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你的大功
第一百九十四章你的大功
看着送行的乔长治一家人的身影化成一个小黑点,渐渐的消失在地平线上,秋叶红停止回头张望,坐进马车.
马车下设置着取暖用的火炉子,铺设着厚厚的貂皮,安置着软软的靠垫,一角堆着一摞医书,旁边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
一只盛开的腊梅花在细细的小瓶子里绽放,小小的马车内散发着一阵幽香.
马车停了下来,依着靠垫看书的秋叶红便放下书.
富文成掀起帘子,递进来一碗药.
“这速度天黑的时候,可赶不到下个城镇的驿站.”秋叶红接过药,吃了,一面说道.
“一个小兵撑不住……”富文成说道,”大家停下来等着取骨灰带回去……”
秋叶红默然.
这一次的归程队伍,除了范成一案的涉案人员,还有很多伤兵,漫漫路途,定会有人撑不下来.
“多多狗呢?”秋叶红在车左右看不到狗的身影,”爹,你看好它,实在馋了就打猎去,别总是去偷伙夫军的肉.”
富文成笑了,恩了声,道:“去了,跟这世子爷去了,世子爷也是个贪玩的,一刻也闲不住,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我去看看。”
他转身寻了马,挎着一张弓往前头去了。
两面山林隐隐,弥散着冬季的萧条,前后皆是随军,绵绵数里。
稍等一时,队伍开始行进,秋叶红又接着看书,反复看着王华彬制定的多种防疫药方。
不得不说,这位小大夫才算是神医。
王华彬还留着军营并没有随他们一同回来,不知道忙些什么,由此可见,自己这一趟的确只是个添头。
抬起手摸了摸脖子,虽然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围着细细的白布,至于伤疤,是铁定落下了,这就是她这一趟的成果.
那么皇帝的成果呢?太皇太后的成果?
车帘子又被掀开了,打断了秋叶红的思绪,史玉堂坐了过来。
自上次不欢而散,他们还没有再说过话。
秋叶红抬眼看着他,他也抿着嘴看过来.
这是个骄傲的人啊.
二人心中同时下了结论.
“慧娘.”对视一刻,史玉堂先开口了,”对不起.”
秋叶红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慧娘,我不是因为你跟他说话而生气……”史玉堂将手放在桌子上握在一起,慢慢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此人不是外表你看到的那样,别看他作出一副落魄的样子,就…….”
“就怎么样?”秋叶红接过话头问道.
史玉堂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瞧,你这就又急了不是?”
“我没有急,别人都可以这样想我,就是你不能!”秋叶红紧抿着嘴闷声道.
“我没有那样想你.”史玉堂往前移了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秋叶红绷着嘴看他。
史玉堂点点头,嘴边忍不住浮现一丝笑。
“真的。”他认真说道,停了停,补充一句,“当然,心里还是有一点,只有一点点不舒服。”
秋叶红就咧嘴笑了,又叹了口气,抽回手扶着额头,“真是冤死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早知道…….”
“早知道如何?”史玉堂挑眉看着她。
秋叶红哼了声,没有答话,拿过书在桌子上铺平。
史玉堂就缓了身形,吐了口气,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瞧着他这样自得,秋叶红就将手里的书一合,拔出瓶子的腊梅,将水甩在他脸上几滴。
“还是生气?”史玉堂睁开眼,看着她笑问。
秋叶红瞪眼看着他,鼓了鼓腮帮子,突然有些无力。
“我想,你很少给人道歉吧?”她似笑非笑道。
史玉堂就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也是对你。”
“怪不得。”秋叶红说道,“哪有这样哄女孩子的,晾了我这么多天,要不是我心胸开阔,才不会再理你。”
“哄?”史玉堂笑了笑,想了想,看着她,“原来你是生气我没有哄你。”
秋叶红就点点头,“对,我很没面子。”
“对不起,”他就再一次正容道,“我这几日忙了些,而且,我想当时就说,我怕我可能会让你更生气。”
他的脸上的确倦容满满,想起这段日子很少见他,似乎都是住在军营里。
“在忙什么?”秋叶红问道,伸手扶了扶他的眉间,想要抚平那微微的皱起。
史玉堂伸手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微微眯着眼。
“这件事要是成了,就是你的一件大功。”他含笑道。
秋叶红有些意外,“我的?”
“你知道这次马瘟疫是如何起的?”史玉堂坐正身子,说道。
秋叶红笑道:“不是自身起病就是外界传染。”
“对,就是外界传染,这种病是窝阔台人传进来的,”史玉堂笑道,“军中混入奸细,将窝阔台人的病马带了进来。”
秋叶红还真没想到这个,不由笑了,“真没想到,这窝阔台人还会细菌战。”
“细菌战?”史玉堂不理解她的话。
秋叶红笑了笑,简单说了。
“正是如此。”史玉堂看着她,面带赞许的点头,“所以,我跟吴大人商定,便要还这窝阔台人一个细菌战。”
秋叶红虽然知道细菌战的名词,但要说了解还只是小时候被视为噩梦的电视剧,那可怕的**实验,痛苦死去的人……。
“这怎么可以?这也太….”她几乎要跳起来,将手从史玉堂的手里抽了回来,大声说道。
史玉堂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那个,很危险的,再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容器胶囊之类的,怎么能保证病菌那么听话,只传染他们,不会害到咱们?”秋叶红瞪着眼,用自己有限的军事生化战争知识解释着。
史玉堂就笑了,才要伸手拉过她,车外就响起马蹄声。
“慧娘?怎么了?”李青和富文成同时打起帘子,警惕的看向车中。
史玉堂就停下了伸出的手。
“小侯爷啊。”富文成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慧娘还没好呢,大夫说了,不能情绪激动,还请侯爷你担待些。”
史玉堂面色微沉,没有说话,富文成便催马带着多多狗往一旁去了。
李青却毫不客气的一步跨上来,车内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好冷,我也上来享享福。”他笑嘻嘻的搓着手说道,一面眼睛滴溜溜的在他们身上一转,“你们在说什么?”
“病死的马全部装起来,分批扔到窝阔台境内。”史玉堂简单的将安排说了。
李青哦了声,“小表舅的真是身在其位时时刻刻谋其政啊。”
说罢表示不感兴趣,也不再理会,自己翻着车里的零食吃。
“可是,人家不会扔回来…….”秋叶红皱眉道。
“这就多亏你了,第一,咱们有针对病症的良药,第二,有你写的那些防疫措施,这些,虽然不能完全杜绝厉疫再犯,但损失一定比窝阔台要小得多。”史玉堂带着一脸自信笑道。
怪不得王华彬要留下了,秋叶红默然。
“不过,不过,其实马肺败算不上什么厉害的病……”秋叶红想了想又结结巴巴的说道。
“还不算?”史玉堂笑道,“要不是你的药,死的可不是几十匹马了。”
说着话,他抚掌哈哈一笑,“这一次够他们窝阔台好好喝一壶了!也不知道是那个龟儿子想出这个损主意,将病马扔到咱们这里,用心险毒!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着吧,不出一个月,就有他们的好日子了!到时候,不用咱们出兵,他们就不得不弃城逃命了。”
秋叶红的眉头慢慢的皱起来。
肺败换成现代词汇,就是类似马鼻疽的一类疾病,这一次军营的症状,算是中等病情,所以这些马还能继续工作,但也由此传染性更强,幸亏他们发现的及时,隔离治疗也及时,所以看起来不算严重。
但这种病如果最初没有得到控制,而一再传染下,不可避免的就由慢性转变成急性鼻疽。
如果真的是急性的,那被传染的动物通常是致命的。
最关键的是,这种病还会传染给人,人发病的症状是打寒战、发热、乏力并且皮肤出疹,没有意识到是病马传染的,只会当一般的风寒来对待,从而延误病情,从而导致更大范围的传染………
最有效的药自然是抗毒素和抗生素,但是,这里没有。
“慧娘?”史玉堂唤了她一声,皱眉道,“你怎么?”
秋叶红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慧娘,这是你的一件大功,不亚于将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功。”史玉堂沉声说道,他停顿了一下,饱含深意的补充一句,“慧娘,此战功意义非凡。”
有此战功,带来的荣誉铁定大于一个诱饵的成果,就算能钓到一百个奸细也比不过这一场细菌战役,奸细算什么!这种威慑力恐怖离十足的战役,眨眼就能扫平一个城池。
这么说,果真是自己的……功劳?秋叶红觉得脸皮有些发干。
“慧娘?你不高兴?”史玉堂看出她的情绪不对,皱眉问道。
“高兴?别逗了,小表舅,皇帝叔叔要高兴才是。”李青抛着几颗干果,说道,“你别忘了,慧娘可是兽医哎,你让你一个救人的大夫去杀人,他会高兴才怪。”
史玉堂神色微沉,目光看向秋叶红,似乎在询问她果真如此想。
秋叶红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总之就是怪怪的……,她抬眼看向史玉堂,见他神色凛然,目光灼灼。
“对敌当前,莫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双方对阵,哪有仁义之师?莫忘了春秋洪水之战,不过是徒留笑柄而已。”他缓缓说道,微微的抬起下颌,目光扫过李青与秋叶红,“我想,慧娘断不会因为这个而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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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雪夜借宿
第一百九十五章雪夜借宿
他的目光灼灼,神情威严,让秋叶红一瞬间只想到四个字.
自惭形秽.
秋叶红作为一个千年后的现代人,很有些没脸见老祖宗的感觉.
“那个…….”秋叶红小声的问了句,”春秋洪水之战是什么?”
李青也跟着点点头,问道:”对呀,那个讲的什么?”
史玉堂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两个跟自己年级相仿的年轻人,生活经历跟自己可是完全不同的.
且不说富慧娘,一个女子家,如果不是为了谋生学了兽医,只怕连字都认不得.
至于李青,除了吃酒打架四处游逛,还真没读过几本书,就是读过,史玉堂也怀疑他早记不得几句话了.
跟他们讲国家大义,皇室责任,战事谋略之类的,应该通俗一点是不是?
看着两人眨着求知的眼睛望着自己,史玉堂伸手按了按额头.
没文化,很可怕.
“没什么,一场战事而已.”他淡淡说道.
“反正就是打仗,胜者王,败者贼,没啥意思.”李青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
秋叶红决定自己翻书看看去,没必要再问他.
“慧娘,这些事你无须深究,也不用往心上去,”史玉堂看着她,微微一笑道.
秋叶红就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要解释自己方才的迟疑.
“那个,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只是觉得,这个不该算我的大功,是你的才是.”她说道.
这是事实,这样的功劳,她受不起,也不想受.
“我这脑袋里,只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她哈哈一笑,”国家大事可想不到.”
史玉堂看着她一笑,没有说话.
“对对,我也是.”李青忙点头说道,”慧娘,咱们真是英雄相惜所见略同.”
史玉堂大笑.
时近腊月,天气越发的冷起来,这一日下起大雪,扯絮般的雪花飘飘洒洒的下了两天,望着眼前的大山,归心似箭的队伍终于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的史玉堂因为急着赶回京城,已经带着秋叶红李青他们脱离了大部队,只带了十几个侍卫兵将,化装成客商.
这雪天实在不适合野外宿营了.
山下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一行人调转马头奔了过去,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村的寂静,大人小孩都惶惶的跑出来.
侍卫下马问了几声可能借宿,也没人答话,只要他一走近,人就作鸟兽散.
直到白胡子村长拄着拐棍颤巍巍的过来才解决了今夜的住宿问题.
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一行人,再加上侍卫悄悄塞过来的几块银子,村长诚惶诚恐高高兴兴的将他们引到一个大宅子前.
“我们村有户大人家的宅院,上好的房子,也没人住,日常由老儿看守.”老村长恭敬的说道.
“这里还有这么好的宅院啊.”扶着富文成的手,下了马车,秋叶红就已经站到这户人家的院子里.
看着眼前的这是三开间客厅,梁、柱、檩、桁用料很是考究,起架也高大,在乡村可是极少见的.
显然很久没有人居住,带着一丝森寒,但并没有颓败.
秋叶红直接被引到内宅的一间屋子里,侍卫们已经简单的打扫过,升起了火盆,两个村妇正忙着铺床,见她进来,手脚没处放.
富文成和李青跟着侍卫帮忙铺设自己的屋子去了,史玉堂从前堂转了过来.
“久没人住,屋子寒的很,别早歇息.”他说道,一面皱皱眉,”怎么解下斗篷了?”
穿着蜜合色风毛对襟短袄的秋叶红正好咳嗽两声.
“可是方才弄湿了?”史玉堂问道,一面说话,一面解下自己身上的宝蓝对襟滚风毛的大袖袄,给她披上.
带着他体温的衣服裹住自己,秋叶红就红着脸暖暖一笑.
“又不是野地里,没事,哪有那么娇惯.”她抬头看着他笑道,一面伸手接雪花玩.
“咳嗽了一路了.”史玉堂皱起眉头,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下来,”慧娘,对不起…….”
“又来了.”秋叶红转过身,面向他,笑道,”哪有那么多对不起,你要再这么说,我就认为你是做贼心虚了哦.”
话音才落就觉得手被他用力握紧了.
“慧娘……”史玉堂的脸色很难看.
“我开玩笑呢,我开玩笑呢.”秋叶红忙说道,歪着头一笑,”那,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不用在这么一口一个对不起了.”
“你说.”史玉堂看着她答道.
“要是再吵架了,不管是不是谁的错,你先转身,哄我好不好?”秋叶红笑道,抬眼看着他.
史玉堂伸手拂去她眉上的一片雪花,沉声道:”不吵架,再不吵.”
“那怎么可能.”秋叶红嘀咕道,站着这样近,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别再靠近了啊,别再靠近,再靠近就……抱住你了啊.
“其实……”她低下头,想要站开一步,却因为手被攥着,”其实,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跟你这正经的贵族交流起来,肯定会有代沟……”
她的声音有点小,再加上用此有点奇怪,史玉堂没听清楚.
“什么?”他问道,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前世八辈贫农,爹娘包括自己都是工人身份,所有亲戚里最大的官员是科级干部,到了这里虽然撞了大运成了还珠格格,但你能指望小燕子从此就变成晴格格了不成?
“你在嘀咕什么?”史玉堂皱眉,晃了晃她的手,”不许胡思乱想,你要是非要想的话…….”
他停顿一刻.
秋叶红抬起头,用眼询问.
“不如想一下,是年前就成亲还是年后?”他弯弯这嘴角笑道.
成亲?秋叶红觉得耳朵烧了起来.
‘我觉得还是年前吧.”史玉堂笑道,”免得夜长梦多…….”
“那,丑话说在前头啊.”秋叶红笑着道,”跟我成亲之后,就不能纳妾!不能有什么通房丫头啊红fen知己啊什么的…….”
史玉堂一愣,随后大笑.
“你觉得我会有红fen知己?”他问道.
秋叶红就装模作样的打量他一眼,摇摇头,”估计没有,像我这样能容忍你毒舌的女人,只怕没有第二个了.”
史玉堂再一次仰面大笑.
“有什么?有什么?”李青的声音传过来,他抱着一个大包袱冲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他还没收住脚,就见史玉堂拉着秋叶红越过自己往外走去.
“喂,去哪?要吃饭了.”他忙喊道.
史玉堂站住了,转过身,大步走回来.
“小表舅,前面几位侍卫大哥买了山货要摆酒席,等着你,你要去坐坐,这里有我……”李青高兴的笑道.
话没说完,就见史玉堂在自己抱着包袱里翻了两下,抽出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带帽斗篷,拉着秋叶红快步出去了.
“要去哪?”拎着一个大箱子的富文成正走过院门,跟他们对头碰,站住脚问道.
“去门外,看看雪景.”史玉堂也停下脚步,答道.
说着话解下披在秋叶红身上的自己的大袄,给她系上带帽斗篷.
富文成的目光落在秋叶红脸上,秋叶红冲他笑了笑.
“别走远,小心受凉.”富文成说道,抬脚越过他们.
“是,”史玉堂答了一句,再一次携住秋叶红的手,往外走去.
就像得到家长许可,去约会的年轻人…….
秋叶红一路笑到门外.
门外原本的聚集的村人,好奇站的远远的往这边张望,看着两个衣着华贵的人走了过来,便哄的作鸟兽散.
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孩子跑的急,摔了一脚,秋叶红忙要去扶他,那孩子吓得三下两下打着滑跑了.
“去哪?”秋叶红笑着转过身看史玉堂,”别吓到人.”
“这一路上,那小子就不能让我和你单独说会话?”史玉堂皱着眉,带着一丝闷气.
秋叶红就笑了,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
“他跟我也就这么些时候,我跟你,却还有很久很久.”她笑道.
这是对方才问题的回答?
史玉堂反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只是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声猪叫打断了他们的话.
“天杀了,这是活不了!”一个妇人的哭骂声随后响起.
一头几个月大的小猪从一堆被积雪覆盖的柴垛后冲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慌不择路,还是头晕眼花,一头撞到他们二人中间.
史玉堂拉着秋叶红要躲,更吓的小猪吱吱乱叫,猛地拉出一泡稀屎,史玉堂抬脚躲开,但还是粘在脚背上.
小猪似乎受惊过度,竟然趴在地上不动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发出哼哼声.
“哎呀,”穿这补丁棉袍的妇人看到了,再看二人的穿着打扮,傻子也知道这不是一般人,顿时吓得跪在地上,就用袖子去擦史玉堂脚面的猪屎,贵人老爷见谅语无伦次.
“无妨.”史玉堂站开.
跟在妇人身后的是一个扎着两只小辫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破衣烂衫,两只黑黑的手腕子露在外边.
长长的枯黄的发帘下两只小眼在史玉堂和秋叶红身上一转,忽地扑过去抱住了史玉堂的腿.
“坏人,还我猪来!”她尖细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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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我不是善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我不是善人
这状况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的喊声未落,又是一声尖叫.
史玉堂将她一脚踢开了.
“杀人啦~””有钱老爷杀人啦”
尖细的嗓音划破了雪夜的宁静.
似乎是一眨眼,从地下冒出一大群村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站了过来.
那位要给史玉堂擦猪屎的妇人,似乎被女孩子的哭叫吓傻了.
“踢死我家的猪,又要踢死我啦,娘啊,我要跟爹去了…….”那小女孩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很快就成了一个雪人.
她挥着手,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
这是…….碰瓷?
秋叶红一头黑线的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和史玉堂,难道他们俩像能随便就被讹上的人吗?
“阿宝,”那妇人醒过神,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抱住小女孩,一脸惊吓的喊道,”阿宝,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哪有胡说,怎么?俺们穷,就该被有钱老爷欺负不是?踢死了俺家的猪,就该俺自认倒霉不成?”小姑娘挣开妇人,尖声喊道,说着爬起来,冲史玉堂扑过去,”爹死了,猪也死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不如有钱老爷打死我了好了.”
隐在身后的侍卫,此时已经冲了过来,刷拉一下子亮出刀.
“杀人啦~~”那小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倒在地上.
“快滚.”侍卫们厉声喝道.
“你杀了我吧,没法活了,踢死我家的猪,还要打死我家的人,老天爷不开眼,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杀了我…”那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畏惧那明晃晃的腰刀,一头就扑了过去.
四周的人发出惊叫,转头掩面,那妇人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碰瓷的,又是个小女孩子,总不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那侍卫有些狼狈的后退一步,反手用刀背架住那小女孩.
见正如自己所料,那小女孩哭声越发大了,挥着手在侍卫身上抓挠.
“行了!”史玉堂皱眉喝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自有一股威严凛冽之气,那小女孩子一怔,哭声顿时小了.
“要钱而已,给她.”史玉堂转过脸不再看她.
侍卫一把推开抓着自己的小女孩,摸出一块银子,才要扔过去,就被秋叶红唤住.
“慢着,”
小女孩正难掩的满面惊喜,几乎伸手就要去那侍卫手里抢,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恶狠狠的看了过去.
好漂亮的衣裳,一定很暖和,干净漂亮的脸,小女孩咬了咬嘴唇,她最讨厌,最讨厌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
“小姑娘,你拦着我们做什么?”秋叶红含笑问道.
“你们撞死了我家的猪!”她尖声喊道,”我家就靠着这头猪过活了,你们这是要了我们全家的命!赔钱!”
“是这头猪?”秋叶红伸手指了指依旧在一旁直喘气不起身的猪.
那妇人此时被村人扶着醒转过来.
“不是,不是,我家的猪本来就有病……”她忙忙的喊道.
女孩大声的打断她的话,”我们家的猪哪里有病?就是有病也是被他们撞得!”
说罢几步走到那妇人身前,在她身上装模作样的看,”娘,他们有没有打伤你?”
妇人顿时一脸羞愧,”阿宝…”
她抓着小女孩的胳膊诺诺道.
“娘,猪死了,我们拿什么换钱!我们穷也要活命,有理怕他们做什么!”小女孩提高声音盯着妇人喊道.
那妇人一愣,目光又有些犹疑,动了动嘴唇,只诺诺的喊着:”阿宝…”.
被唤作阿宝的女孩又猛地转过身,对着四周越来越多的村民,”各位大叔大娘,你们都知道我们家只有这一头猪了,没了这头猪,我们孤儿寡母就活不下去了….”
她说着话就看向那边的秋叶红,话音不由一愣.
秋叶红已经蹲下来看那头小猪.
“恩,你的猪有病.”秋叶红看了,转头对她说道.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有病!”小女孩顿时跳起来,尖声喊道.
“你家里应该还有一头母猪,这头小猪尚在吃奶,近段日子下痢,色白如米粥,,四肢耳鼻凉,舌苔白滑,脉沉细而弱,吃食减少,恩,只怕这两日已经不吃食了.”秋叶红缓缓说道,一面站起身来.
四周的村民有些怔怔的看着她.
“你,你胡说.”小女孩回过神,梗着脖子说道.
“你家的母猪,一定是没在圈里呆着…….”秋叶红又说道.
“我们人还没待的地!”小女孩啐了口说道.
“母猪久卧喂奶,我想大概这几日母猪已经起不了身,可对?”秋叶红又问道,这一次她的视线落在四周村民身上.
村民们瞪大眼,这位小姐莫非是神仙?如此的料事如神.
“我是兽医。”秋叶红自己我介绍,“就是专门给牛马猪羊看病的大夫。”
骗人!小女孩瞪着秋叶红,她这么有钱,竟然也还要骗人。
她啐了口,“骗人!”
“你们谁家有高粱?”秋叶红没理她,而是看相四周的村民。
这属于河南陕西交接地,这种北方作物应该不少见。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诺,我用这银子买一斤。”秋叶红伸手拿过还在侍卫手里的一块银子,晃了晃笑道。
用银子买一斤?这块银子换一斤高粱?
这简直是白给钱!村民顿时眼中放光。
“我,我有。”一个汉子最先说道。
“我家也有,”另一个忙跟着开口,“我家有一袋子。”
一个两个开了开口,人群就乱了起来,更有人撒脚就往家里跑。
看着银子真的递给第一个拿来高粱的人,周围人眼都绿了。
“只要这么多。”秋叶红倒出来一部分在另一个口袋里,将剩余的又退给那村民。
满手冻疮的汉子把手摇不停,“不要了不要了,就是再拿两袋也不够这钱…….”
“你拿回去,我留着也没用。”秋叶红笑道,塞给他,又将倒出来的一斤递给他,“还得劳烦你,回家帮我把这一斤炒了给我拿来。”
那汉子立刻应声去了。
被这状况弄傻的小女孩此时回过神,看着那脚步轻快的汉子一溜烟的去了,只恨得牙痒痒。
这原本是她的银子,这个该死的有钱人竟然给了别人,好,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就要狮子大开口,原本打算随便给点钱就算了,但现在,少了…嗯,她在心里算了算,三两,三两银子才行!
“我的猪…….”她又滚在地上开始哭。
“别急,一会我就给你治好了。”秋叶红笑道,说完不忘补充一句,“我不收你诊费。”
这话说的小女孩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哭。
那汉子捧着一锅热乎乎的高粱冲了过来,恭敬的交给秋叶红。
“你的猪是寒痢,草药呢,猪太小,估计吃不下去,而且看样子你也没钱买,所以我就用炒高粱代替,一天喂小猪一次,一次喂半斤,让它嚼着吃……”秋叶红一面说,一面走到躺在地上的猪身前,将高粱撒在地上。
热腾腾的高粱立刻融化了一片雪,小猪哼哼几声,闻到香味,拱了拱,半躺着伸嘴去吃。
“哎呀。”一直怔怔发呆的妇人瞪大了眼,几步过来摇着小女孩的手,难掩惊喜的喊道,“阿宝,你看,吃东西了,吃东西了。”
小女孩青了又白,啐了一口,甩开妇人的手,瞪眼看向秋叶红,“这算什么,你要是给它白面馍馍,它吃的更欢!”
秋叶红一笑,摇头道:“不一定。”
“行了行了。”村民中突然有人说话了,“阿宝,你闹够了没?”
有人第一个开口,就有第二人开口。
“真是的,哪有这样的孩子,睁眼说瞎话讹人。”
“就是就是,没想到人家是兽医,这下好了,骗不了人,真丢人。”
七七八八的议论声响了起来,那妇人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将头埋进脖子里。
“滚,滚,要你们多嘴!别以为说几句好话,人家都给你们钱!”小女孩咬着下唇,忽的抓起地上的雪,胡乱的砸向围观的群众。
那妇人一把抱住小女孩,哭着道:“阿宝别闹了。”一面惶惶的给秋叶红躬身道歉。
小女孩被妇人抱着,依旧大哭大骂,不时用脚踢起雪团石块向村人砸去。
秋叶红没有理会这边的热闹,看着小猪一开始躺着,随后晃悠悠的站起来,将地上的高粱吃个精光。
“你们家谁有黄土和木炭?这小猪还差一味药…….”她这才转过身,看向热闹的村民大声问道。
这一声话问出来,正七嘴八舌数落那小女孩的人群,立刻响起一片答应。
“我有,我有”
所有都人撒脚就往家里跑,甚至有人跑到一半才问一旁的人,这位小姐又要什么?
“我有!谁也别跟我抢!”原本又哭又闹的小女孩,突然跳起来,尖着嗓子喊道,“我家的猪,必须吃我家的!你们谁的我都不买!”
她这话喊着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小女孩不管这个,几步跳到秋叶红面前,如同见到猎物的小土狼。
“我有,你出多少钱买?”她紧紧盯着秋叶红问道。
“阿宝….”妇人又羞又臊,伸着手来拉她,“别闹了。”
“这么说,你承认你家的猪有病了?”秋叶红笑道。
小女孩咬咬下唇,盯着秋叶红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
“这是银子,买你家的黄土和木炭。”秋叶红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抛给她。
没料到她真的答应了,包括小女孩在内的村人都怔住了。
“谢谢,谢谢贵人,大人大量。”妇人反应过来,噗通就跪下了,在雪地里连连叩头。
什么黄土木炭的,这分明就是白给她们的银子。
“起来,你跪什么。我说过了我是兽医,我们行医之人,悬壶济世,就算你没钱,我也不能看着这头猪就病死在我眼前不是?”秋叶红示意侍卫拉她起来,又将剩下的半锅高粱塞给她,“炒高粱,烧黄土,木炭末,洒在地上让大猪小猪嚼食,这是我开的药方买好的药,送与你家的猪了。”
被拉起来的妇人眼泪滚滚又跪下了,“谢谢,谢谢…大夫。”
“你的猪是自己病了,”秋叶红走过那呆呆的小女孩身旁,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记住,不是被我踢伤了。”
在侍卫的拥簇下,离开这边,向回走去。
转弯时秋叶红回头看,见那母女俩还站在雪地里,怔怔的往他们这边看。
“这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给她们钱。”史玉堂笑道,“如此麻烦。”
“那不一样,”秋叶红将斗篷裹紧,“我给是我想给,不是谁威胁我。”
停了下,又点点头,咬着牙低声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谁也不行,贵人不行,穷人也不行。”
史玉堂就看着她笑。
“笑什么?”秋叶红瞪了她一眼,“我这也是给那丫头一个教训,讹人也要有点水平,幸好是遇到我,要是遇到别人,打死她又如何?”
“你这比打死她还让她难过。”史玉堂哈哈大笑,一面审视她,点点头,“我应该早知道,你这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可不是什么善人,当初用就敢用小猪拉我一身。”
秋叶红横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至少我不想委屈我自己,要不是他们先对不起我,何谈因我而来的难过?”
她说这话,抬手拂过自己的脖子,那一圈柔软的凤毛衣领下,依旧缠着白布正好愈合的伤口,因为新肉的生长而不时的发痒。
“慧娘。”史玉堂握住她的手,他想说什么,抿了抿嘴唇还是停下了,而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有些事过去不代表就可以当从没发生过。
这一日丽日晴云,庆寿宫一扫前几日的阴冷,但来往的宫女依旧小心翼翼,说话比往日更加小心翼翼,只怕一句话不对,惹来一顿责骂。
太皇太后的咳嗽声不断的从厚厚的门帘里穿出来。
伴着内侍一声起驾,皇帝和皇后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一迈出屋子,两个人脸上笑意顿散,却而代之的是一片忧愁。
“陛下,不如再宣周太医来瞧瞧?”皇后跟上皇帝的步子,低声说道。
太皇太后这次得病断断续续好好坏坏的拖了一个月了,想起那些太医不确定的眼神和用药时的小心,皇帝就一阵烦躁。
虽然他跟太皇太后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但这祖孙二人的情分非同一般。
“如此也好。”皇帝点点头,吩咐下去。
“陛下,开国侯小侯爷入城了。”一个内侍躬身来报。
皇帝脸色顿冷,“回来的好。”
他哼了声,加快脚步将皇后扔在身后而去。
而这时的太皇太后已经吃完药,靠坐在床头,看着小心坐过来的苏夫人,带着几分疲倦问道:“他们….还没到么?”
“娘娘。”苏夫人忙答道,“已经进了城,郡主和侯爷各自归家去了,世子爷正往宫里来。”
太皇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旋即又浮上一层茫然。
“那孩子……”她低声喃喃,却并没有再说下去。
那孩子此时正一脚踏进家门,迎接她的是一个火盆,外加一枝树枝的敲打。
“顾妈妈,”猝不及防的秋叶红差点一脚踩到火盆里,笑道,“你这是欢迎我回来还是不欢迎啊!”
“跳,快跳过去。”两眼红肿的顾妈妈不理会她的玩笑,拿着树枝拍着她,催着她。
秋叶红笑着跨了过去。
“好了,我的霉运走了。”她笑道,话音一落,就见身旁的顾妈妈掩面放声大哭。
一夜沉睡中,这哭声时大时小,一直在耳边萦绕,不过也好,这一夜秋叶红没有梦到又被冰凉的刀子割断了喉咙.
“顾妈妈,你看着一晚上一早上了,还没看够?”秋叶红对着镜子里望着自己发呆的顾妈妈笑道.
断断几个月没见,顾妈妈似乎老了很多,不是说面像,而是精神.
“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秋叶红笑呵呵的挽起她的胳膊,”等天气暖和了,找个机会,下江南去,那时候一定带着妈妈你去.”
“老奴没用…”顾妈妈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暖,伸手抚着秋叶红尚未挽好鬓的长发,端详着她的脸,”小姐幼时,老奴不能随侍身旁,小姐单身涉险,老奴又在家安坐.”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滚下来.
秋叶红忙拿过手帕给她擦,笑道:”你不用随侍我,随侍我母亲就够了.”
“小姐,你恨老奴不?”顾妈妈看着她,忽地问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瞪着眼打量顾妈妈.
没错呀,还是那胖乎乎的脸,小小的眼,矮矮的身子,瞧着精神虽然有些萎靡,但还不至于说糊涂话.
自从认亲以来,顾妈妈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若有若无的……怎么说呢,恩人的感觉,并且不止一次对于自己操持贱业而不满,话里话外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感恩的意思.
怎么几个月不见,态度大变,到底是自己受伤的缘故,还是自己给她从漠北带回来一大包土特产的缘故?
秋叶红想,也许二者兼有.
“顾妈妈,你说的什么话.”秋叶红正容道,”母亲在天之灵,若听到了,只怕会责怪慧娘我的.”
虽然顾妈妈这个人单纯了点迂了点啰嗦了点,但她对自己这具身主的母亲,那可真是忠心天地可鉴.
这就足够了,至于对自己如何,秋叶红觉得这不该强求.
“小姐……”顾妈妈掩面哭起来,”自古红尘富贵人人羡,谁知道竟比穷困求生还要险三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
她的手摸着秋叶红的脖子,昨夜解下白布,那两道蜈蚣般的伤疤差点让她崩溃.
破相了,破相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家……
“这个啊,”秋叶红笑着拍着她的肩头,”没关系,没关系,我要嫁的人可不在乎这个,不对,应该说很在乎……”
她说着掩嘴笑起来.
顾妈妈被她笑了停了眼泪,觉得自己没听懂她的话.
“好了,快梳头,还要进宫见皇帝舅舅和太皇太后呢.”秋叶红拍着她的说道,自己在镜子前坐下.
顾妈妈忙收了眼泪,集中精神的给她梳个青娥鬓,插了一个点翠镶珠蝴蝶.
“不用施粉了.”秋叶红盖上胭脂盒子,站起身来.
“可是,小姐的脸色….”顾妈妈愣了愣.
秋叶红抿嘴一笑,”这脸色不是很好,总不能我出一趟苦差,养的白白胖胖的回来吧?那我这趟差不就白受罪了.”
顾妈妈没听明白,愣愣的恩了声.
“那,这衣裳…”她看向秋叶红.
穿了一件银白素缎冷蓝镶滚边对襟棉袍,内着浅粉金边中衣,亮亮的浅粉领口,这样的颜色,如意的形状,日常一定让白皙的脖颈显得修长而美丽.
不过,此时却让秋叶红脖子上的伤格外的显眼.
白布已经扯了,换上薄薄的浅纱,伤疤就隐隐的透出来.
“这件好.不如换这件.”顾妈妈侧脸抹了下眼泪,转身拿出一件海蓝镶边翻毛短袄,厚厚的翻毛既显得华贵,又正好围住了脖子.
“不,不用换,这件就挺好,”秋叶红慢慢转个身,对着桌子上的大铜镜端详一眼,嘴边浮现一丝笑,”再好不过了.”
顾妈妈呆呆的看了看她的衣裳,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实在不知道她说的好,好在哪里.
“接郡主的车到了.”门外的两个小丫鬟跑进来说道.
“走吧.”秋叶红笑着拉了拉顾妈妈,自己拿起衣架上的大红风毛连帽斗篷,顾妈妈回过神,忙帮她披了上去.
走出门,看着门外宝盖华丽的马车,车前站着的四个齐整的老妈子,以及一队侍卫,秋叶红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一旁的富文成道:”爹,你抽空去买个马车回来,买个好点的,咱们家的太寒酸了,总不能一进宫就让人来接,也太轻狂了些.”
富文成恩了声.
“还有,”扶着那老妈子的手上车,秋叶红又想起什么,对身后的顾妈妈道,”咱们家伺候人太少了,妈妈你得空去买些来.”
“买丫头?买几个?”顾妈妈对着个突然的念头有些发愣,跟着问道.
“也不用太多……”秋叶红歪着头想了想,”先要十六个吧,要年轻的勤快的,模样也要拿得出手,好歹….”
她转头望了眼门匾,”好歹不能辱没了公主府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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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激怒(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激怒(一)
鉴于接下来剧情狗血且存在争议观念,强烈建议完结来看!
只看最后一章就好!
时令进了腊月,京城里的年味就越来越浓了,寒风驱散了接连几日的阴霾,一时间城里城外的人都多了起来。
这个即将到了的春节,无疑是皇帝最高兴的一个春节。
半个月前,漠北传来捷报,盘踞蔚、应、朔三州地界数十里地的窝阔台人退城而走,可以说将这当初骗去的三州又拱手让了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窝阔台人因为种种恶行,终于遭到天谴,爆发了莫名的瘟疫,人畜大批死亡,而可恼的是窝阔台人秉着一贯的无赖做法,竟然往边境这边故意散播瘟疫,激怒了延州城的太守,跟窝阔台人的一小部分发生了冲突。
战事由此一触即发,永兴军大军举进,势如破竹,一路杀了过去。
窝阔台人退守城池,采取了壮士断腕的措施,才挡住了瘟疫的扩散,守城不退,提出议和,不仅归还三州,并且还承认了两国之间的从属关系。
看着桌案上摆着的窝阔台汗上书自称的“弟”二字,皇帝按捺不住心中的舒畅,大笑起来,要知道如今的窝阔台汗,可是跟他祖父一辈的。
那么可以想像,接下来的几任汗王,将来对他都要自称侄子侄孙。
皇帝欢悦的目光投向殿外,看着那大殿上空的一方蓝天,这个长于祖母膝下冷宫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年轻人,没想到命运之神突然扼断上一任皇帝的喉咙后,然后将他一手推上金装朱漆龙床.
当然这个龙床不好坐。
外有大臣不服,内有祖母干政,近有各种号称正统继位的子嗣冒出来,远有窝阔台人要趁朝廷不稳蠢蠢欲动。
伴着这一场大胜仗,属于他的时代终于到来了,是时候清洗一下朝廷的格局了。
大殿里因为皇帝的沉思,而变的寂静无声,内侍们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只怕惊扰了陛下的思绪,他们的视线偶尔小心的投到负手站立在河间云水戏龙屏风前的皇帝。
这个可不是习惯让他们在上朝时动不动就喊“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朝”的皇帝。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从殿外走了进来。
“陛下,太皇太后想要见您。”他恭敬的回道。
皇帝的愉悦的神情顿时又消散了。
要说他忧心的事,太皇太后的身体是其一.
虽然经过周太医的诊治,太皇太后的咳嗽算是好了许多,但精神越来越不济了。
听从了风水师的建议,太皇太后的寝宫已经由庆寿宫,移到了福宁宫,皇帝到的时候,皇后带着一干妃嫔都在,陈妃还抱着那个好容易才得来的皇子。
太皇太后逗着重孙子,神情很是愉悦。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了些闲话,皇后便带着嫔妃们告退了,让他们祖孙两个说话。
“慧娘的事……”太皇太后沉默一刻,突然说道。
皇帝忙答道:“皇祖母放心,已经吩咐太医院遍寻良方,定能治好郡主的伤。”
这伤疤能不能治好,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一个姑娘家,到底是破了相。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垂眼没说话。
“我听青儿说,窝阔台人议和了?”过了一时,太皇太后似乎突然想到一般,抬眼问道。
皇帝点点头,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托先祖们庇佑之福,孙子心内稍安。”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做得好。
“青儿说慧娘对此有大功?”太皇太后又问道.
皇帝脸上笑意浅浅,点了点头,这件事也出乎他的意料,简直让他惊喜。
原来兽医还有这样的用途。
“那皇帝答应堂儿和慧娘的亲事了?”太皇太后接着问道。
皇帝的笑意就僵在脸上,他带着几分不自然握了握手,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
“皇祖母,这事孙儿不敢做主。”他缓和脸色答道,一面看了太皇太后的脸色。
太皇太后带着几分病色,看不出心内的喜怒。
“说起来毕竟是史家和门家…”皇帝接着慢慢说道,说到门家这个词,忙住了口,“史家和郭家的儿女大事,朕虽是天子,也不好越过人家的长辈去。”
他说着,浅浅的笑了,“要说这长辈,皇祖母您才是。”
门家……
太皇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微微合上眼没有说话。
皇帝随意的环视一眼屋内,“怎么不见青儿?回来也好,这世子的封号也有了,府邸也收拾好了,还去镇远侯府住着,就不妥当了。”
他这一提,太皇太后这才察觉,今日还没有见李青。
“他去哪里了?”太皇太后也随口问道。
侍立在一旁的一个宫女忙答道:“说去看看慧兰郡主,一会就回来。”
皇帝就点着头笑了,“他们是该亲厚些,要不是青儿…”
他说着话,叹了口气,一脸愧色,“若不是青儿,朕将日夜难安,愧对妙莲郡主.”
他这话说了,太皇太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些是我派人问到的……”她伸手取过一张纸,递给皇帝,“我看着,这其中怎么也有她喜欢的,皇帝,你去安排下,这些人任她选,我也不计较是什么商户还是…….”
皇帝接过纸,低头扫了眼,不以为意的收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公主的封号就择个良辰赐了吧。”太皇太后又说道。
皇帝就笑着称是。
皇帝离开了太皇太后的寝宫,步伐轻快的直接转到隔壁的一个嫔妃的寝宫中。
新晋位的妃子大喜过望,忙小心伺候。
“陛下,在看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小妃子倚在皇帝身后,伸着柔润的小手,帮他揉着肩头,一面好奇的看皇帝手里的纸。
小妃子原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年方十六岁,生得珠圆玉润,甚得皇帝欢心,也认得字,一眼看去,只见写着几个人名。
皇帝哈哈一笑,随后将纸抛入一旁的火盆,瞬时化作灰烬。
“陛下?”小妃子有些吃惊。
“这些都是要慧兰郡主挑选的夫婿。”皇帝笑道,一把将小妃子揽在身前。
慧兰郡主的名头自从陈妃娘娘产子之后就名震后宫。
“那陛下怎么烧了?可是不满意?”小妃子娇声问道。
“又不是朕要选夫婿,满不满意的又如何?这世上的事,哪有人人都满意的?朕满意,自有人不满意,朕不满意……”皇帝笑道,一面点着小妃子的鼻头。“你可愿意看到?”
小妃子被这一串的满意不满意饶的头晕,哪里听得明白,一阵娇嗔,搂着皇帝的脖子。
“陛下,我听人说,世子爷很喜欢慧兰郡主呢,他们又是姑表亲,再合适不过。”小妃子双眼放光的说道。
当初钦察汗国的赛艺,那二百五十步的激动人心的射箭比赛,至今想起来,还让小妃子激动的心砰砰跳。
这两人若成了亲,不失为一段佳话。
皇帝哈哈大笑,在她的嘴唇上一亲。
“这话说得好,但是只怕有人不爱听…….”
婉转低吟声顿起,冬日的午后,室内一片旖旎。
隔天之后,最不爱听这话的人们都听到了。
因为擅自离京,被训诫之后在家闭门思过的史玉堂进宫来向皇帝讨个说法。
“玉堂,”皇帝一脸无奈,“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没有父母,但家里却是有长辈在,此事……”
皇帝摊摊手,一连同情,暗示自己有心无力。
“你也知道,太皇太后的凤体欠安,朕,不敢忤逆…….”皇帝叹口气,一脸忧伤,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也是他不愿意的。
史玉堂抿着嘴看着皇帝一时,躬身告退。
“找人看了日子,腊月二十是吉日,适合下定。”史玉堂开门见山的对太皇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正捧着碗吃药,闻言直接将药碗砸在他身上。
“你是什么身份,婚姻大事是让你儿戏的?”太皇太后连声咳嗽,“自古外戚富贵难长久…….”
“这富贵权势,靠着姻亲,也不一定就能长久。”史玉堂在堂前跪着说道。
太皇太后就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寝宫里乱成一团。
“此事稍后再说。”皇帝闻消息赶来,叹气劝道。
史玉堂这才勉强作罢,看着太医用药针灸,太皇太后醒了过来,跪下认错。
“堂儿….”太皇太后的眼泪滚滚而下,紧紧握着他的手。
史玉堂抿嘴不说话。
随后的一日,正忙着大肆采买奢侈用品,享受公主生活的秋叶红被叫到宫里,劈头就是一顿骂。
所有的旧帐都被翻了出来,大逆不道,失礼妄为,当最后一句血统不良抛出来后,屋外的顾妈妈白着脸冲了进来。
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叩头。
“娘娘,你不能啊,你不能这样说郡主啊……”顾妈妈哭得声嘶力竭,她跪着上前,抱住了太皇太后的腿,“您不能啊,您不能,她是您的最喜欢的妙莲郡主的女儿啊,她自小孤苦,贫贱求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娘娘您息怒,老奴好好教她……”
太皇太后抿着嘴眼泪滚滚。
“去吧,去吧。”她挥挥手。
秋叶红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的施礼,拉着痛哭的顾妈妈告退了。
“小小姐……”顾妈妈看着秋叶红,咬着袖子呜咽,“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是不喜欢你和小侯爷的亲事,不是,不是不喜欢你,你千万别…”
秋叶红微微一笑,抬手帮她擦泪,摇头道:“我没事,顾妈妈,你别担心。”
经过这一事,太皇太后的病又犯了,亲事只得搁浅了。
声声爆竹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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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激怒(二)
第一百九十八章激怒(二)
声声炮竹中,送了走了新年,出了正月,天气依旧寒冷,连日阴天,天地之间也似乎多了许多肃杀之气。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好了没?”秋叶红将自制的木头飞盘扔出去。
多多狗跳起来,一口叼住了,颠颠的送到一旁的李青手里。
“你力气太小了…”李青哈哈一笑,唰的将木盘飞了出去。
薄薄的轻轻的木盘在他手里,就如同离弦的箭射了出去,多多狗狂吠撒脚追去。
“好多了,昨日精神好,还去了趟含芳园。”他站直身子,笑道。
能逛花园了,那可真是好多了.
秋叶红就哦了声,看着一旁圆桌上放着这一大包。
“这是什么?新年贺礼?你这个晚年拜小姨拜的可真晚。”她笑道。
李青过年时消失了一段,秋叶红估摸是回家去了。
青走过去打开,招手要她过来。
“什么?”秋叶红笑着走过去,见里面包着各种各样的瓷瓶,大大小小的不等。
“这个是灵芝养颜膏,这个呢,可是当年杨贵妃专用的……”他一个接一个的拿给她看。
秋叶红哈哈笑起来。
她笑着微微抬起头,伸手抚上自己脖颈的伤口,那些浅浅的割痕已经好了,独留两道一指长的伤痕。
“有句话怎么说的,没有伤疤的战士不是真正的战士……”秋叶红一脸凛然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李青在头上拍了下。
“战士是战士,女士是女士…”他说道,将这些东西包好,“都用了,总有管用的。”
“女士?”秋叶红笑嘻嘻的瞪眼看着他,“你说女士?”
李青被她看的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什么。”秋叶红抿着嘴笑。
李青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其实祖奶奶骂你,我也有责任……”他叹口气说道。
秋叶红笑了笑,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李青有些意外,瞪眼看她。
皇帝出尔反尔,或者说从来就没想同意史玉堂娶她,开玩笑,史玉堂这么一个左右手,自然要再联姻一个左右手,四只手才厉害嘛。
不过这个婚事要是新郎换成李青,皇帝就没意见了,甚至鼓掌祝贺,但这个意见他怎么能说?岂不是要让才和好的祖孙情分又添罅隙?
自从那日后,后宫里都知道了慧兰郡主要择婿,除了皇后,所有的妃嫔都支持李青。
太皇太后就急了。
休想!休想!哪个也休想!
秋叶红接过多多狗嘴里的木盘,抛着逗它跳高高,一面看着天吐了口气。
“慧娘。”李青笑嘻嘻的道。
“什么?”秋叶红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慧娘,我这个责任背的好冤枉呢,不如…”李青嘿嘿笑道。
秋叶红绷着嘴哼了声,扬手一抛,多多狗撒脚跑出去,却见木盘还在秋叶红手里,顿时气的汪汪叫。
“真恨不得打晕你,直接装车走了算了。”李青瞪眼道,“成亲而已,哪用别人罗哩罗嗦,闹得心烦。”
秋叶红笑了笑,没说话。
“你还不回家去?”她换了话题随口道。
“我看我一时半时的回不了。”李青摇头笑道。
他说过,看着她成亲才死心,秋叶红看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我的亲事不成,你很高兴!”她也不好说别的,开玩笑的嘀咕一句。
“当然,你成亲我干嘛要高兴,新郎又不是我。”李青点头毫不迟疑的答道。
秋叶红恼不得笑不得,瞪着眼看这他。
突然密集的炮竹声想起,这声音,比过年三十那一晚还要密集,几乎是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秋叶红捂住耳朵,一脸不解的看向花园隔墙。
炮声过去了,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喧闹声,其中夹杂着哭泣声。
“怎么了?”秋叶红自回来后,很少出门,这刚出了正月,就有人出殡?
李青皱了皱眉头,笑了笑,“没什么。”
他可不是会说谎的孩子,这样子分明就是有什么!
秋叶红瞧了他一眼,喧闹声很快远去了,墙外又恢复了平静。
“慧娘!”富文成神情激动的冲了进来,才喊了一声,忽的跪地大哭。
秋叶红差点吓掉魂。
“爹,怎么了?”她几步过去,脚一软,没扶起富文成,自己反而也坐在地上。
富文成忽的又擦了眼泪,拉着秋叶红站起来。
“来,去给你外祖父上柱香。”他眼中含着泪,面上却是喜悦。
他们住的是大将军的家,家里自然设了灵位,过年过节的,也是少不了上香。
秋叶红哦了声,听他的话,抬脚就走,一面随后问道:“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范老乌龟一家判了斩立决的日子。”富文成放声大笑,眼泪同时流个不停。
范老乌龟?秋叶红愕然愣住。
她知道,富文成曾说过,当年大将军冤案,无一人出头说话,反而有人落井下石,这其中就有宣威将军,范老乌龟就是宣威将军,也就是范成的爷爷。
“处斩?全家?”秋叶红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富文成哈哈大笑,“勾结番贼,里通外国……好啊,好啊,这个罪名好啊。”
他笑着笑着,又放声大哭。
当年大将军全家抄斩也是这个罪名。
“他….他真的有……?”秋叶红结结巴巴的问道。
“史小侯爷亲自审的案子,既有范成投敌又有搜出来的来往密信文成面色稍缓,神情又带着几分惆怅,“这件事他们倒是做的干脆,迟了是迟了些,我好歹是活着亲眼看到了”
说罢不待再问,拖着秋叶红上香去了,李青自然也跟着去了,他的祖父跟大将军一案是同一个,不过是大将军丧命,而他祖母因为皇家血统免得一死,生不如死的流放去了。
史玉堂骑马过来时,秋叶红已经等了会儿,看到他忙迎了过来。
“天气还冷,怎么不带斗篷?”史玉堂下马,看着秋叶红只穿着一件锦缎长袄,皱眉,一面接下自己的大斗篷给她围上。
秋叶红看着他,欲言又止。
“新院子已经开工了,你要不要看看,可还满意?”史玉堂笑问道。
虽然太皇太后阻止了他们的亲事,但史玉堂依旧按部就班的准备着。
“婶娘看了日子,说三月十八吉日,好下定。”他接着笑道,“你看如何?”
“哦叶红答道。
“怎么了?”史玉堂看她心不在焉,问道,一面握住她的手,为她暖手。
秋叶红迟疑再三,开口道:“我给你说件事,你听了别生气。”
“不生气,你说。”史玉堂笑道。
秋叶红就简单的把延州时范成死的事讲了,她的话一开口,史玉堂的面色就慢慢的凝重起来。
“……他是誓死不降,又冒险行刺,窝阔台人敬佩他的勇气,所以才将他安葬,并不是投敌……”秋叶红说道。
“安平三年,窝阔台人掠我边境三城,守军浴血守城尽亡,窝阔台人割其首悬挂城门而去,安平五年,窝阔台人诈降诱永兴军入城,纵火烧死三百人……”史玉堂打断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的手紧紧攥住了秋叶红的手。
“我这些永兴军个个都是百战死的好男儿,怎么死后都是尸骨无存,而不是得来一座坟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笑。
秋叶红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低下头,听着头顶上冷冷的声音传来。
“这些话,是不是孙元至告诉你的?”
这是事实,秋叶红点点头,手一痛,被史玉堂摔开了,眼泪便不可抑止的涌了上来。
“早知道!早知道是他!果然是妇人耳软,几句话都哄得.”
这话让秋叶红的眼泪啪啪掉下来.
“我只是给你说一下,我并没有说什么……”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咬着下唇看着他,“只是想别冤枉了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史玉堂打断了她。
“冤枉?大将军,你外祖父全家三族被抄斩的时候,就不冤枉?”史玉堂微微抬着头,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显示他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秋叶红忽地一笑,喃喃道,“但这毕竟是人命,一百多口人命,一百多口……你们说的好轻松……”
“慧娘。”史玉堂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你外祖父家虽然只有八十九人被斩,跟他们家相比是少了点,不过,那也是人命,慧娘,你怎么会这样想?慧娘,这些事,你不要管,不要想,你也管不得……”
秋叶红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慢慢的咧嘴一笑。
“我知道,我知道,”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要跟你
史玉堂紧紧皱起眉头,看着她。
秋叶红再看了他一眼,转头快步而去。
“郭慧娘!你站住。”史玉堂被她这一眼看的只觉得血气上涌,大声吼道。
秋叶红没有回头,史玉堂抬脚紧跟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远去了.
他咬着牙,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摇落一层积雪。
大顺年二月十二,年前入狱的宣威将军家审定里通外国谋逆造反,判满门抄斩灭三族,一百几十口人法场处决,满地的鲜血带给了京城民众满足的视觉刺激,而同案中侥幸幸免的孙家之子,披麻戴孝替兄弟尽孝的场面,又一次将现场的气氛推上**,虽然他很快被孙家的人拖走了,但依旧不失为法场一抹亮色。
街头巷议了整整十天还未褪去热度,而伴着这一场血祭而来的是朝廷的大洗牌。
借着窝阔台战役的胜利以及宣威将军案,皇帝分封了大臣,也撤免了大臣,新任了司空兼侍中,撤了礼部尚书,进封了英国公,调任了尚书左仆射,更换了武宁军节度使。
动荡却又平稳中二月尽,面貌一新生机勃勃的阳春三月缓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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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激怒(三)
第一百九十九章激怒(三)
“这是什么?”齐宝凤拨弄着桌案上摆着的中药,百无聊赖的问道。
因为天气转暖,牲口到了用的时候,药蜜库来问诊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个徒弟们顶不住,央求到齐家,怎么说也是岳丈家,女婿的产业是要照看到的。
但齐大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来,齐宝凤便毫不客气的让人请秋叶红来了。
“虱子。”正皱眉看一个旧药方的秋叶红看了她一眼。
“虱子?”齐宝凤吓了一跳,只觉得心里膈应,忙将盘子推到一边去。
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子就忍不住笑了。
“是鹤虱,不是真虱子。”他们说道。
齐宝凤哼了声,站开桌子,百无聊赖的转来转去,东翻翻西看看。
“这方子没问题。”秋叶红看完药方子,招呼两个弟子道。
两个弟子惊讶的互相对看一眼。
“怎么没问题?没问题那老婆子来这里一天三闹,”齐宝凤立刻说道,“我说,郡主殿下你多少尽心点,我师兄的铺子垮了,别说你没责任…….”
秋叶红冲她翻个白眼。
自看到她回来了,而身后没有跟着王华彬,齐宝凤就心里哪个不是舒服啊,好像不让王华彬回来是她的错。
“您是郡主啊,我师兄是个白丁,整天兽医兽医的说的好听,真遇上事,还不是您尊贵,白丁受罪…….”齐宝凤望着窗外的天,嘀嘀咕咕,“咱们这天是暖和了,听说那延州还是冰天雪地,也不知道带的衣裳穿旧了没?”
“齐宝凤,”秋叶红瞪眼喊她。
齐宝凤立刻不言语了。
“郡主,既然说这方子不对?怎么吃了不管用?”两个弟子不解的问道。
“那老妇人的小猪是副肠热对不对?”秋叶红问道。
两个弟子忙点头。
“你们用了黄连、黄柏、白头翁、金银花、煨葛根外加茯苓、枳实、槟榔、木香,正是清热解毒宽肠健胃之效,很好。”秋叶红笑道。
“那为何不见效?”两个弟子更加不解。
“真的?”齐宝凤忍不住插话,“莫非那老婆子没有给猪吃药?莫非是专门讹钱来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遇到过。
“不是,药虽然开对了,但效果的确不好。”秋叶红笑道。
“请郡主指教。”两个弟子忙恭敬说道。
“你有什么就快说啦,磨磨唧唧的遮遮掩掩的,如果你是郡主,就该我师兄回来了,我师兄回来了,哪里还…….”齐宝凤一开口就刹不住车。
“齐宝凤。”秋叶红瞪了她一眼,喝到。
齐宝凤立刻噤声,秋叶红一抬手一摆,她习惯性的转身就出去了。
“哎?”走出去的齐宝凤回过神,“她又不是我师兄,我干嘛这么听话?”
当下就有心冲进去理论,干嘛学了他师兄的样子吓唬自己,探头一看,见秋叶红正指着药方细细的给那两个弟子解说,嘟嘟嘴还是没进去。
“金银花改用四钱、白头翁五钱、黄连三钱……”秋叶红一面说一面拿笔在药方上写了。
这药量比这两个弟子开的大了一倍。
“郡主,这可使得?那小猪才三个月…….”一个弟子迟疑道。
“可以,你放心就是了,你用的药量太小了,药对症但不起效,你且拿去让那老妇试试,如果不管效,任凭她砸了你们的店。”秋叶红笑道。
两个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应声拿着下去了。
秋叶红站起来,伸个懒腰,齐宝凤又探头进来。
“女孩子家,什么样子。”她说道。
秋叶红笑了笑没说话,看着她将一杯茶放在面前,清香扑鼻,显然好茶好水。
“你安心,想来此时你师兄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秋叶红拿过茶吃了,一面笑道,“你一定能做个四月的新嫁娘。”
齐宝凤面色微微一红,虽然有些娇羞,但还是很大方的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这个月就能做新嫁娘了?”她问道。
这个问题让秋叶红脸上的笑变淡最终消失了。
“时候不早了,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了。”秋叶红放下茶杯,说道,不待齐宝凤疑问,就走了出去。
“害羞?”齐宝凤歪着头猜测道。
秋叶红坐着马车到门口的时候掀起帘子看了眼,见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谁来了?”她问了声。
管家立刻跑过来,小心道:“是,绍兴府,富大老爷……”
秋叶红皱皱眉,回京之后,富家人不止一次的上门,富椽的事是一件,另外还有杂七杂八的买房子买地升官变动,突然之间那些闻所未闻的七大姑八大姨家里的事全部出来了,如果不是富文成拦着,只怕都要住进来了。
“说我没回来。”秋叶红放下帘子,马车沿着甬道只向后院去了。
顾妈妈进来时,就看到坐在窗前托着下颌望着窗外发呆的秋叶红。
她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白色镶边缎面对襟褙子,有些短小,跟下身的粉色棉裙很不搭。
“怎么穿了这件旧衣?天还冷,仔细着凉。”顾妈妈忙说道,一面递上参汤。
秋叶红回过神,哦了声,低头看了看衣裳。
“这是娘给做的。”她笑道,一面站起身转了转,“怎么样,好看吧?”
顾妈**鼻子就微微发酸,听富文成说,妙莲郡主那几年几乎手下不停,竟然将女儿十几岁穿的衣裳都做了出来。
“好看,郡主的女红是宫里的师傅亲手教的,可不是一般的好。”顾妈妈转过脸擦了把眼泪,才转过来笑道。
“娘对慧娘真的很好。”秋叶红再看了眼衣裳,心里感叹,只可惜她没机会亲身体验一下,不过,光富文成对她的好,就够她知足了。
富慧娘啊富慧娘,说你命好还是不好呢?
顾妈妈服侍这她换上柳黄褙子,看她一口一口的喝参汤,静默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史家夫人上午过来了………”
秋叶红端着参汤的手就顿了顿,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姑娘,”顾妈妈迟疑一刻,还是问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是生一时气,你也别担心,她不会不应的……”
秋叶红抿了抿嘴,将参汤放下。
“顾妈妈,你觉得这亲事…….可好?”她转过脸认真的看着顾妈妈问道。
开国侯,皇亲国戚,没有兄弟,没有公婆,没有妯娌,人长的好,还很能干,是皇帝很倚重的人……而且二人又是认识的,性情互相知晓…….
这还有不好的?莫非吵架了?
说起来,的确有几天没见小侯爷上门,不过,也说不定是婚前回避的规矩。
顾妈妈迟疑一下,看着秋叶红小心道:“姑娘别担心,真到了成亲的时候,你们夫妻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一跪,这一个是娘家的独苗,这一个是亲亲的曾外孙女,哪能真打了你们的脸面………”
这跟自己要问的完全是两回事…….
秋叶红就笑了,顺着她的话,摇了摇头。
“顾妈妈,你觉得连命都不在乎的亲亲曾外孙女,还会在乎她的脸面?”她笑道,一面看着顾妈妈,为她眼里的震惊不信叹了口气。
妙莲郡主的确是被太皇太后当作珍宝呵护的,要不然,也不会养出顾妈妈这样心思纯良的奴仆。
在顾妈**心里,太皇太后始终未变,但,关键是,眼前的人不是妙莲郡主。
自那日不欢而散,史玉堂没有再登门。
秋叶红看着镜子里倭堕鬓上的银簪子,慢慢吐出一口气。
“史夫人再来,就说,还是等等太皇太后消消气…….”她转过身,对顾妈妈说道。
果然还是为这个,顾妈妈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是因为那个恨不得天天过来的什么世子青呢。
那个孩子,说不错也不错,但是一看就毛毛躁躁的,说的话不是喝酒就是游侠,可不像是个过日子的人。
不想再谈这个,秋叶红就问富家的人又来做什么,那富大老爷又上门指点家事训训奴才了么?
“是那个椽少爷来的,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郡主。”顾妈妈笑道,她没有接触过富家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恩怨,但这个富椽少爷很让她有好感。
彬彬有礼,温温雅雅。
秋叶红撇撇嘴,没说话。
没什么事?还是为了任官的事吧。
“姑娘不见?”顾妈妈问道。
秋叶红摇头,有什么好见的。
“椽少爷说在京里买了宅子,让郡主闲了也过去看看……”顾妈妈就将自己听到的说给她听。
“他不是要外放?在这里买宅子做什么?”秋叶红问道。
“没有,说是原本是外放的,二月底却又变了,进了翰林院.”顾妈妈想了想,只记得这个词。
翰林院是什么?秋叶红不知道。
“应该很好的地方吧?”顾妈妈想了想,那孩子说起来掩饰不住高兴,甚至说有点狂喜,“还说,托姑娘的福。”
秋叶红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托我的福?托我什么福!莫非是打着自己的旗号走的关系?这还了得?!
一个小丫鬟进来回道,富家少爷要走了,问郡主回来没。
“去,去,”秋叶红一肚子闷气,“告诉门房,以后不许任何人进门!”
顾妈妈嗨了声,一面让小丫头去回郡主没回来,一面劝着秋叶红,这个丫鬟去了不一会,又小跑着进来了。
“怎么?他还要等着吃饭呢?”秋叶红没声好气。
“不是,不是,郡主,宫里来人说陛下召见郡主。”小丫鬟忙说道。
找我?秋叶红愣了愣,从鼻子里哼了声,又是给银子奖赏抚慰吧?于是一众人忙忙的装扮了,进宫去。
顾妈妈在宫门外等着,等了不多时,就见秋叶红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姑娘?”顾妈妈吓了一跳,瞧着秋叶红的脸惨白,“怎么了?”
再看身后跟着七八个内侍,捧着满满的赏赐。
前几次也是这样的行事,不过姑娘出来脸上都是笑的,虽然笑的清清冷冷,但也不是今天这样啊。
秋叶红的眼有些无神的转向她,抿了抿嘴,干涩的说道:“没什么。”
这样子哪里像没什么?顾妈妈急的冒汗。
“可是陛下也说不同意了?”她猜测着,不是说皇帝心里是赞许她和史玉堂的婚事,只不过孝为先不能忤逆祖母。
秋叶红的嘴边就扯了一丝笑,那其中有自嘲也有讽刺,她没有回答,而是自顾往外走去,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皇宫,再一次冷笑。
“走吧。”她扔下一句,跳上了马车。
顾妈妈心惊肉跳的跟上去。
回到家,顾妈妈还没有来的及再问,秋叶红就找富文成,父女二人说话去了。
这一点顾妈妈一直以来都有些酸意,说起来,他们父女才是最亲的,明明不是亲父女……。
夜色蒙蒙的上来了,屋子里对坐的父女却似乎半点也没察觉。
没有点灯,也没人敢来问晚饭的事,他们就这样对坐着,室内气氛压抑而又紧张。
“就按你说的。”富文成开口打破了沉静。
“那,真的能不被追到?”秋叶红眼睛亮了亮。
富文成面色浮现一丝自信,他慢慢站起身来,“有爹在,没人能抓走你。”
秋叶红抿着嘴恩了声,眼圈就有些发红。
“只是咱们又要过苦日子。”富文成伸手抚了抚秋叶红垂下的小辫子,他的手微微的抖动,终于不可抑止的握在一起,“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有爹在,日子就不苦。”秋叶红微微一笑,将拳头一握。
“好,那就事不宜迟,只是顾妈妈…….”富文成也笑了笑,随后迟疑道,看向秋叶红眼中带着一丝怜惜,“还有,史小侯爷他……”
这一去,今生今世就再也不能见了。
秋叶红的神色暗了暗,她抿着嘴牵强一笑:“只能说,没有缘分吧。”
没缘分这个简简单单三个字,有多大的折磨,富文成亲身实践着,他的鼻头微微发酸。
“慧娘…….”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秋叶红甩甩头。
“是”富文成收正情绪,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他的话音一落,整个人突然飞向门边,啪的一下,从门外拽进一个人,双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顾妈妈?”秋叶红低声惊呼。
富文成收住手,松开了,顾妈妈慢慢倒在地上,半日喘不上气。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她喘过气,脸色苍白的问。
富文成在外察看一圈,关好门点点头,示意外边无人。
秋叶红将顾妈妈扶起来,认真看着她,慢慢说道:“我们,要逃了。”
顾妈妈脸更白了,瞪圆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为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他们要慧娘去和亲。”富文成说道,牙齿紧紧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黑漆漆的屋子里听起来,让人汗毛倒竖。
没检查有没有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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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章这是什么意思
“和亲?”太皇太后已经准备歇息了,听了这话,又坐起身来.
宫女们正依次熄灭屋内的宫灯,苏夫人冲她们摆摆手,众人忙低头退了出去.
“怎么突然提这个?”太皇太后接着问道.
苏夫人忙为她披上玄色闪金出风毛披风.
“察合台汗国发生内乱了.”苏夫人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汗王的兄弟发动了政变,据说汗王的子女眷属十八人全部被杀了,新汗王上任,陛下甚是忧心,尤其是听说窝阔台汗人已经要送贵女过去……”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头,似乎已经记不起这是什么国家了.
“我恍惚记得当年嫁过去一个公主不是?”她揉着额头.
“延平二年的时候,华容公主嫁过去了.”苏夫人忙说道.
太皇太后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室内的灯火,喃喃道:“延平二年的时候啊,都这么久了?我记得华容公主是先帝的妹妹……”
“是啊,娘娘你那时才进宫没多久,奴婢我还在浣衣局当差呢。”苏夫人也有些怅然,视线落在窗边那大铜镜。
莹莹亮光中,镜中人已是白发斑斑,曾经的如花面容也肌肤松弛老态顿现了。
“是啊,你那时候又瘦又小,那么多宫女站在那里都低着头,就你,一双眼就知道看着我桌子上的点心……”太皇太后眯着眼笑起来。
苏夫人掩着嘴笑了,面上竟浮现一丝红晕,“都这么些年了,娘娘您还记的!”
太皇太后点着头笑,又叹了口气,“自年前这病了一场,也不知道怎地,眼前发生的事我转脸就忘了,偏偏那些陈年旧事想起来就跟昨天才发生一样,大概是我的大限到了……”
苏夫人先是听着还笑着,听到最后,垂着头半跪下来,声音里有些发涩,“娘娘,您别这么说,太医不都说了,您的病好了。”
太皇太后就笑了,伸手拉她在身边坐下,慢慢道:“人都有这么一天,如何说不得?你也就别在我跟前给我陪着这小心,说着虚夸的话了,算算我这一辈子,养了这么些儿子女儿,到最后一个也没留住,亲手带大的孙子外孙女娘家侄子,再加上半路认回来的这些重孙辈,算下来七七八八的,论起来,能在身边陪我说说真心话的,却只有你这个半点关系也没有的人。”
苏夫人就眼里闪着泪道:“哪能算半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不是娘娘你,奴婢早不知道投胎几回了,哪能想到如今子孙满堂受着皇封,进进出出像个人样?”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拍着她的手,又幽幽叹气,“人都说命好命不好,可谁知道这好命,得来的是多么不容易……”
说着一愣,“我们方才说什么来者?”
“陛下招了郡主来,说跟察合台汗国和亲的事。”苏夫人忙说道。
太皇太后皱皱眉头,又浅浅一笑,这笑中就带着几分嘲讽。
“我这孙子,皇帝做的是越来越好了,”她淡淡道,“知道这一次没办法再糊弄堂儿,往我身上推,就从那姑娘身上下手,不错不错,这心肠心思,这皇位能坐稳了……”
苏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帮她掖了掖衣裳。
“娘娘,郡主她……”迟疑一刻,苏夫人还是低声问道。
太皇太后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一面慢慢的躺下,道:“人的命天注定,我管不得了。”
苏夫人垂头不言语了,轻轻的放下帐子,只留下两盏小宫灯,慢慢的退了出去。
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
将军郭府的内院里,富文成的屋子里依旧亮着灯。
“不可能,不可能。”顾妈妈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喃喃的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
秋叶红和富文成一个望着跳跃的烛火,一个望着窗棂,各自想着心事。
“不可能,你是妙莲郡主唯一的女儿,是郭家……”顾妈妈跳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狗屁。”秋叶红说了一句粗话,打断了顾妈**话。
她在皇帝眼里算个狗屁!或者说,任何人在皇帝眼里都算个屁!
她对于这些国家关系的道道不是很明白,但看皇帝的神色也能猜出来,对于一心想要彻底剿灭窝阔台这个心腹大患的皇帝来说,这一次是个极其诱惑的难逢的机会。
别说自己这个远亲了,就是人家指名要他一个妃子,估计他都不带皱眉的。
顾妈妈大颗眼泪滚下来,没有指责秋叶红粗俗,也没说话。
“皇帝舅舅说了,”秋叶红用手比划着,也记不清说的那些都是什么,只道,“那个什么汗在这里,什么什么汗在这里,哦,这个我记得,是景阳和亲的汗在这里……”
然后划了一个大圈,“这边有景阳,这边有我,那个窝阔台汗就成了瓮中之鳖……”
说着站起身来,背负着手,学着男人的步子走了两步,道:“窝阔台紧邻我边境,其行残暴,多杀我吏民,朕夜不能寐,忧苦万民,为止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今察合台汗国不稳,窝阔台汗前几日才送议和书,却转眼又要趁机离间,遣贵女出嫁,其心可疑,郡主,为我社稷之安,百姓之利…”
总之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国家兴亡匹女有责,何况你这个吃香喝辣受封郡主的贵女。
“呸,好像我多愿意吃你们喝你们的?”秋叶红啐了口,看了眼顾妈妈。
她这一眼本是无意识的,顾妈妈却握着胸口坐下了。
“那么多皇亲国戚,谁家没个女儿,怎么怎么…”她喃喃道,“再说,咱们名义上也不是亲的……”
秋叶红笑了笑,又坐下来,道:“皇帝舅舅说了,这个无须担心,他会跟人家说清楚咱们的来历,再者,”
她停顿一刻,自己倒了杯茶,“再者,我是兽医,肯定比窝阔台人那个贵女更受欢迎,更得人家重视。”
顾妈妈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唰唰的流。
“太皇太后不会同意的,不会同意的,当年皇后就曾提议要妙莲郡主去和亲,还是元妃的娘娘不怕惹皇帝生气,咬死一句话说了,只有这一个女儿只得了这一个外孙女,不忍弃之,”她猛地站起来,激动的喊道,“太皇太后不会同意的。”
秋叶红嗤了一声,没有答话,自顾喝茶。
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顾妈妈只觉得心慌神乱,又说不上的心口发堵。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找太皇太后说,姑娘你不便出面,抹了皇帝的脸面,我去说,老奴我去求太皇太后….”她说着话就要往外冲。
“哎,顾妈妈。”秋叶红伸手拉住她,“算了吧,何必自讨没趣。”
顾妈妈立刻哭得更凶了。
“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秋叶红笑了笑,“再说,和亲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不急,总能想个办法的。”
将哭着的顾妈妈送回房,秋叶红也回到自己房间,这一晚上三间屋子的灯都没有熄灭过。
“爹,”一大早,秋叶红就夹着一个包袱溜进富文成的房间,“不敢多带,就带了这些,”
她打开包袱,将一包金银首饰亮了亮。
“你放心,这都是没有记号的,到时候绞了卖……”她有些得意。
富文成眼圈发红,但是忍不住笑了笑,将东西包好,一面道,“当初你母亲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歉意看向秋叶红,“….半点不敢露,只怕被人发现,追了回去,那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帝都还被圈禁着…”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一下,总觉得比起来,如今的他们的日子,还不如太皇太后被圈禁时候的好。
摇摇头,甩去这些胡思乱想,喃喃道,“那门子冉耳目众多,只怕被追上,而且你母亲临去前说了,要我再三记着,就算是死在外边,也不能露出首饰被追回去…”
所以自己病成那样,富文成也不敢拿首饰去换钱,妙莲郡主是宁愿让女儿死在外边,也不愿跟门家再有一丝关系。
秋叶红有些默然,妙莲郡主倒是看开了,只可惜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慧娘,顾妈妈她是不是真的进宫了?”富文成问道。
秋叶红点点头,她一直看着呢,顾妈妈天不亮就出去了。
“没事,她去求太皇太后也好,正好让皇帝觉得咱们想办法呢,不会疑心咱们要跑。”秋叶红嘿嘿笑道。
父女二人便低声筹划,对于逃亡,富文成深有经验。
“多多狗自然要带,不过,顾妈妈…”他迟疑一刻。
顾妈妈毕竟年岁大了的人…
秋叶红咬咬下唇,皱起眉头,他们这一跑,势必激怒皇帝,只怕这大将军府连蚂蚁都不会放过。
顾妈妈回来了,父女二人停止谈话,看着她如同抽去三魂六魄一般,直直的进了屋子。
这个结果早在秋叶红意料之中。
顾妈妈忽地放声大哭,噗通就跪在地上。
她在太皇太后宫外跪了半日,哭得嗓子都哑了,才隔着帘子远远的见到了。
生为我天家的女儿,享有人不能享的富贵,自然也有人不能受的无奈,太皇太后用这一句话打发了她。
“我不信,我不信……”顾妈妈跪在地上,以头撞地面,连连哭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秋叶红带着几分悲怜的看着她,可以想象,顾妈妈信念崩坍的绝望伤心。
“姑娘,”顾妈妈突然又直起身子,跪行到秋叶红面前,连连叩头,“老奴对不起你,老奴对不起你,”
说着话,抬手打自己的脸,“老奴一直还以恩人自居。”
声音脆响,两下她的脸就红肿起来。
“算了算了。”秋叶红忙拦住她。
她毕竟是好心,这事情发展到现在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她愿意的。
“咱们逃了就是了,你放心,我带着你逃,就跟当年我娘带着你一样…”秋叶红压低声音道。
顾妈妈怔怔瞧着她,忽地站起身来,踉跄的往外跑去了。
富文成抬脚就追了,见她往自己的屋子去了,便守在二门口,直到看顾妈妈很快又过来,才一起跟着进来。
“姑娘,老奴对不住你。”顾妈妈进来又跪下叩头。
秋叶红拉她起来,“如今叩头也没用,要紧是以后的事…”
她的话没说完,顾妈妈双手抖着举起一张焦黄的纸。
“这个原本是老奴要带到棺材里的秘密,如今实不能再瞒了。”她颤颤巍巍道。
是什么?秋叶红愣了愣,伸手拿过来,嘴随眼动,喃喃念出来:“….今有开封二头巷顾氏,因孤苦无依,愿收养慈幼局弃女婴一人,合支一年米钱,立此为据,嘉显三年五月二十日…”
“这是什么意思?”秋叶红结结巴巴的看向顾妈妈。
莫非顾妈妈还有个养女,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走?又或者说,要带着养女一起走?
“嘉显三年…五月…二十…”富文成忽地重复一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嘉显三年!嘉显三年!”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一把揪住顾妈**衣领,将她拎了起来,“嘉显三年五月二十!”
他反复的重复这句话,声音越来越来,如同炸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声怒吼。
顾妈妈被他揪着,白着脸只流眼泪。
“就是,就是这个意思…”她喃喃道。
“我打你个…”富文成一拳挥去,怒喝一声。
顾妈妈跌倒墙角,撞翻瓷凳,发出刺耳的响声。
院门外丫鬟们惊慌的探进头来。
“滚!谁敢进来打死谁!”富文成一声怒喝。
院门外的人立刻作鸟兽散,连院子里树上的鸟都受惊乱飞走了。
顾妈妈年老之人,这一拳让她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爹!”秋叶红都傻了,慌张的扑过去,将顾妈妈放平,拔下簪子,扎了穴位。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了?这张文书,莫非有什么….奸情?
富文成喘着气,暴瞪这满布红丝的双眼,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将顾妈妈吃了。
顾妈妈悠悠醒转过来。
“爹,快拿些布来…”秋叶红松了一口气,看着顾妈妈流血不止的鼻子,一面拍打顾妈**额头,一面用手按着。
富文成却没有理会,而是一步跨过来,将秋叶红一手推开,又将顾妈妈拎起来。
秋叶红咯噔咯噔退后扶着桌脚站稳,惊讶的看着他们。
“说,说!”富文成咬着牙,晃着顾妈妈,“说,到底怎么回事!慧娘呢?慧娘呢?慧娘在哪里?”
慧娘在哪里?秋叶红惊愕的瞪大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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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想见你一面
第二百零一章想见你一面
嘉显三年五月二十,午后,一阵狂风卷走了闷热,也卷走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窄窄的巷子里,一间小小的门户猛地打开了,穿着青蓝布衫,包着头,双眼哭得红肿的顾妈妈紧紧抱着一个小褥子冲了出来.
“你守着小姐,万一….你们走,别管我…”她转身对着跟出来的富文成低声道.
富文成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小褥子上,一脸忧急,”小小姐…”
顾妈**脸上浮现一丝牵强的笑,她的手又抱紧了小褥子几分,”没事,没事,找个大夫扎几针就能好,你告诉小姐,别让她着急,小小姐没事的.”
狂风过后,从西天而来的黑云迅速扩大,舒卷翻滚幻化出千百种形状,向城中压了过来,顷刻之间便遮蔽了整个天空.
“你快回去,”顾妈妈说道,转过身抱着孩子一头跑进阴沉如锅底的城中.
雷声在雨云的后面响着,发出吓人的白光.
顾妈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开门,开门,大夫啊,大夫…”顾妈妈将一间医馆拍的山响,带着哭意的喊道.
一间一间的看了过去,所有的大夫都摇着头,顾妈妈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踉踉跄跄的奔波在大雨中,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拎出来一般.
“这原本就是死胎…”
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顾妈妈依着一家门板瘫坐在地上,雨点在她脚下打出连片的白花,她低下头,解开怀里的衣扣,看着紧贴着的身子的婴儿,已然青紫.
“天也,这可怎么活…”她终于放声大哭.
雨如天河决口,从虚空中直泻下来,哗哗的雨声吞没了她的哭声。
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半个时辰后,雨就渐渐的止住了,夜色也蒙蒙的上来了.
“小兔崽子们,早说让你们清扫了树枝,偏不听,又堵住了,等着被水淹,晚上都给我不许吃饭.”一个粗嗓喊着骂着,门板被卸了下来,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缩手缩脚低着头的半大孩子,手里拿着扫帚木铲.
那汉子只顾嘴里喝骂,没注意脚下的人,差点被顾妈妈绊倒.
“直娘贼….”他大骂,低头一看,啐了口,”晦气,怎么死在门口?”
他抬手去推,顾妈妈怔怔的抬头看他,倒把他吓得差点掉魂.
“哎?这不是二头巷子的顾大娘?”这汉子瞪眼认出她,忙说道.
顾妈妈呆滞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快,这大雨天的,怎么淋成这样?可是要人命了….快,进屋子里去…”那汉子说着话,忙扶着顾妈妈站起来往内走.
四五个半大孩子低着头悄悄的看着他.
“你们,快点将枯枝树叶打扫了,弄不干净,饿死你们!小咋种!”那汉子回头挥了挥拳头.
吓得半大孩子们立刻忙乱乱的打扫起来,一个孩子弯身从水沟里捡起一个吊牌,骑在另外两个孩子肩头,挂在屋檐下.
灯笼点亮了,一阵风吹过,那木牌子打了个转,露出被雨水泡过散发这水汽的”慈幼局”三个大字.
“……正好那里刚送来一个弃婴,也刚生下来,我就…”顾妈妈掉这眼泪说道.
秋叶红依旧扶着桌脚站着,看着两道目光向自己看来,不由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所以,我其实是个弃婴?”她抬起头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没爹没娘的弃婴……。
顾妈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低下头.
“郡主那个时候,不能没了孩子,要是知道孩子没了,一口气也撑不下去了……老奴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手捂住脸,将头埋在膝头,放声大哭.
富文成也发出一声哀号,跪在地上抱住头大哭.
秋叶红怔怔的瞧着这两个人,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劝他们别哭了,可是觉得嗓子沙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转过头看着院子里明朗的天,这真是……不知我身是何身了…
我是谁?谁又是我?富慧娘?郭慧兰?秋叶红?抑或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弃婴…….
伴着屋内二人的哭声,秋叶红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吐出三个字.
“坑爹呢……”
秋叶红慢慢的走了出去,下人们都远远的躲开这个院子聚集在一起不知闲话什么,看到她出来,哄得散开了.
“郡主,要出去?”两个丫鬟忙跟过来小心问道.
出去?去哪里?秋叶红愣愣的想.
对啊,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的一切,原本就跟她半点无关,是该出去……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什么都没有了…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秋叶红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郡主?”两个丫鬟吓坏了,要问也不敢问,只得傻傻的跟着,”要备车吗?”
“别跟着我.”她开口道.
两个丫鬟怔怔的停下脚,果真不敢跟着,看着她就这样走出了家门.
她就这样走啊走啊,街上熙熙攘攘,视若不见,踩到什么也不知道,撞到了人也不知道.
“这姑娘怎么了?”街上的行人互相问道,看着这个穿着淡蓝镶领对襟褙子,束着银白腰带系着湖蓝裙子的年轻姑娘,失魂落魄的混入人群中.
“喂,你找谁?”一个声音喝住她.
秋叶红转了转眼,回过神,看到自己站在一栋高门深户的宅邸角门前,两个青衣门房叉着腰拦住她.
“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姑娘乱撞什么?”他们叉着腰,瞪着眼呵斥道.
这是什么地方?秋叶红抬眼,看到高悬在门头上的”开国侯府”大匾额.
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抿抿嘴,觉得眼里的泪水就要涌出来.
好想见到他,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哎?是慧兰郡主啊.”门内走出个年长的,一眼认出她,忙恭敬的过来说道.
“侯爷在家不?”秋叶红打起精神问道.
“侯爷….”正为方才态度失礼而惶恐的小厮忙抢着要说,却被身后的年长人一拉,那剩下的半句话就咽了回去.
“郡主,陛下召侯爷到禁军公干,好几日了都没在家,”年长的人点头赔笑道,”不过,今日会回来,不如郡主先进来稍等一下.”
没在家…秋叶红咬了咬下唇,也说不上心里怎么想的,就怔怔跟着那人进去了.
看着他们进去了,门房两个小厮有些不解.
“哎,你说…”其中一个撞了撞另外一个,”你说,老张头什么意思?侯爷不是刚从军中回来了?”
另一个耸耸肩,”谁知道,侯爷吩咐的吧,要不给老张头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说.”
“不对呀,”先头一个小厮不解道,”咱们侯爷不好见客倒是真是,但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啊,”他说着话挤了挤眼,”这可是将来咱们的侯爷夫人呢.”
“多管闲事!”这个小厮抬手拍了他一下,”闲吃萝卜淡操心,还是想法子去哄哄你的小翠姐儿吧……”
二人就嬉闹着丢开了话题.
那被唤作老张头的人将秋叶红恭敬的让到雅致的客厅,吩咐丫头们上茶,自己就说去等着侯爷来了好通报一声,退了出来.
透过窗棂,见秋叶红端起茶杯,神色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忙低下头不再看,沿着走廊往书房去了.
书房门外站立着七八个小厮,屏气禁声,房内传来四五个人的说话声.瞧见他过来,几个小厮忙摆手.
“你老人家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侯爷不是吩咐了,谁也不许来见.”一个小厮忙拉过他低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老张头点头笑道,”可是,来的这个不是一般人…”
“什么一般二般,”小厮抬手指了指屋内,”刑部几个人都在呢…”
他们低声说话,屋内人已经听到动静.
“谁?”史玉堂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喝道.
几个人吓了一跳,老张头硬着头皮回了声.
“做什么?”史玉堂的隐忍的声音从内传来.
老张头迟疑一刻,往门前走了几步,低着头溜了眼,见屋内端坐着四五个身着官袍的黑面大人,忙垂下头不敢再看,迟疑一刻,低声说了句.
这声音跟蚊子哼哼.
“什么?’史玉堂皱眉喝道.
“是慧兰郡主来了….”老张头吓了一跳,忙大声回道.
屋内几个大人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看向史玉堂,有关史玉堂跟慧兰郡主的亲事,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
史玉堂的眉头皱了皱,”她来了?”
屋内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就站起来,道:“侯爷,说的差不多了,孙元至的案子,我们这就整理写了奏折,明日给侯爷送来看就是了……”
“不急。”史玉堂抬手打断他,“坐,咱们接着说。”
老张头在外就将头垂的更低了,听屋内传来一句。
“你去说,让她等一刻。”
张头不敢再说,忙转身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史玉堂的视线忍不住跟了过去,旋即又紧紧抿了抿嘴唇。
这个时候来……
想起昨日婶娘带回来的话,史玉堂就觉得心揪的难受,什么叫等等太皇太后的意思?这分明还是因为范成的事跟自己赌气…
这个时候又来?莫非……是要为孙元至的案子求情了?
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婶娘说了,富家的大少爷那时也在那里……
“侯爷,”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
史玉堂发觉自己失态,忙收回视线,接着跟他们说话。
送走几人,他这才向客厅去,脚步时而轻快时而缓慢。
她的性子比自己还要倔强,史玉堂抿了抿嘴唇,既然她来了,这时候断不能露出半点责备的意思,不管说什么,听她说就是了……
想好这个,史玉堂觉得心里顿时轻松许多,眉角就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说好不吵架的…
“侯爷”看着他过来,老张头带着几分惶惶接过来。
史玉堂恩了声,抬脚就进了门厅,一眼过去,却见空无一人,神色不由一愣。
“侯爷,郡主她走了。”老张头惶惶道。
当他从书房过来,就发现秋叶红已经不见了。
“郡主说,有事走了。”收拾茶具的丫鬟说道。
不知为何,史玉堂突然觉得心内一慌,似乎有什么从心底被抽去一般,他不由扶住了门框,皱起眉头。
“侯爷?”老张头发觉不对,忙问道。
史玉堂摆摆手,一眼见桌子上有物一闪,不由眯起眼。
紫檀木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根银簪子。
史玉堂几步就过来去了,拿起簪子不可置信的攥在手里。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发抖起来,脸色沉的如同锅底黑。
丫鬟和老张头吓的张着嘴,半句话也不敢问。
“侯爷!”门外传来一个急急的声音,没有得到通传,一个人影就冲了进来。
老张头认得,这是一个贴身侍卫,忙扯了发呆的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侯爷。”侍卫面色焦急,大声喊道。
史玉堂握紧银簪子,转过头来看他,“何事?”
“适才得知,陛下昨日宣了慧兰郡主,说是要她和亲。”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史玉堂大惊,手里的簪子落地,侍卫还没抬头,他已经冲了出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哪里有那个姑娘的身影。
“慧兰郡主往哪边去了?”史玉堂对着一个门房大声问道。
门房两个小厮哆哆嗦嗦的忙伸手一指,史玉堂狂奔而去。
而这时的富文成也正满大街的找秋叶红。
他哭了一时,抬起头就看不到秋叶红,顿时就慌了。
“你,你…害我们啊!害我,害郡主,害慧娘…”他对着顾妈妈重重叹口气道。
顾妈妈呜呜的哭,对着他叩头道:“我是为了郡主,郡主大仇得报……”
“郡主从来都没想过报仇!”富文成低吼道,“郡主从来都没想过要报仇,郡主要的……”
他的眼泪再一次掉下来。
穷困的野外奔波中,简陋的小院子里,消瘦而忧郁的郡主,只有抱着婴孩时,才露出一丝笑。
“慧娘,慧娘,咱们这样过一辈子,不是更好?”她笑着,将孩子一次一次的抛起来。
日光下,白白胖胖的婴孩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们,我们原本过的好好的。”富文成闷声说道,一面捶了捶胸口,冲了出去。
得知秋叶红出门了,富文成只觉得心痛。
他的慧娘,一定是以为自己不要她了…
她是他的慧娘,是他亲自带大,一口一口喂大的慧娘,冬天在他怀里取暖,夏天为她遮凉,就算把整个世界给她的不过分的宝贝。
“慧娘!”富文成急急的在大街上,一面询问,一面大声的喊道。
慧娘,爹以前是你的,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富文成沿着大街一路喊了过去,却没有看到那个姑娘的身影。
但秋叶红看到他了,确切的说,是听到富文成喊她了。
她的脸上顿时绽放一丝神采,竖起耳朵,果然,又一声慧娘传来。
她就知道,就知道,爹不会不要她的…
秋叶红的眼泪刷刷的就掉下来了。
“爹…”她抬起手,看到富文成的身影从人群中晃过来。
她的声音还没出口,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瞬时弥散开。
这味道好熟悉……
“这是…我的麻醉药…”伴着这个念头闪过,若隐若现的富文成,热闹的街道消失在秋叶红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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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节的,我不是故意整这出刺激大家的咩~~~~
正好赶上了…….
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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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刺客
第二百零二章刺客
一个货郎不小心将胆子歪在街道上,引得原本就熙熙攘攘的街道更加混乱.
小孩们叫着抢着去捡滚落一地的各种玩意,被撞到的行人骂着,街边看热闹的笑着.
富文成心烦气躁的从其中快速的穿了过去,没有注意到混乱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拥着一个似是身子不舒服的姑娘隐入一旁的店铺中去了。
没有,哪里都没有……
“富大叔.”史玉堂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看到对方,均是面上大喜.
“你有没有见到慧娘?”他们走近,同时问道.
这话一出,答案自然就有了,失望顿现.
“她刚从我家出来…”史玉堂紧紧攥着手道,”没有回家?”
回家…家…
富文成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团烂棉絮,没有家了.
“她去找你了?说了什么?”富文成急忙问道.
这话如同一柄利刃刺入史玉堂的心头,再那么逆向一绞.
史玉堂的手就握紧了放在身前.
“我没有见她….”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千斤铁块一个一个落在脚下.
富文成的眼顿时睁大几分,似乎没听清.
“你说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史玉堂问道.
“我没有见她…”史玉堂并没有迟疑,手指甲几乎掐到肉中,开口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富文成的拳头就到了他的脸上.
“打架了!”
街上如同开了锅的水,人群自动分开,留给他们足够的场地.
但让大家失望的是,一拳过后,打人的以及被打的,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没有见她?连你也不见她?”富文成像哭又像笑的说道.
踉跄退了几步,史玉堂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大叔,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你们放心,绝对不会…”他的嘴角破了,说话也有些嘶哑.
富文成这一次是真的笑了,看着史玉堂大笑,那眼中有鄙夷也有不屑.
“还用你说?我们自己有办法……”他自言自语,再看了史玉堂一眼,转身向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大叔”史玉堂紧跟几步,喊道,”你们放心,我会….”
富文成头也没回,很快就不见了.
史玉堂抿了抿嘴唇,触动伤口,不由吸了口凉气,这疼痛也让他清醒过来,转身向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切~雷声大雨点小.”街道上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各自散去.
富文成扑到家里,却得知秋叶红根本没回来.
“顾妈妈呢?”富文成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才发现也没看到顾妈**身影.
“老爷,您刚出去,宫里来人找郡主,顾妈妈就跟着去了.”小丫鬟有些心神不宁的回道.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就像山雨欲来的那种感觉.
“她?’富文成一愣,又一惊,”她去做什么?”
小丫鬟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顾妈妈说说去给太皇太后说清楚什么…奴婢,没听清楚,顾妈妈只说让郡主和老爷别担心…”
小丫头的话刚说完,富文成就随手抓起一旁的一把椅子,砸向地面,发出惊人的一声巨响。
椅子四分五裂,小丫鬟也一脚歪在地上,差点翻眼皮晕过去。
这声音刚引来满院子人的惊慌窥探,就有七八个小厮丫鬟婆子从门外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宫里来了好多人…”她们乱乱的喊着。
等他们冲进屋子,突然发现富文成不见了,只有那个小丫鬟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同一制服的内侍们很快将整个将军府围住了。
“大人,没有。”
三四拨的小内侍分别进到客厅里回话。
为首的一个内侍皱着眉头,将手里的拂尘一甩,“跑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毛,“倒是快!”说罢又一甩拂尘,“留人守着,你们几个跟咱家回宫。”
一众人很快涌了出去,留下几十个内侍守着一屋子瑟瑟发抖不知发什么大事的丫鬟婆子。
更有百十来个人散步在大将军四周,看似悠闲实则机警的扫视四周的一草一木,任何一个敢多投来几眼的行人,都能被他们阴郁的眼神看的脊背发凉,加快脚步而去。
一只狗,悉悉索索的从一个毫不起眼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旁边几个内侍正瞪着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看样子恨不得上前夺了她的篮子看看。
多多狗低头夹尾,以一个狗很难做到的卑微状态,在这些人眼皮下溜了出去。
它低头在地上嗅了几圈,继而向西狂奔而去。
紫宸殿西侧的垂拱殿中,皇帝正和史玉堂僵持着,殿内留侍的内侍大气不敢出,低着头装聋作哑。
皇帝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而几步外,那个少年依旧梗着头,毫不退让的看着自己。
“猃狁孔炽,敢忘厥志。”皇帝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惩治番贼,法子多时的是,岂能单靠一个女子?”史玉堂垂手说道。
“你这孩子。”皇帝有些急躁了,皱眉道,“你也知道是一个女子而已,何必非要闹得太皇太后她如此不喜?这天下的女儿还不是任你选就是了”
“这天下的女儿,我独要她。”史玉堂沉声答道。
君臣二人对视一刻,皇帝颇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叹了口气。
才要说什么,就听外边有人高喊“太皇太后驾到”
皇帝吓了一跳,以往都是自己听传唤到太皇太后那边去,这还是头一次突然的找过来。
太皇太后的脸色非常差,以至于一进门就被皇帝和史玉堂看出来,她在发抖。
“皇祖母…”皇帝急忙亲自接了过去,扶住太皇太后的手,触手冰凉。
太皇太后喘着气,嘴唇也在抖着,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快宣太医。”皇帝大怒,竖眉喝道。
天子之威非同常人,一瞬间满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慌乱跪地。
几个侍女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皇帝还要说话,就觉得太皇太后用力掐自己的手。
“祖母,您有什么话只管说…”皇帝小心的扶她坐在交椅上。
太皇太后的手哆哆嗦嗦的往身前一指,抖着嘴唇只说一个“她…”
皇帝这才看到大殿的地上跪着一个老妇。
“顾妈妈?”史玉堂一步过去喊道。
顾妈妈抬起头,脸色惨白,两个巴掌印十分明显,嘴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她是来给慧娘求情的吧?
皇帝和史玉堂都是这样想着。
“假的…假的”太皇太后含糊不清的吐出这几个字。
皇帝没听清,带着探问看向太皇太后。
“说…让她说…”太皇太后的舌头似乎不灵活了,磕磕巴巴的又道,手点着地上顾妈妈。
皇帝的视线就又转向顾妈妈,皱了皱眉头,咳了声道:“顾氏,你如何冲撞了太皇太后?”
顾妈妈就跪着叩头,哭起来。
“顾妈妈视慧娘胜似亲女,闻亲女和亲,自然不忍,这是人之常情,陛下,太皇太后息怒。”史玉堂说道。
皇帝也没打算责备,本来,一个无知老奴而已,正如史玉堂说的,妇人懦弱的常情而已。
于是他咳了声,准备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话,拉出去打几板子就算了。
还没张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太皇太后将一个茶杯扫在地上,她自己一撑交椅扶手,站了起来。
“慧娘是假的!是假的!”她大声喝道,虽然舌头还有些僵硬,但话却是很流畅。
皇帝和史玉堂闻之色变,看向太皇太后。
顾妈妈始终没有再讲话,有关慧娘的来历,是苏夫人细细说来了的。
听完这个,皇帝和史玉堂都愣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假的?原来是个弃婴?
“大胆!”皇帝怒喝,负手转身看着地上跪着顾妈妈。
“宗师血统,岂容你这个老奴混淆!”
皇帝大怒,更多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史玉堂却在听完之后,抬脚就向殿外奔去,临出门还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原来那时她已是惶恐无助茫然…
而自己却又将她拒之门外…….
又是一声闷响,血便顺着拳头流了下来。
“玉堂,站住。”皇帝不忘喝道,随后他又看向顾妈妈,神色阴郁,一抬手道,“来人…”
他的话没说完,一直站在人后的一个低垂着头的内侍忽地站到他的身前。
无礼…皇帝心里才闪过一个念头,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顶住了他的脖子。
“刺…”皇帝变异的声调发出一声嘶喝,这声音短短的,如同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叫。
这突然的变故让大殿里发出一阵内侍宫女的尖叫。
本已奔出殿外的史玉堂又转了回来。
“大叔,不可乱来!”他看着龙案前,紧紧贴住皇帝身子的富文成,沉声劝道。
“闭嘴。”富文成低吼道,将皇帝挡在身前,握紧了匕首,“谁也不许动!”
劫持皇帝?造反啦!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发出更大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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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软骨头
第二百零三章软骨头
“闭嘴。”史玉堂大喝一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富文成,你敢!”皇帝沉声喝到,铁青这脸。
“你敢,我就敢。”富文成答道。
手里的匕首又贴近他的脖子几分。
苏夫人抖着手紧紧扶着太皇太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那匕首上。
“我敢什么?”皇帝怒喝。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富文成冷冷一笑,他的手慢慢的转动这匕首。
屋内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呼,太皇太后站不住,噗通坐在交椅上,手指着富文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陛下知不知道,当时在延州,慧娘就是这样被割伤了脖子…”富文成慢慢说道。
皇帝冷哼一声,“如何?我朝男儿热血撒沙场无数,又如何?”
史玉堂攥紧了手,同时叹息一声,这个陛下,其实也是个犟脑筋的,这个时候了,也不肯说句软话。
“我不管你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慧娘是郡主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不是养来让你们随意践踏欺辱的!”富文成喝道。
皇帝冷笑一声,“假….”
他的话没说完,富文成就打断他。
“假的?对你们来说是假的,对郡主,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她,何谈真假?”他低声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涩涩,“刚生下来时…”
说到这句话,看向顾妈妈,“哦,应该是刚被顾妈妈抱回来时…”
顾妈妈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瘦弱的像是刚生出来的老鼠…”富文成接着说道,“郡主就日日夜夜的将她贴着身子抱着,一直抱到三个月……”
“三个月后,郡主没有奶水,一路上逃亡,遇到村庄,我们就去挨家挨户的讨,看到有妇人,就叩头,叩头求人家让她吃口奶……”
这些事顾妈妈从来不知道,她那日把孩子抱回去,第二天,就因为淋雨大病,而形势紧迫,富文成只得带着妙莲郡主先走了。
听到这些,似乎能亲眼看到妙莲郡主带孩子的艰辛,哭声更大。
妙莲郡主是真正的皇家内院金枝玉叶的待遇养大的,这样的罪……
太皇太后听的也开始掉眼泪。
“……郡主日日夜夜不休的做衣裳,熬得两只眼都快瞎了,慧娘从来没有受过一次冻,身上穿的哪怕是旧衣,也都是漂亮的很,新衣裳一直准备到她十五岁大的时候…….”
“……临走的时候,要小的跪下起誓,爱护她疼惜她,郡主说,哪怕穷死了饿死了,只要有爱守着她,女儿才不白当一场女儿…….”
“我们用心头血养出来的女儿,不是养来要你们百般作弄的!”富文成红着眼圈低吼道。
他这一番话说完,大殿里一片沉寂,只有顾妈妈和太皇太后的哭声,苏夫人也掩面低泣。
皇帝紧紧抿着嘴一刻,叹口气,“也罢,朕只是说一说,和亲,不愿去,就罢了…”
“大叔,快谢恩。”史玉堂忙说道。
富文成并没有趁这个台阶而下,而是冷哼一声。
“富文成,朕念你护女心切,赦免你大不敬之罪,你还待如何?”皇帝大怒,铁青着脸喝道。
富文成匕首贴近他几分,皇帝脖子一紧,挺直了脊背。
“富文成这条命不值钱”他低声喝到,“把慧娘放了!”
皇帝一愣,怒道:“朕没有抓她,何谈放?”
“骗人!”富文成不信,瞪眼喝道。
“朕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皇帝断喝,“富文成,放手!”
富文成的神情有些迷惘。
他找遍了大街,好容易才听到一丝蛛丝马迹,一个跟慧娘的相似的姑娘,似乎被一个男人带走了,瞧那样子,昏昏欲睡…
“慧娘被人带走了,不是你?”富文成皱眉道,“那是谁干的?”
“大叔!”史玉堂沉声道,“有话好好说,快些放手。”
“朕要杀她抓她,难道还要偷偷摸摸不成?”皇帝冷哼道。
富文成皱紧眉头。
“富侍卫,陛下没有抓走慧娘,你快些放手,”太皇太后含糊的说道,一面擦着眼泪,“陛下也答应了,不会让她去和亲,纵然不是亲生,但却是妙莲养大的,我们…我们也认她就是了,何况本就说认的是干亲……”
富文成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将匕首贴紧皇帝,“还要劳烦陛下送我出宫。”
皇帝大怒,方要说话,就觉得匕首似乎要割破肌肉。
皇帝被人伤了龙体,这要是传出去,天子脸面算是保不住了。
宫城的侍卫看着皇帝的龙撵缓缓而来,前后只有少数的仪仗,又有开国侯爷紧紧跟随,忙恭敬施礼,看着龙撵一直走到宣德门。
富文成掀开龙撵的帘子,看着人都退开了,回头对皇帝道:“陛下,富文成这条命原本不值钱,只是为了郡主和慧娘,不得不留着,待慧娘成家之后,富文成会亲自来认罪,由陛下处罚。”
皇帝铁青这脸不发一言。
富文成跃下龙撵,如箭离弦远去了,隐秘在四周的侍卫如网一般紧随其后而去。
“陛下。”史玉堂快步走过来问询。
皇帝全身松弛,靠在靠背上,摆了摆手,“回吧。”
史玉堂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对于皇帝没有亲口下令追缴富文成,有些意外。
这一场小小的谋乱事件,并没有传开,宫苑内依旧的平和宁静,那些见证惊心时刻的宫女内侍们随之富文成的远去,一起消失了。
秋叶红悠悠醒过来,一瞬间的迷惘后,口鼻残存的气味立刻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猛地坐起来,麻醉后遗症让她滚下了床,发出咚的一声。
“好药。”
一声脆脆的击掌声在屋子里响起。
麻醉再加上滚下来而晕头转向的秋叶红这才看到,屋子里的一角坐着一个人。
“久闻郡主麻醉药不逊于神医扁鹊的,一直无缘亲试,今日一试,果然神品。”他带着笑意说道,一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过来。
此时外边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灰蒙蒙的,秋叶红扶着头,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近。
脚步声似乎踩在她的心上。
绑架?寻仇?谋财?
“不过是这么一点…”那人抬起手比划一下,“郡主就立刻睡了过去,一觉睡到现在….”
他又啪啪的击掌,发出啧啧的称赞声。
搞什么?秋叶红只觉得脊背发凉,额头上冒出一层汗。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她开口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心里百分之九十的认定,自己的身份终于被家里的那些太皇太后安插来的下人知道了,禀告给太皇太后,这是来…来灭了自己这个冒牌货了?
“别胡来,我,我可答应陛下去和亲了…”
念头一转,秋叶红立刻做出抉择,现在也只有皇帝能对抗太皇太后了,忙喊道。
和亲,和亲也比立刻死了强,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那男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前,伴着她的话,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骨骼粗大,手指粗糙,十分有力…
秋叶红似乎听到自己下巴骨头发出咯嘣一声。
忍不住呼痛。
“和亲?”男人声音里陡然带了几分怒意,发出荷嗬的笑声,“好一个和亲的兽医公主!这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的手一甩,秋叶红噗通就又栽在地上,虽然穿着棉衣,但手肘撞在冰凉的土地上,还是一阵疼。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道烛光也投了进来。
四五个人的脚步声响起,鱼贯而入。
秋叶红紧爬了几下到床边,搂住了床腿,瞪眼看着来人。
烛光中,这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穿着厚袍子,带着宽帽子,上边遮住了半个额头,留着大胡子,下边遮住了半张脸,只留这一双眼,让人可以分辨不同。
其中一个躬身对另一个说了几句话。
秋叶红忽的魂飞魄散。
这不是汉话!这是咕噜滚的话!他们不是汉人……
所有人的视线在此时投向秋叶红。
“就是她?”生硬的汉话冒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仇恨的目光。
“不是我!”秋叶红忙举着手哆嗦道。
前一段永兴军大败窝阔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可以说举国欢庆,秋叶红也或多或少的知道,这一战的成果,得到三城,窝阔台俯首称弟,这些事秋叶红倒没什么感觉,但让对这次胜利起着至关重要的因素,瘟疫,她却是不得不有感觉。
天降之罚,窝阔台境内哀鸿四起,先是牲畜大批死亡,继而是人,这是冬天,对于游牧民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这是不是天降之灾,有一部分人是心知肚明的,这其中既包括秋叶红也包括眼前这些人。
而更让她担心的是,那些功劳都加在了她的头上!苍天可鉴啊,那真不是她的功劳啊!
这次可要被害死了!
四五个汉子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有人呜咽一声,挥着大拳头就砸了过来。
“大爷~”秋叶红抱住头,翻身就跪下了,“大爷,饶命啊。”
看着她突然痛哭流涕,屋内几人反而愣了,那大汉的拳头也硬生生的停下了。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方才那个男人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大爷饶命啊~~大爷,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兽医,就是看看牲畜什么的,朝廷要小女去看军马,小女不得不去啊,小女只是治病,并没有做别的啊,大爷们明鉴啊~”秋叶红抹鼻涕擦眼泪,瞧那样子恨不得一把抱住他们的腿痛诉。
屋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就是永兴军口中盛传的英勇的技艺高超的兽医郡主?
他们什么还没说呢,就吓成这样?
“软骨头…”有人不屑的啐了口,“汉人果然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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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追
第二百零四章追
阴天,没有半点星光,屋子里全溶入了如墨的夜色中。
窗外时而有夜鸟古怪的叫声,让这气氛变的更加恐怖。
秋叶红缩在床头,抱着被子,瞪大眼睡意全无。
也不知道这一次是生还是死。
果真是人品问题,瞧着一出出都是什么戏!
屋外似乎有低低的交谈声,语气时而高时而低,听起来像是争论。
争论她的生死吗?
“药方。”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软骨头,有人伸出手用僵硬的汉话喝道。
秋叶红毫不犹豫的将头点的如同鸡啄米,“我这就写,我这就写…”
说着不忘加一句,“能为大爷们效劳,小女欣慰得很…”
这句话由人翻译过去,让几个大汉你看我看你,竟然这么简单,让他们准备的恐吓拳头没有用武之地。
看着写好的药方,有人接过去递给了站在人后的男人,秋叶红低着头悄悄看过去,认得是一开始就在屋子里的那个人。
他同样的大帽子大胡子,看不出年纪,只是一双灼灼的大眼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就这个?”他看完了,抖了抖,问道。
秋叶红讨好卑微的笑,“大爷,这个是小女给的药方,当时还有别的大夫也开了,不过那些小女却是不知道……”
他盯着她看,微微眯起眼,只看的秋叶红冒出一头冷汗。
“大爷啊,小女真的只是个兽医……”秋叶红又噗通跪下痛哭流涕,“俗语说,医者父母心,自从得知贵国逢天灾**,只恨不能尽力,今日承蒙大爷们看得起,小女愿效犬马之劳,尽医者本份…….”
看着眼前哭的一点美感也没有的穿着打扮貌似大家闺秀的女子,再听到翻译的话,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这跟他们想想的不一样啊。
都知道汉人女子贞洁烈性,何况这又是个天朝宗室贵族,他们已经想好应对各种突然情况的办法,什么上吊咬舌撞墙,就是没想到这个。
“小大夫,狡猾的很….”那男人哼了声,眼中似乎带着笑意,但却依旧是寒寒的笑意,挥手带人出去了。
秋叶红装模作样的哭了一会,又惊又吓,累了,拥着被子想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有敌动我不动,保命要紧的法子。
天色微微亮时,秋叶红被拖出去,还没看清院子什么样,就被塞进一辆平板车的夹层里。
佝偻成一只大虾一般,秋叶红的眼泪唰唰的。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盖上盖子时,那男人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脸。
秋叶红立刻眼泪流的更欢,“小女愿意为大爷效犬马之劳,大爷对小女有再造之恩,如再生父母……”
一团破布塞住了她的嘴,盖子盖上了,咚咚的似乎放下重物,一股刺鼻的臭味将秋叶红包围起来。
被颠地七荤八素熏得反胃的秋叶红用各种语言,哼哼唧唧的问候了绑架自己这些人的祖宗后辈。
鞭子轻响,打破了清晨街道的安宁。
看着运粪车过来了,打着哈欠的城门小兵伸着懒腰开门。
“老憨头,今日这么早啊….”
“是啊是啊,小哥。”赶粪车的老头忙跳下车,颤巍巍的行礼,让他检查车。
“行了行了。”小兵摆着手,示意他快点走,“小爷我还没吃早饭,闻着你这个,倒胃口。”
老头嘿嘿笑着,忙赶着车走了。
马车走出去好远了,那股臭味似乎还没散去,小兵挥着手,骂骂咧咧的说笑着。
“哎呀。”一个突然跳了脚,“什么东西?”
天色才蒙蒙亮,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凑到他的脚下,他这一声让那东西也吓了一跳,嗖的跳开了,嗡的一声低吼。
原来是一只黑狗。
“是狗,”另外几个就哈哈笑起来,“瞧你那胆子…”
那只狗迟疑一下,在远处转了转,还是冲他们走了过来。
“嘿,长的倒挺肥…”有人挽起袖子,眼中冒出馋光,随手捡起墙角扔的骨头,另一只手在身后握紧了腰刀,“来,来,小狗,”
狗似乎受不得诱惑,慢慢的走过来。
“嘿,你瞧,这狗长的真难看…”旁边看热闹的几人看清了,都好奇的指着笑道。
“真他娘的怪,还是个歪头….”
歪头狗渐渐走进了,鼻子嗅了嗅,似乎在闻那骨头的香味.
小兵大喜,就见那狗往前一跳,他忙要举着刀砍下去,却见那狗半路转个弯,一刀下去竟然扑个空.
“狗*养的…”小兵力道过猛,差点栽倒,抬头一看,那只狗已经跃出城门去了.
再看手里空空….
“狗*养的狗崽子!”他大怒,却也无法,只得狠狠的骂了句,引得其他人笑得肚子疼.
多多狗狩猎从来不走空…….
嘴里啃着骨头,东嗅西嗅,离开人渐渐多起来的官路,跳向坑坑洼洼的土路,撒脚狂奔半日,猛地跳上一个土沟.
沟下面朝下趴着一个老汉,粪车扔在一旁,屎臭味掩盖了血腥味.
多多狗围着粪车转了几转,歪着头四面看,旋即向西奔去.
头上是玉宇无垠,脚底下一马平川,春景迷离,微冷不热,枯草泛黄,倒也是野外闲游的好时候.
只不过此时被扯着踉跄而行的秋叶红没有观看四周风景的好心情.
搞了半天,不过是才出了京城的城门,照这样子,这群傻人真能把自己带出国境?
爹一定会找到自己,这些人,一定不是爹的对手.
这样想着,秋叶红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人在后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秋叶红一头栽向前边,撞在前面人的背上,鼻子痛的眼泪立刻下来,立刻在嘴里咒骂.
“女人,一路上叽叽咕咕的说什么?”身后那人将她揪过来,晃小鸡崽子一般晃了晃.
当然是骂骂咧咧….
被塞着嘴,捆着手臂的秋叶红堆起一脸的笑,冲此人点头哈腰.
前边有人伸手扯下她嘴里的布.
秋叶红立刻大口喘气,觉得自己的嘴几乎变成O型…….
“识趣的别喊叫….”他冷声说道.
“是,是,小女不敢,能为大爷效劳……”秋叶红立刻满脸堆笑感恩戴德的说道.
“闭嘴.”他断喝一声.
秋叶红闭嘴不言语.
人在身后一推她,几人又快步行走.
走了一段,几人聚在一起,用蒙语交谈,似乎在讨论什么,指指点点一番,那个汉话说的最流利的男人大手一挥,指明了方向.
秋叶红竖着耳朵听,听他们面对此男人时,最多的一个音节是糊涂路….
糊涂路?是匪首?这名字叫的….
“小大夫,别打什么鬼主意”糊涂路回过头,冲她寒寒一笑,再一次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秋叶红立刻诚惶诚恐的要表达忠心…
“闭嘴!”糊涂路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的脸沉如锅底,抬手在自己的胸前重重捶了捶,“早该杀了你!”
说罢转身前行。
秋叶红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说,现在杀也不算晚?完了完了……
好悲催的命啊…
忽地身前身后的人停住脚,猛地四面看,互相用蒙语招呼。
一只狗从沟壑里跳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最近的一人。
“多多!”秋叶红大喜,喊出声。
她向冲过去,还没抬脚就被人一把揪住。
多多狗咬住了那人的胳膊,那汉子发出一声怒吼,一甩不得,旁边一人举刀砍了过去。
伴着那人的一声叫,多多狗口里咬着带血的衣裳跳开了。
它不待落地就扑向秋叶红。
“多多,走,走,你快走…….”
秋叶红的目光还没落在多多狗身上,就见那位糊涂路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短弓,伴着秋叶红大惊呼叫,短箭嗖的一声射过来。
跃到半空中的多多狗惨叫一声,直直坠落下来,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秋叶红大叫,就要冲过去,却被人死死拽着。
“这是狗,是狗,你们跟狗一般见识做什么!……”
“….你们杀了我的狗,我给你们拼了!…”
“….多多,多多,你傻呀,你以前不都是见了危险比我跑的都快,你跑出来做什么…你傻呀….”
看着骤然变的疯狂的女人,大汉们倒有些不适应。
糊涂路几步过来,一掌劈在秋叶红脖后。
多多狗的身影在秋叶红眼前晃了晃消失了。
“狗追过来了….”
“人一定也发现了….”
几人带着几分凝重交谈,糊涂路一挥手,制止他们说话,用蒙语说了几句,随后将秋叶红一把抗在肩头,指了个方向,一众人大步奔跑而去,很快消失在荒野里。
就在他们消失不久之后,荒野里变得热闹起来,大队人马夹杂着狗吠疾驰而来。
“那边!”
看着一只大黑狗嗖的直冲这边而来,史玉堂伸手一指,众人忙跟随而来。
“多多。”李青最先看到躺在地上的狗,不待马停稳,就跳了下来。
大黑狗已经走到多多狗身边,低着头嗅,伸舌头在它头上舔了舔。
“多多。”李青伸手将它半抱起来,触手血染红了衣袖,一只箭穿透了多多狗的脖子,他的手忍不住抖起来。
众人下马围了过来,四散开查看。
“这边,侯爷,这边,脚印往那边去了……”
史玉堂立刻上马,纵马狂奔而去,众人也忙跟随。
李青将多多狗在怀里晃了晃,觉得它似乎还有心跳。
“遇到紧急的刀伤呢,最重要的是一,止血,二,千万不要随意动伤口,拔出刀啊,箭啊的,有时候马可能只是痛急攻心,晕了过去,这时候,一定要交给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
李青的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姑娘半笑半认真的话。
“三七粉!”他大声回头喊道。
身后留下的几个侍卫忙从腰里的拿出,如今他们这些人都是固定带着这些配置的必用药。
李青胡乱的将药粉撒在多多狗的脖子上。
“你,将狗送到药蜜库去。”李青站起来,抱起狗递到一个侍卫手里。
这只狗死了…
侍卫触手感觉到,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应声,抱着狗转身要走。
“慢着。”李青突然唤住他,伸手到多多狗嘴边。
多多狗的嘴里,死死的咬着一块衣料。
祝我生日快乐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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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不得见
第二百零五章不得见
李青小心的用力拽了出来,在手里翻看,这是一块看似简单的普通的粗布,却有着不同于日常惯见的纹理……
青想到什么,翻身上马纵马狂追史玉堂等人的方向去了。
追了半日,脚印早已经不可辨认,一众人站在荒野里踌躇不前。
李青追了上来,在大黑狗身前跳下来,将手里的衣料递给它。
“你做什么?”史玉堂沉声问道。
李青看也没看他一眼,自然也没答话。
大黑狗迟疑的嗅了嗅他递过来的衣料,李青蹲下身子,往地上指了指,大黑狗似懂非懂的往地上嗅,嗅着嗅着,突然开始乱转。
史玉堂抿抿嘴。
“怎么样?”李青紧紧盯着大黑狗的动作。
“九尾玉堂开口道。
大黑狗终于不再嗅了,抬头看向一处,伴着史玉堂的喝令,狂吠而去。
玉堂催马追去,荡起慢慢尘烟。
三天之后,长阡短陌,高墩低埂,荒草野藤的野外,一处低矮的猎户临时歇息的草房子里,钻出一个人,他警惕的四面看,又缩了回去。
“糊涂路…”
秋叶红被捆得结结实实,塞着嘴扔在角落里,瞪眼看着这群人又开始叽里咕噜的讨论,他们的神色有些惊慌。
糊涂路皱着眉说了几句话,似乎有些烦心,他转过头,对上秋叶红仇恨的目光。
他抬步过来,扯下秋叶红嘴里的布。
“狗*养的,骂那个隔壁的,卧操,奶奶的腿你们全家……”一连串的奇言怪语就从得到解放的嘴里冒了出来。
他随手将布又塞了回去。
“这不是什么好话吧?”他皱皱眉,扬手就给了秋叶红一耳光,“为了一条狗,就不装了?”
秋叶红怒目而视。
“糊涂路…”几个大汉又喊道。
一条狗…
糊涂路突然一挑眉,他的视线就在众人身上盘旋,日夜不休,他们已经灰头土脸了,身上衣裳更是没有换洗过,那位被狗咬的汉子依旧破着衣袖….
涂路拍了个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秋叶红瞪眼看着他们,见那糊涂路说了几句蒙语,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有些迟疑,但很快动手脱衣服。
靠,这群野人想干什么!欣赏**秀?这群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秋叶红正心中大骂,见那糊涂路一面解下外袍,薄薄的内衬衣裳,露着一大片红铜胸膛冲自己走来。
想干什么?想干什么?
看着她满面的惊恐愤怒,糊涂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伸手扯住她的衣裳。
撕拉一声,秋叶红发出一声闷闷的呜咽。
夕阳衔山,暮霭四起。
一个水塘前,大黑狗对着几个将士从水里捞出来的水淋淋的几团狂吠。
站在一旁的史玉堂面无表情,直到看到拨开的衣裳中露出一件豆绿缎面折枝金镶边圆领袍,经过水的浸泡,皱巴巴的变形,并且示威一般,撕裂成几段,他的脸瞬间扭曲。
将士们催着大黑狗再去嗅,但大黑狗却始终在原地打转,对着衣裳狂吠。
“侯爷,线索断了…”将士们带着失望回禀道。
史玉堂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目光依旧盯着那件撕裂的衣裳。
“我打死你…”李青从一旁扑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将士们发出一声惊呼,看着史玉堂踉跄后退。
李青在上前,呼啦一群侍卫就拦住了。
“我…我…”李青举着拳头,似乎气的浑身发抖,然后将这个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我怎么就没狠心带她走……她骂也好伤心也好恼我也好,也好过…”
史玉堂站在哪里没有动,任嘴角的血滴滴的下来,染红了衣襟,他的视线投向空中。
阴沉沉的半空中,似乎浮现那个姑娘的笑颜。
“答应我哦,要是再吵架,不管谁的错,你先转身哄哄我好不好?”
有一滴冰凉的眼泪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转身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一个月后,京城已经春意浓浓,柳枝抽绿,而此时的庆州还有有残雪未化。
暮色沉沉中,两个大汉纵马跃上一处缓坡,抬目四望一刻,不知道看到什么,拢手在嘴边发出一声长啸。
隐隐的似乎有长啸声也从远处飘来。
两人调转马头,沿着缓坡奔回来。
“糊涂路….”他们脸上带着喜色,快速的说起来。
围着一堆篝火的几个汉子中的一个穿着大皮袍子的男人站了起来,面上也显出几分笑意,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他转过头,看着裹着拖地的大袍子,头上的大帽子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秋叶红。
“到家了。”他说道。
呸,秋叶红伸手扶了扶帽子,看了他一眼,她的嘴里还塞着一块布,跟火光照的红彤彤的脸相衬,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不就是一条狗….”糊涂路扯了扯嘴角,眼中浮上一丝不解,“你要是表现好,要多少有多少….”
秋叶红怒目而视,忽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一条狗,那不仅仅是一条狗……
和她一样悲催的命运的就是这条狗了。
“一条狗就值得你哭,那我族几百人命呢?”糊涂路面色阴沉,扬手一掌。
秋叶红下意识的缩头,帽子被打飞了,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
糊涂路哼了声,没有再动手,一摆头对其他人说了句话。
秋叶红猜测是给她戴上帽子之类的,因为一个男人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帽子,胡乱的将她的头发揪起来塞进帽子里。
做完这一切,那男人忽的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眯着眼端详。
秋叶红报以怒目而视,同时嫌恶的摆头。
那男人哈哈笑着转身对其他人说了句话,又扳过她的脸,让大家看。
在这些男人赤luo裸的注视下,秋叶红脊背上冒出一层汗。
糊涂路闻声看过来,皱着眉说了几句话,男人便有些讪讪的松手走开了。
秋叶红心内稍安,觉得自己也许该对这个糊涂路态度稍好一点,至少表达一下士可杀不可辱的决心。
伴着啪啪的篝火声,她的视线不自觉的又投向来时的路,茫茫四野,并没有奇迹出现.
而身后却传来马蹄声,似乎有大批人马过来。
怀着一丝期盼的秋叶红扭头去看,一大队人马从缓坡对面跃过来,为首的是一批极神骏的黑马,正一马当先的向他们驰来,马上人头上红锦裹发,身披红锦大氅,后面十余步远紧随十几骑。
“哥哥!”那女子不待走近,就跳下马,张着手一头扑进糊涂路的怀里。
她说的汉话,秋叶红忍不住定睛去看,那女子已经从糊涂路怀里探过头。
“还是哥哥厉害,这么快就把人弄回来了”她笑眯眯的说道,一面看向秋叶红,”郡主,好久不见了。”
真是阴魂不散啊,秋叶红瞪大眼,表达怎么又是你的惊愕。
春花看清秋叶红的模样,咯咯娇笑,拉着糊涂路的手叽里咕噜的就是一串问话。
身后的人马这时也跟近了,纷纷下马跟这边的人热情的拥抱拍打。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血腥气。
秋叶红皱皱眉,看到那些人的马背上或多或少的都载着布袋,还有的绑着铁锅,而最后的几个马背上,却是人,瑟瑟发抖的女人。
秋叶红大惊,站起身来,看清那些女人身上穿着都是汉服。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糊涂路挥挥手,招呼众人上马。
“哥哥还这么照顾她?”看着秋叶红被糊涂路拎着马背,春花带着一丝不解笑道。
这叫照顾?秋叶红摆了摆脸,让她看自己脸上还没消散的巴掌印,她的手因为长期被捆绑着,已经勒出深深的伤痕……
“你看什么看?”春花竖眉暴怒瞪她,将手里的马鞭子一甩,“都是你,害我哥哥失了封地,还受了大汗鞭刑……”
“乌兰。”糊涂路喝断了她的话。
乌兰?是她真正的名字吧,秋叶红看着她,对于她的话不是很明白。
乌兰哼了声,拍马向队伍最前去了。
“你们有句话怎么说的?技不如人?”糊涂路开口道,一甩马鞭子,“是我小瞧小大夫你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
当初?他们认识吗?他们见过面吗?秋叶红很想问问,马跑得很快,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贴紧他,这样总好过被横放在马背上吧。
秋叶红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身前身后那几个被横放马背上的女人身上…….
“哥哥前方的乌兰大声喊道,同时将马鞭子往左边一指,带着几分得意,“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战果!”
秋叶红自然跟着看去,不由大惊。
不远处火光冲天,这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落,伴着乌兰的话,那些马背上的女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
爹….
娘….
儿…
伴着她们的哭喊,以乌兰为首的众人发出大笑,更有人抽出残留着血迹的马刀,举起来,一面纵马狂奔,一面发出呼喝声。
窝阔台人在边境烧杀抢掠,动辄灭村灭城,性情残暴之极.
这些话秋叶红听史玉堂说过,也听富文成说过,但是都没有今天这一匆匆的一眼来的震惊真切.
这是真的,真实的血淋淋….
伴着女人的哭声,野蛮的叫喊声,秋叶红脊背发凉的被栽在马背上一路向西而去.
天黑下来时,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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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愿意效劳
第二百零六章愿意效劳
这是一片聚居地,不远处还有隐隐的城池,此时篝火遍地,人声鼎沸,看着这群人呼啸着进入营地,四面围过来许多欢呼的人.
东西很快被分发下去,女人也被扯了下去.
哄哄的笑声很快湮灭了那几个女人的哭声求饶声,也有人来扯秋叶红.
有人看到了大声说了几句话,那人忙松了手.
秋叶红被拎到一座超大的帐篷里,足足有数十支牛油巨烛一齐点亮,照耀得如同白昼。
秋叶红不由闭上眼,耳中听得满室的说笑,声如轰雷,其间还有女子们的调笑.
看到她进来,帐子里的说笑停了,无数目光射了过来.
一个男人跳出来,一把拿下秋叶红头上的帽子,又扯下她的袍子.
屋子里顿时笑声大起,议论声嚷嚷.
“好货色!”有人用汉话喊道,”我出五头牛来换.”
“我出十头!”
你奶奶的,秋叶红站在帐篷中央,她微微抬起头,看到帐中的主座上,糊涂路正低着头,用刀子割着一大盘不知道什么的肉大吃着.
“十头?”他哈哈笑着,抬起头,”这个女人,最少值三百头牛马的”
三百头,帐篷里的男人女人都瞪大眼.
“上一次毡毡儿弄到的那个女人你们见了吧?被大汗要了去,也不过给了二十头马…”有人高声大笑,”那女人…啧啧……倒也是值得…这个,这个…”
他挥着手里的刀子笑,似乎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所有人都笑起来.
“这个女人…”糊涂路停止了笑,一扬手.
秋叶红只觉得一道寒光迎面扑来,噗的一声,那用来割肉刀子将她的裙角定在地面上.
帐篷里被他这动作引得一片鼓掌叫嚣声.
“这个女人…”糊涂路大手一挥,制止大家的叫好,指着秋叶红,”这个女人,就是永兴军的兽医郡主!我们这一次的瘟疫就是拜她所赐!”
此话一出,那些大笑炎炎的人们都愣住了,有人挥挥手,那些陪坐在侧的女人们忙起身出去了.
前一段的瘟疫,对窝阔台的普通民众来说自然是天将之灾.但对于当权者来说,自然知道因由.
“当时咱们马群出现此症,是我向大汗提议派人运送进永兴军内,却不料….”糊涂路说着话,双手撑在面前的矮几上.
他的话就此打住,但在场的众人都神色黯然.
却不料他们期盼的结果的确是出现了,但却是在他们身上.
感觉满屋子仇恨的目光,秋叶红忍不住撇撇嘴,觉得他们这就有点不地道了,打仗嘛,输赢本来就是赌博嘛,愿赌服输才是…….
“就是这个女人,让大汗责罚我部让出了肥美的封地,这一次瘟疫,粗略估计损失的牛马有几百头,你们说,她值还是不值?”糊涂路沉声说道.
营帐中哄得爆发出一阵呼喝,更有人扬起手里的刀,秋叶红瞧着阵仗,这些人恨不得将自己当场砍死.
“我只是个兽医,我不过是治好了马病而已,那些别的,怎么能怪我?”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被嗡嗡的议论声掩盖.
但糊涂路的视线一直顶在她身上,因此也看到她喃喃嘴动了,一摆手,营帐里安静下来.
大胡子遮住他的脸,但眼睛里闪着一丝寒森森的笑,他冲她抬了抬手,所有人的视线又投过来.
秋叶红咬了咬下唇,便又说了一遍.
有人很快做了翻译.
“小大夫可真是谦虚.”糊涂路哈哈笑道.
不过秋叶红可不认为他的笑是愉快的笑.
“军报我们劫了,”乌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喝道,”上面都写了,你这个郡主的高帽子带了可真够高的!”
秋叶红神色一暗,她自然知道那些高帽子是为什么要带到她头上的……
那婚事这辈子是不用想,说不定此时她已经成皇家通缉的要犯,冒充皇族,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那个人也从此再也见不得……
或许他也在恼恨自己这个骗子…….
自从得知身世后,她还没有来得及认真的想这件事,就被突然的绑架占去了心思,没想到会是在这个地方这些人面前,那铺天盖地的哀伤绝望袭来.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泉涌而出,她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掠过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哭得死去活来的,营帐里的人到没什么意外,反而觉得这女子哭是因为乌兰说对了,才无言可对哭起来的,一时间嗡嗡声斥骂声一片,很快盖过了秋叶红的哭声.
糊涂路没有说话,而是皱了皱眉头,这一路上,这算是她第一次哭吧.
情真意切的哭……为了什么?
“此等罪人,拖出去砍死才是…”多半的人义愤的建议.
还有另一半建议别浪费这么好的皮囊,不如先….
这意思大家心领神会,爆发出一阵怪怪的笑.
这笑声让秋叶红回过神,她想到那些被拉走的女人们……
“大人,小女子本就是个兽医,且不说又受了皇家的封赏,一则医者本分再者,这些事也由不得小女做主啊.”她扑通跪下了,眼泪汹涌,”小女,小女…”
她抬起头,看着主位上的糊涂路.
“小女愿意为大人效劳,”她叩头道,”求大人给小女一个机会.”
营帐里就又响起哄笑,不外乎是你这个女人对咱们能有什么可效劳的.
“糊涂路大人女人多的是,该效劳的自有人效劳,你又有什么过人之处…”有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
乌兰也哼了声,因为营帐里燃着大火盆,她解下了红锦大氅,华美艳丽的服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姿,冲秋叶红嗤了一声.
秋叶红撇撇嘴,什么跟什么!
“大人.”营帐外冲进一人,面色惊恐的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叽里咕噜的说出一串话.
随着他这串话营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站了起来,议论纷纷.
秋叶红还跪在地上,趁着他们忙着讨论什么,便止住了哭,悄悄的伸手试探着去拔定住自己裙角的小刀子.
涂路的声音传过来,让她受惊抬起头,看他伸手点着自己.
“大人,大人有何吩咐?”秋叶红立刻摸了把眼泪,堆上忠诚的笑点头问道.
“外边有一匹马,你去看看.”糊涂路站起来,大步走下来,又用蒙语说了一遍.
营帐里正议论的人都惊讶的转头来看秋叶红.
“糊涂路…”他们乱摆着手,一面激烈的说话,一面伸手向天,似乎在敬拜什么.
糊涂路笑着说了几句,大家才慢慢的停下争论,一脸怀疑的看向秋叶红.
“给你这个机会,让大家看看你能为我效劳什么.”糊涂路说道,一面走过她身旁,微微一弯身,并没有拔下那地上的小刀子,而是将她的半边裙子撕裂了.
靠…
秋叶红心里骂了句,屋子里男人们的视线立刻从她上半身挪到下半身…….
糊涂路冲身后的乌兰摆摆手,乌兰笑得乱颤,慢腾腾的将自己的袍子解了下来,扔给秋叶红.
“小大夫,委屈你啦.”她咯咯笑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秋叶红忙穿上,乌兰跟她身量差不多,倒也合适.
被推搡着出了营帐,外边已是人声鼎沸,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念念有词的拜着什么.
涂路伸手一指.
秋叶红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错落有致的蒙古包阴影里,一双碧绿的眼正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野兽?狼?老虎?狮子?豹子?
他不会让自己像罗马角斗士一般,跟野兽挣一条命吧?
“大人,小女是兽医……”秋叶红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诺诺道.
“就是是兽医才让你去.”乌兰在后推了她一把,瞧她的样子就不顺眼,不耐烦的对糊涂路道,”哥,药方弄到了就够了,将她交给二王子去,献给大汗也是功劳一件,咱们也好翻身,是死是活,关咱们什么事…….”
被她推出去的秋叶红听到了,立刻又缩了回来.
“大人,她又开始掉眼泪,”那瘟疫的事真的不管我的事,我就是配了个药方,到贵国境内散布瘟疫的事,不是我干的,我一个小女子,为这么大的事顶缸,说出去也没信啊…”
不知道那军报上怎么写的,竟yin*的他们不辞路途艰险,硬将自己劫了过来,其实要是真劫的话,秋叶红不厚道的想,还不如劫王华彬更有说服力.
“我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乌兰大怒,”怎么?在这里你还要给我摆郡主的架子?呸,你什么家底我还不知道?”
“是,是,春花姑娘,咱们好歹算是旧相识,俗话说熟人见熟人,两眼泪汪汪….”秋叶红忙点头哈腰的对她赔笑道.
糊涂路噗嗤笑出声.
“大人,”秋叶红忙说道,”小女没说瞎话,既然您是春花姑娘的哥哥,那必然知道小女跟鬼魅曾经算是同事一场…”
“什么鬼魅?你在骂我?”乌兰皱眉道.
“哪里,哪里,在我们的话里,这是贵,高贵的贵,妹子的妹,就是说大人很高贵,你作为的他的妹妹,自然也高贵…”秋叶红忙说道,
能拖一时是一时,这么多人在前边挡着,那野兽总不能专门挑自己吃.
“闭嘴!”乌兰皱眉喝断她,似乎有几分气急败坏,”汉人的东西,我们才不要知道!”
咦?秋叶红心里嗤了声,看起来你们兄妹二人汉话说的挺溜的嘛,再说你们的长相…
秋叶红的目光就不自觉的看向乌兰的脸…
“你看什么?你看什么?我挖下你的眼!”乌兰忽地大怒.
“好了!”糊涂路打断她,伸手抓起秋叶红的胳膊,”放心,既然要看你本事,就不会轻易让你送死.”
被他拉着,跟着他的大步子秋叶红踉跄的穿过跪在地上不停叩头的众人,走近那个碧绿眼睛所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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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做有用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做有用的人
“孟和腾格里!”
走来一路,秋叶红听到大家嘴里跪拜的都是这个.
“这是一匹马.”糊涂路说道,”这几年总是有马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大家都说是天神降临的惩罚,因此都要献祭,那么,依小大夫看是什么惩罚呢?”
他说着话停下脚步,将秋叶红往身前一带.
秋叶红就跟碧绿的眼对上了,马喷出的气息熏得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紧跟着糊涂路而来的人们高举着火把,将这里照亮,那匹躲在阴暗处的马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
正不安的刨蹄的马大惊,扬蹄发出一声嘶鸣.
“孟和腾格里!”秋叶红忍不住也喊了声.
原来是匹马!是匹病马!
糊涂路看向她,还没说话,就见秋叶红伸手.
“给我刀!”她头也不回的说道,目光还停在那骤然被火光照亮而惊恐乱动的马身上.
没有回应.
秋叶红转过头,看身后的糊涂路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眼神很阴森冰冷,虽然说史玉堂的眼神也不怎么温暖,但至少没有血腥气.
“快给我刀.”秋叶红忙说道,”多谢大人给这个机会,小女定当全力以赴尽心尽力做牛做马为贵族的牛马效力……”
她的话没说完,糊涂路拔下腰里的跨刀递过来.
刀一入秋叶红的手,立刻三四个人围上来,虎视眈眈的挡在糊涂路身前.
秋叶红抿嘴一笑.
站在人后的糊涂路神色微凝,这是她头一次笑,不作假不夸张的笑,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举起的刀反着火光,让人眼睛不由微微的躲闪,伴着众人的惊呼,秋叶红的刀刺向了马的眼睛.
“孟和腾格里!”所有的人都惊呼着跪下了.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扬蹄跃起,原本在四周抓着马的大汉们,早已经跪下谢罪天神了.
秋叶红吓的忙抱头,马蹄并没有踢下来,糊涂路双手紧紧勒住马缰绳.
“糊涂路,不可.”有年长的站出来劝道,建议按照常例献祭才是.
看着嚷成一片惶惶的众人,乌兰哼了声.
“不过是病而已,没见识的……”她低声道,说了这话,又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站起来的秋叶红正好听到,便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瞧她这样子分明是瞧不起这些窝阔台人,但好像对汉人也很排斥,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是不是有机会策反她?
“如何?”糊涂路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秋叶红忙凝神看向马,一面口中道:“两眦溃烂、眼胞翻肿、闪骨生淤…”手下不停查看了口色脉数,“唇舌鲜红、脉弦数,这是急性骨眼….”
说着话她提着刀,飞快的刺破耳尖、三江、胸膛,血瞬间涌出来。
惶惶的众人此时都已经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着那双吓人的碧绿的马眼已经被血遮住。
“给我冷水。”秋叶红扔下刀,又道。
听懂汉话的人面色迟疑的看向糊涂路,糊涂路点点头,乌兰大声的在向众人说着什么,那些跪地的汉子们已经起身了,惶惶的接过糊涂路手里的马缰绳。
有人拎来一大桶水,秋叶红拎起来对着马头就泼了过去。
“好了。”她放下桶,拍了拍手说道。
所有人都瞪眼看着她。
“可能是这匹马不听话,”秋叶红冲他们笑了笑,歪着头道,学着他们的样子举手向天,“神给它一些惩罚,出点血就算恕罪了。”
听懂的人很快就将这话翻译过去,大家的神色才松懈下来,将信将疑的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还真….”围在糊涂路旁边的男人们惊疑不定的说道,真的是兽医?
糊涂路点点头,“当年我描述江南地图时,就见识此女的神技了。”
“哦原来大人早就见过。”众人恍然。
“此女当时剖腹疗牛轰动了整个绍兴府。”糊涂路微微一笑。
“剖腹?”众人惊讶问道。
糊涂路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懊悔,“当时若是将她劫回来,又或者杀了,也不至今日我族遭此大灾……”
所有人的视线又都投向那个女子,她也正侧着脸悄悄的打量他们。
杀了……
“既然如此,杀了也太可惜了,”一个年长叉着手慢慢的说道,“该献给大汗,让她弄点更厉害的瘟疫,汉人有句话怎么说的,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糊涂路接过话道,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不过,大汗如今在大王子的挑唆下,一心要跟汉朝交好,这个女子既然是个郡主身份,要是让大王子知道了,一定会交还给汉朝…”另一个人思索一刻说道。
众人皆点头,话说这个大王子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咱们窝阔台人马上纵横天下,缺什么抢就是了,怎么可以像个娘们似的去给汉朝皇帝邀宠,只恨大汗年老受其媚惑。
“无妨,暂且隐瞒她身份,只告诉二王子,”糊涂路说道,“大汗最近身子如何?”
他这话让众人心领神会的一笑。
“二王子已经几次派人来问大人你回来没,只怕是….”几个人低声笑道。
糊涂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点了点头,“我明日就去行宫。”
马已经安静下来了,低着头吃草,一群牧民好奇的围在一旁看,一面议论纷纷,看向秋叶红的眼神也颇有些不一般。
秋叶红很想跟他们套套近乎,无奈言语不通,正笑得脸发僵,被糊涂路扯了走。
“别想跑。”他将她推到一个小小的帐子前,沉声说道。
这简直是笑话,往哪里跑?地形还不熟悉呢,秋叶红撇撇嘴,脸上堆起笑,恭敬的点头道谢。
“…能为大人效劳实属小女荣幸,小女哪里敢起这样没良心的心思….”
糊涂路嗤了声。
“我说真的,”秋叶红叹了口气,苦笑一下,“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如今只怕已是朝廷的通缉要犯,抓住了必死无疑….”
这话到让糊涂路有些意外,他似乎想问,乌兰在远处喊他。
“想活命,做有用的人,别的,省省心思。”他不再多谈,扔下一句,给一旁的守卫交代几句,大步而去。
秋叶红冲他竖了个中指。
她自然知道,能留自己到现在,还不是因为自己有用,那么她必须要让自己更有用,才能多求一段时间的平安,这个不用他吩咐,至于别的心思,就不劳他操心。
至少目前性命算是无忧了,至于明日的事,明日再想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睡一觉,迈进营帐,一头栽在地毯上。
听着营帐内扑通一声,就没了动静,帐外的两个守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就要掀帘子看,被另一个拦住了。
“看看嘛,这小女子长得倒不难看…”被拦下的人嘻嘻笑道,想象着也许趁机能看看营帐里的春色,一面往一边努了驽嘴,夜风中似乎有男子的狂笑女子的尖叫哭泣传来,“比那些货色好多了…”
另一个啪的打了他的手一下,往依旧灯火通明的大营帐摆了摆头,“你也知道货色好,别自找没趣…”
那人就悻悻的垂下手,有些不甘心的嘀咕道:“大人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大人说过了,抢来的东西都是大家的,平分….”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了一会,才觉得除了刚才那一声,营帐里就再没了声音,这下都有些不安心了,忙一起打开了营帐。
秋叶红面朝下,趴在地毯上睡得流哈喇子。
此时的开封府皇宫里,也还有人尚未入眠,崇政殿里灯火通明,宫女内侍小心的侍立在两边。皇帝面带忧急之色,在丹墀上走来走去,他不时的向外看去,看到以宰相为首的一大批官员匆匆而来,才松了口气。
深夜皇帝紧急召见,是因为边境又送来急报,才结盟未多日,窝阔台人又在边界无端生事。
“那窝阔台大汗时日不多,听闻其二子相争的厉害,大王子一心与我交好,但二王子却…”
“这一次事,定然是二王子所为….”
“臣以为此乃边臣妄生事端,实无大患,臣料窝阔台未必敢再毁约,陛下不必忧急….”
大殿中议论纷纷,皇帝坐在龙床上,面上却没了先时的忧急,甚至伴着大臣的争论,思绪忽悠悠的飘了出去。
其实皇帝根本就把这次窝阔台交好之盟当回事,这个族众,可能是因为所属的地界相比于其他几个汗国太过于贫瘠的原因,生性凶猛狡诈,不讲情理,出尔反尔,皇帝清楚的知道,他们骨子里最终的目标,是陕西路的大片地界。
与此同时,皇帝的最终目标则也是他们的地界,上一次试战余威尚在,何不……
“众位爱卿,如是他不守盟约,朕便应战便是!”皇帝大手一挥,打断了朝臣的争论。
满朝臣带着几分惊愕看向皇帝,要备战了……
众臣再商议一刻,便都告退了,皇帝让史玉堂留了下来。
史玉堂的脸色不好,杵在一旁不说话。
“慧娘她还是没有消息?”皇帝摸摸鼻子,示好的说道。
这些日子,史玉堂很少上朝,李青也不见了身影,就连追踪富文成的侍卫早已经被甩开了,而引起这一切的富慧娘,更是如同泥牛入海。
这话只要有人问一遍,史玉堂就觉得心口被人打一拳一般,他恩了声没有说话。
“如果是哪里的劫匪所为,也该提条件了…”皇帝接着说道。
“不是一般的劫匪。”史玉堂打断他。
皇帝一愣,“那是何人所为?”说着眉头一皱,看着史玉堂道,“可是要要挟你?”
这可不好,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史玉堂,孰轻孰重的干系,又觉得此时说只怕要惹他更恼,又觉得史玉堂不用自己提醒,他一向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人…
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皇帝皱了皱眉头,下了结论,果然红颜多祸水。
“陛下可记得前一段我军报被劫?”史玉堂说道。
皇帝点点头,“这跟慧兰郡主有关?”
“王华彬回程途中遭遇伏击,幸好地方守备力勇抗敌,才使其免遭毒手。”史玉堂又道。
这个皇帝也知道,王华彬伤了一条胳膊,他已经多多赏赐以示犒慰。
这是因为军报泄露了,窝阔台人得知瘟疫起因而实施的报复。
“臣认为,慧娘是被窝阔台人劫持了。”史玉堂说道。
皇帝错愕,随后笑起来,“谁?窝阔台人?劫持她?千里迢迢的来京城?就为了她?”
这可真是笑话!
“陛下,”史玉堂看向他,淡淡道,“此次瘟疫战,慧娘是头功。”
皇帝噎了下。
“果真是她的头功?”他有些惊异。
“臣上书中所说皆为实情,并无夸大之词。”史玉堂看着他,沉声说道。
那些描述赞誉慧兰郡主神药神技神安排的话,皇帝根本就没当回事,他认为这完全是史玉堂为了他们顺利成亲才如此安排的,当然,也不是说她没功劳,这孩子的兽医技能皇帝也是认可的,但说破天兽医不过是一个兽医而已。
皇帝就笑着说了出来。
“一个兽医而已?”史玉堂微微一笑,重复一遍,“陛下,可召陕西经略使吴大人,永兴军元帅来,一问。”
问一问他们攻入窝阔台境内,那遍地死牲畜,没断气就被掩埋的染病的人,混乱的仓皇逃亡民众,让永兴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场面。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牵强的笑了笑,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依你这么说,齐大人等人的技艺还不如一个慧兰郡主?”
史玉堂嘴角微微一笑,“这个,臣外行人,看的只是热闹,陛下可召齐大人王大夫问一问便是了。”
这分明就是答案了,皇帝的脸色就凝重起来,要真的是这样,这么有用的人,落到窝阔台人手里,再弄出一些新的厉疫…….
“慧兰郡主深明大义,断不会…”皇帝喃喃道,断不会做出叛国反助窝阔台的事,一定的,只要是我朝的子民,这种事…
史玉堂没有说话,眼神幽黑的看向皇帝。
皇帝就觉得心里一阵发凉,这该死的窝阔台人劫走人的时候太不对了,怎么偏偏正是大家闹得有些不愉快的时候?
还不如早点让他们成亲,这样就是被劫走,身为开国侯夫人,一定也会是个内应,但是现在…….
皇帝攥紧了拳头,不理智的心里骂了句娘。
这该怎么办?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用等他正要对窝阔台宣战,窝阔台只怕就要先攻过来了…
“臣请陛下准许臣离京。”史玉堂俯首躬身说道。
“朕准奏。”皇帝毫不迟疑的答道,一面站起来,“朕准你任意调度永兴军。”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殿外有内侍尖声喊道:“陛下,陛下,太皇太后不好了….”
皇帝与正要走出大殿的史玉堂面色皆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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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不能应
第二百零八章不能应
自从那一日得知富慧娘身世又经历富文成一吓,太皇太后就躺下起不来了,病情时好时坏,让皇帝忧心的很。
来到太皇太后寝宫,皇后等一干妃嫔都在,皇后红着眼,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泪,其他的妃嫔都在无声的流眼泪.
瞧着样子,皇帝和史玉堂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些人的行礼,一起跑了进去.
正在太皇太后榻前诊脉的是周老太医,见他们进来,忙站起什么施礼.
“无须多礼.”皇帝一抬手,就坐在床前的瓷凳上,握住太皇太后的手,一声声皇祖母唤着.
太皇太后双眼微闭,脸色蜡黄.
史玉堂拉着周太医问,周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史玉堂的眼圈就微微的红了.
这个人虽然辈分上来说他得唤一声老姑,但却是亲手将他带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一般.
他也慢慢的在榻前跪下了,看着太皇太后的脸.
皇帝轻轻唤了几声,太皇太后慢慢睁开眼,目光呆呆的看了皇帝一会.
“陛下,”她的眼睛一亮,被皇帝攥在手里的手就用力要抓住他,”陛下,媛儿好想你,你怎么丢下媛儿不管了….”
皇帝一愣,旋即眼泪就下来了,媛儿是太皇太后的乳名,她这样自称,自然是把自己当作爷爷了.
已经认不得人了?皇帝的心顿时冰凉.
史玉堂忍不住唤了声,声音有些哽咽.
太皇太后的视线就移了过来,看到他更是面上浮现笑,如同小姑娘般的笑.
她伸过手,史玉堂忙握住.
“哥哥…”她咧着嘴笑,”哥哥,媛儿好想你,你做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来看媛儿,媛儿一个人好害怕…”
史玉堂鼻头酸涩,太皇太后很喜欢他,喜欢到宠溺无比的地步,一是因为自己作为开国侯家继承人的缘故,二则是自己跟老侯爷长相相近的缘故.
太皇太后自小失父,可以说是老侯爷一手带大的,兄妹二人情分匪浅.
“皇祖母.”皇帝嗓子发涩的提高声音唤道.
太皇太后的目光就一怔,旋即闭上眼,吓得皇帝与史玉堂一阵乱,周太医忙过来,施了针.
太皇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的又睁开眼,视线先落在皇帝身上.
“潭儿.”她慢慢的展开笑颜,”不要急,不要伤心,这是难免的一步…….”
这一声潭儿立刻让皇帝眼泪流了下来.
“奶奶.”他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奶奶,孙儿不让你走,孙儿这就大赦天下为奶奶祈福,奶奶会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就咧嘴笑意更浓,“莫说孩子气的话,皇帝这么大了!”
她的神色微微一凝,“只是慧兰的事…”
她没有再说下去,长长的吐了口气。
“奶奶放心,慧兰还是妙莲郡主的女儿,不管她回来还是……”皇帝顿了顿,紧紧握了握太皇太后的手,以示决心,“会回来,孙儿一定找她回来,加封她公主,绝不将她外嫁。”
太皇太后的神色缓了下来,握着皇帝的手喃喃道:“我是等不到见她一面了,这孩子一定很怨恨我……”
皇帝摇摇头,强笑道:“慧兰不会…奶奶对她的好,她心里一定知道…”
太皇太后就慢慢闭上眼,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爱也好,恨也好,又如何?我这一辈子还在乎这个……”
看着她似乎睡着了,皇帝看了看周太医,周太医才要过来,太皇太后又睁开眼,倒把三人吓了一跳。
“堂儿,”太皇太后伸手向史玉堂。
史玉堂忙伸过手,红着眼唤了声老姑。
“堂儿,你要答应我,”太皇太后似乎用尽力气,重重的攥着史玉堂的手。
史玉堂似乎料到她要说什么,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你要答应我,绝不娶慧兰。”太皇太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史玉堂的脊背绷紧,皇帝拍了下他的后背。
“快答应!”皇帝急道。
史玉堂摇了摇头,挣开太皇太后的手,退后几步,叩头。
皇帝大怒。
太皇太后竟然挣着抬起上半身,抓住床沿,“你答应!你答应!否则我死不瞑目…”
“史玉堂!”皇帝怒喝,上前就给了他一掌。
史玉堂依旧叩头,却不说话。
皇太后指着他,一口气没上来直直的倒了下去。
满屋子的人都乱起来。
自此之后几天内,皇帝暂停朝事,亲身侍候太皇太后,又亲自带众臣祷于天地、宗庙、社稷,减天下死罪一等,流罪以下释之。
但太皇太后的病并没有好转,庆寿二年的四月初二辰时三刻薨,举朝举丧。
四月十六,史玉堂起身往延州去,走之前皇帝召他入宫。
“你这孩子啊。”皇帝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史玉堂始终没有答应太皇太后的要求,为此皇帝很是生气一段日子。
“你就不能说说好听话,哄她一哄……”皇帝教导道。
史玉堂摇摇头,“那句话,宁愿死,也不能说。”
男人深情可不像个男人,皇帝腹议道。
“万一…”皇帝想了想说道,“只是万一啊,你也知道,窝阔台人的性情,此时必定深恨慧兰郡主,万一她已经……”
这句话就如同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史玉堂只觉得呼吸一顿,他不由闭上眼。
“如是如此,臣,自是终身不娶。”他慢慢说道。
皇帝有些震惊,真的假的,但他深知史玉堂的为人,这孩子日常话少,又不怎么讨喜,但却是说一是一的人。
这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敢说这话,真是太不像男人了!
皇帝心里再次腹议。
“有你如此心意,慧兰真是有福。”他叹了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去吧,朕给你们准备新婚大礼,待你们回来。”
史玉堂纵马离京时,有福气的慧娘正追着被一只出来偷食的黑狗吓的四散跑的小羊,只跑的她喘不上气来。
“你们…你们这些欺生的小崽子…”秋叶红叉着腰喘气道,“姑奶奶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你们还不知足…”
拢到身边的小羊有十只了,余下的五只已经跑的没影子了,不知道便宜哪一家去了.
远处有人高声招呼她,秋叶红的视线从四周收回来,忙赶着剩余的羊走回去.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窝阔台妇人,看到她憨厚的笑了笑.
二人语言不通,秋叶红也冲她回笑,那妇人便指指天,秋叶红明白的她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放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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