽下这块肉,只听赵武说:“士兵期服役好几个月了——没错,按规定,他们期服役的费用由领主负担,但这笔费用他们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打仗要死人的,如果武士们觉得不值得为这笔钱流血,他们要求立刻解散军队,放他们回家,对此,你我都无可奈何。这是附庸的权力,不是吗?

    现在,赵兵依旧坚持在我身边,是忠诚;夜间遇袭毫不慌乱,是训练有素;面对黑夜不测的情况,镇定做好自卫准备,是勇敢;如此忠勇之士,何必再强求他们出战呢?——这群忠勇之士,已经战斗了八个月了。现在就要回家了,谁愿意在最后一战中把命丢到这里。

    军佐,何必再强求他们出战呢?军佐,我们现在的责任,是安全地把这支队伍带回家,再不回家,士兵们要哗变了。”

    师修连忙缓和气氛:“军佐,快要入冬了,我们的车辆满载战利品,车辙压得很深,难以驶出去战斗。我们的战马已套上车,那是没错,但我们所有的车辆上都装满东西,没有空余位置乘坐甲士了——我们无法战斗!”

    荀罂默默的坐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吃着铁板上烤的肉。

    九月,第一场大雪飘落,晋军下军进入周王室的领地。此时,宋国、卫国、齐国联军已经不见影子。他们在那场夜袭战中全体崩溃,各自走小路逃回自己的家。但夜袭得手的郑军却又不敢冲击晋军的营寨,他们在下军左矩营寨外呐喊了一阵,看到左矩戒备森严,只好趁着夜色悄悄退走。

    天亮,不甘心的武清、武连带着骑兵队追上郑**队的殿后,打了个小反击,算是警告了郑**队,但武清、武连也不敢过于深入,只抓了百余名郑国俘虏后便悄然撤走。这次反击让郑国知道:晋军还有反击能力。于是,郑**队不敢再来招惹晋军。

    以后,晋军大摇大摆的穿过整个郑国,借道周境回国。

    晋军通过“王野(周王室都城外的荒地)”的时候,因天气寒冷,孙周不便出行,他派自己的家臣来迎接赵武,那位家臣在雪地里席地而坐,弹着琴高唱一曲:“凤凰鸣矣,梧桐生矣;钟鼓乐之,琴瑟友之。”

    当时的场面风雅而充满贵族气息,赵武躬身行礼。回唱诗一:“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门门,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虑,聊可与娱。”

    孙周歌中以“凤凰栖息梧桐”,“琴瑟相谐”来喻意:我拿你当朋友,得到你的消息很高兴。

    赵武唱的是他从家中女人荀姬那里听来的歌,这歌以“邂逅相逢一名女子,此后相思不断”来喻意:邂逅相逢,我心中很记挂你。

    这次唱和是在晋军全军面前进行的,孙周毫无顾忌的公开与国中大夫的交往,而赵武也公开承认孙周是自己的“朋友”。在这里,孙周是以一个春秋人的直率,****裸地、不加掩饰承认赵武值得交往,丝毫没有顾及他这么做可能带来的灾祸。赵武干脆也豁出去了,率性而为地公开自己与孙周的友情。

    这也意味着,晋国国内公卿之间的争斗已经白热化了,连赵武这样一向隐忍的人,都撕开了面具,对国君伸出中指,赤果果地把自己极端的蔑视暴露在阳光之下。

    当然,国君是不可能知道赵武伸出中指的意思——他这也算是提前两千多年,享受到了“中指”待遇。

    歌声中,晋国大军没有停下脚步,士兵们鱼贯走过赵武身边。

    那位家仆弹完琴,潇洒的一挥手,托起长长的琴。躬身向赵武行礼:“这天气,我家公子不便出行,听说今日大军过境,特派我来送上瑶琴一副,还请武子记着,这里还有一位友人挂念。”

    赵武摸摸身上,找不见相称的礼物回赠,他反身脱下身上的狐裘,将这件犹带体温的裘皮奉上:“行军途中也没有什么礼物值得回赠,这是我身上穿的狐裘,天寒地冻,望公子(周)披在身上,抵御寒冷。军旅当中,不能全礼节,请大夫转告公子,恕罪恕罪……”

    两人这一耽搁,晋国的大军的队尾已接近了他们,赵武不敢多停留,在最后一队士兵走到身边时,他拱手一边依依作别一边追上了队伍。

    雪地路难行,等赵武赶上中军时,荀罂轻声提醒:“小武,今日的事太张扬了。”

    赵武默默无语。

    荀罂的意思是:栾书拿郤至与孙周私下交往陷害。引起国君的杀机,赵武羽翼不丰,不该如此张扬。

    师修不满意的瞪了荀罂一眼,他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到赵武身上,大声说:“两个小孩子玩的开心,彼此拿对方当很好的玩伴,这有何不妥?”

    荀罂无法回答——这两个人的交往妥不妥当,他说的不算。说了算的人,也不会在冰天雪地里行军。

    过了周王室的领地,最先进入的是赵武的庄园——“原”地。东郭离在庄园门口迎接了赵武。他一个劲的道歉:“主上,你们移动的很快,频繁更换驻地,我每次派去人,总追不上你的脚步,结果,我没来得及把冬衣及时送出,请主上原谅……现在那些冬衣都在庄园里,主上这就让士兵们换上吧。”

    要说春秋人真是耐冻,天寒地冻的,这群晋国人全身披甲坚持行军,很有点斯巴达风格……

    开始的时候,幸好赵武攻破了一座蔡国城市,抢来许多物资,使得士兵有足够的衣服添置——赵兵本来就不讲究军容,如今军中做主的是夫人智娇娇的父亲,所以,那些赵兵干脆将身上裹的一层又一层。每觉得身上衣服不够挡风,便顺手从满满的战车再抽下一件战利品,裹在身上。许多士兵因此身上披了五六件衣服,将自己裹得像一个大肉球。

    因为民间百姓服装不可能统一,所以裹上好几层衣服后,赵氏私兵的队伍就显得像一支叫花子军,其他贵族私兵客气的称呼赵武的军队为“花衣军”,他们嫌丢人,不跟赵武学,结果,他们的队伍一边衣衫单薄地在寒风中瑟瑟抖,一边继续嘲笑赵兵。最终,大多数赵兵已经忍受不住嘲讽了,宁愿脱去花衣,在寒风中受冻,也不愿再披上几层衣服御寒。

    现在有了正规的冬衣,则不一样了。赵氏的冬衣里塞满了细羊绒,用粗针缝出一道一道缝纫线,以固定衣服里的羊绒,使那件衣服外形有点像格子衫。不过这衣服确实保暖。一穿上去立刻感觉不到寒风。大多数古人都没有受过这种待遇,这衣服一穿上身,真是“暖在身上温在心中”。

    这种寒衣虽然是古人没见过的“格子衫”,但因为大家都是同一款式,所以赵兵换装后,整齐的队伍、加上振奋的精神面貌,让准备嘲笑他们的贵族私兵只剩下羡慕了。

    赵兵换装之后,赵武绕着自家的队伍走了一圈,沿途武士们纷纷向家主行礼致敬,他们是在衷心表示臣服——从来没有以为家主向赵武这样爱护自家武士。而拜赵武两年来的训练,加上精心打造的武器装备,使赵家私兵在一场大战下来只有四十余人阵亡。在如此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如此这么小的伤亡,不能不说赵武对他们袒护到了极点。

    赵武检阅完自己的军队后,摸着下巴问荀罂:“军佐,我们是不是该休整一下了……嗯,寒风刺骨,积雪没过膝盖,士兵们这么走回去,太苦了。我决定不走了,我们就在庄园里休整——赵氏私兵顺路住进赵家庄园,也是理所应当。”

    荀罂简直对赵武的小孩脾气感到无法忍受,他回身看看赵武的家臣,那些家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荀罂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赵武现在是在避祸。他闹腾得越凶,越是让人人皆知他受了天大委屈,国内那些卿大夫与国君越是有所顾忌,不敢严肃处理他,甚至只能轻描淡写的无视之——因为他们怕人议论赵武闹情绪的原因,那只会让他们更丢脸。

    这也是赵武家臣不加劝阻,反而表露出隐隐的纵容态度。

    “真是好家臣啊,我怎么没遇到这样一群国士——赵氏百年积累,毕竟不同与子很多,整个下军住进去不成问题。

    哈哈,下军士卒看你的‘换装表演’很长时间了,你要休整,不如全军一起休整——三天,我们只能停留三天。嗯,把好酒好肉都端上来,我知道你亏待不了自己,庄子里一定藏有好东西。”

    “岳父真是了解我”,赵武厚着脸皮,把荀罂的讽刺当夸奖接受了。他干脆换了称呼,亲切地招呼荀罂。

    “没问题”,东郭离抢着回答:“我们库房里堆满了货,军佐想吃什么,我去拿。”

    在赵武东征西战的时候,负责后勤供应的东郭离,利用赵武从鄢陵之战俘虏的郑国、楚国战俘,在“原地”盖起了无数栋房子,现在,赵武在“原地”的庄园里几乎没有空闲的地方,全是一栋挨一栋的土坯房,这些房子既可以当仓库储存货物,也可以当作简单的住房——即使它们的条件再简陋,也总比住在野外搭帐篷强得多。

    赵兵住进庄园里,他们换上了新的冬衣,伍长以上的小官还有机会洗个热水澡,而普通士兵们则被分配到一口大锅前,熊熊的炭火烧着一锅又一锅滚开的水,以便让士兵洗浴……

    此时,赵武蹲在温暖的房间里,显得有点病恹恹,东郭离命令奴仆升起了火。稍后,女奴们川流不息地端上来各色美食。众人洗浴过后,来到桌前坐好,此时,满桌的食物正冒着腾腾热气,令人垂涎欲滴。

    武士昆不客气地与师修并肩而坐,他先端起一只赵地生产的瓷杯,好奇地打量一番,而后边招呼女奴倒酒,边顺嘴说:“你这儿随便什么东西都别出心思——别人造陶杯,你家也造,但你家造的杯子上,光亮亮的蒙上了一层釉彩;别家用五谷酿造酒,你家却用山果——你知道吗,别人都用山果做酸酪浆的,你家却要做成酒……

    反正你家做东西,总跟别人有所差异。好奇怪的习惯。”

    智罂也刚刚洗浴过,他浑身轻松的坐在岸上,吃着川流不息的端上来的菜肴。听到武士昆的话,他感觉很怪异,仿佛这名武士不是赵家人一样。

    荀罂稍稍愣了一下,左右一打量,觉赵氏家臣一副没事人模样,他决定——别多事。扫光眼前菜肴为妙。

    那些菜肴实在太别致了,有很多菜智罂没见过,他吃得很香甜,腾不出嘴来说话。

    赵武的情绪显得有点病恹恹,他有气无力的回答:“都是穷闹的。你知道我赵氏穷,粮食不够吃啊,只能用野果酿酒。不过,野果酿酒也有好处,一般谷物酒需要窖藏数年,果子酿酒当年就能出窖换钱,穷人啊,都这样图省事……赵城的情况还好吗?”

    赵武最后一句话是问东郭离的。后者还没回答,荀罂插嘴感慨:“可是这果子酒,滋味比五谷酒一点不差,它酸酸甜甜的,细品起来,也许比谷酒更可口——若是天下穷人都有你这种心思,图省事也能折腾出一种新鲜物来,这天下还有穷人吗?”

    武士昆喝了口酒,点头表示赞同荀罂的话。东郭离找见机会,回答赵武:“家中一切都好!赵城诸胥(胥吏,小官)在主上有了子嗣后,精神更加振奋。他们自觉地督促奴隶们种下了冬麦,还帮那些出战的武士补种农田。如此一来,我们明年的粮食应该够吃了。

    此外,秋收后,我们根据主上的意思,按旧日约定收取了野人(农民)粮食,数目也就是田里一次播种的粮产。现在,野人们知道了我们的信义,他们手中有了足够了粮食——主上的‘示信’、‘富民’计划已基本完成。

    前一段时间,我已经把主上从鄢陵押回的八千战俘运回赵城,他们的甄别工作已经完成,其中的手工匠被分配到赵氏工坊,农夫则送至奴隶营让原来的奴隶监管——主上曾跟奴隶们约定,今年释放一万名奴隶,现在奴隶们正翘期盼主上回家。不过,奴隶们不担心我们的信用,对赵城因主上未归,而推迟签署释放令表示理解。

    主上从鄢陵楚营带回来的稻种我们也收起来了,新来的楚囚、郑囚听说我们的奴隶政策后,纷纷表示愿意负责保管稻种,并在明年春,找一片闲地种下。

    从楚营中运出的粮食也处理完了,大多数霉变的稻种、麦种已经蒸晒过,做成了酒曲,储存进了酒窖。根据主上的命令,那些完好的稻谷我们也分到个个参战士兵的家中,许多人家中的粮瓮装得满满,也有许多人把这些粮食拿出来换酒,准备等主上回去后进行庆祝。

    主上植物园中那些种子我们也收起来了,今年一年,已有三百名小竖(童奴)跟花农学会了栽培手段,明年我们将大规模种植——现在,我赵城唯一缺少的,是空闲的土地……”

    赵武从身上摸出两块竹板,扔给东郭离:“甲氏——国君已经许诺允许我们在甲氏开垦,明年我们可以派出十余支垦荒队,去甲氏垦荒,只是具体步骤还要详细规划一番。”

    东郭离长出一口气:“这就好,虽然甲氏沼泽密布,但以主上的才能,一定会有办法把这块地方变成粮仓,等明年,我赵氏就不用为粮食愁了……”

    停了一下,东郭离又补充说:“主上藏下的那些郑国俘虏,以及楚国俘虏我已经送回了领地,但这次主上又带回来六千名蔡国俘虏,还有上千辆大车,雪地道路难行,不知主上打算将奴隶与车辆留在此处,还是继续前行?”

    赵武有气无力的回答:“我病了,这个冬天我不想再走了,我想在这处庄园过冬……”

    智罂插嘴:“休想——不过棘门,军队不算解散,你就算真病了,我抬着你走,也不许你留在这里。我全军绝不能因你一人耽误。”

    几位赵氏家臣默默无语。

    赵武叹了口气,望向屋外,转移话题说:“武士们都安置好了吗?”

    屋外,下军士兵正鱼贯进入分配到的土屋。

    土屋里没有家具,士兵们每人分到了一捆草,铺在地上作为床铺,土屋不大,25人住进一间屋子显得很拥挤。但即使土屋再简陋,总比住在野外搭帐篷强得多。有了热屋居住的下军士兵们因此长长松了口气,但他们马上有不平衡起来——人比人气死人,那些赵兵住进庄园后,伍长以上的士官还有机会洗个热水澡,而普通士兵们生活也不错,每间屋子门口摆上一口大铁锅,熊熊的炭火烧着一锅又一锅滚开的热肉汤……

    赵兵这种待遇令同行的智家私兵以及中小贵族私兵嫉妒的狂。中小贵族们还好,他们兵少,向赵武庄园购买一口铁锅一些肉食,也花不了多少钱,庄园的管家甚至同意赊账,打欠条也行。所以,过不一会儿,中小贵族们也让自家私兵享受了赵兵待遇。

    智家兵人多,智罂又是个抠门,此时他自己吃上了热汤美食,下面的军官来回请示几次,他毫无反应。

    看不过去的智家兵聚在屋外窃窃私语:“听说,鄢陵的时候,咱有五千兄弟在赵氏名下作战,他们回来说:那真是好日子啊,每天都有肉吃,而且还分到了锋利的兵器,仗没打上多少,上场跑了一圈而已,临走时兵器还归自己,军功一点不差的记上了……我还听说,他们在郑国野地里抓俘虏,每个人都有点收获。”

    智家兵的谈论引得中内,智罂被逼无奈,大手一摆:“我如今在女婿家,这事问我家女婿,该怎么招待,那是他的事。”

    智家军官望向赵武,赵武有气无力回答:“我今天终于知道娇娇的性格是怎么培养出来的……算了,(东郭)离,吩咐他们招待吧——按自家人的标准走。”

    东郭离应声答应。对面,智罂停住嘴,好奇地打量一下赵武:“看来你真病了,我可有一万五千私兵啊。按你的脾气,往常你总要跟我争一下,现在居然答应下来——这说明你病了,病的不轻。我这一万五千人连吃三天,怕要吃穷你了……你回去后,不会虐待我家娇娇吧。”

    赵武呀了一声,懒懒地说:“我原来忘了,你女儿还在我家……没关系,这笔账我回头跟她算。”

    “别……”,智罂急忙说:“我家军士说有打欠条的,我给你打欠条——出门在外,谁会随身带着一万五千人三天的伙食费,我先欠着,回头还账。”

    “还不还无所谓”,赵武有气无力:“只要岳父拨给我两千人就行。我明年在甲氏垦荒,需要大量武装护卫,岳父给我两千人,这些人一年的伙食我管,但他们家中就需要岳父照顾了。”

    家族私兵替领主做事没有薪酬,他们必须每年亲自替领主服役一定期限,这是身为附庸的三大义务之一,除非过老(6o岁后)或过幼(15岁前),而这所谓“过老、过幼”就是春秋人说的“二毛”,即“黄毛童子”与“白老人”。但这样的免费义务每年只有6o天,过这个期限,费用由领主支付——主要是供给他们养活家小的粮食。赵武向荀罂索要的就是这种义务武士。

    “两千人,多了点,除非你给他们装备武器,这些武器事后归他们所有”,荀罂讨价还价。

第五十七章 射向国君的那一箭

    “值!”东郭离悄声提醒:“主上。只要屯垦点建立起来,这些土地以后会源源不断提供给我们粮产,而且,我赵氏若能把甲氏开出来,以后百年也不用愁了。”

    赵武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就这样,在大雪飘飘中,晋军于“原”稍事休整,等再度启程时,荀罂真的抬着赵武走,而赵武躺在担架上,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装病,反正他一副病恹恹的态度。

    “原”地过了是“韩”地,正在家里猫冬的韩起听到赵武病的消息,快马迎了出来,他一到赵武的担架面前,赶紧用手试了试赵武额头的温度,马上喝斥从人:“被子盖厚点,武子额头这么冰凉,一定病的不轻。”

    赵武躺在担架上,有气无力的回答:“心病。只是心病。”

    韩起哦了一声,马上低声关切的问:“我送去的那些弩兵怎么样?”

    赵武也低声回答:“不错,实战效果非常不错。”

    韩起又低声说:“国君问我们要图谱了——你也知道父亲是个老实人,他把弩的制作图谱献给了国君……我听说国君已经把弩的图谱赐给了卫国。”

    赵武勉强点头:“卫国是我们的坚定盟友,只送给他们,想必一二十年内还不会泄密,但过了这段时间可就难说了。”

    韩起随着担架走了段路,不好意思的说:“智伯(荀罂)刚才告诉我,士兵们归心似箭,路上不便停留,我不好在自己的庄园招待你,你要真没病,不妨加快行程——既然知道这段路是吃苦,还不如把这苦楚早点结束。”

    赵武嗖的一下坐起来,大呼:“牵我的马来,我骑马走。”

    韩起马上又补充:“我替你准备了两百辆战车,雪地里道路难行,你的车上都满载货物,不如就留在我的庄园,我给你分批分批送去。你放心,我韩地比你赵地人手多十余倍,一定不耽误你的事。”

    赵武也不跟韩起客气了,他马上说:“既然这样,我把俘虏也留给你,我们轻装前进。”

    韩起嘿嘿笑着:“没问题……记得我答应送你的十名美姬吗,我可花了一个月的工夫仔细筛选,保管个个美若天仙。你一块带走,想必娇娇那里腾不出身子来反对。”

    韩起一招手,十名衣着单薄的女子向这里走来,她们光着脚,把雪地踩得咯吱咯吱响。寒风中,她们的身体瑟瑟抖,而韩起却看着她们如风摆杨柳的身体,自鸣得意的问:“怎么样,个个身材都不错吧?”

    “作孽啊,美人是用来疼爱的,你这是在作孽”,赵武招手唤过武士昆:“昆,你先挑,其中五个是你的。”

    昆一点没有客套的意思,他伸手点了五名女子,而后吩咐仆兵(奴隶)取过来几件赵兵穿得冬衣,让这些女子穿上,而后大摇大摆的占据三辆兵车,自己乘坐一辆,其余的用来装载他的女人。

    赵武又指点着师修:“老师也挑几个。”

    师修一个老头了,他居然也不客气。随手挑了两位,载在自己的兵车上。最后,赵武随手挑选了一位,而后指点着剩下两位,对韩起说:“阿起,东郭离在‘原地’,这两名是给他的,请帮忙送过去。”

    韩起瞪大眼睛:“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罢了,我会给你送过去的。”

    “如此,别了!”赵武拱手。

    “别了”,韩起回礼,补充说:“战争还没有完胜,我们明年还要打,现在卿大夫都在忙碌备战,这关头不会有人惹你的……武子,何必沮丧,我只跟你交代一句话:他们的时代已经日落西山,我们的时代刚刚开始。”

    归心似箭的士兵脚步都很快,当然,寒冷的冬天也迫使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以便让身体运动起来抵御寒冷。告别了韩起后,晋军用一天的时间穿过了韩地,第二天抵达了魏地。在魏韩交界处,远远就可以看到魏氏两兄弟以及魏氏旁支令狐氏,一起站在雪地里,神态恭敬。

    晋国的大军没有停住脚步,魏相、令狐颉(魏颉)、魏绛都带齐家臣迎候在路边,他们先是礼节上中规中矩的拜候了荀罂……等轮到赵武了,三兄弟一起跪下了。隆重向赵武行全礼。

    赵武原本在战车上打盹,魏氏三兄弟走近时,师修捅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赵武第一眼看到魏氏三兄弟的大礼,赶紧跳下战车,侧身避让。

    能言善道的魏相起身,按住赵武的肩头请他接受三兄弟的大礼,他神色郑重:“武子,我们这一礼是为父亲行的,请不要辞让——我听韩起说,父亲阵亡的时候你热泪满面。

    我父亲为国尽忠,四军虽然哀伤,但伤而不悲,真正的赤子还是小武你啊!而今,我兄弟谨代父亲答谢你的恩情——你赠给父亲铠甲,给父亲弓箭,使父亲能在死前完成一场畅快淋漓的、辉煌的战斗,请接受我等的郑重感谢。”

    赵武叹了口气,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名作为“质”的魏家精兵的面孔(五十一章漏了一段,已经修改),那人死亡的时候神色如此平静,他没有怨恨,也没有壮烈激怀。仿佛这一刻他已经期待了很久——他本来不该死的,只要国君一句话而已。而国君为这句话付出的代价,对他来说类似九牛一毛。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魏锜死得值得,他用奋勇的战斗替魏家人赢得了尊重。更重要的是,他爽快的认输,使魏家人立刻退出了战斗。在所有人面前,魏家人都可以骄傲的宣称:他们战斗了,甚至射伤了楚国国君。

    但是,因为魏氏撤出战斗早。他们兵力没有大的损伤,甚至没有误了秋收。而赵武这位敢于单身追击楚军、并“格杀潘党”、“俘虏”公子伐的大英雄,却要从春天战斗到雨雪纷飞。

    让赵武最心灰意冷的就是这点。

    他努力了,努力做个春秋人,甚至有些地方做的比春秋人还要春秋,但似乎所有的倒霉事都缠上了他,使得他自己成为列国倒霉的榜样。

    “你还倒霉吗?”行军路上,智罂听了赵武的抱怨,脸上的讥讽浓的快要流淌下来:“每一分耕耘都有收获,你单身追击楚军,勇名贯于列国。所以沙随之会上,你当着列国君臣的面,直斥君上宠臣一句‘要你管’。你去打听一下,以前可曾有过哪位大胆之徒,如此顶撞国君?但你顶撞了国君之后,国君却不得不忍,还得赔出笑脸向别国君主解释,这样的待遇也能算倒霉吗?

    你以为你隐瞒了郑国俘虏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你那些俘虏大摇大摆的穿州过境,一路押送到赵地,难道别人都瞎了?然而,公卿大夫,甚至包括国君却宁肯装瞎子,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国君接受了你三千献俘,却又没有做出赏赐的表示。还闹的列国尽知,君上只能容忍你的胡闹。

    但你以为只有你被国君吞没了献俘?郤至还哭得逢人吐口水呢!你知道吗,在前方大军回军途中,愤怒的郤至甚至射杀了国君的嬖人、寺人孟张——就射杀在国君的车驾前。”

    “哦,郤至竟然如此大胆?这又是怎么回事?”当时,赵武问。

    “传闻:路上国君组织群臣打猎,郤至射杀一头野猪,准备献给国君,不想这头野猪被寺人孟张看到,他立刻抢了去,用自己的名义献给国君。郤至大怒,顺手一箭射杀了孟张。据说,孟张的血溅在国君的衣服上。国君擦干了脸上的血,愤怒的哭泣:‘这小子欺负我(季子欺余)!’”

    稍后,荀罂淡淡的补充:“其实郤至这一箭,是替你射的。”

    原来以为我嚣张,结果还有比我嚣张一万倍的家伙——好一个郤至。

    赵武明白过来,马上补充:“这一箭更是为整个(封建)卿大夫阶层射的,所以在场的人都对郤至的冒犯沉默不语。这是警告,严厉的警告。只看国君觉悟不觉悟了!”

    国君“黑了”赵武的“献俘”,更黑了所有卿大夫的献俘,他以为这场胜利全是他的英明领导、正确指挥,所以别人就必须无私“奉献”——嗯,既然大家都“奉献”了,那他当然要自觉“索取”了,而且他还打算,今后就这样带领大家“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当时,赵武都怒极向郤至动手,但郤至其实也在愤怒当中,惟独国君的嬖人不觉悟,继续保持抢功抢人的习惯死性不改,甚至再次抢劫到了骄傲的郤至面前——抢他射的野猪。

    本来郤至被赵武打后就满肚邪火,所以他这一箭是在警告国君:你别做得太过分!

    “其实这道理人人都明白啊!”荀罂感慨:“当时在场的公卿无一人劝解,士伯(士燮)也在场,他照样默然,韩伯则低头赶路。据闻:士伯回家后,吩咐自家的祝、宗(主管祭祀、祈祷者)为自己祈祷死亡。

    他说:‘我们现任的国君骄侈而充满私心,却又幸运的战胜了敌人,这是天在加重他的病症,今后他会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国家的灾难就要降临了。今天国君战胜而归,私心已经膨胀,国家领导人私心膨胀则国家必定有灾祸。我怕这个国家灾难降临会祸及范氏。

    你们如果还爱我,就为我祈祷死亡吧,让我快点死去,我死于国家灾祸生前,范氏的灾祸就减免了(君多私,今以胜归,私必昭。昭私,难必作……吾恐及焉。凡吾宗、祝,为我祈死,先难为免)。’

    你瞧瞧副元帅士燮的遭遇,对比你自己,你还算倒霉吗?还有,这次你俘虏了蔡国俘虏,你可以大摇大摆的把这些俘虏送回赵地,我却不得不回国之后向国君献俘。虽然你今年从开春战斗到冬雪融融,是苦了点。不过,虽然开春那一战我没有赶上,现在我还不是陪你在积雪里跋涉吗?你把这叫倒霉,又如何来评价我呢?”

    赵武摸摸下巴,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论起来,他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俘虏,是收获了一个“天下第二”。赵武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在兵农合一制度下,春秋人从小就在练习战斗技巧,一般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已经训练了至少二十年,而他才训练了一两年。

    战场上,凭借两年的经验与二十年的经验拼斗,赵武能活到现在,那是幸运。

    但有了“天下第二”做护卫,情况就不一样了。有这厮在身边,赵武现在只要再拿一张弩弓,他敢带上潘党跟养由基面对面交谈。

    这就是变化!

    原先赵武见到这两个杀神,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想逃跑……嗯,他现在想着,养由基是不是也像潘党一样心思活络,只要一恐吓,一诱骗,就能骗到手。如果他成功了,那么左手养由基,右手潘党,天下无敌!

    这么说起来,仿佛自己这一趟只占便宜没吃亏,国君黑了他一个标准师的俘虏,却粗心大意,把整个未开的“长治盆地”送给了他——如此大的收获,怎么能算倒霉呢?

    若这也算倒霉,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巴望着如此“倒霉”。

    然而做人不可太得意。

    谦逊的赵武继续伪装着自己的失落,他一路做足了心灰意冷的姿态,搞得沿途经过的中小贵族见了,纷纷同情的慰问,捎带着,士燮所预言的“国内厌恨”情绪,也随之悄然增长,他们对国君的作为越来越无法忍受。

    漫长的旅途终于到了尽头,晋国东门外的棘门到了。

    所谓“棘门”就是随便用荆棘柴草搭起来的一堵木门,它的作用类似现代的凯旋门。出征的士兵经过棘门后,等于自动解除了服役的责任——也就是说,通过棘门的士兵不再接受将领的指挥,他们可以回家了。

    通常,棘门前有国家武库的司库存在,他们的任务是收缴从武库里放的武器。但是,如今下军出战的大都是贵族私兵,队列里从国家武库领取的武器很少,所以武库官员的存在没有影响行军度,整只军队快向棘门挺进着,即使偶尔有人脱离队列,到路旁向武库官员上交武器,也不影响队列度。

    刚刚能望见棘门时,赵武已连声呼喊担架队人员上前,他也不怕武库官员望见自己的作秀,大摇大摆地跳下战车,重新躺到担架上。几名赵氏士兵扛起担架,赵武的战车在身后跟随,穿过了棘门。

    士兵通过棘门后,整个队形乱了,智家兵已经三三两两的自组合,准备去城中畅饮一番,洗去征尘后回家过冬。而大多数贵族的私兵也跟智家兵一样,在经过棘门后解散了整个队伍。唯独赵武的士兵经过棘门后,并没有散开,他们站在棘门另一侧,神情有点茫然。直到赵武的担架通过棘门,他们才恢复正常。

    担架过了棘门后,赵武很假的“吃力地”从担架上欠起身来,将枕头边放的“断”剑举起来,递给身旁的老师师修,师修也解下腰间的佩剑——因为这些武器都是赵氏自家配备的,所以师修只是按照惯例履行解剑仪式,他向道路两旁的武库官员展示了一下手中剑,而后手提着自己与赵武的剑,穿过棘门继续前行。

    稍后,赵武在担架上有气无力的嘟囔一声,师修边答应着,边冲身边的军中司马摆了个手势,司马立刻从腰里取出一个短小的铜笛(哨子),先掏出一块干净布小心的擦了擦铜笛,而后将哨子含在嘴里,吹出了一声长长的哨音。

    听到这声哨音,已过了棘门的赵兵自动集结起来,他们以伍为单位,形成了一个以“伍”为“彻行”的队列,在哨音下原地踏步。随后,通过棘门的赵兵6续加入到队尾。所有的赵兵通过棘门后,哨音再响,变成了长短长短哨音结合的四拍节踏步声,眨眼间,赵兵们就这样以伍为一行开拔了,他们脚下的步幅虽然没有阅兵式中的步伐整齐,但整个部队却保持着完整的队列,向着赵城的方向大步前进。

    来迎接归国士兵的是晋国第三卿、上军将郤錡,他惊讶的看着赵兵整队而去,反身问上军佐荀偃:“中行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赵武不知道,过了棘门不准鸣金鼓吗?这些军队经过棘门,为什么不解散?难道要叛乱?”

    中行伯荀偃不以为然的回答:“没错,经过棘门后,惯例不准再使用军鼓与金罄指挥士兵,但铜笛……我好像不记得有禁止吹铜笛,这玩意似乎刚刚出现,似乎只有赵城有。

    我听说,以前这些赵兵每天都在绕城跑,跑步过程中,便用这种短铜笛调整队列。此外,赵城盛行军中之戏,军中司马在游戏中不叫司马,叫一个古怪的名字——裁判。

    赵兵日常听惯了司马的哨音,过了棘门后,咱又不禁止他们使用哨子,所以,那些赵兵听到哨音后,习惯的排成跑步队列,这不足为奇,国法并没有禁止,是吧?赵盾昔日说过:‘法无明禁则为行(法律没有明确禁止就是许可)’,是吧?”

    郤锜(qi)想了想,他想起荀偃也是赵武的姻亲之一,指望荀偃刁难赵武,就如同指望左手刁难右手一样。他猛然想通了,用略带嘲笑的语气说:“赵兵可真是听话啊,即使过了棘门,上面一声哨子,他们居然自觉自愿的排成了队列,连国都新田也不进,直奔家里去,真是一群想家的孩子。”

    荀偃翻了个白眼,脸上一副“我不告诉你”的神情。

    他没说出口的话,总结起来就一句:国都哪有赵城生活舒适。

    论起来,国都哪有赵城生活舒适——中行偃(荀偃)不久前刚跑了一趟赵城,才明白这个道理。

    当时他只是礼节上看望自己的女儿中行姬。而在此以前他从没有去过赵城,但等到赵城转了一圈后,他现赵城的城墙虽然残破,城区面积虽然小,人口数量少了点,但他们生活的的舒适程度,却远远过国都。最明显的,在于赵城的娱乐设施,远不是这时代所能比拟的。

    春秋时代,每座城市都有庞大的隶舍,占据了城市很大的面积,且这样的隶舍需要大量人手监控。自从赵城的隶舍空了后,原先隶舍所在地改建成了一片大军营,哦不,实际上这片军营区是一座综合娱乐城,里面有三座足球场、六座棒球场,以及一些附属设施,能够同时容纳数百人进行游戏比赛。

    赵城举行游戏比赛是不收门票的,也不限制平民观看。兵农合一的时代,人们喜欢这种竞技游戏,观看比赛、参与比赛的平民多了,有些军人家属就将自己的住房改装一下,用来开店,店中就卖士兵配的酒类与肉食。

    赵兵一向吃得好,穿得好,据说小武跟家臣们有个约定:因为赵城人口少,所以赵氏私兵准备走精兵路线,那些正卒不再参加农业劳动,以专心训练。为了让他们有体力应付艰苦的训练,赵武又制定了所谓的“营养标准”。每位赵兵每天都能到一点肉,这个肉的多少并没有固定的标准,有时多一点,有时少一点,但每天一壶酸酪浆却是必须的。

    这年代,酒是很罕见的物品,有人喜欢喝一点,但也有人不好那一口。于是,士兵们一个月下来,积攒了不少用不了配给物,正好可以交给家属,在自家店中出售。每月月圆的时候——也就是赵城各个球队举行每月决赛的时刻,隶舍组成的军营开放,军属也乘机开店做小买卖,把士兵用不了的配给物兑换成所需要的物资。

    赵城执行管仲的重商策略,是完全的市场经济,“关几而不征,市正而不布”,亦即:商业税收几乎不征,市场运作极少干预,让市场决定商业的命运,让竞争决定谁是强者。

    因此,当赵城自交易出现后,有士兵便喜欢把配给酒积攒起来,委托给某一小店代售,这家小店当然是在军营里。而他们自己也会在需要的时候,去酒店喝上两盅,消费一下属于自己的配给品。这样一来,赵城就有了固定的、寻求夜生活的消费人群。

    这些固定消费者的存在,也带动了赵城其他娱乐设施的展,以至于现如今国都有的娱乐项目,赵城基本都有,虽然赵城娱乐设施的总体数量比不上国都,但赵城里弥漫着一股轻松自在、不太讲究等级身份的气氛,却让人处身其中,非常轻松自在……

第五十八章 我的插心剑

    现在。追捧赵城娱乐项目的已经不光是赵城本地人了,逐渐的,各国商人也喜欢过国都而不入,去赵城歇足。

    原先赵城里数卫国商人多,这一年,又多了齐国商人、鲁国商人流连。最近,连周王室所在地也有商人来往,他们毫不在乎价格的争抢赵氏生产的瓷器与细绒布,还有毯子、毡子,但这些东西产量有限,每月只有两三日对外售。两三日后,赵城整月的生产能力已经销售出去,买不到货的商人不得不留在当地,排队等候下月的售……

    客人来自五湖四海,自然也带去了他们喜闻乐见的娱乐项目。而赵城自己独特的娱乐设施——石头浴,也被这些商人们带往列国。商人们无法做到随处挖一座喷泉,但他们可以建一座屋子,把烧红的石头扔到水里加热。于是,赵城里浴室林立,来赵城排队等候的商人都喜欢酒后泡一泡浴池,而后唤几名女奴给自己踩踩背。按摩一下肌肉,松一下筋骨,并把这个视为无上享受。

    所以,赵氏私兵急着赶回家,一方面是思乡情绪浓烈,一方面是赵城让他们觉得舒适自在。且不提城市里整齐的石板大道,光说回到赵城,领足他们出战期间欠的各项配额,领到各种各样的消费券,而后将这些配额送入酒馆抵押,自己就可以像贵族一样出入赵城各个娱乐场所……

    这种舒适是国都里得不到,所以国都虽好,却无法留住赵兵的心。

    赵武前脚才走,后续入城的人便密告栾书:“公子周在王野送给武子一架琴,两人在王野相互唱酬,神态很是亲密。”

    栾书不以为然:“我听说小武曾在周室停留,而后与孙周相识。这两个都是小孩子,他们滚在泥地里玩石球,练习用棒子打石球,……哈哈,不过是两个孩子,玩的起兴了,彼此把对方当作游玩的伙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此同时,已经出前往鲁国的晋厉公也接到类似报告,国君对这两人当着全军的面毫无顾忌交往很是不满,但他终究还要打听一下元帅的意思。便问左右:“元帅知道此事吗?”

    有侍从将老狐狸栾书当时的话复述了一遍,国君点头:“不错,小武子平常不吭不哈,我以为这人生性老成,没想到他也有泥地里打滚的一天……哈哈,我弟弟(孙周)真是个孩子,人武子好歹也是斩杀了‘天下第二’的英雄,他遇到这样的人,不赶紧请教武子的军略,反而与对方滚石球玩,这是幼稚。”

    国王说罢,把这事丢到脑后,国王身边的嬖人长鱼矫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看到郤犨冰冷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郤犨侮辱过长鱼矫,把他跟妻子、儿女绑到了车辕下。长鱼矫原本想提醒国君,告诉国君小武这人不简单,请国君不要掉以轻心,但看到郤犨的目光,他马上想到:小武与三郤才是生死仇敌。我若当着三郤的面说小武的坏话,郤犨不免会以为我在讨好他,会以为我向他屈服了——哼!休想!

    郤犨自己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但他看到长鱼矫欲言又止,期待了半天,现长鱼矫东张西望,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遗憾的叹了口气,向国君告辞:“君上,那我就动身了。”

    晋国国君深深吸了口气,催动车马跟随郤犨(chou)跨过边境进入鲁国。在此期间,郤犨一直注意观察着国君的神态,看到国君表情里充满厌恶,但终究还是听从他的话加快脚步,郤犨暗自松了口气。

    国君是个沉不住气的人。郤至在路上借故在路上杀了他的嬖人孟张后,国君一回到国都新田,第一件事就是与其亲信的计划对付三郤。以顽劣态度玩弄政治的小国君,压根没想到对此事保密,结果,国君在王宫商议对付三郤,宫外的三郤已经听到风声,他们马上召开紧急家庭会议,讨论对策。

    会上,郤锜先言:“国君要对我们不利了,我的意见是,马上召集我们全家族和同党的力量,群起而攻之。即使不能胜利,也要让国君面临危险,如何?”

    三郤中最杰出的郤至跳出来反对:“我不同意!人所以立身世上。靠的是信、智、勇三条。有信者不会背叛国君,有智者不会不害民,有勇者不会作乱。抛弃了这三条,谁还会帮我们呢?

    如果我们现在作乱,必然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和我们一起丧命,即使想保全自己,可能吗?还是等待国君的处置吧。我们郤家是受到国君的恩惠才建立了党羽,有了党羽反过来又和国君拼命,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罪了!”

    三郤当中,掌权家主是郤锜,郤至是家族难得的英才、智者,而郤犨之所以官位列于郤至之上,不是因为他的智商,而是因为他的辈分——他是郤至的叔叔。故此,在郤至、郤锜言后,郤犨决定听从这两人的安排。那就是:耐心等待国君,不做任何反击。

    智者郤至提出这个建议,不是因为他的愚蠢,而是因为他的自信,他认为国君终究是封建人,晋国终究是法治社会,国君想要依法处置封建领主,不能不他们之手——郤家掌管司法。而双方真要对薄公堂。郤家自认没有过失:比如他们屠灭赵氏是根据前任国君的命令;射杀孟张,依据的是封建法。郤家处处依法办事,有什么可怕?

    果然,国君在王宫召开会议后,对付三郤的事再无声息。似乎在国君的宠臣当中,意见也不统一……此后,各项重大国事接踵而来,国君似乎忙的没空组织杀手了。但郤犨也不放心,他这一路都在细心观察着国君的神态,希望能找见蛛丝马迹的预兆。

    其实,三郤之所以同意郤至的主张。是因为他们的贪婪,他们认为自己在这位子上多坐一天,就可以多勒索附庸国一天,多压榨国内中小贵族一天,而三郤以往获得的巨大利益使他们不愿早早放弃,他们忘记了利益争夺背后的血迹,所以国君现在没有大动作,他们宁肯如此僵持下去,也好继续收获利益。

    郤犨动身了。

    同日,赵城。

    赵武在全城百姓翘企盼中进入城中,当时,几乎所有的庶民都涌出了自己的房门,站在街道边用搜寻的目光看着入城士兵,当看到赵氏私兵中大多数人都能回家后,他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呼儿唤女声响成了一片,百姓们呼唤着队列中亲人的名字,确认他们的完好归来。

    城门口放着一尊大铁鼎。

    在赵武出战的这些日子里,赵城的刑鼎终于铸成。但师偃没有采用赵武的建议,在石头上刻下刑律而后制作成石壁公示,他觉得如此不够庄严。但真要铸造青铜鼎器,身为小领主又显得不符合礼制,于是师偃就采取了一种变通方法:铸造了一只铁鼎。

    这尊铁鼎不方不圆,鼎壁非常单薄,整体形状与其说像传统的鼎,不如说更像一口四足铁锅。师偃就用这种方法打了个擦边球,而后将赵城刑律铭刻在鼎身,实现了封建的最后一步:封地司法权的统一。

    如今,铁刑鼎下燃放着熊熊大火,鼎炉内堆着烧红的炭。在寒冬里,铁鼎热气腾腾,让人不可逼近。师偃就站在鼎边迎上赵武,他递上一份文书,这就是赵城年度释放奴隶的文件。赵武接过文件,想也不想,接过朱砂笔,在竹简上打了个勾。

    顿时。半个城市欢声雷动,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师偃一挥手,整箩筐整箩筐的“丹书(奴隶证书)”被投入鼎内的大火中。

    火焰腾起老高,熊熊火焰中,许多人悄悄松了口气。

    今年的“释奴令”释放了一万名奴隶,之所以有如此庞大的释奴数量,是因为赵城新近又增加了许多蔡国、楚国、郑国奴隶。使得奴隶的数量数倍于高于城中的自由民,而此时,赵城家族武士出兵在外,城中只剩下老弱不堪的城卫军,这种安全形势让城中百姓感到惶惶不安。故此,师偃才迎在城门口,请赵武在入城时先签署释奴令,以缓解赵城的紧张情绪。

    随着释奴令的签署,原先因为城主迟迟未归而没得到及时释放的奴隶们,再次确信了城主的信用。那些新来的奴隶则因为将来生活有了企盼,反抗心理稍稍削弱。与此同时,赵氏主要武力的回归,更令城中百姓觉得轻松起来。

    赵武随后在家臣的簇拥下进入自家院子,他身后,奴隶们开始狂欢。紧接着,城中的自由民也加入到欢乐的人群中。原先他们因为大量的奴隶变成与自己身份相同的平民,而感到自尊受到威胁,产生了少许不满,但重见亲人的喜悦让他们暂时忘记了不快,随即融入欢腾的人群中。

    当天,赵城的果酒敞开供应,整个城市醉了。

    回到家中的赵武先在前院见了三名夫人,师偃抱起长子赵成,齐策也抱着幼子赵午,高兴地语不成句:“主上,臣为赵氏贺,臣为主上贺,从此我赵氏不再是孤儿一支,我们有了两个传人……自从夫人生下孩子后,赵城官员人心大定。就是主上征战在外的日子,官员们干起活来也是信心百倍……”

    师偃这话说得让赵武一阵恶寒——敢情我比那三位生孩子的女人都不如,我在战场拼命呐,他们居然说不在乎,还“人心大定”……什么玩艺?

    赵武从齐策、师偃手里接过孩子,左手抱一个右手一个,感觉疼爱不过来,此时,三名夫人依恋地贴了上来,荀姬腻声说:“夫,一走这么久,想得紧啊!”

    中行姬站在智姬身边,瞪大眼睛看着赵武,似乎后者很陌生。智姬过来拉起赵武一只袖子,低声解释:“中行姐姐生下孩子后,似乎记忆出现了空白,她全部记得自己怀过孩子,甚至不记得自己嫁过了……夫,我没替你照顾好姐妹,请你责罚。”

    赵武爱恋的拍了一下智姬的脸蛋:“辛苦了,我们都不容易啊,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恰在此时,赵武眼角瞥见赵巧人躲在几名宫娥身后,她的目光没有望向赵武,正在目不转睛地、痴迷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名义上是智姬的儿子,也唯有这样,那孩子才有记入家族谱系的身份。

    赵武招手让赵巧人上前,也拍了拍对方的脸蛋,说:“你辛苦了……咦,那女孩呢?”

    智姬连忙招呼女奴们抱来自己的女儿,这女孩虽然是她生的,但因为是女子,身份低,竟然没资格迎接赵武。但赵武不讲究这些,他逗弄着女孩的小手,慈爱的说:“这可是我家娇小姐,原本你生在甲午日,我给你命名为‘午’,没想到让弟弟抢去了这个名字,没关系,今后你就叫‘蓝’吧,你母亲喜欢蓝色,但愿你像蓝天一样阳光灿烂。”

    赵武刚说完,师偃显得不耐烦了,他将两个孩子夺过,递给身边的女奴,而后板起脸来训斥:“主上出战一年,赵城百事等待决断,主上不应该如此贪恋家事……下臣恳请夫人们回避,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汇报,并请主上做出决断。”

    赵武怒气勃……但他转念一想,气又缓缓地平了:按春秋人的脾气,师偃这是真把他当做家主,才如此不客气,否则的话,一把毒药能做到的事,他何必态度如此激烈呐。

    师偃就是用这种不客气的态度,在向赵武表示臣服啊。

    智姬看到师偃怒,她横了一眼赵武,使了个眼色,赵武微微点头,智姬立刻眉开眼笑:“好吧,夫主要跟家臣谈正事,妹妹们,我们先回去。”

    早已等待一旁的铸剑师熏立刻奉上一柄宝剑——这柄宝剑中间还保持着铜色,但两边剑刃呈现青色,青黄相间,令宝剑显得很醒目。

    熏等赵武欣赏完这柄宝剑,得意的解释:“相剑术士曾说:‘白所以为坚也,黄所以为韧也,黄白杂则坚且为,良剑也(青铜剑含铜多黄,韧性足;含铅锡多白,较锋利;黄白相间,这样的剑既有韧性又锋利,好剑啊)。托主上这里工具完善的帮助,我熏潜心一年,终于制造出这柄绝世宝剑,还请主上命名。”

    赵武望着那柄宝剑,不知所以然的望向齐策,齐策连忙解释:“这柄剑的剑脊部含铜多,故呈黄色;刃部含锡多,故泛白色。剑脊和剑刃判然异色,正如相剑术士所言,是把好剑。两色相杂,因此称之为‘两色剑’。又由于这种剑表面看起来,剑脊像是镶嵌上去的,故也有人称之为‘铜镶剑’或‘插心剑’。

    这种剑因为剑脊含铜多,所以它拥有铜的韧性,剑刃含锡多,所以又拥有青铜的锋利,并且不容易断折,真是好剑啊。”

    这下子赵武明白了,原来是在一种剑中,根据剑的部位不同,而选用了不同的含锡比例,使整柄剑既保持了锋利,又不容易折断。

    赵武拎起宝剑,掂了掂,感觉这柄剑很沉重,他琢磨了一阵,反问:“我看到城门口你们铸造的铁刑鼎,看来自我走后,赵氏的铸铁技术已经有了大突破。不过,这次我亲身上阵,经过实战交锋,对我们赵氏的武器也有了新感触。

    比如这楚国战戟,就设计的十分高明,在鄢陵之战中,我看到郤家兵使用戈,很有启——战戈只有是竖刃,士兵可以挥舞戈,用横枝钩住战车,而后由其余人上前格杀战车上的人。因为是竖刃,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持戈的士兵只要轻轻抖一抖手腕,就可以把戈刃从战车上拔出来,继续战斗。

    我耍了小聪明,将我们战戈变成战戟,戟的横枝变成了小钩子,但因为我们有了这钩子,当赵兵钩住战车后,再把兵刃从木头里拔出来显得很困难,如果战斗场面再激烈点的话,我家士兵恐怕来不及从战车上拔出长兵器,只能挥舞贴身短剑战斗。

    所以我想,我们今后还是恢复战戟的设计,所有的长兵刃都用战戟,戟的横竖刃直上直下,比较好……不过,我赵氏缺铜,将大量的铜制作兵刃,我恐怕养不起那么多的军队,所以,我的意见还是用铁来代替——熏刚才给我展示了‘插心剑’的技艺,我就想了,能不能把相同的技术用于制作铁制兵刃……

    我仿佛记得,将铁与木炭混合在一起进行冶炼,就能冶炼出非常锋利的高碳钢,这种钢虽然锋利但是脆,如果像插心剑一样,我们将剑的刃部弄成高碳钢,是不是更好?

    对了,我还记得炼钢过程中要掺一些石灰,用于脱去铁矿中所含有的杂质……总之,我的记忆也不完整,你们试着按我说的方法自己去摸索,我希望明年开春,给家族武装全部换装……”

    赵武说完,看到熏脸上全是懊恼,师偃脸上全是愤怒,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经历,马上又补充:“当然,熏研究出了插心剑技术,是大功,要赏,要重赏。师偃,赐熏五里之地作为食邑,如何?如果他还能在铁器上研究出插心剑技艺,我们再加倍赏赐。”

    熏兴高采烈,感恩不尽的跪下:“我熏本是贱人,凭技艺在列国寻一口饭吃,从没想到自己能拥有封地,成为贵族。赵氏赐予我的恩情……没说的,我熏一定把插心铁剑研究出来,让主上尽快装备武士。”

    师偃犹豫:“管子(管仲)仿佛也没有这样厚赏匠人……不过,主上既然决定了——下臣遵令!”

    齐策立刻展开地图,以便对师偃吩咐:“既然这样,你快拿土地典测来,给熏划地……主上你看甲氏那片沼泽。甲氏开垦计划,我们事先已筹划了一年,现在主上终于把甲氏拿到手,明年我们就派出垦荒队——熏的封地不如就赏在甲氏,如何?”

    那位好龙的叶公现在进入赵城学宫,专门教授绘图技巧——赵武要求对方主要研究绘制地图的技巧。有这样以为春秋名画师,虽然因此被叶公浪费的纸张不少,但赵地的艺术修养为此提高了不少,比如齐策,他现在的绘图手法更进步了。眼前这份地图上,齐策已开始学习阴影画法,将甲氏整个盆地的山梁湖泊形状,描绘的栩栩如生。

    这份地图展开后,另几位家臣都兴冲冲的围了上来,指点着甲氏表自己的意见。赵武拿起一根竹简,指点着周围的山形,感慨说:“这地方真是一片易守难攻的伏地,四周都是大山,两端峡口很小,在峡口各自筑一座大城,我们就能将整个盆地揽在怀里……”

    齐策否决:“主上的计划过于宏伟,真要按主上的计划,我看我们一百年也不能把甲氏开出来。我认为,初期我们不妨低调点,将屯垦点散步的很近,到时候这些屯垦点开完善,将它们彼此串起来,就是一座大城,以此逐步推进,蚕食那片土地,我估计,三十年后我们能看到成效——想想看,这度,我们这一代人就能见到开结果了。”

    赵武兴致勃勃,他仿佛迷上了这种建设游戏,用竹简指点着周围的山形说:“我们初期的布局要好,甲氏四周都是大山,不妨在山脚下修一连串的堡垒当作屯垦点,而后以堡垒为墙逐步向盆地中央推进。

    如此一来,将来生战争,对方的大军才翻过山梁,就会遇到顽强阻击——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修建石堡的技术,不是嘛?修建出的石堡至少能屹立五百年,所以我们的规划要畅想到五百年后……”

    齐策再次摇头:“五百年太远,我们一旦将甲氏开出来,先要防备国中的卿大夫的眼红,所以我还是建议采用逐步推进的策略,从峡口开始,先设囤殖点,下一步跳往盆地中央,再下一步跳往这,这里是通向卫国的山口——等这条路一旦贯通,我们与卫国的商路就建立起来了。”

第五十九章 断后的又是我

    一一轫五十九章断后的又是我

    师偃插话:“我赵氏有了通往卫国的商路,光甲氏挣的钱就能自给自足,再过不了数年,开甲氏就不是我们的负担了。”

    赵武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就按计划推今年出战的武士当中选取功勋最高者,封给他们戈一份屯垦点,让他们自家去购买奴隶,去开屯垦点的土地,另外,我们还要派出五支队伍前往甲氏,每支队伍不妨以两百户为限制打手,让他们每人负责一个据点,甲氏开完成后,我允许他们十年之内,每年只交少量农税”

    井田制下,建立集体农庄的制度很齐全,而春秋时代,部落之间迁移的习惯并没有丢弃,比如晋国就屡次搬迁国都,所以当代人没有背井离乡的概念。赵武提了个头,家臣们立刻将屯垦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以师偃负责根据功劳度提供名单,以师修负责对这些屯垦人员进行冬季培刮,齐策负责挑选合适的屯垦点,一直留守家中的围大夫英触则负责筹集屯垦所需要的农具与物资。

    眨眼之间,一切工作安排妥当。

    眼看天色已晚,赵武准备起身回自家后院,齐策却又提醒:“主上,我们明年还要扩编军队,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明年还有大战,主上继续带两千士兵出战,未免与身份不相符,明年我们至少要带五千人,所以我建议,立刻在城中挑选士兵,对他们进行刮练,”

    赵武止住了脚步:“刚才说到恢复战戟,我还想说,我们的铠甲也不行,现在的铠甲夹缝过大,士兵很容易受伤,而受伤后又难以治理,我认为我们应该研究一种无缝甲

    武士昆也在现场,齐策目光闪了一下,没有插话,赵武的话让他想到魏镐的战死,有养由基这种神射手存在,金镂甲貌似防御全面,但其中的夹缝却容易使士兵受伤。因此齐策对赵武的话深表赞同,他把目光望向了铸剑师熏。

    熏为难的回答:“主上曾说过,要把铁敲成薄片,但我们反复试验,总是不成功,敲着敲着,就把铁敲穿了,根本无法敲出一块大的薄片

    赵武插话:“那就再铜,铜这个东西软,延展性比较好,敲出一块大薄片来护在胸前,实在是又威风又好看”

    熏为难的摇摇头:“主上,我们实在铸造不出更多的兵器了一铸造那只大铁鼎,已经用光了我们所有的蜡,而国都里面的蜡都被我们买空了,再想找到蜡,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

    难怪,难怪春秋时代要用铸造大鼎来显示国家实力。

    窝蜂蜜要想保持正常的育,至少需要一个山坡的鲜花供它采集花粉,酿造蜂蜜,筑巢生拜

    铸造一个大鼎,所需要的蜡模是十分巨大的,而一窝蜂蜜出产的蜡有限,在春秋如此低下的生产力水平上,要想采集足够多的蜂巢,需要大量的人手,漫山遍野的进行搜索。

    要想铸造一只体积庞大的鼎,需要的蜡是海量的,因此,所要搜集的蜂巢数量也难以想象。

    在自己的国土上搜集到足够制作鼎模型的蜡,这意味着自己的人手足够多,疆域足够大。所以,在春秋时代,一个国家有能力铸造一座大鼎,这就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它向敌人出恫吓:瞧,我的国家人手多,我的地盘足够大,你不服气,咱俩来比比看。

    赵城已经在竭力展养蜂技术,但因为制作了一只铁刑鼎,便用先,了所有储存的蜡,以至于连正常的武器生产都不得不停顿。

    赵武揉着额头,回忆说:“我记得我们烧制出两种白色粉末,一种被叫做石灰,另一种被叫做石膏,这石膏能不能做模型,似乎石膏做模型比蜡还好,因为用蜡做模型,翻制出来的砂模会有砂眼,这是蜡在高温下燃烧形成的气泡,但石膏不会”

    赵武正在艰难回想,门口有武士来通报:“家主,匠丽氏拜访。

    匠丽氏等于晋国最大的军火制造商,他的到访一定又是看中了赵氏什么技术。

    “太好了!”赵武拍着膝盖:“正好,我们把插心剑的技术卖给他,自己全力展铁制武器。快请进来,我跟他商议一下如何合作”

    师修在一旁赶忙插话:“主上,这匠丽氏不过是一名工匠头子而已,地位低下,主上不便亲自接见他,不嫉让下臣出面,问问他的来意

    赵武巴不得有人替他劳心劳力,他赶紧回答:“不错,我就是这斤。意思。我们拥有多项先进技术,却不能把它们变成现钱,你们跟他谈,能卖的都卖了,我们只保留铁器技术”其实我还想改装一下战车,但既然我们连蜡都没有了,这事就推后吧,,

    你们忙,我去洗个澡,跟妻妾们谈谈心。在前线几个月,都不曾享受过洗浴的乐趣,如今真怀念我家的大浴室啊”小你们忙,没什么大事,不要打搅我

    走了几步,赵武又停住脚步,转身对师修,丁嘱:“公子周送我一张琴,我想学学弹琴,你能不能帮我找位老师来。”

    只要赵武愿意学习,师修立刻心花怒放:“主上,国中弹琴最好的是师旷,我这就送信去,把他请到赵城过冬”

    赵武转身向后院走,边走边说:“你们各自干各自的吧,我去看看夫人与孩子

    刚刚生育过的智姬体型丰满,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加上刚刚生育过,整个躯体散着一股**,站在屋的中央,就像一尊玲珑别透的雕像一样。赵武呆呆地看着智姬,猛然间一阵说不出的冲动,他快步向智姬走去,并探出了手,准备搂抱自己的妻子。

    智姬晃了晃身子,一边躲避一边说:“别碰哪儿,孩子现在饭量大,一天要喂奶几次,都不够吃呢,你别伸手!”

    荀姬笑着贴了上来:“我们几人每天被孩子闹的,日夜不得安生,主回来了,我可以歇几天了!”

    智姬笑着拍拍荀姬的背:“这些天也辛苦你了,你去陪夫主洗浴呀,又拉屎了,快来人

    通忙乱过后,智姬慌张说:“夫主,我这里恐怕待不下你,让荀姬陪你,你一路征尘,也该把身上的血味洗洗了,荀姬姐,快领着他走,你瞧他的眼珠子都绿了,摇子骨头弱,可别让他在这里疯啊!”

    荀姬牵着赵武的手出门,赵武站在门槛上愣了半天,都囔:“这都什么事?好不容易回家来。我还想着,”

    荀姬媚笑着打断赵武。两个眼睛都快滴出水来:“咱小女子,孩子最大,有孩子就有地位,自然要对孩子看的紧点,说起来,别人都怀孕生子,唯独我没生出孩儿来,主,现在无法打搅我们,走,我们且去洗了通天

    赵武一跺脚:“我倒忘了,韩起路上送我几名郑女,把她们叫上来伺候,我也尝尝郑国的味道。

    “啐有我还不够”荀姬撒娇道。

    这个冬天,应该说是赵武的人生低潮,因为在对待赵武的赏赐上面,国君与大臣们丢了个大脸,所以赵武回来后,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个名字,仿佛赵武压根不存在。乐得清闲的赵武远离了勾心斗角,躲在自己的庄园里一边逗弄小孩,一边跟师旷学习弹琴,顺便与荀姬、郑国女小规模身体运动一下,生活过得轻松自在。偶尔韩起来拜访,两人还会来一场烧烤大餐,或者一次棒球比赛那就是大规模身体运动了。

    悠闲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两个月过去,又到了第二年春。

    这年春天刚刚到来,积尊刚刚融化,有了楚国撑腰的郑国悍然对庞大的晋国动攻击,他们派兵入侵晋国本土,攻打虚、滑(在今河南偃师)两座城市。

    这是晋国五十年来第一次本土受到攻击,晋国的忠实盟友卫国立拜替宗主出气,他们马上出兵,攻击郑国,卫**队直接推进到达高氏(在今河南禹县),可惜由于兵力过少,未能攻克郑国任何一座城市。

    结盟完毕,才刚回国的晋国国君立刻布了动员令,开始召集盟友,准备出兵报复郑国。四月,国君领着中军、上军出击,郑国国君郑成公当然知道晋军的厉害,赶紧和楚国加强联系。楚国听到晋国出兵的消息,强硬应对,派出公子成、公子寅领兵一起戍守郑国。

    这年夏,周王派尹子、单子,会合晋侯、齐侯、宋公、鲁公、卫侯、曹伯、都人共同围攻郑国都城。于是,楚国再次增兵,执政子重亲自帅全**队救郑,看到楚国援军势大,联军不得不退却以避锋芒。

    回国后的晋国国君不甘心这样算了,他再度布召集令这次他召集的是留守晋国国内的新军与下军,准备汇合宋公、卫侯、鲁公、曹伯、齐人、都人再次伐郑。

    这一年,有韩厥的庇护,赵地没有因为频繁的战争动员而伤到筋骨。百姓们如期进行了春播、秋收,赵武则在自己的庄园里,埋头播种自己的势力可惜,这段时间他并与妻儿的感情上升了,但那些姬妾却没能为他再添个一儿半女。

    春秋时代,女人的生育力很怪异,也许是生活艰难,许多女人终身只生育一胎,而后全心全意将这名孩子培育成*人,比如晋文公的母亲、晋惠公的母亲,都是如此。

    荀家三姐妹在有了孩子后,似乎也将全部的爱心转移到孩子身上。这让赵武这一年寂寞了很多,而他的家臣也趁机屡次要求赵武再娶。不过,因为赵武是正处于最低潮的时候,所以家臣们没有过分坚持。

    到了初冬,国君的召集令到了,又轮到赵武出战了。这次,赵武懒洋洋地带上了五千私兵除了原先的两千领主武装外,新增加的三千士兵都属于仆兵,也就是奴隶兵。赵武给他们规定的任务是:辅助正式士兵作战。但当入营报到时。因为这些仆兵都装备着柳条甲,手中的武器也不错,故此韩厥大笔一挥,把他们也算做正式甲士。

    这次,赵氏的战车在车轴和车轮上装上了长柄大勾刀和别的刀剑兵器。车的四周还挂上了大盾等装甲护具,因而大大提高了战车的突击威力”,然而,这些装备却没有用武之地。等晋**队攻入郑国后,楚国再次添兵,由公子申统军救援

    至此,楚国全国的军队都已经押上了前线,而晋国方面,只剩下疲惫不堪的盟**队与新军、下军两支队伍。

    二次上阵的赵武已经有了经验,这次赵兵装备更加完善,因为是冬季出征,行以大多数赵兵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拥有了完善的帐篷,使他们在雪地里也不十分难受。将领们也有自己的战车。

    春秋时代,战车既是战时的攻击堡垒,指挥中心,也是宿营时的床。赵武的战车最宽大,他躲在战车上,一边烤着火,一边眺望郑国都城,随口问身边的韩起:“阿起哥,你说楚军来了多少人?怕有十多万吧,郑国小小的都城,怎么就能装下这么多人?”

    帐篷内两辆战车韩起的、赵武的;两个炭炉:一个烧着铁板;另一斤”炉上的锅鼎沸,锅中酒壶沉浮,酒香四溢。

    韩起拨拉着铁板上烤的肉,心不在焉的回答:“我们君上太急切了,冬季里四处是雪,战车怎么驰骋?现在楚国全国的军队都押了上来,面对这种兵力悬殊的情况我们唯有撤退两年里,四次汇合诸侯军队攻打郑国,依旧一无所获。如今盟军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仗怎么打。

    武士昆脸上照着一个赵城棒球队的柳条面甲,他的脸隐藏在面甲后,闷声闷气的说:“再管怎么打,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绝不向楚国出一支箭。”

    韩起面前,赵武没有隐瞒,他看了一眼武士昆,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楚君回国后,重赏了潘氏,如今潘氏又多了一块封地,你需不需要让我去给他们送个信

    潘党摇摇头:“恐怕你去说。他们也不会承认潘党还活着

    赵武咧嘴,很无奈的笑着:“这就对了既然潘党已经死了,现在我身边的只是赵氏的武士昆,身为赵氏武士,家主在前奋战,凭什么你不四干箭帮助家丰,我办指望你帮我单挑养由基呢”

    潘党摇头:“大王(楚国国君)没有出现在这里,养由基不会来的。他或许会被派到南方,防备吴国的袭击,因为对吴国来说,养由基这个名字抵的上十万大军。”

    赵武再度眺望了一下郑国都城,随手从身边的小炭炉里取出一瓶热酒捧在手中,心不在焉的说:“君上这一趟来,依旧是徒劳无功明明是冬天,双方无法交战啊,所以我猜,撤退的命令马上会下达。”

    大家正说着,齐策撩开门帘挤进帐篷,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汇报:“中军大帐举行的会议快结束了,各国国君意见一致,要求立即撤退

    赵武的帐篷并不大,限于春秋时代的生产力,他的帐篷里挤进两辆战车,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齐策在车边跺了一阵脚,跳上旁边韩起的战车,招呼从人在这辆车上也摆上两个小炭炉。而后继续说:“各国国君对撤退的秩序还有争论,但我以为,这次我们很可能又是那个到霉蛋,一定留在最后,以掩护全军撤退。”

    韩起嘴里含着肉,含糊的说:“我送你五千弓兵

    赵武也不客气:“多谢了,我正缺弓箭手。”

    齐策补充:“刚才我入营的时候,已经向各个旅布置了。我猜各国国君会留下一部分战车给我们,因为雪地里战车跑不动,他们带不走,所以肯定会慷慨一下,把战车留下一部分,轻装前进。我打算用这些战车连成营垒,阻击一两日,而后轻装撤退。”

    赵武脸上有了点笑容:“虽然各国的战车我们用不上,但他们的战马却有用。到时候,我们把他们丢弃的战车全扔了,只留下战马,

    齐策,命令随军工匠多制作马鞍马蹄铁,我们全军骑马走,让楚国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用两只脚追赶我们吧。他要敢追,就用我们的骑兵打他们的步兵,我一定让追兵体会一下什么是“悔不当初”

    韩起跳下战车,将另一个炭炉上温酒的瓦罐连锅端起,抱在怀中,说:“国君的大帐里不好进,我端着这些酒去,就说送给列国国君暖暖身子,然后在会上替你争取一下”你需要什么?”

    赵武嘴里含着食物,来不及答话,他用筷子一点齐策,齐策马上回答:“弓箭手,今年夏天我跟主上推敲出一种战术,需要大量的弓箭手,如果我们手中能有一万弓箭手,保证能安然撤退。”

    “明白了!”韩起抱着瓦罐,披上了一件羊皮大衣,冒着刺骨的寒风向中军大帐走去,他身后,赵武追着喊:“阿起哥,各位国君喝了我的酒后,如果还有购买**,一定通知我。没钱也不要紧,我肯跟他们换把他们留下的弓箭手全卖给我吧,两条腿的我都吴!”

    寒风中能有一壶热酒暖暖身子。这是难得的享受,哪位国君能经得起这种诱惑,于是,在列国弓箭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被自己的国君卖给了赵武列国被指定留守的人员,肯定是类似赵武一样的倒霉蛋,国君们巴不得他们不在身边。

    第二天天亮,联军依次拔营,溜的最快的是齐**队,接着是宋国。然后,犹豫了许久的鲁**队才迟疑不定的动身。原本鲁国人想第一个溜的,但齐国人抢在前面,鲁国人怕跟着齐国人走,会让齐**队在路上趁机收拾了,所以他们拖在最后才走。

    晋国的坚定盟友卫国人自然是跟着晋国大军撤走,邵家两兄弟带着新军掩护国君的撤退,临走时,邵荤幸灾乐祸的冲赵武摆了摆手:“武子,等你回到国都,我请你喝酒。”

    邵荤这话的意思是:赵武能不能回到国都,就看他的运气了。

    邵至摆手制止了佛掣的挑衅,他转身叮嘱赵武:“我的军队会放慢脚步,国君命令你在这里坚守三天,三天后,你如果撤的快的话,会在路上赶上我们三天,我只能等三天,三天后等不到你,我要加快行军度了。”

    说罢,骄傲的邵至冷着脸跳上了自己的战车。

    雪地里战车难行,跟随战车的士卒奋力的推动着车轮,实际上,这战车的行驶度还比不上走路,但邵至身披红甲,手扶着车辕,仿佛对战车的行驶艰难完全不在乎,他只管把腰挺得笔直。

    此时,对面楚军大营已经觉了联军的动态,经过了最初的犹豫后,楚军大营声音噪杂起来,似乎已经决定行动了。韩起忧虑的看着楚军大营,他走到赵武身边,拍拍赵武的肩膀,解释:“我本想给你留下更多的士兵,但如果楚军决定全力进攻的话小我留下再多的士兵也不够用,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先要保护国君。

    武子,辛苦你了,我期待你能顺利脱险。”

    赵武躬身向对方鞠躬,韩起跳上战车,冲赵武挥了挥手,带领最后的撤退士兵离开了联军大营。

    对面的楚军动了。

    先期出击的是小规模试探队伍,这支队伍与其说是来追击,不如说想深入联军大营,看一看究竟有多少兵力撤走。

    此时,联军大营显得很凌乱。大多数列国联军撤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自己的营帐,他们或许担心赵武支撑不了多久,唯恐因为自己跑的慢被楚人追上,所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轻装前进。如今那些丢弃的营帐还遗留在原地,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整个大营撤走了多少人。

    赵武此时也没有贪心,他不敢分散士兵让士兵去搜集那些丢弃的营帐。在齐策的帮助下,他正在竭力的指挥士兵推动联军丢弃的战车,在自己的军队外面修建一层障碍物,以便迟缓楚军的脚步。

    武士昆显得很轻松,赵武毫无头绪的连续颁布几个命令,更增添了军营内的混乱程度。最终,齐策看不过去,直接夺过了赵武的指挥权,开始布置士兵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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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罕,你家的麦子很好吃

    沾六十章罕。你家的麦午很好吃闲下来的赵武开始逗猫骂狗没办法,贵族生活就是这样,能不自己干,绝不自己动手”貌似武士昆也是贵族,比赵武还大的贵族。

    但赵武气不过武士昆的悠闲,责骂说:“昆,对面可有十多万大军,便是一人丢一个雪团,也能把我们淹没,你怎么如此悠闲

    昆慢悠悠的说:“我猜对面不会出动全人不耐寒,在这冰天雪地里,能挪动脚步已经是勇士了,但这样的勇士数量并不多。而我们这里,怎么说也有一万人打手,我不信你小武用一万人守不住对方的小规模试探。”

    齐策已经将人手安排妥当,他也过来插话:“没错,楚军不可能大规模出动;而郑国方面,他们没胆量单独出动。即使楚人全军来攻也不怕,我乙经在营帐里备好了战马,整个外围车阵,我替主上留下了五道缺口,万一我们抵挡不住,主上可骑马从缺口逃脱。”

    这么一说,赵武的心平静下来,他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经历,在古代这种条件下,以自己的身体,披一层麻衣葛衣都觉得寒冷,何况一群南方人。

    恢复信心的赵武眺望对面楚军营地,这时,楚军小分队已经开始扫清外围障碍逐步接近了赵武的军队,在雪地里,楚国的战车移动缓慢,简直像一群活靶子。赵武招手,指点齐策注意对方的战车。齐策马上明白,他唤来一队弩兵,吩咐这队弩兵瞄准对方的战车:“记住,一定要把他们全留下来,只有把他们全留下来。楚人才无法探听我们的虚实。”

    此时,楚军已经可以看到严阵以待的赵兵们,他们大声吆喝着,一边鼓舞着自己的勇气,一边让自己的血液活动起来,以抵御寒冷。

    五千韩兵与五千列国出售给赵武的弓箭手挪动身体,隐藏在战车后面,等待赵武的命令,赵武几次举起鼓槌,想动攻击指令,都被师偃阻止。

    “再等等,再等等,难得如此移动缓慢的活靶子,现在天气寒冷,士兵的手抓不住弓弦,我们只有一两次射箭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终于可以令了,赵武得意洋洋的抡动了鼓槌。

    鼓槌敲击在鼓面上,在赵武的怪力下鼓面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随着这声鼓响,赵兵营地猛然专起一阵大风,无数支导箭小弩箭飞出了赵兵营垒,刹那间,洁白的雪地里冒出一层箭杆,它们茂密的像田地里没有收割完毕的麦茬。当然,在麦茬的间隙中,多出了无数楚兵的身体,他们大声惨叫着,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每一滴鲜血落下,都将积雪融化出一个小孔。

    这轮射击过后,只有少量的楚军转身逃脱,而营垒中的赵兵也没有动反击,他们继续待在营垒中,进行等待着楚军下一拨试探。

    当夜,中箭的楚军士兵躺在两军阵地中间竭力哀嚎,他们的惨叫悠长而凄厉,渐渐的,惨叫声越来越少,等第二天天亮,只有一名最顽强的楚兵还在雪地里时不时的吼上两嗓子,但放眼望去,四处都是楚兵的尸体,已经难以分辨那名幸存者的具体方位。

    太阳升起的时候,最后那名楚兵也咽气了,整个阵地一片静霄,对面的楚军没有出来收尸。忍受了一晚惨叫的赵兵开始走出营地,拆卸联军留下的帐篷,运回自己的营垒当作生火的工具,不一会儿,赵兵营垒冒出一个个火堆,火上燃烧的正是这些旧帐篷。

    第二天,整个白天楚军没有动一次试探,等到第三天,赵兵已把附近所有能燃烧的东西,都点燃了来取暖,此时,赵兵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跑路。

    清空了视野的楚军这才现对面的联军几乎都撤走了,只剩下联军中最倒霉的一支残部担任阻击任务,稍倾,楚国执政子重乘坐战车楚营,他在战车上躬身向对面的晋军行礼:“对面的晋国将领,我是楚国令尹子重,请求允许我军收尸

    赵武也把战车驶出了营垒打手,他冲子重躬身回礼:“外臣赵武问候楚国令尹了,我军允许你们收尸

    子重扫了一眼赵武,脱口而出:“竟然是个娃娃。”

    赵武欠身回答:“晋国外臣赵武,如今年已弱冠,奉寡君的命令在此地坚守,如今坚守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军即将撤退,故此我不能留在此处亲自拜候楚君,请令尹(楚国执政)代外臣向楚王致以问候。”

    楚国令尹摆手:“等等”你是赵武,那么潘党埋在何处?寡君很是想念潘党,想将他的尸骸送回祖地安葬,但晋国方面却对这件事闪烁其词,今天幸而遇到你,请赵武子给予指点。”

    赵武行礼,回答:“当日追逐南北,外臣实在忘了潘党具体的埋葬地点,请允许我回去后再派家臣寻找。当然,我将按照合适的礼仪,送回潘党的尸骸

    子重说话的工夫,楚军营地又驶出四辆战车。这四辆驶出的战车上,坐的全是大牌公子成、公子申、公子寅再加上郑国执政子罕。

    郑国执政子罕先开口,他细细打量了赵武一眼,感慨:“难怪,我说晋国一支孤军怎敢如此大胆,大摇大摆的坚守在此地,原来是击杀了潘党的赵武我家田里的麦子好吃吗?”

    “好吃。”赵武老实的回答:“你家的农夫也不错,又老实又听话,既踏实又肯干,我很满意。我听说你还有另外的麦田,麦子长势很不错,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下

    赵武回答的时候满脸纯真打手,纯真的令楚国三位公子与子罕自己都爆笑起来。他们早听说在部陵之战中,赵武派遣士兵收割了子罕的麦田。并打着追捕残敌的旗号,将子罕家的农夫拨掠一空,现在看到赵武一付憨厚老实相。有问必答的,让他们乐不可支,放声大笑起来。

    令尹子重憋不住笑的追问:“赵武子,你若知道了子罕家另外的麦田,是不是又要去他家收割麦子?可惜你可来晚了,现在都冬天了,子罕家的粮食已经送入他家库房,要想再吃到郑国执政的麦子,除非你攻破郑国国都

    赵武依旧是一副老实相:“那么麻烦,就算了。我的兵少,现在又冻又饿,也打算撤了你们要追击吗?”

    子罕阴着脸不回答,楚国令尹子重拱手:“不送不送你既然这么老实,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军已经无力追击了。”

    赵武叹了口气,充满遗憾的说:“可惜,我本来想打个反击,再顺便捞点油水,既然你们不追了,那我只好这样空手走了。”

    楚国三公子一起拱手:“赵武子,一路走好啊。”

    “瞧我的狗屎运啊,真连我自己都要嫉妒”路上,赵武连连晃着脑袋感慨:“原本以为在冬天迎战楚国十万大军,会是一场代价惨重的突围战,没想到人家如此礼貌,我们就射了一轮箭,便完成了阻击任务,好运气啊。”

    赵武不知道,此时,在他身后,楚军与郑军直呼侥幸,因为他撤走的时候五千私兵把装备的板式铜甲披在了身上,摇身一变成为了铠甲骑兵。他空出的战车则由一万弓箭手驾驶,赵氏战车走的是轻便灵活路线,故此,他撤走时的动作快捷吓了楚军一跳。

    “诱敌,一定是诱敌”楚国令尹子重判断:“这支队伍全身金甲,在雪地上移动如此灵活,它是专门来对付我们的。晋人不知道藏了多少这样的军队,万一我全军出击,这支军队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公子成赞同子重的判断:“没错,对方全是甲士。且各国服装都有穿,一定是各国将精兵集结在一起,交给赵武统领,以便杀我军一个不防。”

    郑国执政子罕也慎重起来:“对方以弓弩手为主。这是要乘我军出击的时候拦路埋伏,以弓弩对付我们在雪地上移动缓慢的步兵”奇怪,晋人既然有这样的埋伏,又怎会让我们看穿?”

    “有阴谋!”子重神色凝重:“晋人一直对赵武击杀潘党一事秘而不宣,有传闻,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守一件武器的秘密,但后来晋人公布了“弩,的存在,为什么还对赵武击杀潘党一事避而不谈呢?阴谋,绝对是天大的阴谋。”

    公子申不以为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初,连潘党都没能挡住赵武多久,这小娃娃的手段可想而知。晋人对这事隐秘不谈,现在又让赵武最后退却,当然有诡计,可只要我们坚守营垒,绝不出击,任赵武有通天手段,难道还敢来进攻我们十万大军的大营?”

    “没错,坚守!”子重恍然:“我们一定要坚定守住大营,任他千条诡计,我自岿然不动,他又能奈何?。

    齐策目视远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赵武顺着齐策的目光望去,从他们脚下一直往地平线尽处延伸,都是晋军走过的脚印,那脚印消失在地平线尽处,仿佛在洁白的雪地上划小了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国君去年就想对三欲动手了,现在回去后,你猜会怎样?”齐策沉思着询问。

    “我不猜。”赵武坐在战车里,他的战车轻便,所以不用士兵推车轮。此时,他的御戎是“天下第二”的潘党,国中有名的智者齐策是车右。赵武坐在马车上兴高采烈:“又熬过了一年,我只想快点回来”

    齐策慢悠悠的说:“国君两年出战四次,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君上连续丢面子,心中一定格外敏感,此时,没有人撩拨他还则罢了,若随意招惹,我怕

    赵武没有听见齐策说什么,他眺望远处,说:“地平线尽处就是我家庄园“原地”我们在那里可以好好休整几天这次军中管事的是我,我可以命令全军多休整几天,”

    嗯,练了整整一年弹琴,到“原,地后可以找一找孙周,跟他一起弹曲唱歌,不亦乐乎啊。可惜我以前是个乐盲,不然,沧海一声笑,高山流水,都是合适的曲子啊打手,卜子们,路上看到鹿,记得给我射一头。”

    原地,急不可耐的东郭离好不容易见到赵氏大军。他小跑着迎上赵武,低声汇报:“主,士伯(士受)最近去世了,国君三天前经过这里,接到消息就急忙离开新军,加快脚步赶回国内。”

    齐策一笑:“机会来了士伯去世,国中卿位必然调整。主上两次出战:上一次是独立追击;这次是独立阻击。如此大功,这次卿位调整,怎么也能轮上一个大夫的职位吧”主上,请容许我提前赶回。替主上在公卿中奔走一番。”

    “没必要。”看到“原”地庄园,赵武心中已急不可耐的拨弄琴弦了,他不以为然的说:“当下,我上头还有多少人压着士伯(士,魏相的才能又岂是我能比拟”还有妾书的儿子杂盈、杂犀;韩伯的孩子韩起。

    这一大堆人的人押到头上,论资排辈等我出头,早着呢。所以咱不急,咱有的是时间,且先逍遥一会儿,安安心心的做个小领主,潜心展自己的势力再说。”

    驾车的潘党也笑了:“我听说赵氏全盛的时候有三块封地,领下百姓约百万。当时晋国有六军,赵家私兵能凑齐两支大军,但现在赵氏人不足五万,大多数还是新释放的奴隶”我看小武说得对,赵族再埋头展十年,或许能与魏家三兄弟一争长短要想人重视,自己的拳头就要硬。”

    齐策跺着脚,神色焦急:“主上,一个人成年需要二十年养育,赵氏十万人口,即使现在的人口翻一翻,也依然恢复不到旧日光景。如果我们只顾在内部挖潜力,要耐心等待二十年才能出头。如果只是等待人口自然增长,家族才逐步展,还要我们这些家臣干什么,我们的作用不就是:不走平常路,让主上尽快达到目标吗?”

    东郭离听了半天,这时插话,他一边拱着手,一边说:“主上虽然不争,可也得允许我们这些家臣努力一下吧主上,齐策说得对,请你允许齐策先行赶往国都努力。”

    赵武无所谓的点点头,回答:“好,你去,尽人事,听天命。”

    有了赵武的这句话,齐策毫无顾虑…“林虎,喝令!“给我准备辆轻车。你来驾车。找圳兵护送,送我尽快赶往国都。”

    等二百名骑兵保护着齐策走后,赵武在“原地”歇宿下来,他悠闲的指挥军队住进自家庄园,一边进行短期休整,一边利用他们的劳力替自己矿建庄园当然,这些事都是手下人的活儿,他自己则带着师偃、潘党与几名武士头领赶往宗周,约请会见孙周。

    故友别后重逢,赵武与孙周都很开心。孙周这位春秋时代难得的玩伴以他罕见的真诚感染了赵武,与这名娃娃相处,赵武感到很轻松。

    两人在孙周的庄园里一相见,赵武立刻取出孙周赠送的那副琴,卖弄似的炫耀:“公子,这一年我天天练琴,今日你我终于相逢,且让我弹一曲,展示一下我的学习成就。”

    孙周笑着摆手:“别后一年,如今再次相逢,我却不想听你的琴,只想吃你的烧烤,我的家奴新近捕获一头麋鹿,你的调料带了吗?我舟院里积雪已经扫尽,另外,我还存放有别人送来的兰花炭,让我们升起炉火,一边烤肉一边饮酒弹琴,如何?”

    兰花炭是晋都新田城特产,自赵武开始挖煤后,许多领主都在自己领地寻找煤矿资源。其中,最好的煤炭被称为兰花炭,其上有兰花状植物沉积物,这种炭烧起来无烟,火力久,,只是,孙周怎么搞到兰花炭的?这种炭在新田城都不够分的,一般贵族只闻其名,不见其声。

    赵武没有多想,欣然答应了孙周的要求。如今齐策不在身边,旁人也察觉不出孙周话里的漏洞。卫敏与武士销在赵武的指派下过去收拾猎物,众人拾柴火焰高。后院里立玄架起了几只小炭炉。

    冬日里,炉火将后院烤的暖洋洋的,一群人席地而坐,武士昆刀法熟练的切割着鹿肉,赵武熟练的将鹿肉一条条脸制起来,而后从身上取出一包调料,感慨:“这玩意,经过两三年的复播,明年我们可以小面积播种了,等明年秋收了,我每样送你一麻袋,那时,这东西就不稀罕了。”

    “稀罕”孙周肯定的说:“我听说你的家臣把生意做的很广,连周室这里都有你们卖的货物,我又听说你把赚来的钱都用来装备士兵。自己穷的家无余粮”你这玩意即使明年丰收了,但我想,赵氏家臣先想到的是卖来换钱,以减轻赵氏的亏空吧。

    今年大军过境,我没有出去迎接你,是因为听说了国都的一些动静。不便出迎。但我一直关注你的情况,听说你家的香料卖的很贵。按那价格,我可吴不起。哈哈,即使明年香料丰收了,我想你们卖的也不会便宜,所以,三五十年内,它依旧是稀罕物。”

    孙周说起赵武对士兵的装备,赵武倒是想起一事,他赶紧招呼仆人,将带来的礼物奉上,并一一指点着,向孙周介绍:“公子送我的刀剑,对我的工匠很有启,这是我家工匠制作的新式刀剑这是新式商匕,它的刀身一侧带有锯齿,用来切肉很方便,我给公子带来二十套,今日正好用上”

    这也是我制作的新式刀剑,这种办剑用上了枕状器原理,它的刀把用的是纯铜,我选用了龙造型,剑刃则是很薄的夹钢剑,因为铜比铁重,所以刀把上的龙造型实际上起了枕状器的作用。

    我还给公子带来了十柄新式曲柄剑,这剑的剑刃是高碳钢,非常锋利,公子可以拿来护身

    孙周拔出一柄剑来,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感觉这剑非常称手,他歪着头,询问赵武:“我听说联军撤退后,留下你阻击楚军,不知道你跟楚军交手了没有,,我想知道这剑在战场上的威力?”

    赵武摇摇头,他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撤退的情况解释一番,而后说:“楚国人看来也不想打了,不知道国君明年还打不打?”

    师偃在一旁打乱话题,他说:“肉脑好了。”

    师偃不想让赵武与身份敏感的孙周谈论国都的事情,所以他如此插话。孙周人小鬼大,他马上明白了师偃的提醒,也调转话题:“肉胜好了,快点让我见见武子的手艺吧。”

    孙周这么一催促,周围一片咽吐沫的声音,大家都回忆起了赵武烤肉的手段,个个垂诞欲滴。

    肉吱啦吱啦响的在铁板上烧烤着,赵武从身边提起一只锡壶,往铁板上浇了一些油状物,香味腾起,赵武指着锡壶解释:“两年前我让人寻找能榨出油料的植物,没想到有奴隶替我找到了这个胡麻(芝麻),这玩意榨出来的油香气扑鼻,用来烧烤鹿肉,更让鹿肉增添一股香味酬”

    赵武正说着,孙周的仆人过来通报:周室里主管书籍典藏的官员

    类似现在的图书馆馆长“耽”来访。

    这个官不大,孙周并没有在意,他噢着芝麻油飘出来的香气,盯着铁板上的烤肉,一边吞咽着吐沫一边说:“不止胡麻油吧,我还听说你寻找了许多能渗出油料的植物,在领地里栽培,其中有一种植物被你命名为“尊麻”那东西榨出的油比这芝麻更多,不知道那油闻起来怎样?”

    赵武也没在意仆人的通报,他头也不抬的说:“你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知道这等麻油只能用来燃领地比较穷困,点不起蜡烛,牛油牛脂我也有用,而且我尤其受不了它们燃烧的臭味,所以这芋麻油,我是用来点灯的。”

    赵武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拨拉着铁板上的肉,将烤好的肉一块块分配给恶狼一般盯着炉火的人,而后将新的肉条扑到铁板上,重新浇上香油,撒上调料,这一切做好,他抬头一看,大家的盘子已经空了,众人继续眼巴巴的望着铁板上的烤肉。

    孙周的家仆还在一旁等待着,赵武扬了扬手中的商匕,建议:“图书馆馆长?一定博览群书,不如也把他请来一同品尝我的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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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春秋凤凰男

    孙周点头表示同意。并好心提醒:“肉烤好了?你不是说五成熟也可以吃吗?”

    赵武赞同:“这是鹿脊背上的肉,原本蘸足了调料可以生吃的,既然你们如此急切,那么五成熟也行”

    武士昆抱怨:“我就说嘛。刚才的肉烤得老了一点。咬起来都没有血汁。”

    家仆们领着“耽”进来的时候,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型脸,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人。

    此时,众人已经吃了三轮肉,饥饿感稍稍消失,孙周也恢复了礼貌,他冲“胁”随意点点头,示意对方自己找位置坐下,“耽”一边恭敬的答谢着,一边频频抽*动鼻子,自言自语的说:“好怪异的味,有点香,有点甜,还有点酸味。”

    赵武笑着从煮沸的瓦罐中取出一瓶温好的酒。给“耽”满满的倒上了一杯,解释:“甜味来自这里,这是我家酿的果酒,请品尝。”

    师偃见到“耽”进来,他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卫敏连忙给“胁”递上一个小铜盘。赵武夹起一块烤好的肉放到对方盘中,而后将自己手里的商匕(餐刀)递给“明”邀请说:“请尝尝,这是我的手艺,足下博览群书,可曾记得有哪本书说过类似的美食?”

    “耽”用餐刀切了一条肉,文雅的吃了起来,他喝酒也是小口小口的,但赵武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味道特别令他熟悉,他一边盯着”胁”的动作。一边思索:“是那股潇洒,那股不经意,那股小看天下人的轻松不对,这些言词都不足以形容这个人,好奇怪的一个人。

    实际上老耽这个人在历史上大大有名,他就是“老子”只是赵武学汉语时没学好,“胁”字写出来他或许认识。用口头说。他那里知道对方是何处神仙?况且“耽”在古汉语中并不念“而是带着浓重的前、后鼻音作“饵咖”的音一一谁能知道“老给”就是“老子”师偃捅了捅赵武。赵武等对方咽下一口食物,马上开口:“足下,说起来我还有求于足下。我赵城正在办蒙童学校。可惜能供蒙童学习的书籍太少,听说足下掌管周室典藏,能不能允许我赵氏派人来抄录一些书籍?”

    “胁”仙风道骨的抹了抹嘴唇:“赵氏新出产的纸与笔我看过了,一车的竹简誊录到纸上不过三两张而已,我正想向足下请求,请足下增送我一点纸。以便我能将上古时代留下的一些典籍整理一一刻录那些典籍的竹简已经快腐朽坏了,可周室现在的状况,要雇用大量人手重新刻录,恐怕能力不够。如果足下来誊录书籍,那就两全其美了,请足下誊录两册,一册留在周室,一册你只管带回去,这个条件怎么样?”

    赵武一拍大腿:“成交!”

    “耽”一拍大腿:“这些上古书籍有了着落,我最大的心愿了结了。现在肚子已经吃饱,酒也喝得熏熏然,此处还有什么留恋?告辞。”

    孙周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赵武是客人,也无法替主人挽留,他只好起身,恭送对方。等对方走后,赵武重新坐下,赞叹:”来的潇洒,去的飘然。这人不是普通人啊。”

    孙周等不及了,他夹起一块肉,放到铁板上。自己学着赵武的姿势进行烧烤,而后头也不抬的回答:“此人曾经写过一本书,四处请人看。

    他也曾跟我交流过治国之术,然而,我却认为他的治国之术并不适合当今之乱世,武子要从他那里抄录典籍,可要注意这点……

    不过,此人学识确实渊博,当今世上找不出第二个如同他一样,什么都知道的人。”

    赵武终于抢到了他的第一块肉,他一边用刀切着自己的肉,一边回答:“学识渊博,那就好了,如今那种上古字体打手,已经很少有人能认识了,有他负责教导与指点,相信我的学生能将书籍很好的抄录回来。”

    春秋时代各种思想风起云涌,孙周说“胁”有一套自己的治国理念。但赵武是个懒惰的人,赵城中采用的是管仲的学术理论。而晋国也是同样。既然他手头了现成的成功经验,赵武也实在懒得再动,所以他没去打听“胁”有什么思想。再说,孙周人小鬼大。既然他不以为然,赵武更懒得详细了解了。

    仆人们送过瑶琴,赵武接过琴,在众人酒酣耳热时,弹着琴唱着当时的小调,有琴有酒有朋友有美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赵武在孙周这里玩的乐不思蜀。他完全丢下了自己的军队,只顾开开心心的在孙周这里游玩。烧烤大餐过后是堆雪人、打棒球、推石弹将所有自己会的游戏与孙周一一玩遍,孙周又建议:既然他已经会准确击球了,不如也穿上铠甲,跟士兵们来一次完整的棒球赛。

    说到做到,孙周在自己的庄园里再也待不住了。他穿上了赵武送来的铠甲,催促对方领路前往军营。他打算至少亲眼目睹一下。完整的棒球比赛是怎样的。

    马车出了东门,有点醉意的赵武像个浪荡的公子哥一样。趁着酒意坐在马车上弹着琴,这队人马一路高歌,很嚣张的奔向军营而去。路上。赵武是见了女人就吹口哨,活像一名现代的流氓恶少。

    东门外不远,一棵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名蓝衣女子,女子身上穿的布是赵武家出产的“细绒呢”这种布很昂贵,一般人穿不起。武士连性子比较野,他指点着赵武观察那女子身上的布,赵武没看清那女人的脸,注意力全放在自家的布料身上,他趁着酒意弹唱:“野有蔓草,零露专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避遁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攘攘。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避遁相遇,与子偕减”

    这歌的大致意思是:有一位妹妹长得很让我心动,一见他后我总是忘不妹,今天再度相逢,跟我私奔吧。

    赵武唱歌纯粹是随心而至。但他唱到最后一句要求对方私奔的话,武士昆徒然一拉马缰。停住了马车,赏掼竹平卜的师偃!“调整方向,调整方向,”

    武士昆以为赵武当真了,准备把马车靠向那名女子,就近要求对方私奔,但师偃却知道赵武的脾气,他催促:“继续走。继续走,不要停

    武士昆疑惑的抖动马缰,马车重新开动。身后,那名女子神色痴迷:“好秀美的贵人,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晋人,不知是哪家公子公孙,好勇敢啊,居然敢当街调戏我?”

    女子那边似乎规矩很严,她自言自语,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没人答话。此时,孙周的马车从后面赶来。他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女子。马上赶着马车追逐赵武。

    孙周从后面赶上赵武,他哈哈笑着说:“这女子你可娶不起,武子。这是单大夫单公的嫡女,前面不远就是单公的领地,她肯定是有从领地里出来,打算去王都见父亲。”

    那女子看到孙周的动作:“刚才过去的是孙周,那么对面唱歌的应该是晋国将军,看样子,他还是个军中领,左右的人都以他为耶。如此年轻就能成为军中领。一定是晋国大世家的公孙啊”去。打听一下对面那是何人?”

    此时,赵武仿佛没听见孙周说的话,他在马车上继续弹着琴,痴迷的一遍一遍的唱着网小有的歌。

    实际上,这一刻,他脑海里一下子穿越了两千五百年,回到了现代都市,他想念着现代都是街头人来人往的美女们,心神不定的他一遍又一遍的把歌词反复吟唱。

    孙周看赵武一付心醉神迷的模样,看不过去了,他解释说:“小武,单公是王卿(周王的正卿)。他的女儿要嫁,嫁的是国君与一国之中的正卿这是规矩,任你怎么努力也不行!现在的你,跟她的身份相差太大,还是不要单相思了

    赵武回过神来。他眼睛没有焦距,茫然的看着孙周片刻,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他神色黯然的回答说:“没错,我现在的境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也该知足了。”

    这话跟孙周刚才的话搭不上茬,孙周还想劝解几句。马车已到了军营,”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军营,从国都方向快马奔来几名赵氏骑兵。他们见到赵武,立刻大声呼喊:“家主,十万火急:国君已经杀了三欲,召请各地领主聚会,商量如何瓜分三邵的领地与财产

    师偃一下子从战车上跳了下来。他落地没站稳,在他身边的武跗赶紧扶了一把,等师偃站稳后,他难以置信的说:“杀了?未经审判就杀了?什么罪行?”

    赵武也跳下了战车:“令人垂涎欲滴的财富就是罪行。三欲掠夺多年,现在国中他们最富。比国君还富裕”公子。我不能陪你玩了。我要尽快赶回再都

    孙周招呼御戎停了马车,他笑着说:“没想到,一贯淡然的武子也对三欲的财富感兴趣”。

    师偃连忙阻止:打手,“主上,现在不能回国都,我们的军队还在,这时带领军队突然加快脚步,只会令国都的人心中疑神疑鬼,这时最重要的是停止继续进军,等待国都的命令。”

    赵武跺脚:“老师,你傻了吗,我们一直等待一个机会,好重新改造赵城的城墙,如今三欲被杀,各领主都惶惶不安,正是修建赵氏新城的好时机,此时不动手,再等这样一个机会,等到什么时候?”

    武士昆也插嘴:“没错,现在越是积极修城,越是是在向其他人表明:我只想守城,不愿牵扯国都的争夺

    孙周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笑着说:“也不用那么急嘛,打完了这场棒球再过去。也来得及。”

    赵武歉意的冲孙周拱手:“我只带五百人回去。公子,实在抱歉,师偃会留下来陪你。这支军队也留在此处,国都不出命令,他们绝不允许向前迈进一步。”

    孙周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既然你坚持,那你就先去吧,我在这里跟师偃玩”你的城修好后。一定再来此处,至少还你也要来这儿把你的军队带回去。”

    赵武慌乱的答应着,他招呼骑兵赶过来,自己跳上一匹马,引领着二百骑兵向家中飞奔。

    春秋人并没有冬天出行的习惯,因为这时代保暖手段不多,人冬天出行极为不便,所以赵武奔驰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唯有撤退的晋军几天前踩出的那条大路,可以让赵武在茫茫雪原上辨清方向,可惜几天前又下了一场大雪,让晋军走过的脚印难以分辨,只能从雪面上的高低不平,判定哪里是他们走过的路。

    走不多久。武跗低声抱怨:打手,这周室也不知道在道路两旁种树。论起来,堂堂王室,基础设施的建设还不如我们赵城。

    武清严肃的提醒:“不关周室的事情。跗,这里已经是晋国的土地,是这里的领主没做好领地经营而已。边境地区嘛。可以理解。”

    武跗有点尴尬,赵武笑着解围:“的,你的文化水平渐长,居然知道什么是“基础设施建设。?”

    武跗笑着摸摸脑袋,没有回话。武连从前路赶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司南,向赵武汇报:“家主,前面不远处有一行车辙印,我查探了一下,这行车辙前进的方向也是国都新田城方向。”

    赵武勒住了马缰。他冲后面摆一摆手,随行的士兵立刻取出头套。套在脸上遮住了口鼻一一这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赵武私自脱离了军队。提前赶回国内。虽然这么做也不算违法,但他还不想人知道他提前回国的消息,所以才耍遮住面部。

    冬天里,骑在马上遮住口鼻,也有利于防寒。

    队伍又向前赶了片刻,远远的现了前方那队人马。

    这队人大约有三百余人,拥有十辆战车,最前方一辆大广车上坐着一个身材干瘦,在寒风中瑟瑟抖的男子,随行几辆轻车。上面堆满了食物,看来这伙人是担心长途跋涉,食宿不方便,所以连随身的干粮都备好了。

    春秋时代在野地里相互遭遇,是有一套相见程序的。前方的战车队伍见到后方追来一队骑兵,立刻摆出了戒备姿态,卫敏咒的指示,单骑卜前向对方打招套交往礼节交流下来,卫敏神色古怪的转身回来,向赵武汇报:“是鲁国的大夫施孝叔。他正在赶往国都”这家伙认出我们来了

    赵武好奇怪:“施孝叔是谁?没听说过,他怎么认识我?”

    前后两支队伍撤消了警戒,赵武骑着马赶上对方的战车,施孝叔在马车上行礼:“鲁国大夫施孝叔见过晋国大夫赵武。我们正打算前方国都,如今在道路上相逢了,我恳求你能带我随行

    赵武躬身答谢了对方的礼节,而后纳闷的反问:“施孝叔大夫,外臣不记得你我曾有交往,怎么你能一口道出我的身份?”

    距离近了。赵武已经可以看清施孝叔脸上的表情,这位似乎是一个谨小慎微的男人,脸上写满了提心吊胆,表情中带有浓厚的忧苦,他瑟瑟的回答:“赵氏单骑走马的本领天下皆知,我听说赵武曾在皱陵之战中,用一千骑兵单骑走马追击楚军。如今我在晋国的土地上。在这附近,能够单骑走马的除了赵氏的骑兵。还能有谁?。

    赵武一脸的懊恼:“我本想隐藏身份,却没想到谁也瞒不过去,怎么别人一看,就知道这只骑兵属于我太令人郁闷了。”

    施孝叔没有领会赵武的玩笑,他似乎不耐寒冷。在马车上只顾哆嗦着。赵武安慰对方说:“莫怕莫怕。我是撤兵回国的晋国大夫小不是拦路抢劫的匪徒,只是我有急事回国,你的战车行动缓慢,恐怕不便随行。”

    施孝叔愁苦的问:“武子也是为三欲的事情赶路吧?”

    赵武一勒战马,诧异的反问:“晋国这点风吹草动。连鲁国也知道了?。

    施孝叔畏缩的回答:“在下的妻子曾是鲁大臣公孙婴齐外妹(同母异父的妹妹),昔年邹擎出使鲁国请求援兵小听说了在下妻子的美貌,就向公孙婴齐求亲,当时在下已经成婚,但公孙婴齐为了讨好晋国。讨好欲辈,便从在下那里将在下妻子夺回。

    当初在下妻子离别的时候,曾问过:“鸟兽还能保护自己的仇俪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晋国是霸主。欲擎是晋国八正卿之一,我鲁国国小势力弱,经常受齐国的欺辱,处处要仰仗霸主支持有能保证不被灭国,为了国家存亡。我们只能努力讨取晋国的欢心啊。

    故此在下回答:“现在只有两条路选:一是和你一起死。或者一起流亡”但这两条路我都做不到。选第一条路”似乎事情还没有到赴死哪一步;选第二条路,我们从此要背井离乡逃亡,过那种东躲西藏的具子。

    你本是贵族家娇娇女。让你一起跟我逃亡,过上那种流亡的日子,我不忍心。不如继续维持原状吧,你去欲掣(比比)家,依旧可以过那种被人伺候的生活。我继续留在鲁国,思念你!,

    就此,在下只好与妻子忍痛别离算起来,我们别离至今已经十年了,十年里。在下依旧遵守着当时的承诺。没日没夜思念着妻子,从未想过再娶,”

    施孝叔解释这段经历的时候,脸上充满骄傲,仿佛他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一没错,他为了国家的存亡,肯舍弃美丽的妻子讨好强势的三邵。因此,他施孝叔是一个为国忍辱负重的大英雄。

    赵武脸上充满冷嘲。但他按耐不住好奇心,又问:“那么,你现在赶往新田,又是为什么?想当面嘲笑你的妻子吗?。

    施孝叔怯懦的脸上充满回忆的意味:“这么多年,我还记挂着她。三欲覆灭后。原本三欲家中的女人要变卖为奴。或者被晋国卿大夫瓜分,但因为在下妻子是鲁国大臣之女,所以你们晋国元帅特地开恩,准备归还在下的妻子我这是去迎接在下妻子的。

    武士昆有点不耐烦了。他连胜催促:“家主,路上雪大,我们已经耽误了一会儿,再耽误下去,今天赶不上住宿了

    赵武想了一下,勉强说:“你可以跟在我的马队后面,但我不能专门为你停留,赶得上我们的队伍你就跟着走;赶不上队伍。你顺着我们的马蹄印走,我们在前面为你踩出道路,想必你的战车行进起来会方便一些。”

    赵武说罢,拱手告辞。并一叠声催促着队伍继续快前进。路上。武士昆随口问:“小人人都能认出我们来了小还需要戴面具吗?”

    赵武嘲笑:“这么寒冷的天,你把面具取下来。试试怎么赶路?”

    前方不远是一条小河,赵氏骑兵顺河寻找着桥梁。不久,他们现了那座桥梁。可惜赵武赶到桥边,现桥上堵满了车马。这对车马似乎是从新田来的,过桥的车马不过三两辆,大队人马还留在河对岸,看样子,等他们过完桥似乎要等很久。

    赵武急不过,打算下令从桥边找水浅处涉水过河,前锋武连神色奇怪地提醒赵武:“家主,对面是邵家兵”奇怪,国都杀成那样。邵家兵怎么还能自由行动?。

    赵武一听,马上止住了脚步,他在马上欠起身来,仔细观察这支队伍没错,是邵家兵,他们一脸的干练,身上穿的是徘家制式铠甲,驾的是欲家标准的战车。武器也在手中,脸上还可以依稀看出当日徘家兵的骄傲。

    难道是流亡的欲家人?

    赵武催马凑近了马车。

    马车上乘坐着一名女子,这女子身边还坐着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孩,这两个孩子当中,大的不过八岁左右小的似乎四五岁模样,但两小孩都把整个脸部藏在厚厚的皮裘中,看不清相貌。

    那女子满脸的期待。坐在战车上时时伸长脖子眺望前方。两个小孩不知忧愁,时不时的从厚重的皮裘当中出几声嬉闹”看着这幅纯真,赵武望了一下武连,悄声吩咐:“去打听一下,他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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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谁来杀国君?

    (劾六十二章谁来杀国君?

    不用打听,眨眼之间施孝叔到了,他见到马车上的女人,立刻跳下战车,扑向了那个女人嚎啕大哭。

    这位正是施孝叔的前妻。

    两个小孩从皮裘中探出头来,好奇的观察着施孝叔,施孝叔哭了片刻,转脸看见那两个小孩。厉声责问:“这是你为邵掣生的孩子?”

    那女人点头,并招呼两个孩子:“儿啊,过来见见你们的继父。

    施孝叔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陡然间豪气重生,他一手一个将两斤,小孩拎起来,走到河边,狠狠的将两个小孩扔进河水

    冬天的河水寒冷,两个小孩网被扔进河里的时候,还惊吓的哭了两声,但立刻冰冷的河水令他们肌肉麻痹,身上厚重的皮裘浸透了水,立刻开始下沉。

    邵家兵满脸都是震惊,赵武满脸都是震惊。

    那女人震惊的望着自己的前夫;赵武也震惊的望着施孝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说话躲躲闪闪,神色惊慌不定的小男人竟然也有勇气,但他的勇气却是对两个无知小孩下手屠杀。

    那女人出离愤怒,沿河追赶着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河岸上,站着目瞪口呆的赵氏私兵与邵家私兵。赵氏私兵没有扑进河里抢救,是因为赵武被意外弄懵了。他没有下达命令,而邵氏私兵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没有接到命令吗?

    不久,女人瘫坐在河边,目光呆滞着看着河中逐渐远去,逐渐下沉的孩子的尸体,此玄她的悲伤渐渐平息,重新泛上心头的是冷漠,彻骨的冷漠。

    她冷漠的回身望着自己的前夫,语调平静的说:“你算是男人么?当初你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而让我流离,现在又不能爱护我的孩子而杀了他们,这样的男人,我如何能和你白头到老!”

    说罢,女人从怀中摸出一把商匕,挥手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掷在地上:“从此,我与你便是“路人,了。”

    施孝叔干完这项壮举后,返回那女人身边时脸上全是温柔的关心,但那女人根本没听对方的柔言密语,她摆手招呼邵家兵:“我们走,我再也不想见这个男人。”

    施孝叔赶上前去,准备再解释一番,几名邵家兵横戈拦住了施孝叔,那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上战车,挥手一指新田城方向

    她的动作表明。对鲁国她已经无所留恋,所以打算回新田寻找自己的新生活。

    赵武这时回过神来,他指着河中,嘴唇哆嗦的说:“快”

    他似乎细声细语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那女人却一脸失望,她摆手招呼邵家兵:“我们走,我再也不想见这斤,男人。”

    小孩顺水漂流,冬季的水很冷小孩吼了几嗓子,马上吼不出来了。

    赵武这时回过神来,他指着河中,嘴唇哆嗦的说:“快”

    武士昆截口劝阻:“没用了。天寒水冷,捞上来已经是尸体了,就让他们水葬吧家主,我们已经耽误的太久了,请尽快动身。”

    卫敏也劝解:“家主,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好出面的。请家主继续前行。”

    此时小桥已经腾空了,心情沉重的赵武轻轻点点头,立亥有武士过来牵着他的马头,引领着战马踏上桥面。赵武还在喃喃:“他们怎么不救,他们怎么都看着

    河对岸是那女人的车队,他们才过了几辆车,这时,他们全队调转方向,向来的路方向返回。

    桥上是赵武的骑兵队,他们正小心翼翼的通过桥面。

    桥的另一面,是伤心失望的施孝叔,他站在桥边,想追不敢追,施孝叔的随从则茫然不知所措。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武士昆截口劝阻:“没用了,捞上来已经是尸体,就让他们水葬吧。家主,我们已经耽误的太久了,请尽快动身。”

    卫敏也劝解:“家主。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咱们不好出面的。

    请家主继续前行。”

    小桥已经腾空了,心情沉重的赵武轻轻点点头,立刻有武士过来牵着他的马头,引领着战马踏上桥面。

    河对岸是那女人的车队,他们才过了几辆车,这时,他们全队调转方向,向来的路方向返回。

    桥上是赵武的骑兵队,他们正小心翼翼的通过桥面。

    桥的另一面,是伤心失望的施孝叔,他站在桥边,想追不敢追,施孝叔的随从则茫然不知所措。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赵武的骑兵队越过了那女人的车队。他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无言而去。

    不久,赵武的骑兵进入魏家领地,赵武秘密求见魏家三兄弟,魏相先表态:“我们不会去瓜分三邵的财产。三邵无论如何跋扈,晋国还有法律存在,三邵即便是有罪,君上不通过审判,竟派遣刺客刺杀了三邵!

    这种行为是对晋国法律的践踏,我们魏家不会参与其中。”

    赵武问:“三邵是怎么死的?”

    魏相回答:“传闻,君上在路上接到士伯的死讯,立刻加快了脚步,当时,新军的邵擎与邵至担心卿位调整出现变故,他们也甩开了大队,跟随国君一起前进。也许走路上他们又与国君起了一些冲突,国君回到都城后,立刻命令胥童、夷羊五帅甲士八百,准备攻打邵氏。

    但婪人长鱼矫认为三邵势大,直接进攻没有把握,请求用计谋解决当日,长鱼矫与清沸魁拿着戈,作打斗状,边闹边来到邵府,假装要打官司。而毫不防范的三徘因为主管司法,听到有了诉状,就在家里组成临时和议庭,就地讨论“案件”

    长鱼矫、清沸魁借审判之际靠近邵骑、邵掣,在这二人让他们出示证据时,突然挥舞随身带的戈,击杀邵骑、邵掣。当时邵至也在场,池耍哦手,长鱼矫等人也不能全身而退,然而濉骄傲的邵至却说:“一个婪人怎敢击杀六卿,这是国君的命令,我不能冒犯国君的威严”

    于是邵至转身往后堂逃避,被长鱼矫与清沸魁追上,以戈杀之。国君的八百甲士随之掩杀,邵氏家族无论老幼,全被屠杀。

    百年大族啊,一日之间就灰飞烟八后二眺的尸被陈列在朝堂示众乃国君召示帅奕书、洲挞”堂商议,说是瓜分三邵领地,同去的还有范旬、韩伯等其余各卿。

    殿堂之上,胥童、夷羊五突然作,带领八百甲士囚禁了杂书与荀偃等晋国活着的卿,准备击杀之,长鱼矫主张,既然已经撕破脸,至少要把杂、荀杀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国君却说:“今天一天就杀了三个卿,我实在不忍心再杀了。随后,君上安慰了集书与荀偃,并释放他们两个回家。

    赵武震惊的目瞪口呆:“那帮婴人疯了。一日想杀尽晋国所有的卿,晋国总共只有八个卿,他们杀了三个,还想对杂他们杀尽了所有的卿后,打算自己来治国吗?他们有这本事吗?。

    魏相沉默不语,魏修冷笑着说:“在审判案件的庄严法庭上,晋国三卿遭到了非法的刺杀一这一切竟然出于国君的指使,国君已经不顾法了,他还指望别人尊重法律吗?”

    魏绎话中有话,赵武马上问:“后来呢?”

    魏相用平稳的语调回答:“据说长鱼矫对此却大感失望,他马上向君上告别。说:“您不忍心杀别人,别人一定会忍心杀您的!臣听说外部的祸患叫做“奸”内部的祸患叫做“轨”对付外部的“奸,要以德安抚,对内部的“轨,要用刑杀戮。

    君上现在对外不施恩而杀。不能叫有德;对内遭到臣子的逼迫而不惩罚,不能叫有刑。德行、刑罚不树立,外奸、内轨都会产生,继续这样玩火就太危险了!既然您不接纳我的良言,请您准我离去。

    国君对长鱼矫的话不以为然,当天夜里,君上也许因为解决了三徘,心情轻松,故此带领甲士前往匠丽氏的园子游玩,传闻长鱼矫告别国君后马上回家收拾行李,当夜不知所踪,有传言他逃亡了秋氏

    赵武冷笑的说:“长鱼矫说得好对付外部的“奸,要以德安抚,对内部的“轨,要用刑杀戮,可惜这人说一套做一套三邵无论如何跋扈,他们终究是晋国的卿,长鱼矫刺杀了他们,是符合刑律的杀戮吗?”

    面对赵武的嘲讽,魏相不好对此事表态。魏家指定的新闻言人似乎是魏绎,他也学着赵武的模样冷笑的说:“他哪里是糊涂?长鱼矫要一日杀尽晋国所有的卿,这岂是耍遵循刑律?

    三邵有跋扈之罪,元帅杂书、荀偃又有何罪?弗伯有何罪?他非要一日杀尽众卿?”

    三佛的跋扈是晋国人人都不满意的,所以杂书曾经评价过四个字

    晋国怨府。但是国君用这种非法手段刺杀卿大夫,却让晋国整个封建阶层感到了威胁,所以魏家的立场很鲜明,不参与瓜分三邵的财产;不支持国君这种非法行为。

    赵武想了一下,也表态:“我赵氏摊不上这样的好事,所以我打算回去修筑赵城的城墙

    直没有言的魏领(令狐领)拍手赞赏:“绝妙!”

    魏相微笑的点头,表示支持,

    赵武在晋国卿大夫中,是受了委屈的人。当然,国君黑了他三千战俘,赵武也利用这件事,让国君在列国面前丢了个大脸,而此时。国君刺杀三卿,却又假心假意的招呼大家瓜分三邵的财产。

    杂书、荀偃可以认为自己阴谋得逞,已经顺利除去了政敌,因而对三邵的财产垂涎,但这样的美事决不会轮到赵武。

    这时赵武回去加紧修城,这是在表明对国君的防范。而在晋国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国君面对赵武的轻蔑,反而不敢讨伐。因为他一旦向赵武下手,则意味着他彻底疯了,竟然丧心病狂到打算对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动手。

    那么,晋国的卿大夫阶层,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商量好了,赵武起身告辞:“我的军队还在后面,如今这种状况让我很担心,所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马上把家族军队全召回来,请三位兄长为我准备一万五千人份的粮草补给,我这就通知他们动身回国

    魏绎点头:“正该这样,你应该让自己的军队立刻回城不过,我想,只要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进攻赵城,谁知道你城上还隐藏着什么厉害格术

    赵武笑了一下,接受了魏修的恭维:“事情紧急,我不多说了。今晚也不住宿了,我连夜动身去赵城

    赵武的军队行进很快,在路上,赵武还遇到了三邵半路丢下来的、惊疑不定的晋国新军。这些新军虽然属于邵家私兵,但由于军中的士官都由国家统一配置,所以目前新军还听从指挥,他们在士官的约束下,没有闹出兵变了。

    不过,士官们的态度也很茫然,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该加快行军度,还是该停留于此等候进一步命令。无奈之下,他们采取了拖延政策,用最慢的度,带领新军缓慢前进于雪地中。

    此亥遇到赵武,新军像没娘的孩子找到了爹,士官们向赵武请示,要求赵武下达相关军令。但敏感时玄赵武不敢表态,他含糊的嘟囔了几句,立刻绕开新军,快向自己的赵城挺进。

    赵武所在的下军士兵压根没有通过棘门。他们绕道旧都修城辗转返回赵城没有通过棘门军队就没有解散。军中那一千名列国弓弩手只好尾随下军一起返回赵城等他们进入赵城后才知道,自己早已被本国君主换酒喝了。

    赵武入城的时候现,赵城没有等自己回来,就开始热火朝天的修筑自己的防御工事,此际,全城的百姓已动员起来了,夜里也点着火把,用尽全部力气,想把自己的家园修的更加牢固。

    过去三年当中,奴隶们堆积的石料都扔在赵城城外,形成赵城的另一道屏障,如今这些石料可算被用上了,奴隶们正紧张有序地挖深沟,做地基。用水泥、泥沙修建着自己的城墙。连领主赵武入城都来不及打招呼,只顾埋头干活。

    “赵城的平民经历过一次破城的惨剧,那不过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赵武理解这种心情,他边入城边感慨:“有切肤之痛的他们,知道现在局势不妙,更会加快工蛙止双,要不了多久,我们会有一座新城市门

    齐策正忙着调配人手,赵武进入自己庄园他才知道,立刻汇报说:“主上,我听说国都变故后,没有等到你的命令,便立剪下令筑城,下臣俗越了,请主上原谅

    赵武很满意:“修得好,我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下令修城,三年了,可算等到机会修城了国都情况怎样?”

    “长鱼矫已经潜逃,君上身边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帮手,只好任命胥童为八正卿之一,目前君上还在匠丽氏家里游玩。此外,元帅杂书与荀偃商议频繁,他们在秘密集结军队

    赵武马上说:“立即整理赵城营房我已经去调下军回国,预计他们一路急赶,将会在三两日后抵达赵城。一旦他们回来,你立即调配他们进入防御位置,从明日起我赵城全城警戒

    我瞧着最近气氛不对,虽然我们不担心君上动手,但必要的防卫必须做到明天我前往国都探听一下,听听韩厥怎么说?”

    齐策劝阻:“主上,此时此亥,我以为赵氏还是以稳定为上策,,下臣恳请主上先待在赵城,等我们的军队返回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至少要到主上掌握军队后,我们才可以走出赵城。”

    恰在此时,智姬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她的神色很紧张:“夫主,还是听齐策的劝吧长鱼矫不会无缘无故扣押中行伯,肯定是君上有这个心思,中行伯(荀偃)如果受牵连,我赵氏怎能置身其外前日父亲(智罂)也过来要弓弩,看来父亲也在戒备了

    师修也匕前劝解:“韩伯前天派了韩无忌过来,他担心赵城没有人坐阵,会引起小人凯觎,所以派韩无忌替我们守城。主上,你也该跟无忌兄打个招呼,具体怎么做,听一听无忌的建议

    “我需要从你这里借五百付弩。”弗无忌一见面就说:“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也在悄悄的制造弩,我韩城需要大型弩具守城,此外,父亲那里需要两百付轻便弩,我等了你几天了,快点把东西给我,我先让武士们把东西送过去,我自己就留在这儿,与你共同守卫赵城

    “局势已经这么紧张了?。赵武一边吩咐师修照数目给韩氏拨付弓弩,一边心中暗自吃惊。

    连一向淡然稳重的韩厥都在加强守卫,看来国君刺杀三欲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晋国卿大夫的人人自危。

    韩无忌带来了五千人,这些人原本是打算协助赵氏守城的,等赵武的军队入城后。韩无忌索要的弓弩也准备妥当,后者干脆把自己的私兵全部派回去,一路护送这些大型守城器械前往韩城。

    随着韩氏私兵的离去,晋国个个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听到了赵武修筑城墙的消息,也都恍然大悟了,开始整修自家的院子。

    下军的移动终究在国中引起恐慌,他们进入赵城当夜,元帅杂书与荀偃突然乱,两人调集家中私兵攻打匠丽氏的院子,活捉了正在匠丽氏游玩的国君。

    说起来国君也冤啊,想当初赵庄姬带来一批宫娥来赵城,饱览了赵城的建筑。庄姬去世后,赵武归还给国君一部分宫娥,另一些则赐给了自己的家臣与武士领。宫内生活无聊,那些返回宫的宫娥私下里常谈论赵武家院子的新奇,这让国君心痒难耐,他有点不信,曾亲自询问长鱼矫,结果长鱼矫反而证实了宫女的传言那个自己最看不上的家伙,竟然把住处修建的很神奇,里面的设施闻所未闻,让国君想起来就憋屈。

    国君心痒难耐,但他跟赵氏关系恶劣,不好意思开口要求去赵武家中游玩。只好辗转迂回此后,匠丽氏受到国君的指示,与赵氏建立了商业来往,再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向赵氏购买园子的设计图纸。

    图纸搞到手后,匠丽氏用了一年的工夫修建了类似赵武园子的建筑。匠丽氏是谁?国君的承包商,富可敌国的家伙,他修建的园子比赵武的园子还要奢华气派,建筑物也增加许多。结果,国君完成刺杀三邵的使命后,玩心不可遏制,竟然在匠丽氏这座山寨版园子流连忘返,却、群的一连玩了五天网好给杂书足够的时间集结领主武装。

    等到杂书荀偃带领私军冲进院子的时候,国君才知道两个致命真理:第一:山寨版的东西绝对是致命陷阱即使是山寨赵武的;第二:他那支华丽的八百甲士也是山寨武装,所以必须参照第一条。

    杂书荀偃摧枯拉朽,国君被俘后,晋国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此刻虽然是冬季,但各地大大小小的领主都在紧张的修筑自己的院墙,导致整个晋国没有闲着的人,男女老幼都上阵了,一时之间,晋国国土上城墙林立,那些领主们没有学会赵武修石头墙的手段,他们只好加大加厚加高自己的夯土城墙。

    十二月最后一天,杂书终于动手了,他先试探着斩杀了胥童,而后四处追捕国君其余的婆人不过,他这一拖延,春耕季节要到了,原本农夫们应该整修农具预备春耕,但现在晋国几乎所有的农夫都不敢离城太远,他们担心自己在野地里受到其他家族的袭击。

    此时,晋国国君仍被杂书与荀偃囚禁着,杂书与荀偃似乎对这个烫手山芋感到无法处理,他们邀请杂氏姻亲范旬到他家里商议,但号称晋国第二才子的范自明白他想商议什么,婉言拒绝了他俩的邀请。

    杂书转而邀请韩厥,韩厥拒绝的态度严正。他说:“靠杀死国君来树立权威,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把权威凌驾在国君头上是不仁,事情万一失败了,就是不明智;即使碍手,享受一利也必然要承担一害的,这种事情不能干。

    从前我被赵家抚养,赵庄姬陷害赵家,我都能顶住国君的命令不出兵。何况这次你们要杀害国君呢?你们不能侍奉国君是你们的事,找我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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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打手,。讳六十三章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韩厥说的太干脆。直接说出了杂书与荀偃的意图他俩想杀国君,但又担心弑君的罪名太大,所以想多找几个人共同分担这一罪名。没想到他们心中的隐秘被韩厥揭开了。

    韩厥的拒绝,气得荀偃想攻打韩家,此时杂书还比较清醒:“不行。韩厥这个人,态度果断坚决,言辞又情通理顺。自古以来,理顺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坚决就没有做不彻底的事。与理顺的人作对不吉利,与坚决的人作战就难以成功。

    再说,如果他以自己的果断坚决去号召那些顺应礼仪的人,国人会跟着他干,我们能打赢他吗昨天有一队人马悄悄进城了,我的手下认出其中两个人,他们虽然裹得严实。但阿糜肯定说,那两个人是小武与他的侍从武士昆。”

    荀偃打了个哆嗦:“向来有传言说小武击杀了潘党,我曾经亲自去赵城问过我家女儿,她虽然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庄园里留下的智家武士却异口同声说小武绝对有能力击杀潘党他后院里放着两个大铁锥,据说小武每天鸡鸣则起,在院中锻炼身体,那两个大铁锥我试着举了举,果然沉重。据说小武能够连挥一百下。我猜测我能挥五十下就不错了

    集书也点头;“清沸魁被杀前,我问过长鱼矫的情况。据清沸魅说,长鱼矫从赵城回来后,很是忌惮小武,长鱼矫私下里谈到小武后院中的大铁锥,他说小武看上去温文尔雅,实际上此人力大无穷。一个人拥有这么大的力气。却做事隐忍,一旦此人起怒来,恐怕江河都要变色。因此打手,他提醒大家注意,不要去招惹小武

    荀偃想了一下,说:“你说得对,咱不去招惹韩厥了。万一韩厥要号召国中的人起来攻打我们,恐怕我们也应付不了。”

    集书摇头:“我们不去招惹韩厥。韩厥顶多置身其外一国君这一年所作所为,让国中卿大夫冷了心思,你看国君被囚一个多月,可曾有人想过来营救国君?嘿嘿,国君已经把国中的大臣们得罪尽了,现在,满晋国已找不见一个愿意为国君奋战的士兵。韩厥即使出为国君而战的号召,又有谁会响应?小武嘛?。

    荀偃笑了:小武不会响应的,国君对他有功不赏,小武怎会响应?此外,国中其余的大夫也不会响应,因为国君两年出战四次,却对那些出征将士赏罚不公,所以大家不免担心,把国君救出来后,万一国君继续有功不赏,他们的血便白流了。

    再者说,国君刺杀三卿的行为也太恶劣了在国君的统治下,连国中正卿(政治局常委)的性命都要被刺客威胁,这样的国君谁敢拥护,”

    荀偃的意思是说:如果韩厥用私人情谊号召国内的中小领妾出兵。或许能召集到一些人。但那些被召集来的人不会为了国君而出战”只会为保护韩厥而战斗,所以。现在是彼此相安无事的僵局。

    此刻韩厥府上,韩厥盯着赵武。不满的说:“小武,你不该来,有你在外,我韩氏安如韩山,但如今你也进了城,你我岂不都成了瓮中之鳖。”

    赵武笑着解释:“韩伯无须担心,我已经派东郭离去各国购买那一万弓箭手的家眷,列国国君可能没想到他们换酒喝的一万弓弩手现在成了我最大的砝码一一这些人现在只听我的命令,谁他娘的认识晋国元帅是男是女。他们听说我去为他们赎买家眷,已经都纷纷向我表态,铁心在赵城安居下来。

    我赵城原有私兵五千,现在加上这一万列国弓弩手,兵力已经达到了半个军,我现在身处新田城中,城外是忠心耿耿的一万列国弓弩手。我的家臣带着我两个孩子留在赵成,元帅想对我动手,他要考虑我赵氏家臣的报复

    赵氏家臣的忠心在列国是有名的。韩厥听到赵武的安排。他心中一跳,急忙问:“你的军队已经到了国都之外?无忌在哪里,他不会跟着你胡闹吧?”

    赵武回答:“无忌兄虽然性格淳厚,但国都消息不通,他也记挂父亲

    韩厥挥手:“快回去,你不要在城中停留一一阿起(韩起)在韩地守城,你把我的消息通知他,告诉他我在此处很安全,请他放心。”

    赵武心疼的看着韩伯,停了片刻。他问:“韩伯,我这次入城,是想问问:眼看春耕到了。如果没什么大事,我们可以春耕吗?你也知道赵城一直缺粮,如今又新添了一万张嘴,他们的家属也即将到来,我不春耕,今年就要穷的乞讨了。”

    韩厥想了想,答:“其实你开始春耕最好,现在的紧张局势是由国君刺杀三邵开始,国君已经被囚,元帅毕竟也是卿大夫的一员,他不会向自己同伴动手的。你们开始春耕,恰好可以缓解现在的紧张局势。你通知阿起一声,让他也动手春耕。

    赵武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元帅不会向卿大夫动手,但他一定会向国君动手的

    赵武随即辞别韩厥。领部下出城。此时国都已经戒严,街头上密布着杂氏、中行氏的私兵,这些人虽然禁止国都里的百姓相互串联,但仿佛没看见赵武的存在一样。背过身去,任由赵武大摇大摆的走出国都。

    赵武一离开,让亲书与荀偃长松一口气,此后,两人继续相坐愁城。

    回到领地的赵武立刻布置春耕,这年他再次派出了二十支垦荒队前往甲氏垦荒,而前期那些垦荒队已经在甲氏扎下根来,开垦出的农田正在收获冬小麦。

    赵氏开始春耕,紧接着。韩氏也开始动手春耕,魏氏紧跟其后,这三家一表态,国中的紧张气氛顿时缓解,各个家国开始向城外派出人手。晋国的农田里人影晃动,一片繁忙景象,这一刻,大家都忘了国君被囚禁的事情。

    正月,春耕开始,与此同时,楚国又出兵了,这次他们出兵攻打晋国的坚定盟友宋国。奉楚国之命的郑**队进攻到宋国都城的曹门(城门名)之外。随后。楚共王亲自上阵、与郑成公联合进攻宋国,攻占朝郏(在今河南省夏邑县)。

    对于楚国的连续进攻,晋国方面没有做:二二,但奕书不甘心,国君的事情没有解决,他开法带日敌作战,此时,他与荀偃劫持国君已经四个多月了,事情无法再拖下去了。犹豫再三,杂书还是觉得,死后背弑君的恶名,总好过生前就承担灭门的危险。

    于是,前5乃年正月庚申,亲书、中行偃派程滑弑厉公。葬之于翼(晋国旧都)的东门之外,仅以车一乘车为其随葬(诸侯当用车七乘随葬)。

    随即。杂书决定派荀凿、士纺(士坐的同父异母弟弟)到京师洛阳迎接周子(孙周)回国即位,是为悼公。

    这一决定公布后。整个晋国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年,孙周旧岁。

    孙周见到迎接的荀罂,马上问:“武子还好吗?”

    荀罂拱手回答:“还好,今年武子先春耕,没有误了农时,他家的农夫都已经种上了田地,想必今年不会缺粮了。”

    荀罂说赵武不会缺粮,是因为赵氏今年扩大了耕种面积,他们在甲氏的屯垦点使用了新式的铁制农具,利用甲氏的沼泽,大面积的播种了南方楚国的水稻,其播种面积之多。甚至过了智氏,接近了魏氏、韩氏的播种面积。

    孙周指了指路边川流不息的人群,说:“从开春以来。这条路上就在川流不息的走人,我问了一下,说是赵武向列国国君购买那些弓弩手的家眷。并将他们迂移到了赵地。我还担心小武添这么多人口。今年会不会又来周地购买粮食,现在倒好。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小武很勤奋啊。”

    智罂对这个女娲也很满意,他微笑着回答:“当年赵城有三十多万人口,遭遇变故后只剩下两万多人口小武努力经营了四只,已经让赵城的人口达到十万。不简单啊。”

    君臣聊完闲话,智罂与士鲸请孙周登车一起往晋国国都进。为了表示郑重,元帅集书布命令,要求晋国所有的卿大夫只带数名亲信随从,一起出迎新国君。群臣一起到清原迎接,周子不走了,他先向队伍里的赵武点点头。打过招呼后,转身对群臣讲话:“我本来并没有回国为君的愿望,现在有机会回来,怕是天意如此吧?”

    孙周话题一转,继续说:“不过,人们要求有国君,是要他来布命令、统治国家的,假如立了国君又不服从他,要国君又有什么用呢?各个要立我为君是在今天,要不立也在今天。但是立了国君就要服从国君,这样的人神明才会赐福于他。”

    杂书悚然而惊,这哪像个十四岁的小孩说的话,他茫然的回身看看身边的荀偃,荀偃脸上的表情也很怪异。集书再望一望韩厥,现韩厥脸上的表情很欣然

    杂书躬身,带领群臣回答:“您说的也是我们的愿望。我们敢不对您不唯命是听!”

    孙周孙周摇头:“空口说白话,我不敢相信。”

    杂书回身与韩厥商议了一下,韩厥提醒:“愿立誓。”

    庚午日,孙周与群臣盟誓,这是封建之誓:群臣誓履行自己封臣的义务。孙周誓尊重封臣的权力,恪守封君的责任。

    盟誓过后,孙周的车驾继续前行,他招手唤赵武到身边来陪伴。赵武起身过去时,韩起凑近他耳边,低声说:“武子,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孙周拍一拍自己身侧,示意赵武担当自己的车右,他笑着问:“阿武,听说你今年种了不少地。”

    赵武与孙周随便惯了,他没有拘谨,笑着说:“是呀。我赵城,人人都知道,赵氏年年为粮食不够吃而愁,今年开甲氏荒泽力度大了点,但愿今年风调雨顺,我的百姓能吃饱肚子。”

    孙周笑着说:“你还欠我一场比赛呢,去年你本来要陪我打一场棒球赛,可是自己走了。后来又把军队召了回去,害得我空等待一场”你家的城墙修的怎么样。”

    智罂是迎接孙周的正使,他态度轻松:小武的城墙修的比国都还要结实,全是石头的,这厮还在城外修了一座垃圾场,很奇怪,说是专门处理城中的垃圾。”

    春秋人似乎没有处理城市垃圾的策略,晋国的国都就因为环境污染问题而三次搬迁,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当城市垃圾将水源彻底污染后,人们就搬迁到一个新地方,重新筑城,好在那时代城市修建的成本并不高,而人们还保留哟部落迁移的习俗,所以不停的搬迁着自己的都城。

    晋人是这样,似乎楚国人也是这样,郑国、卫国也是这样。而赵武花大力气整修城市面貌后,他不能忍受城市街道上屎尿纵横的状况,开始在城中修筑公共厕所,并将一些伤残老兵组织起来负责管理城市垃圾,并将这些垃圾送往城外进行焚化处理,那些粪便则通过化粪池变成肥料,重新施入农田。这种措施让晋国的中小贵族很是嘲笑打手,但他们心中也承认,赵城可以算是晋国最干净的城市,街道上几乎找不见垃圾。

    孙周好奇的询问了一下赵城的这些措施,他评价说:“太耗费民力”我听说武子做事就喜欢奢华,虽然穷的没粮。但把自己的士兵装备的非常精良,现在,你又把自己的城市搞得如此整洁,难怪你年年缺粮食。”

    春秋时代,货币的行量不是很高,布匹与粮食也是货币,赵武花这么多心思浪费在无关紧要的方面。让春秋人很难理解,孙周这是婉转的劝解,但赵武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孙周看到赵武的态度,他不再劝解,又问起另一件事:“我听下军的士兵说,你在攻打蔡国城市的时候,使用了一种新武器一将战车蒙上棚子,用撞木撞击对方城墙。名之“冲车”可有此事?”

    荀罂皱着眉头替赵武回答:“当日还有宋国、卫国的军队,这件事后来泄露出去,各国都在加厚加高自己的城墙,再用简单的撞木恐怕不行了。武子,我们还要攻打郑国,需要一种新式的撞车,来对付越来越厚的城墙。”

    孙周歪着头询问杂书:“国都的城墙是否也要加厚?”

    杂书指了指赵武:小武新筑的城墙使用了大量的石料,我晋国现在还不担心都城受到攻击,君上若想整修不如从现在起开始储存石料,坏需要,水泥,一种”沉力料的建筑材料,修建一个国都,石料与水泥的量很大,小武修新城。储存了三年石料,我们修国都。大概也需要十年储存。等十年后,或许我晋国又需要搬迁都城了,那时正好在新地方修建一座石头城。

    杂书指向了赵武,赵武还有点不习惯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所谓的回答了一句:“人心墙,不墙

    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人心众志成城,不用修建城墙了。因为大家坚定的意志就相当于人世间最坚固的城墙。

    孙周这位十四岁的小孩听了赵武的话,嘿嘿笑了:“人世间最变幻莫测的就是人心,人心今日向太阳。明日没准喜欢月亮,与其将安全的希望寄托在如风云变幻的人心上,还不如相信实实在在的城墙武哥这个说法,倒似乎像老聒的说法,记得当初试哥跟敢没交谈几句,怎么如今却表达出浓重的聪味道

    没想到孙周这个小孩竟然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物质城墙。不相信虚无飘渺的精神一一人心。

    哦?!老耽怎么说。”赵武惊奇的问。孙周却认为带有浓厚的“胁味道”这说明耽的思想一定很著名,其对中华文化的影响极为深远,故此,后世来的赵武才会被认为具备”胁味道

    孙周拍着车辕回答:“老胁昔日跟我交往的时候,曾经夸口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我问他有什么治国之策,他说:“以智治国,国之贼。;“智慧出,有大伪,;“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圣人皆孩之,;所以”治国之道,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孙周停了一下,目视着远处的雪原,继续说:“他最后告诉我“我(最擅长)愚人之心也哉!”这话我不喜欢。我晋国四面皆敌,如果是百姓愚蠢到连战斗都不会了,晋国的灭亡只在旦夕之间。所以我认为:这哪里是治国之策。分明是亡国的策略啊。”

    赵武只觉得“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极熟悉。这话连他都知道的话,创造这套理论的人一定十分著名。

    但赵武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尊重,赵武试探的解释:“也许他的治国方略不适合我晋国,是因为这天下没有“一统”如果天下,大一统,了,让百姓愚蠢对统治者最有利。因为这是最省力的治国方式,,或许那时候,这种治国方略还会有用的

    孙周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战车上,杂书拍拍车辕笑了:“天下一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我听说秦国国君身边有一位白巫。这为白巫是从极西之地过来的,他褐碧眼,来自极西的某一个国家。这说明我华夏之外仍旧有其他的国家存有

    你说天下“大一统,了,这“天下,又该涵盖多少地方?仅仅我华夏大一统了,有用吗?我们依旧在国土之外存在强敌,在这种情况下,致力于让百姓愚蠢,这不是找死吗?。

    赵武彻底被春秋人打败了,春秋人居然有世界的概念?!他们知道华夏之外还有其它的种族存在,还有其它的国家存在,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已经知道部落斗争的残酷,知道文化竞争不能以愚民为主,这让赵武无言以对。

    这就划士建。

    孙周看到赵武沉默不语,他岔开话题,问:“单姑娘过的怎样?”

    赵武茫然:,“卓姑娘,谁?”

    孙周笑了,他带着小孩子的玩闹心情,用揭破别人秘密的那种成就感,拍着大腿说:“武哥,别跟我装傻一一单姑娘,不就是那位你一见到她,就弹着琴唱“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避遁相遇,与子借减。,她现在,难道没藏在你那里?”

    杂书听明白了,他站在战车上拍着腿,笑得前仰后合:“韩伯经常夸奖小武少年老陈,处事稳重,没想到你也有勾弓女孩子私奔的青春萌动”对了,我忘了你毕竟只有力岁。但小武。智伯要知道这事,还不扒了你的皮

    赵武茫然的望向孙周。孙周笑不可抑:“当日你才到军营。立刻要赶回国内。事后我听说,单姑娘入王城之后,忽然告诉身边侍从说打算顺路逛逛街,随后她让侍从先回家,只带一名侍女与两名武士闲逛,但随后却不知所踪。单公当天夜里没有接到单姑娘,立刻沿路打听,听说你见到单姑娘立刻要求她私奔,而后单姑娘不知所踪,他便又去了军营打听

    我听军营守卫说,他们确实曾见到一名武士过来打听晋国沿途高歌者的下落。当时军营门口守卫的士兵回答说:你已赶回赵地,这名前来打听的武士立刻告辞,此后再无音信据军营守卫士兵描述,那名前来打听消息的武士正是单公家臣。他陪单姑娘逛街,而后一起失踪。

    你还说你不知道单姑娘在何处?这都几个月了,外面四处冰天雪地的,单姑娘的随行武士既然打听到你的下落,她能去哪里?不要说你不知道

    赵武晕头转向:“我确实不知道,,糟了,冰天雪地里,四五个月过去了,我赵城都已经修起了城墙,怎么单姑娘还没有音信”坏了坏了,天寒地冻的,那漂亮妹妹万一有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杂书在旁边大笑:小武。今后你可要记住了,不能见了中意的姑娘就要求对方私奔。周地的姑娘可是经不起我们晋人的诱惑。”

    孙周用小屁孩的心态拍着手煽风点火:“岂止周地的姑娘经不得诱惑,你小武要才能有才能,要领地有领地,歌喉婉转,情意绵绵天下有哪位姑娘经得起你婉转诉求?”

    此时,单姑娘正随着一队车马进入赵城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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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杀国君的不是一个人

    髅一一劾六十四章杀国君的不是一个人

    目前赵城依旧在大兴土木,整斤小城市仿佛一斤小大工地,所有的百姓在这农闲时,都热情高涨的来工地搬石料。春日本来就道路泥泞,这下子,道路更加不堪行走。

    在这样一片泥泞中,单姑娘的车马缓缓入城。马车上,单姑娘迟疑的询问旁边的马车上一位贵妇:“我曾听晋国大夫炫耀说:满天下数赵城的道路整洁,数赵城的城市优美如画,它的街道都是用石板铺的,沟渠设置完全按照管子(管仲)之法,据说管仲在齐国临淄都未曾完美实现自己的设想,但赵城全完成了”怎么这里一片肮脏,活像,,?”

    旁边的贵妇回答:“单姑娘说的不错,赵城确实整洁整齐,但这里还不是赵城不,这里也算是赵城,但它是赵城的环卫七町之一。去年我国国君被弑,赵武立玄急修赵城城墙,随后决定将城内的商业设施迁出城外,环城分设为七个町,正对七个城门。

    这七町分别是香町、木町、油町、布町、铁町、炭町、蜜町。它既是赵城的卫城,也算赵城的城郊商业区。我们目前所在的是香町。听这个名字你就知道,这是座卖香料的市场。其余六町也根据各自的名称贩售不同的货物。

    我的人给我安排的住所就在香町内一条街上。单姑娘,你不用急,我听说武子正随诸位卿大夫去迎接新国君,我们且在这里等候,等他回来后再去传递消息。”

    马车上说话的那名贵妇赫然就是赵武在河边遇到的邵掣之妻,她决然告别施孝叔后返回国都,在路上被私奔中的单姑娘赶上。见到单姑娘在寒风中行色匆匆,欲掣之妻便与她结伴同行。抵达国都后,这位邵辈之妻因为还要处理一点私事,便将单姑娘藏在欲氏一处秘密庄园中。最近,拙捕欲氏余党的风声越来越紧,邵掣之妻只好又带单姑娘迁徙到赵城香町躲藏。

    现在,这名贵妇很难命名,她虽然曾是邵辈之妻,但邵擎现在成了罪臣,封地、溢号都被录夺。而她又曾去归附施孝叔,结果又未能成功。因此,按照春秋时的习惯,只能用她的父姓来称呼。

    因为她是鲁国人,所以被称为“鲁欲姬”。

    已安排好的迎接人员将她引入附近一条巷道。在车队进入巷道前,保护她的兵不时被旧友认出来,但认出他们的人顿时现自己“失忆”了,他们往往暧昧地冲马车上的人点点头,脚下不自觉围成一堵肉屏风,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等马车进入巷中的一处院落后,鲁邵姬下了车,迎接她的一名管家模样的人长出了一口气,感慨说:“幸好这是赵城香町,否则,定会出大乱子。”

    鲁邵姬淡笑:“当初三邵甩掉新军进入国都,随后遭遇刺杀,新军自此下落无踪,既没有回到领地,也没有向军方报到。我还一直纳闷,怎么邵氏覆亡的如此快,连个复仇的人都找不见。难道是元帅下手快,背地理解决了新军?

    如今看起来,原来新军在武子手里,刚才在路上我遇见不少新军士兵,这说明:武子回国途中替国君解决了新军,所以国君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动手后毫无顾虑地在匠丽氏园子流连忘返,哼哼,武子向来装的很无害,其实心中还记恨当年三邵攻灭赵氏的大仇,所以在该落井下石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

    鲁欲姬当着单姑娘面如此咒骂,单姑娘不明所以然,瞪大眼睛看着恶狠狠的鲁邵姬。倒是刚才迎接的那位管家劝解:“夫人可不能如此说新军崩溃的经过我都知道,那不管武子的事。当时他只是顺口下令新军回家,随后,担心遭到报复的新军便随同下军回到了赵城。

    这次赵城新添了一万列国弓弩手,人手来源庞杂,赵城武备人员统计他们时,多数新军士兵混入其中,统计人员不加详查,一时疏忽将新军随行人员计入弓弩手行列,此后,新军人员贪恋赵城税轻负担少土地多,便偷偷接来自己家眷。恰好我们三邵家族崩溃,无人管束人口,致使他们成功逃入赵地。”

    鲁邵姬冷笑:“统计人员事先不知新军的事,我却不信他们事后也不知道。”

    管家再次恳切劝告:“夫人,我们家族崩溃,人人都把家族产业当作一块肥肉掠夺,即便赵武子事后知道新军的事,可他无意归还也说得过去便是归还新军,这群武士又该还给谁?,小,再说,我等如今寻求赵氏庇护,若没有那些新军士兵的帮助,恐怕我们也不能如此顺利进入城。”

    管家提醒的是:邵氏现在如同过街之大,是国中人人喊打的角色。在此情况下,鲁欲姬如果去别处躲藏,肯收容她的家族一定会被人借机攻击,攻击者或许不会伤害这位鲁国大夫之女,但她那些随从以及收容她的家族却成为别人的战利品,人们会很乐意俘虏这群三欲精兵,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奴隶使唤。

    因此,对鲁邵姬来说,现在的晋国,唯有赵城是最安全的。这一方面是因为赵武打算把赵城建设成一座开放的市场,对进出城町的人采取管仲式完全放任的管理方式,所以躲入赵城,只要进城时不被别人察觉,茫茫人海中想要再搜捕她出来,那要看赵武的许可与否。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那群三邵旧兵的掩护,附近万一有个风吹草动,鲁欲姬这支庞大车队不愁没有躲藏的地点一尤其是鲁邵姬又带了私奔的单姑娘,危急时刻只要透露出单姑娘的身份,还有谁敢在赵城动手辑拿?

    鲁欲姬不再说了,她打量一下藏身的院落,回身向单姑娘解释:“你男人将商人全部迁出赵城,如今赵城中只剩下武士与学生,城里人口单纯了,外人反而不容易进出,,我们且先在这里住下,回头我安排人向你男人传话。”

    单姑娘倒没有因此失望,她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四周,说:“我听说他制作了《百器谱》,被誉为“天下工匠之师”最擅长营造。我到是很期待见识一下他营造的手段。待在这座小集市里也好,亲眼看着这座集市的成长,也是一种快乐,,姐姐放心,我不会胡乱走动的。”心笑了!“你到应该四处走老。我已经将你的身份隐冉迎联何四邻,你为周王卿大夫之女,又是私奔来投赵武子,这座城市就是你的,闲暇时分四处走动一下,也好让武子知道你到来的消息,这不好吗?”

    春秋人个个不简单,鲁邵姬本是鲁国大夫之女,在三欲家见多了勾心斗角,此刻为生存拼命,不自觉地对单姑娘用上了心机。她要求单姑娘四处走动,传递入城的消息,这样,有心人即使注意到了一支神秘车队入城,一追查就会现单姑娘的身份,自然不敢追查下去。这样一来,反而掩护了鲁邵姬的行踪。

    然而,她出的这主意实际上没有顾及单姑娘的安危。确实,单姑娘在赵城,外人不敢出手招惹,但赵武在外忙国事,家里做主的是著名“刀子嘴。”向来横蛮霸道的智娇娇,,当夜,孙周进入国都,他没有直接进入王宫,而是暂时住在伯子同氏家中,这种举动表明了孙周对于继位的不确定性。为了让自己睡的安心。他还任命赵武做为侍卫统领,保护自己的安全。

    “侍卫统领”是一斤,卿的职衔,在进入国都的路上,身为国君的孙周已经不止一次不顾身份的称呼赵武为“武哥”赵武这一升迁任命,诸位卿大夫已经早有预料,他们面面相觑,一言不的解散而去。

    第二日,执政杂书带着卿大夫请悼公进入王宫,悼公却不愿意,他下令赵武引领他进入武宫,并宣布请头一天就在武宫办公。

    武宫又称“固宫”它是邻王宫的一座宫殿,这座宫殿居住环境并不舒适,从现代意义上讲,它绑冻上是一座军官学校,专门培养“旅贲及虎士。”亦即“士官生”。因为它是军校,各项练设施齐全,所以它拥有坚固的防御设施以及足够的练场地,拥有自己的武库,还有无数忠心的、一心想爬入“士”族阶层的勇猛之士,所以这所军官学校一般都当作国君在危急状态下的避难所。

    新任国君悼公在武宫第一天办公,到达的晋国八卿依次是:中军将杂书、中军佐邵镐(空缺)、上军将荀偃达上军佐韩厥、下军将荀凿、下军佐欲掣(空缺)、新军将邵至(空缺)、新军佐士自。除此之外。还有四军五官吏共二十余人。

    悼公话了,放逐不臣者七人其中包括弑君者程滑,以及前任国君幸存的话人夷阳五等。

    誓遵守封臣义务的晋国卿大夫对于这一妥协方案低头表示同意,悼公下令任命新的八卿:中军将杂夫;中军佐荀偃(中行偃);上军将韩厥;上军佐荀篷(智罂);下军将魏相(吕相);下军佐士鲸(范鲸);新军将魏领(令狐领);新军佐赵武。

    此外,公族大夫四人,分别是:荀家、荀会、杂犀、韩无忌。

    御戎为并纠(杂纠,一般来说,国君的御成也兼任“校正”官职,负责战车驾驶人员的欢育培,故称为“并,);车右为荀宾;中军尉祁奚(羊舌职为副手);中军司马魏修;中军候奄张老;上军尉锋遏寇;上军司马籍偃,,

    悼公这名十四岁的小孩挨个讲述他任命这些人的原因,比如说到魏氏突然获得了两个卿位,一个司马位,他的理由是:“当年攻灭潞国的战役,秦国人从背后偷袭,妄图败坏晋军灭潞的计划。魏颗凭藉自身之力在辅氏击败秦军,亲手俘获了杜回,他的功勋铭刻在景公的钟上。魏颗的功勋让秦国人至今不敢妄动,因此不可不起用他的儿子。”

    悼公突然大面积启用魏氏的人才,他对魏氏的称赞淹没了对其余人的提拔,所以赵武突然获得一个卿位,大家反而没有惊讶的感觉,因为论祖先的功劳,魏氏哪能比得上赵氏,论本身的本领,即使魏相的文学才能再高,怎能比得上书写了《百器谱》、郗陵之战中敢于单身追击十万楚军、击杀了潘党的赵武。

    再加上悼公沿路显示出对赵武的亲切与偏袒,所以对赵武的任命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这样,赵武在二十出头的年龄,就相当于进入了政治局,成了政治局仅有的几个“常委”之一。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欲家的覆灭,再加上赵武本身力量不足,而魏家要兼顾下军,所以重新组建的“新军”已经大大缩编了,缩编成一个加强师的兵力。

    在这次任命中,士自从卿位上退了下来,换上了他的叔叔士鲸。而韩起原来在赵武的职位之上,此次赵武突然获得“拔。”跃升到了士自与韩起之上,奇怪的是,所有的卿大夫对这种越级提拔毫无异议。

    晋国是君国主义国家,将领同时也担任行政职务。赵武的新职位是皇宫守卫再加上军校校长、后勤装备部部长,类似原先韩厥所干的职务,因为他编录《百器谱》的名声。诸位卿大夫反而觉得赵武最适合干这事。

    除了任命百官,悼公同时下令:免除欠债(应为公债),资助鳃寡,起用被埋没的人才,救济贫困,援助灾难,禁止邪恶,减轻赋税,赦免罪犯,节省用度,按时用民,个人的**不与农时冲突。

    整套新政在一天之内基本确立,官员们有升有降,但奇怪的是无论官职升降,刚刚集体参与了一场弑君行为的晋国百官们却都没异议,反而欢呼踊跃的齐声称赞悼公。

    第一天国事会议结束后,赵武这名新任的八卿之一随同人流前往杂书的府邸进行交接,才走到杂书府门口,一名似乎早已守在那里的武士与赵武擦肩而过,低低说:“单姑娘在我们手里。他正在找你?”

    “单姑娘?谁是单姑娘?你们,谁又是“你们,?,小赵武话才出口,马上想起“单姑娘。是何人。他抬脚去追那名擦肩而过武士,此时,元帅府守卫的武士已把目光投注在这里。

    转瞬间,人海茫茫,那名武士的背影已找不到。

    赵武急喘几口气,心想:单姑娘没事就好。现在只需等那些人联系自己了”瞧那背影,似乎是本国的武士,晋国人当中,谁扣留了单姑娘?想跟他开玩笑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元帅府门前围着不少车马,都是等待交接的、新升官:丁丁乃赵武细心的现。所有官员似平都喜与洋洋

    轮到赵武交接了,他被官员引入杂书的办公大厅。一路走赵武一路奇怪,怎么隶书的府邸如此简朴不,已经不能用简朴来形容杂书府邸了,似乎“寒酸”两个字更恰当。

    现在刚刚春天。在春秋这个时代,由于缺少御寒设备,所以身为贵族,府院中最常见的东西就是一个硕大的鼎器。一座烧红的鼎器散着腾腾热量,加热着房间,也同时显示着主人的财富与权势。

    但桑书身为执政,他的办公室里却没有一只鼎,四周墙壁空空如也,里面只有隶书的一张桌案,桌案边堆满了竹简那张桌案破旧而古老,许多地方还被刻竹简的小刀划伤,,

    赵武看着四周空空如也的墙壁,忍不住感慨:“我家的销售人员不得力啊,常听他们说墙毯销售的多么火爆,怎么执政的办公室都没有卖出去一张墙毯,这说明我被骗了,执政的办公室都不挂墙毯,我家墙毯又怎么算时尚用品。”

    杂书微笑从后室走出,背着手看赵武四下打量他的办公室,他语气低沉的问:“武子,当初你加冠的时候也来过这里,怎么今天再来,依旧好像第一次一样处处好奇?”

    赵武被集书的话惊醒,他望向杂书,立刻吓了一跳。怎么半天没见,杂书的神色如此灰败,仿佛人生的所有奋斗目标都已经被摧毁是的,杂书脸上的神情全是萧索,以往他身上那种咄咄逼人以及精明,全然不见了,只剩下一股心灰意冷的颓废。

    杂书递上一件东西,摆摆手说:“这是竹符,国中的“旅贲及虎士。有数千人,各个都记录在名册上,你拿这个竹符去校正那里领取名册,然后对他们进行清点,我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赵武躬身接过了竹符,共书交代了几句,等赵武起身告辞的时候,杂书突然问:“武子,你说国君为什么任命你?”

    赵武带着天真的表情想了想,躬身说:“这是国君奖赏我的功劳!”

    杂书笑了:“你听说了吗,国君已经派人去召唤他的同母弟弟杨干三欲覆灭后,国君拔魏氏、赵氏,理由上似乎无懈可击,但却另有深意。武子,这个小孩不简单啊。”

    赵武理解不了奕书的话,按照自己家臣的交代,对理解不了的话就装深沉,所以他深沉的站了起来,深沉的鞠了一躬,而后非常深沉的走了出去。

    身后,杂书深深的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车上,赵武将刚才的情景描述了一遍给齐策,齐策嘿嘿笑了:“人都知道国君与你关系亲密,杂书却敢在你面前说国君的坏话,这是为什么?”

    赵武反问:“为什么?”

    齐策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大腿:“杂书弑厉公,又岂是为他一个人弑的国君?现在的国君一上来便扶植毫无根基的魏氏,扶植复起的赵氏,这是为了什么?这小孩子的心机实在可怕他是为了制衡,为了制衡晋国卿族势力的膨胀。从君上召唤弟弟杨干回国的举动看打手,国君有扶植“公族势力。的打算。真难以想象小小的孩子心思如此复杂,这还不可怕吗?”

    看到赵武还不明白,齐策又解释:“元帅刚才问你的话,是代表所有的领主在问你,他问你在今后的君权与领权的斗争中,你站在哪一方面?正因为他是代表所有的领主在询问你,所以他不怕你跟国君私下里沟通,因为他不惮在你面前说国君的坏话。”

    这下子赵武明白了,他想了想。答:“我傻了嘛,有了领权我才是一个小领主,没有领权我怎么有权力拥有财产,没有对财产权的保障我跟奴隶有什么区别?”

    齐策点点头:“主上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无需提醒了一元帅背后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阶层。没错,国君是对主上好,但主上没有了领权后,不过是国君的一个婪人而已,元帅刚才是希望主上能把握自己的立场。”

    齐策说这话时,武宫里,孙周正坐卧不安,他是被屋外的狗叫声,吵得住不下心神。翻来覆去之后,他起身走出自己的屋内。

    国君的寝宫外值守的是公族大夫,此时,杂犀与韩无忌当值。

    悼公不满的询问:“怎么武宫之内,走狗咆哮不止。”

    杂犀正盘膝坐在武宫的台阶上,他翻了翻眼,看了看身高才及自己胸口的悼公,一点没有尊重的意思,回答说:”这是赵兵的体制君上今后要是让赵兵守卫宫殿,听到狗叫声那是常事。”

    韩无忌在旁站着,他拱拱手,谦和的回答国君:“君上,去年下军出战郑国,夜里被郑**队偷袭,回来后武子就将牧羊犬编入军中。他说:人不能保持夜里一直清醒,而狗却能轻易做到这点。如果军中有狗守夜,以后别人想偷袭他就难了。”

    韩无忌看到国君仍有点不明白,他马上又解释:“君上,武子的领地山多耕地少,为了吃饱肚子,赵地竭力展养殖业,如今他们的领地里除了牧羊之外,还养鹿、养猪、养鸡、养鸭,而狗是赵地牧人家中必备的家犬,赵地百姓家中养狗技术。

    武子要求军中配备家犬守夜之后,拨给狗一个服役名额,凡家中缺乏男丁的人,可以献上自己家的狗作为战犬服役,这狗享有一份士兵的军粮,服役期限等同一个士兵,因为有这种优待,所以赵氏私兵中,狗也是一种军中编制。

    君上昨天住宿在伯子同氏家中,值守的是伯子家的私兵,今天进入武宫,值守的是隶属新军的赵氏私兵,所以就突然多了狗叫之声,请君上多多宽待,这狗也是突然换了地方,所以咆哮不止,士兵们正在竭力安抚,等一会儿狗叫自然平息。”

    孙周理解的点了点头,他一扭身,正准备返回自己的寝宫,突然间又现墙头多了一些奇怪的设备,他指了指墙头,问:“那些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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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谁是罪有应得?

    杂屏没有回答,韩无忌解释:“那是床弩,是一种守城器械,去年才刚刚明,这是赵氏私兵宿营时列装的防御设备,如今武宫由赵氏私兵守卫,他们就将这东西搬了过来。”

    孙周笑了:“武子很谨慎啊”。

    杂屏哈哈笑着附和:“没错小武被人偷袭过一次,吓破了胆,宿营的时候格外谨慎,我听说他还给士兵配了铲子,要求士兵在宿营的时候挖壕沟这幸亏是在武宫,有宫墙遮挡,要是在野外,武子一定会命令他的私兵把营地外挖的丘3纵横。”

    对于隶屏的讥讽,孙周回应道:“武子做事如此谨慎,倒令我今夜可以安睡了。”

    说完,孙周转身回到寝宫,身后,杂靡自嘲的笑了笑,他望向韩无忌,打算解释几句,却现韩无忌压根没在意。他兴趣盎然的看着赵兵安抚战犬,分派巡逻路线。杂犀一愣,池好寺的耳荐起来赵丹私兵的行为。

    第二天,二月初一,悼公正式进入宫城,开始处理国事。但他晚上依旧留宿武宫。

    与此同时,楚国的攻势一拨接一拨,宋国在楚国的攻势下,连番告急。

    春秋时代有句俗话说“郑昭宋聋”意思是:郑国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容易投降,而宋国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坚定不移的不屈服,对宋国的外交工作很难做。

    由于郑国人聪明,所以各国争霸的时候小都喜欢拿郑国人当作侵略的选目标,而郑国人也确实听得进去道理,一遭受侵略,就投降,就向强国“纳征”所以去侵略他们的军队绝不会空手而归。因此,各大强国都非常喜欢郑国人,不喜欢宋国人,因为这种喜爱,郑国平均一年遭受两次侵略。

    与之相对应的是宋国,宋国人固执,即使被楚国人围攻长达九个月之久,城里已经到了“易子而食,析骸以蒙”(交换孩子来吃,用人骨做柴烧)的地步,但是宋国人宁可亡国也不签署“城下之盟”最后只愿签订“我无尔诈,尔无我虞”的平等和约,所以宋国人深受强国痛恨,非到真不得已,强国一般不愿意去侵略宋国以达到称霸的目的。

    因为这种民族习性,郑国平均一年遭到两次侵略,宋国平均六十年遭到一次侵略。

    楚国现在围攻顽固的宋国坚持不停,这说明楚国人已经急了眼了,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

    然而,此时的霸主晋国却无暇顾及自己的坚定盟友的生死,晋国八卿的位置刚刚任命后不久,第一次大朝会上小八卿之一、才华横溢的魏相去世。他的去世搅乱了悼公的公卿制衡计划,也使他上任来第一次朝会中途停顿公卿们纷纷表示将去魏地出席魏相的葬礼。

    赵武是最后走出武宫的,他安排好巡逻与值守工作,走出武宫是,卿大夫已走得没影,只剩下韩起还在陪伴他。赵武在武宫门口伸了斤小懒腰,此时,武宫左右只剩下值守的赵氏武士,以及归他管辖的国君甲士。

    韩起询问:“你是打算自己去魏地参加葬礼,还是派家臣代表一不过,我劝你还是自己去,你知道这次公卿大夫齐聚魏地,他们私下里打算商量什么吗?”

    “不管是什么”赵武懒洋洋回答:“我出征在外一年,还没有看见我儿子呐,我要回家抱孩子去。”

    韩起叹了口气:“也罢,你不想知道也好我陪你会赵城。”

    赵武有点感动:“阿起哥既然把这次公卿集会,说得如此重要,你怎好不去

    韩起打断赵武的话:“上面有我父亲,下面有我哥哥韩无忌,我去算什么,不如陪你去赵城,”

    正说着,一名武士模样的家伙慢慢走近武宫门口那位正是曾经悄悄传话给赵武,谈起单姑娘的人,他刚才其实一直在墙角打量这里。可能是看到赵武跟韩起总不分开,无奈之下上前打招呼。

    韩起看到此人走进,眼睛眯缝起来:“邵家的武士,邵至身边人,我认得他新君登今后,元帅对三邵家的人并没有停止追捕,他竟然敢大白天行走在新田城,好大胆子!”

    赵武冲那人招手:“上前来,左右都是我的人,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韩起,你上前来说话。”

    韩起瞪大眼睛看着赵武:“我竟然不知道,跟三欲有世仇的你,居然能如此平和的跟三欲旧日家将说话。”

    走上前来的武士回答:“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附近都是你的人,我知道韩氏与赵氏好的分不开,所以我才上前说话的。”

    赵武的神情确实很平静,严格说来,没有三欲就没有赵氏的灭家之恨,也就没有他的冒名顶替。所以三邵跟原版“赵武”有仇,对他反而有恩。所以他心中鼓不起仇恨的情绪,平静地问:“单姑娘在哪里,当初冰天雪地的,幸亏你们的照顾了”我似乎见过你!”

    赵武所说的“见过”绝不是指在邵家见过此人。

    那人回答:“冬天的时候,我们护送夫人回鲁国,在小桥附近遇到施孝叔,那是大人在场。”

    “哦,你所说的夫人,就是鲁欲姬吗?那么,你们是跟在我后面,从而遇到了单姑娘?”

    “没错!”

    “既然你们是护送鲁欲姬的,完全可以大摇大摆随意走动,怎么如此鬼祟?”

    韩起插嘴:“鲁欲姬既然没有回鲁国,那她就应该被卖成奴隶

    我还听你说,施孝叔已将三欲的孩子扔进江里?”那么她已经没资格拥有家好了,因为她不在是妾族。”

    那名三徘武士扫了一眼左右,说:“我等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武子的我们需要庇护。”

    赵武沉思片玄,回答:“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庇护三欲。”

    韩起拦住赵武,反问那名武士:“你们藏匿在哪里?”

    武士反问:“这是赵氏的询问还是韩氏的询问?”

    韩起看了一眼赵武,回答:“算是赵氏的询问吧!”

    武士看了眼赵武,见赵武一副默认姿态小他回答:“我们在在香町,单姑娘与我们在起

    赵武看了一眼韩起,后者轻轻一拉赵武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其实,收容三邵的家族武士,不算是包庇罪犯。追捕他们就是为了俘获。自三邵覆灭后,各家族都在瓜分三邵的资产,但三欲最精锐的武士,邵至名下一群扈从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邵至的一斤小儿子。

    这些人来找你,只是单纯的寻求庇护,不会这么鬼祟,他们手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欲至的儿子邵温,他今年有三岁了。”

    赵武一听到三岁这个词,马上想到了赵氏孤儿的遭遇,这又是一出邵氏孤儿的悲剧。

    韩起看到赵武脸上的神色,马上提醒:“当然,你家曾祖父扶持了邵缺,邵氏壮大之后,有了赵氏覆灭的灾难,今天你还想收容邵温吗?赵氏还能够经得起收容欲氏的灾难吗?”

    这就是忘恩负义的代航

    所以三欲覆灭后,虽然三邵中的邵至确实才华横溢,令人充满惋惜,但国内却没有一个人对欲氏伸出援手,他们能做的就是纷纷伸出落水狗。

    这也许是历史上三欲彻底覆灭的原因。

    赵武对于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也没有好感,鲁邵姬不该拿单姑娘来威胁他,但”赵武眼角瞥见史官正抱着竹简从武宫走了出来,他落在后面,也许是为了整理国君与卿大夫们的会谈记录。

    赵武冲史官举了个躬,询问史官:“史官慢走,我想问问关于三邵之死,你是怎么记录的?”

    韩起一愣,猛的拉赵武的袖子,这段事是晋国的禁忌,怎能这样随便询问呢?

    史官一翻眼睛:“当然是秉笔直书:长鱼矫刺三欲。”

    赵武仰天大笑:“当初,我祖父那件事你忘了?怎么这场刺杀只关乎长鱼矫的事?”

    夹官顿时面红耳赤。

    没错,当初赵盾的弟弟赵穿杀了国君,因为赵盾当时是执政,史官秉笔直书,说:赵盾弑国君。

    现在,轮到国君了,是国君派出来自己身边的婪人刺杀了三欲,但史官只记录长鱼矫的刺杀,仿佛整件事与国君丝毫没有关系,只是底下的人自行为但按照史官一贯的逻辑,即使是底下人的自行为,国君能没有责任吗?

    韩起脸色变白了,毕竟三欲的被刺牵连很广,连现任元帅与国君都承认三欲罪有应得,赵武这么问,实际上责问的不仅仅是史官。

    赵武大笑:“原来史官的标准也是随时变动的,三欲即使有罪,但晋国是个有法律的国家,无论怎样,都要通过审判才能定一个人的罪,不加审判就行刺,行刺是合法行为吗?即使是迫不得已的行刺,事出无奈的行刺,难道行刺就合法了?我们的法律什么时候做如此规定。”

    史官羞愧的恨不得藏入地缝中,他勉强拱手:“武子说的对啊,可惜,史书已经记录了,并收藏入太庙中,所以这段记录就无法更改,但我会把和你这段对话也记录下来,收藏入太庙。”

    史官大礼拜谢赵武,倒退着离开。

    史官网一走,那名欲氏武士上前大礼参拜:“我欲氏满国都是仇人,没想到武子能说一句公道话。”

    韩起拉住了赵武:“史官要记录在史册中,你这话无可隐瞒,元帅看了不免心中不悦,这可怎么好。”

    赵武冷冷的回答:“如果刺杀合法,晋国的公卿今后谁还敢不带护卫走上街头?有理由的刺杀就是合法吗,理由是可以随便编造的,因为死人不能说话,所以,如果有理由的刺杀合法了,那就是鼓励大家都成为行动派,先下手杀了对方,在编造一个不得不杀的理由,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吗?”

    韩起想了想,马上回答:“为了消除大家对你的敌视,我应该把你这段话也记录下来,并公布出去。”

    赵武平静的回答:“你还应该记录下这段话,刚才这个武士说满国没有为三邵说一句公道话的,我认为这是三邵庄撕荆的行遇,高初他们横行霸道的时候,何曾想到公道二字?”

    那名三邵武士也羞愧的连连。头:“虽然这样,但我们这些无家之人,还想做出最后努力,保住主人一点血脉,请武子多多怜悯。”

    赵武平静的回答:“我不会在干扶立三欲的事情,这也是三欲该得的待遇,既然你们居住在香町,相信我这番与史官的对答公布出去,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你们便继续居住在香町吧。”

    邵家武士叩头而去,临走郑重承诺:“我们会把单姑娘送到赵城。”

    赵武挥了挥手:“无需你们送到赵城,我马上就要回家,顺路可以去接单姑娘,你们做好准备吧。”

    稍后,韩起看着那名武士远去的背影,慢悠悠的说:“其实,这次参加魏氏的葬礼,就是一次卿大夫的秘密会议,国君明白的想要扶持公族,还表现的咄咄逼人,卿大夫们决定予以回击,要坚决打消国君的这个妄想。这样的会议,你不参加正好,我现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悼公也有这个想法,听到卿大夫齐聚魏氏领地,准备替魏相送葬,他急忙问:“武哥也去吗?”

    左右回答:“武子打算回赵城,说他想家了,韩起正陪他一同动拜”

    悼公感慨:“武哥跟他们不是同路人啊。”

    正说着,悼公眼角扫见史官浩浩荡荡的向太庙走去,手里捧着一卷竹简,悼公叫住了史官,取阅史官手中的竹简小那上面记录的正是某史官与赵武的对答。

    “说得好啊,赵氏不愧是替我晋国确定法律的家族,法律必须可丁可卯,不能因为寻找到了刺杀理由,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行刺杀,不经审判,绝不会定一个人的罪行啊”武哥果然不是他们的同路人。”

    悼公一边感慨一边将竹简递还给史官。

    小武果然不是我们同路人”与此同时,杂书也接到史官递送的一个副本,他一边流着冷汗,一边说。

    杂犀很不解:“父亲,武子这样说,等于定下二丁二的罪行,泣间接说明我们弑杀国君的行为合理合法,::二么看着这样的对话,还要满头流汗。”

    杂书回答:“我怎能不感到恐惧,看到了吗,这里说不加审判谁都无权定别人的罪,连国君都没有这个权利,我们杀国君的时候,何尝明示他的罪行,身为臣子,怎么有权决定君主的罪行?这段对话一出,你父亲将永世背着弑君的罪名了。”

    杂犀不以为然:“他赵氏头上不是也背着一个弑君罪吗?晋国卿大夫,谁家没有参与过弑君?杀一两个国君算什么大事”父亲,卿大夫们已经动身前往魏地,你是元帅,可不能落在别人后面,我们也该动身了。”

    杂书长叹:“我怎么还有脸去见卿大夫,我现在明白士变的长远眼光了,我当初怎么不早死,通知外面的人,就说我病重,无法参加魏相的葬礼,由你代替我出席。”

    杂糜拱手:“既然这样,父亲就在家好好养养身子,外面的流言过几天就会平息,父亲不必在意赵武的话他赵氏没有资格指责别人弑君。”

    杂书病了,真的病了

    当夜,他惊惧不安,活像赵庄姬死前的情景,活像晋景公死前的精神状态他常常梦到恶鬼前来索命。

    赵武几乎是与送葬的晋国大夫同时出的新田城,只不过,送葬的队伍出的是南门,赵武与韩起一起,从北门而出。因为晋国接连生刺杀事件,两人的护卫队伍浩浩荡荡,其兵力足够动一场小规模战争。这样的队伍,进入香町,不可能不引起注意,所以,其并锋刚刚抵达,三邵的幸存武士已经迎了上来,大礼参见。

    “我等听说了武子在国都与史官的对答,没想到竟然是武子替我们说公道话,惭愧啊,惭愧!”

    赵武还没有说话,韩起俯身:“嘘,过来,你瞧瞧告诉我,那位被武子勾引的单姑娘漂亮吗?”

    三邵武士很尴尬,指了指街角:“单姑娘就在那。”

    街角处,一名身穿红色衣衫的女子,正咬着手指头眺望这里,看到战车上几个人冲她望去,她招手叫出来一名侍女,而后扶着侍女的肩膀,迈着周王室特有的那种贵族步伐,婚妈婷婷的向赵武走来,停在赵武的战车前,她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那日擦肩而过,模模糊糊只看了一个背影,没想到你这么英俊。”

    鲁邹姬也从墙角闪了出来,她拱手向赵武行了个简单的见面礼:“欲氏未亡人,不知道该怎样向武子行礼我们雪地里相逢过。”

    赵武现在只是个倒数第一卿,中级官员,以前三欲的卿位靠前,按行政级别,赵武应该向鲁欲姬行礼,但现在物事已非,虎死不到架的鲁邵姬在谈判前力争平等地位,所以,说出这番话来。

    “我手下有三千名三邵精锐武士,最精锐的两千人是昔日邵至的随身扈从,他们现在藏匿在甲氏,只等我一声召唤。”回到鲁邵姬的小院,鲁邵姬先亮出底牌。

    韩起抢先代赵武做主:“三邵有罪,但先君厉公做得实在过分,我们也许有力量恢复欲至的领地只有欲至,你原来的丈夫邵攀不可能恢复领地了,但这需要时间,可能需要很久,不过,我们可以对你做出明确承诺。”

    大厅外,聆听这场谈判的三邵幸存武士一起俯身大礼口谢。大厅门口,一身红衣的单姑娘咬着手指,忽闪着大眼睛倾听谈判。

    周王室尚红。春秋时代,红色是尊贵的颜色,王族标志。单姑娘父亲是王族,是王的卿。

    鲁邹姬也不在遮遮掩掩:“那么,在恢复领地之前,三徘幸存武士,可以加入赵氏,以赵氏的名义对外作战,但”欲温怎么办?”

    韩起微笑了:“谁都不敢收容邵温,赵氏不敢,韩氏也不敢,不过,赵氏可以容许欲温继续居住在香町,身边保留一定的护卫力量,这是底线,无可商量。”

    鲁邵姬低头想了想,叹气:“也怪邵氏昔日做事过分,如今有这样的结局,还算是不错了,赵氏孤儿之后,不再出现邵氏孤儿,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韩起马上敲定:“香町属于赵城,赵城本身防守严密,所以邵温身边只容许保留五十名武士,过这个数额,起攻击的就是赵氏。

    鲁邹姬点头。韩起再说:“并入赵氏的武士今后不许提三邵这个名字,只能以赵氏武士的名义作战。等欲温恢复领地后,我们可以给予相应支援,但那些武士不能归还援助总要收取代价,我们庇护邵温,扶持徘氏重新获得领地,应该获得补偿,那些武士就是我们的补偿。”

    鲁邹姬回答:“欲氏能从一个人人喊打的罪犯,重新成为拥有领地的领主,怎么补偿二位也是应该的,赵武子能白手起家,恢复赵氏,邵温做不到这一点,他就不配承担邵氏。”

    韩起满意的起身,鲁欲姬急忙问:“那么我呢,你刚才只讨论了邵氏武士的事情,却没有说我今后的出路?欲家武士归并于赵氏,妾身今后靠什么谋生?”

    韩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鲁邵姬:“这年头,女人是最没有用的,即使你挟持单姑娘,也依旧是无用,赵地的姑娘该怎么归属,那是领主的麻烦,我韩起不参与。”

    赵武犹豫了一下:“既然那么住在香町,那么我就把香町送给你,这座城下町归你们管理,收益也完全归你们,想必它的税收足够你们生活了。”

    韩起哈哈大笑,边向外走,边说:“武子对待女人,真大方,可别忘了你家的母老虎。”

    门口处,单姑娘放下手指,插话:“那各我呐?我怎么安排你还没说,我还要继续住在香町吗?”

    以:正踏上回家的路,所以这几章都是定时更新,长路漫漫,回到封锁十多个月的家乡,心情很激动,唉,不知道那些被封锁的人,短短几天能否适应外面的世界?(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咱是老牌“断后先生”

    六十六章咱是老牌,“断后井生”

    春秋时代的婚姻还保留许多原始部落痕迹,其中既有陪嫁团的存在,也有抢亲,,小以及私奔与蜜月。

    所谓“蜜月。”就是形成于春秋时代,一对男女相互看上眼,私奔到野外进行生存练,期间只能采集蜜蜂窝里的蜂蜜度日,所以称之为“蜜月”。只不过后来礼教大防,抹杀了许多历史记录虽然孔夫子也曾赞叹:诗三百,思无邪。

    单姑娘这么一开口,韩起没什么,他大笑:“单姑娘怎么也玩起了“野婚,?你是王卿之女,怎么样也要先告知父母吧”武子,你们谈,不干我的事,娇娇面前,千万别提我在场。”

    单姑娘扭着腰说:“你家夫人我也见了不如我漂亮”

    停了一下,她又补充:“脾气也不如我温和,嗯,论身份也不如我

    赵武尴尬地挠头,韩起频频用眼色示意,鲁邵姬低眉顺眼,不敢插手。

    单姑娘马上又说:“当初,你可是唱着歌要求我跟你走的,我来了,我很听话,你可不要辜负我啊!”

    韩起爆笑:“数这句话最有力单姑娘,有这句话就行了,别的无需多说小武,你把王卿之女勾引到了你家,再不开口负责,天下人可要骂死你了。单姑娘,你刚才那句话一说,娇娇也只敢跟小武闹,绝不敢拒绝你登门,走,我领你去他家

    韩起说完,昂头领着单姑娘出门,在门口,单姑娘翻身叮咛:“你可要快点哦,我在家中等你。”

    两人走后,赵武转向鲁欲姬,问:“王卿之女,居然这么容易泡上?。

    鲁欲姬低头微笑。赵武自言自语:“那我今后要多练习一下唱歌”。

    屋子的人暴汗。

    赵武起身:“我回家就派家臣来接收人手,你现在可以通知邵温了似乎长鱼矫也躲在甲氏秋人那里,能帮我顺便打听一下吗?”

    赵武回家的时候,还没见到娇娇,先引入眼帘的是师偃、齐策欣喜的笑容,齐策正鬼鬼祟祟向师偃嘀咕:“从此之后,我赵氏后院不再一家独大,王卿之女,真是我赵氏的荣幸啊

    “是呀是呀!”师偃点着头:“说起来,这个主上可真是能振兴我赵氏啊,你瞧,你我正担心着,问题就解决了!”

    “什么问题解决了?”赵武从后面过来问。

    俩人回身一看赵武出现,师偃马上回答:“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

    赵武有点郁闷:“看来,有问题的是我”娇娇怎么说?”

    齐策反问:“赵氏再纳夫人,这是主上自己的事,你是家主,谁有权力说话?”哦,单姑娘已经住进东园,主上,你是要先成亲再去通报单公,还是先取得单公同意,在举行婚礼?”

    赵武挠了挠头:“我做主就行了真是个好时代啊。嗯,终究是王卿之女,不可怠慢了,一切走正常礼节吧。”

    师偃挽起袖子:“我来!”

    赵武打断师偃的话:“师偃,你不能去,香町那里,鲁欲姬手下三千到四千邵氏流浪武士要投靠我们,你去接收

    “竟有这样的好事”师偃感慨:“王卿之女果然旺夫,晋国顶尖的精兵啊,轻轻松松就随单姑娘一起入门了!”

    “说什么呐?”赵武不悦:“娇娇当初的陪嫁也不少。”

    “知道知道。”师偃回答:“现在卿大夫都在参加魏相葬礼,乘人都不注意,我们赶紧把这事做了;魏相葬礼不如让师修出面,他是我赵氏礼仪教师,这事由他出面正合适。”

    赵武一边点头一边向后院走,稍停,他犹豫地停下脚步,问:“后院,没打架吧?”

    齐策微笑:“娇娇也是我国正卿之女,怎么会不知礼仪呐”顶多就是找你闹一下,主上别怕,这事说到哪里,娇娇也无权反对。而且,我认为单姑娘进门后,娇娇一定会更可爱一点。”

    “那就好”赵武迈步走进后院,留下奸笑的齐策与师偃。

    魏地,卿大夫们正在秘密商议如何反击国君。突然,祟氏派来使着报告:“元帅去世了!”

    杂犀活像听到了晴天霹雳,他大叫:“你胡说,我父亲只是小小的身体不适,怎么会突然去世?”

    杂氏武士哭诉:“元帅把赵武子与史官的对答放在手边,每读一次都要叹气,吃不下睡不下,昨日,元帅撒手人世

    杂犀暴喝:“赵武,我与你势不两立!”

    韩厥没出现在场,代替沸厥参加会议的是韩无忌,他平静地提醒:“不关赵武的事情,也不关史官的事情,阿犀,你要把这事闹到让史官记录下来吗?不要让你父亲再蒙羞了!”

    韩无忌这话,令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春秋时代,历史是神圣的。谁都不敢冒家族名声被史官记录在案的风险。

    荀罂轻轻说:“元帅去世,国都面临重大调整,让我们快点结束葬礼,回国都听后君上裁决吧

    众人这才醒悟:元帅去世,又一个卿位空了出来,而且是最重要的卿位。

    此时,宋国在楚国持续不断的围攻下已经摇摇欲坠,杂书去世时,楚军已围攻宋国国都数月,宋国国都的曹门摇摇欲坠,在紧迫的形势下,悼公紧急任命了新的执政韩厥。新调整后的晋国四军八卿人员为:中军将弗厥;中军佐荀凿;上军将荀偃;上军佐士旬;下军将杂犀;下军佐士鲸;新军将魏领;新军佐赵武。

    韩厥当选执政是“拔”他的职个跳过了原先的第二正卿荀偃(中行偃),而韩厥副手荀罂的职个也次高于了自己的侄子(荀偃、中行偃)。

    面对当前紧迫的形势,新任执政韩厥的态度相当坚决:“责任与义务从来就是相等的,我们想得到诸侯拥护,一定要先为他们付出辛劳;晋国如果想成就霸业安定国家,就让我们从宋国开始吧”。

    谁都没有想到一贯坚持稳妥道路的韩厥上任第一道命令是下令全国动员,并于当月出征救援宋国。此次出击。晋国上下齐心。晋悼公亲自坐镇台谷(在今山西省晋城县),晋军出征,在彭城附近的靡角之谷与楚渊制四。见到晋国如此典决,楚国子重率军退却,以回曰人讲行决战。

    这次出征是赵武遭遇的第三次冬季作战了,赵家兵保暖设备装备的很齐全,但晋国其它的军队则痛苦不堪,悼公见到楚军已退,军队冬季作战痛苦不堪,打算也回军休息军力,但韩厥再次出人意料的反对。他说:“不能退,我们征召军队,每次必须有收获而归,这样士兵们才能有信心,才能有战斗的渴望,如今大军已经到了宋国,请君上暂时居住在台谷,其他的事交给我们来办。”

    韩厥随即下令:下军将杂犀率领晋**队出击彭城,同时,他派出外交使节,要求同盟国出兵助战,帮助盟主老大解决眼下的危机”

    “我军是不能退啊”齐策在新军军帐中向赵武解释:“部陵之战过后,楚军一直没有休息,而我晋国却得到了一年的喘息机会,此时我晋国出击,正好趁着楚国没有力量进行持久战板与他们消耗,,

    韩伯不愧是一个习惯捡软柿子欺负的老狐狸,楚国现在已耗不起了,面对我们的大军,有部陵之战失败的前例,他们只能退却以躲避我们的锋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打哪个打哪个,楚国人只能躲在后面冲我们吐口水没准他们连吐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策正解释着,新军将魏颌(令狐领)掀开军帐钻了进来,一边寻找座位一边感慨:小武,我这个主将,还没有你这个副将舒服。人跟人比气死人啊,我家帐蓬,蹲在里头像冰窖;你这帐篷,暖和的让人不愿意出去。”

    赵武翻了个白眼:“占了便宜的人还要说风凉话,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将。

    赵武说魏烦占了便宜,是因为按规定,新军本应该由魏氏与赵氏两家的私兵组成,虽然新军现在只有一斤。加强师的兵额,但魏氏只肯出一千人。原本魏相活着的时候,魏家私兵的主力要加入下军,所以才肯在新军中出一千人,但魏相死后,魏家撤回了下军中的领主武装,却不肯在新军中增加兵力,使得整个新军缺编严重小赵武是副将,却要出七千士兵。

    魏领一点没有羞愧:“别跟我说那么多,我现在是令狐氏,魏氏的军队是魏氏的,跟我令狐氏没有关系,我虽然是主将,但令狐氏比起赵氏还要差很多,你出七千人,合理合法,我哪里占了你的便宜。”

    对无耻的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赵武放弃了争执,他转而询问:“杂(下)军将已经出战了吗?”

    令狐颌坐了下来,他一指武士昆,吩咐:“多烫一壶酒,,下军正在开拔,我听说杂靡出前找匠丽氏要了些东西。”

    前任国君厉公是在匠丽氏园子里被拨捕出来的,这要是在明清时代,估计匠丽氏身家不保,但春秋时代商人的势力很大,他们追讨债务,甚至逼得周王铸造一个台阁以躲避他们的逼迫。周王建造的这个台子就被称为“债台”其后欠债过多则被称为“债台高度”

    国君被杀后,匠丽氏不仅没有受到打击,反而因为士兵攻击他的住宅而受到了一笔类似“国家赔偿”的财物。而在这次战争中,赵武因为士兵人数不够,次在军队中编入了庞大的后勤兵编制,于是,一些兵额不够的中小领主有样学样,学习国君的宠臣赵武的行为,向匠丽氏借用部分工匠以填补士兵缺额。

    结果,匠丽氏也摇身一变,从一个工匠进入了士族阶层一也就是武士阶层,随军参战了。

    武士昆没有理睬令狐领的吩咐,他正对着灯火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令狐顾见到自己指挥不动武士昆,他到也并没有在意,因为他已经预先从韩起等人那里听到过武士昆与赵武之间奇怪的主仆关系,所以他干脆,自己动手,将一个瓷瓶扔进滚沸的汤锅中,一边摇动着瓶身,一边继续说:“我听说匠丽氏从你那里搞到不少新式器械,你怎么就白给他了对了,单姑娘最近可好?”

    赵武叹了口气:“怎么人人都对她很关心?”

    赵武正式成为晋国八卿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对单姑娘的是表态,单姑娘的父亲、周王的卿单子(单靖公)高调宣布认可赵武女婿的身份,并派人送来陪嫁的各色礼物,当时,身在武宫教导军官的赵武拿不定主意,国君悼公倒是乐见其成,立刻吩咐赵武把单姑娘请出来见宾客。

    单公的突然表态引得晋国卿大夫好奇心高涨,当时目睹的孙周再添油加醋介绍当时情况,结果那场朝会成了一场娱乐晚会,众卿一边赞赏赵武勾引女子的手段高明,一边狠狠嘲笑你赵武连对方的相貌都没有看清,就用歌声要求擦肩而过的女子私奔,这一行为”,

    当时,连赵武的琴学老师师旷闻声,也出来大声妾骂赵武孟浪。

    此后,鲁徘姬带领单姑娘上殿,经过单公家人认证,确认这名单姑娘是原装正版的。鲁徘姬借这份功劳,要求国君赦免邵氏家人,看在赵武的求情与单姑娘(单公)的面子上,晋国诸卿讨论决定:赦免欲氏家人中的徘至,但其余人仍当作叛逆处理。

    就此,邵至的封地“温”被保留给他的后人,但面积大大缩减了。

    这次出战前,在国君的主持下,单姑娘成了赵武的侧就在赵武刚刚与单姑娘成亲当天,就领军出征到了前线。两人连亲热都没来得及。

    这件事细说起来,赵武很冤枉,他并不是想卖弄琴艺,只是有感而,在大马路上弹了一曲子,唱了一歌而已。当时他只会可怜的几歌,唯有那私奔歌最受他喜欢,没想到这歌被一个擦肩而过的姑娘听去,他连对方的相貌都没有看清,人姑娘便一路尾随而来。

    但无论什么理由,这事就是赵武的错。因为确实是他唱歌勾引了“对面的女孩”做男人就必须负责,他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

    当然,成婚当日,赵武又委屈又心痒又不甘又渴望的复杂表情,又成了晋国大夫的笑料一而令狐领现在拿这个取笑赵武,是想堵住赵武的嘴,让他不再细究自己兵员上的差额。

    “人人都是老狐狸,我现满世界唯有我纯朴”赵武低声嘟卑一,愕狐颌没有理会赵武的抱怨。他拧开瓶蔫。噢了噢酒幕汉刚香气,而后补充说:“你韩伯下令了,诸军依次撤退,断后的依然是你

    你韩伯说,你有断后经验。”

    “什么叫“你韩伯”韩伯难道不是晋国的韩伯?”赵武不满的抱怨。

    韩伯是个老狐狸,他做事稳妥,而且他对赵武的关心比关心自己的孩子还要过分。既然韩伯让赵武断后,说明这次断后是一场有功劳无苦劳的便宜事,赵武也不打算推迟。

    魏领喝了一口酒,扭了扭身子,让血液流动起来:“韩伯对你的爱护人人都知道,他既然让你断后,是表示他毫无私心,也说明楚军不敢乱动,如此一来,各军走的安心,你也可以慢慢回家。所以我就答应了。从明日起,其余各军依次退却,唯独我军在此地停留半个月,国君从此地出后前往鲁国。”

    齐策提醒:“我听说齐国这次又出来捣乱了,所以国君动身前往鲁国,是打算教利齐国。”

    赵武拍了拍腿:“世事艰难啊。我听说连周王都经不起这样的常年战斗,而我们一年打了两次仗,都没能使敌国屈服,出战的军队至今没有带回“征(税),就要退却,弄得大家没有收入小这年头,领主的日子不好过啊。”

    赵武说的是:军队出战的目的是为了“征服”现在敌国没有屈服,但国中的百姓已服了军役,等于纳了赋,他们可以不再交税。于是,战争当年,不仅国王没有收入,各大中小领主也没有收入。

    这样的战争已经连续打了好几年,如今,无论是国君还是领主,都只能靠吃老本了。想当年周王因为动这样的封建的“征服之战”而被迫“债台高筑”;现在的晋国,即使做了两百年的霸主,有丰厚的家底积累,但也吃不住这样的消耗啊。

    赵武这句话表明他已经看出国君转而对付齐国的目的:韩厥是个老狐狸,既然势均力敌的楚国难以征服,军队出战一无所获,只能掉过头找齐国的茬子,揪住齐国的错处不放,再勒索一笔保护费征,以减轻晋国百姓的负担。

    封建人都能听懂赵武的话,令狐领皱着眉头感慨说:“是呀,国君勒索齐国,多少能有点收获,但这收获又能分给我们多少呢?魏氏家底薄,连续数年征战,积蓄已经掏空了。”

    齐策不满意了:“得了吧,邸陵之战,魏氏先退出战斗,丁口损失并不大,而赵氏却坚持到最后。如今的新军魏氏只出了一千人,魏氏的负担能有赵氏大吗?且赵氏才经过一场破家之痛,家底哪有魏氏丰厚?令狐大人也叫穷,我赵氏该向谁哭去。”

    魏领再次强调:“我刚才说了,我是令狐氏,,嗯,我弟弟魏绎也跟我谈起过这事。

    如今谁都难啊,楚**队完整地退却了,这意味着我们明年还要跟他们打,也意味着我们明年还是没收入。

    小武你还好,听说你家的产业做的风生水起,货物都已经卖到了楚国,而甲氏拓荒也进行的不错,如今你粮不愁,钱不愁,养的起七千甲士。我魏家却穷的连一千人都快养不起了。”

    赵武没有说话,武士昆在一旁插嘴,他放下手中的竹简,说:“这真是个艰难时刻啊,两百年霸主地位的晋国都支持不住了。想必楚国也更艰难了。”

    令狐领眼前一亮:“你说“楚国更艰难,没错,现在就仿佛是一场角力,谁婪持到最后谁取得胜利,武子。看来我们必须继续坚持。”

    令狐领说完,摇晃了一下酒瓶,笑着说:“我猜测,楚王的日子也不好过,有可能还不如你赵武,你瞧,你赵家私兵在野外还能喝上酒,我想楚王也做不到这点。”

    齐策也附和着转移话题:“我猜楚王是能喝上酒的,不过,郑国国君能不能喝上酒,那可就难说了。”

    身为级大国的晋国与楚国都感到疲惫不堪,作为二等国家的郑国也陷入连年战争中,他们本身是附庸国,打了胜仗自己没好处,这种日子想必更难熬一大家正说着,武士英触撩开门帘走了进来,通报说:“韩伯派来了沸起,五里外现郑**队,韩伯要求我军出战,以掩护全军撤退。”

    韩起紧跟着撩开帐篷帘子钻了进来,一进来就感慨:“整个晋**营,也就你这里最温暖啊,还有美酒,给我倒上一杯。”

    齐策不满的皱了皱眉头:“郑**队来了多少?我新军只有一个半师,依靠一个半师迎战郑国全国的军队,韩伯也太为难我们了吧?”

    赵武摆手:“韩伯一向关爱我,他是不会让我去冒险的,现在他让我出战郑国,一定是我给送功劳若无必胜的把握,韩伯即使派他的儿子出战也不会让我出战。”

    新军当中令狐领是主将,他问韩起:“郑国的军队是由谁统领?来了多少辆兵车?是想挑战我全军还是来试探铆我军若出战了,后备兵力是谁?”

    韩起先将滚烫的热酒一仰脖喝下去,抹了抹嘴唇说:“现在大军已经开始逐步撤离,让诸侯重新调转车辕迎战郑军不现实,而我们的军队当中唯有你们没有出,所以只能是由你们出战。

    令狐新军(将),你放心,郑国的军队在五里外徘徊不前,似乎不敢轻易挑衅,我父亲的意思是,只要新军摆出攻势来,阻止一下郑**队的攻击企图,便算完成任务,,

    嘿嘿,我想以郑军的胆量,只要我军出战,他们一定会领军撤退哦,对了,父亲担心你们的兵力不够,让我给你们带来两千弓手。”

    令狐领点点头,他沉思片刻,下令:“以五彻为一矩(一个攻击方队),全军依次展开

    齐策小心的建议:“不如以双彻行作为一个攻击横排。争取更宽大的攻击正面。然后,以五彻行为一个攻击纵深,等阵型出击的时候,魏家甲士举盾排列阵前,韩家弓手个于次后,而赵氏武士作为攻击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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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又拣了一个软柿子

    十七章叉技了一个软柿子别人的意见令狐领可能不会听,但齐策的意见令狐领要认真对待。

    自从赵武担任武宫守卫(晋**官学校校长)之后,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出丑,赵武着手将晋国现有的军事策略编辑成册,结合现代部分军事思维,制作了一本军官培的标准教材从这以后,赵武上讲台不至于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这本教材从军队的组织架构谈起,详细谈论了军队的指挥、练、编成、作战协同、指挥等等方面”但赵武不知道,晋国以前的军事条令是“习惯法”大家口口相传,从来没有录制成文字,成为标准规范。如今这标准规范有了,于是晋国一下子过渡到军事“成文法。时代,,

    正如蔡伦总结造纸经验后,别人将明纸的荣誉归结他一样。这本总结教材编录成功后,赵武俨然成了晋国第一兵法家但赵武却推辞了这份荣誉,他以负责整理这本教材的齐策之名命名这本教材,称其为《(军)策十六篇》。

    由此,享有编录兵册名声的齐策,一跃成了春秋时代最耀眼的兵法来

    这样人的意见,令狐领能不重视吗?他认真考虑了一下齐策的建议,若有所悟的反问一句:“赵氏步兵会用弩弓配合吗?”

    令狐领这句话,表明他已经明白了齐策的打算。齐策欣喜的点点头:“当然,我赵氏步兵将射击五轮。”

    赵武听不明白这两人的对话,他伸了个懒腰:“凡事由于下操心,日子真是舒服,,你们聊。谈好了告诉我。”

    齐策与令狐领继续交谈几句。确定了攻击顺序,魏领转脸看着赵武,吩咐:“我老了,再去争什么荣誉已经无所谓了,这次就由武子出面,我居中指挥吧。”

    赵武也不推迟,他站起身来,回答:“那就由我出面,你们准备好了喊我一嗓子。”

    令狐领又细心的叫过英触,询问:“郑国来了多少辆兵车?”

    英触明答:“约三百来”

    令狐领又问:“外面的道路情况如何?”

    英触回答:“土地冻的很坚硬,正利于赵氏的战车驰骋

    令狐领点头,转而吩咐赵武:“你动卓吧,我这就调派兵力

    赵武点点头,他一指英触:“你来驾车。”

    齐策站起身:“我当为车右。”

    武士昆回答:“右行走我的。”

    林虎舔着脸,胆怯的问:“我能担任左行吗?”

    卫敏拍着胸脯说:“我不做左行,也当得起左行的车右。”

    赵武一挥手,尽量让自己王八之气充足:“同去同去

    稍后,晋军新军开始缓缓出营。

    头排行走的是魏氏的甲士。魏氏以甲士称雄于列国,百年积累下来,他们挑选的甲士无论力量如何,个个都身材高大而魁梧。这些甲士一手举着一人高的大盾牌,一享用剑敲击着盾牌,随着鼓点慢慢前进,在原野上,仿佛一面盾墙向前推进。

    紧跟这些甲士后面的是韩氏的弓手,每名沸氏弓手身边都有两名以上的、身穿柳条甲的赵氏私兵伺候,他们手里提着一个炉火正旺的小炭炉,迈着小碎步尾随着韩氏私兵。

    韩氏私兵之后是赵氏的战车触刚才说“现在的大地适合赵氏的战车驰骋”是因为赵武经过两次冬季作战后,对他的战车进行了改革。现在的赵氏战车走轻便路线,缩减了车身的宽度,加大了车身的长度,另外,车身四周插满了盾牌和武器,车轴上装着长杆坚硬的三轮刺,驾车的战马身上也披了金属的铠甲,马额头上的一根长长的尖刺,使战马活像一匹独角兽。

    因为赵氏战车附加装备多,所以战车之间间距很大。而齐策先前建议用双彻行为一个攻击横排,这意味着晋军新军出战的正面是以两“卒。作为一个攻击方阵。这种布置加大了赵兵的攻击正面的宽度,但也使赵兵的攻击纵深不够。

    齐策排列出这种攻击阵型,是为了吓唬郑国的君主,他用宽大的正面告诉郑国人:我们的兵力很雄厚,后面后援不断,所以我们不担心攻击纵深不够我们是来跟你们拼命的,郑国人,你有胆不要逃,我们打个过瘾。

    晋军新军随着鼓点推进。在整个队伍前方,孤零零的行进着三辆战车:中间的战车上坐着赵武,他的右手是天下第二的潘党(右行),左手是猛士林虎与神箭手卫敏的搭配。

    等他们推进到离郑军不远的地方,郑国君主郑成公迟疑不定的询问身边的执政子罕:“对面的三辆战车上来的是什么人,怎么他们人人脸上都罩着青铜面甲,那面甲狰狞可怕,倒让人心中犯嘀咕

    子罕躬身回答:“君上,来的一定是赵武。我听说赵武年幼,长相文秀俊美,他担心上阵交锋被对手看不起,所以锻造了一个青铜面甲,每当上阵的时候就戴在脸上,防止对手看轻自己。

    我还听说赵氏盛行一种军中游戏,是用棍棒击打飞舞的石球,因为怕石球打伤脸部,所以游戏时,上场人员人人都喜欢在脸上戴上面甲,赵氏因此而盛行佩戴面甲。

    我还听说,自赵武戴上面甲后,其家族武士也有样学样,纷纷给自己铸造狰狞可怕的面甲,战时戴在脸上以混淆别人的视听,借此掩护自己的家主。我还约略听说,那个喜欢戴狼头面甲的是林胡人,就叫林虎,只是赵武右手的那位脸上戴巫鬼面具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他身材好魁梧啊

    子罕向郑君交代的功夫,赵武已在阵前停住了马车。郑成公看了看左右,招呼执政子罕:“我们也迎上去吧

    因为赵武带了侍从出阵,所以郑国国君出阵的时候也带足了护卫。双方战车前呼后拥在阵前接触,赵武停车躬身,向敌方国君施礼:“晋国外臣赵武问候郑君,我国国君命令赵武出击,以掩护全军撤退,赵武虽然年幼,却不“一国君的重托,等会儿交起年来,赵武定要冒犯了。请小引小在此处先致歉意。”

    按赵武的脾气,他见到郑国国君,应该先递上一块宝玉,而后从身边取出一壶美酒,再诚恳的请求郑国国君允许他获得俘虏郑国国君的权力,但这种狂妄的行为被齐策阻止了,齐策在他右手不停的小声提醒:“风度,注意风度。”

    郑国国君没有回答,执政子罕代替国君回答了晋国八正卿之一赵武的问候:“你我二人同样命运(同病也)。”

    子罕的意思是说:赵武奉命出击,以掩护晋国全军撤退,而郑国国君也同样奉命出击。以掩护楚军撤退,所以,战场上这对敌手是“同病相怜”的命运。既然大家都同病相怜了,那么,,嘿嘿,我的意思,你的明白?

    赵武却听不懂,他躬身请求:“请让我们开始吧。

    子罕苦笑了一下:“非得开始吗?”

    赵武笑了:“郑国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讨伐?”

    说罢,赵武回车,子罕愣了。

    郑成公看出乎罕的犹豫,他态度坚决:“楚王为了寡君损失了一只眼睛,寡君绝不能背弃楚王。既然晋国人要战斗,那就战斗吧。”

    子罕原先对赵武说的话,是提醒对方:你我同病相怜,不妨走个过场。我们彼此站在弓箭射程之外,吼上几嗓子,而后相对列阵,坚持到日落,再各自撤退。也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彼此的任务,何必要闹得脸红脖子粗,兵刃相见呢?

    子罕这个建议被赵武断然拒绝,因为他已经很清楚的明白,晋国称霸的决心很坚定,郑国不屈服,那么这场战争还将继续下去。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战争拖延到他这位小领主承受不起,还不如早早结束这场灾难。

    郑君回车了,子罕一步三回头往自己军阵中行进。看到子罕的动作,在赵武战车上的齐策悄声提醒:“主上,对面的郑国执政战斗意识不强,他频频四处张望,是在担心我们的援军。这次我们只要把声势做足,郑国人一定逃个爽快。”

    赵武撇了撇嘴,斜着眼睛看了看齐策:“你好歹也算是个著名的兵法家,遇到这样一支软柿子,不好好捏一捏,岂不辜负了兵法家的名声。”

    齐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赵武,无所谓的说:“我一向以为主上爱惜士兵的生命,所以才出这种嘘声侗吓的计策,既然主上要打,那就打吧。”

    对面的郑成公回到自己的军营,他心神不安的登上巢车,观察对面晋国的动态,看到晋国士兵在原地跳跃不停,他转身询问子罕:“晋国士兵为什么站不住,他们原地跳个不停,莫非犯了什么病?”

    这个问题子罕也回答不出来,但如果郑国国君去询问赵武,或者任何一个赵氏私兵,没准这些赵氏私兵会老实的回答:“在热身赛前嘛,怎能不来个热身,运动一下胳膊腿。”

    过了一会儿,郑成公自言自语:“卑国的战车来回奔驰,又是怎么回事,啊,他们都跳下了战车。”

    子罕回答:“这是晋**队在进行战前祈祷,他们要进攻了。”

    郑成公指着对面的军队,皱着眉头说:“奇怪,怎么晋国的彻头主将不在每彻的正中,反而位于彻行的最边上?”

    与此同时,晋**队当中也有人出相同的询问。在晋军中军,巢车上的齐国正卿崔抒、鲁国的仲孙蔑询问韩厥:“元帅,我认得两彻彻头的主将,那两个人不是跟随武子出阵的么?怎么他两人的战车都在彻行的最边上武子这是摆的什么阵型?”

    韩厥也不明白赵武想干什么,但他稳健的笑了笑,高深莫测的说:“诸位且看下去。”

    牛角号吹响了,声音沉闷,活像现在的重低音喇叭,这声扣人心扉的闷响拖着长长的尾音,当尾音最后一个音符飘散在空气中后,紧接着又是两声短促的牛角号。最后一声牛角号刚刚结束,位于头排的魏氏甲士呐喊一声,半举起一人高的弧形盾,向前踏出一步,大地在此剪仿佛倾斜了一下,风云变色。

    鼓声响起,缓慢而有规律,每一声鼓响,都伴随着晋军的一声大喝,每次鼓响的间隙中,魏兵都举起盾牌向前推进一步。

    春秋时的盾牌因为要抵御战车的冲击,所以造的既高大又厚实,这种盾牌在现代称之为“塔盾”这种盾牌之大,即使向来高大魁梧的魏兵也只能一步一停的举着盾牌前进。

    然而,素来“好整以暇”的晋军如此缓慢的推进,却没有给人以懈怠懒散的感觉,相反,那种缓慢的推进如泰山压顶一般,带着不可阻挡的凝重;这种迟缓仿佛钝刀子割肉一样,长时间的折磨着郑军的神经,令他们不能呼吸,心脏狂跳。

    傲慢的晋国人带着大国士兵特有的骄傲,用猫戏老鼠的心情一步步缓慢逼近着郑**儿…

    春秋时的战争进入到晋楚争霸的时候,战争的手段似乎陷入了平静。自从“曹创论战”之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成了各**队的共识,于是各国开始研究后制人的战术。目前,这种战术似乎很成功,从而导致战争进程变得无限漫长郑国人这次也打算照搬。

    春秋时都是用战车交战,宽大米重的战车对道路状况要求很高,于是各国研究出先用屯车阻碍敌方战车突击,迫使敌方攻击部队不得不在箭雨下挑开屯车组成的堡垒,打开供战车驰骋的缝隙一这有点类似近代的堑壕战明后,使得冲锋成为一场绞肉机之战。

    因为这种有效地防守反击战术明,此后,各国诸侯作战时,谁先动进攻,就不得不承受由此带来的重大损失。

    在此当中,各国也研究出种种突击办法,比如那陵之战中,魏骑凭借个人的勇猛冲击对方的防线;比如三邵的新军操练出一种波浪式的花样进攻方式,等等。

    但种释进攻方法,在屯车组成的阵线前,却像八广髅遇了堑壕一样,显得收效极微晋军士兵依旧走的不慌不忙,在头彻严密的塔盾盾墙之后,是两千韩氏弓兵组成的队伍,他们背着长弓,不停的将手放到身边的小炭炉上烘烤着,并灵活的活动着手指。在这些弓兵的身后,一左一右的尾随着两名身穿柳条甲的仆兵,左边的仆兵抱着装满箭的箭壶,右边的仆兵用长杆挑着炭火通红的小炭炉。

    “嗖”的一声。郑军箭了,他们射出的是单一箭,这支箭不是用来警告的,而是为了测试弓箭的射程。而郑军射出的那几支箭,就是在测量弓箭的射程,一旦新军进入射程之内,郑军便会用远程猛击打击冲锋中的晋军。

    头排的魏兵对郑军射来的弓箭恍若未见,他们继续一步一盾的推进着,到了距离郑军射出的箭两三米远的地方,令狐领举起了牛角号,吹出了一声悠长的号音,魏兵嘎然而止。

    郑成公惊喜过望:“他们停止前进了,子罕,他们在我们的弓箭射程之外停止前进了,是想跟我们对峙到日落吗?”

    子罕轻轻的摇摇头,他才一张嘴,晋军营地突然爆出一声“嗡”的响声,无数黑点从魏兵身后飞出,像漫天的蝗虫一样冲郑军扑来,而后如雨打芭蕉一样噼里啪啦的落下。

    中箭的郑兵沉声惨叫,声音凄厉而揪心,在一片惨叫中,子罕张嘴说出了他刚才就想说出的话:“赵武曾经制作《百器谱》,虽然传闻弩弓是韩氏明的,但这一明恰好在《百器谱》出现之后,我猜赵氏的弩弓一定不少,弩弓比弓箭射程远,他们站在我们射程之外,我们却站在他们射程之中。”

    郑成公催促:“卫国传来的消息说弩弓射击缓慢,我们在攻击宋国的过程中,也曾缴获了一些弩弓,证实了卫国的说法,子罕,既然弩弓有这些缺点,不如我们冲锋吧,敌人射击缓慢,我们只要忍受两三拨射击,就能冲到晋军面前肉搏。”

    子罕摇了摇头,他再度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对面的晋军突然出一和肉喊,紧接着,连续不断的箭杆飞出了晋军阵营,漫天的箭雨中,子罕慢慢的说:“韩氏以弓射称雄列国,赵武跟韩氏关系亲密,他出战了,队列当中一定有韩氏的弓手,韩氏的弓手急促射是非常著名的。”

    对面晋军阵型中飞出的箭杆连绵不断,郑成公擦着额头的冷汗,问:“子罕,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轮弩弓射击是在引诱我军出击,从而离开屯车的庇护,”

    子罕张张嘴,第三次,他还没有把话说出来,晋军擂响了进攻的鼓声。子罕一惊,他后知后觉的脱口而出:“进攻,晋军竟然进攻了。”

    子罕说这话的时候,从魏兵盾墙两侧冒出了两支战车队,等子罕说完话,他才恍然大悟似的补充:“竟然是从两侧进攻,我现在明白了彻头为什么处于最边缘,原来彻头站在边上是为了出击方便,,不对!”

    果然不对,从两侧出击的晋**队没有攻击郑军的正面,他们在战场上兜了个大圈子,像两把大钳子一样,绕过郑军正面的屯车阵,从侧面,从两翼后方扑向了郑军的步兵。

    子罕在那里惊诧,郑成公在巢车上到抽了一口冷气。

    赵氏的战车实在扮相凶恶,车轮滚动,武装在车头上三轮刺寒光闪闪,驾车的战马头上的尖刺银亮亮的,让人下意识的想要躲避,晃眼间,赵兵战车冲进了郑国的侧翼,车轴上尖利的三轮刺划过了郑国步兵的双腿,立刻对郑国士兵进行了截肢手术,被车轮搅起的断腿飞舞在空中,失去小腿的郑国士兵抱着膝盖凄厉的惨叫着,这叫声让幸存的郑国士兵心中胆寒,他们躲闪的更快了。

    战车上,英触全身披着重甲挥舞着马鞭,他驱赶着战马横冲直撞;战车上,赵武挥舞着长戟,荡起一片风声,替英触拨打着箭杆;车右,齐策手持着弓箭,频频搭弓远射,凶恶的战车没有放缓度,齐策边射箭边催促:“不要停,不要减,向前冲。”

    战车周围没有人敢靠近,车轮上装的三轮刺不时的斜斜划过郑军士兵的双腿,躲避不及的郑兵或被割去一条腿,或被割伤,他们倒卧在地上,惨叫的声音令人揪心,这些活生生的榜样更让郑国士兵拼命躲避着战车,连弓箭手都忘记着职责,扔下弓没命的奔逃。

    赵武横冲直撞。在他的战戟下,郑军像割到的麦子一样齐齐倒伏。很快,郑军的头一矩很快被击穿,映入眼帘的是第二矩。

    头排停列着惊慌的战车,溃散的士兵堵塞了郑军战车驰骋的道路,郑军的战马惊慌失措的长嘶着,驾车的御戎竭力安抚着战马。

    从两翼侧击的赵兵战车队与郑**阵中合拢了右行潘党到了;左行林虎、卫敏到了。

    得到两位神射手支援的赵武大神威,他拼命的驱赶着郑国溃兵倒卷向郑军第二矩。他的战马凶狠的撞向郑国战车,车轴上的尖刃轻快的戈过郑军车轮小出令人牙酸的切割音。

    赵武冲进了第二矩的步兵阵。

    战车冲进步兵阵,就像老虎扑向了羊群,威风凌凌的战车具备了掌控生死、予取予夺的权力,赵武在车上左右开弓,连挑带打,在郑军第二矩中纵横肆虐。

    韩厥还在巢车上。从远处看过去,晋军冲入郑**队心脏中后,整个郑国的军队仿佛中心挨了一颗原子弹,混乱立刻成波浪形向四处扩散,只眨眼间小郑国的军阵膨胀起来,越涨越大,而后,像个撑不住的气球一样爆开郑军溃散了。

    整个郑军阵式外围全是四散奔逃的士兵,这些溃散的士兵就像爆炸形成的颗粒一样,分散的很开,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直线前进远离郑军排列的阵式方向。

    以:求票,拜求读者票票支持,多谢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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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介绍:
回到混乱的南北朝,他成了一个地主,从此他立志做一个全天下最大的地主,疯狂大地主斐龚彪悍的一生.春秋小领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秋小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秋小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