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舒晴和张亦周一起回到医院里时,走廊上只剩下庄敬伟、李欣还有舒慧颖了。
庄敬伟和李欣似乎有些尴尬,舒慧颖还好,只是淡淡地望着玻璃窗里的人,不言不语。
舒晴走到母亲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临走前,似乎迟疑了片刻,舒晴侧过头去看了眼张亦周沉默的容颜,还是对椅子上局促的两人说了句:“爸,李阿姨,我和我妈先走了,今晚就麻烦你们在医院守着了,明天早上我来送饭。”
李欣受宠若惊地真起身来,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大老远赶回来,多休息休息,明天我去下面的食堂打点饭上来就行的……亦周,送送你舒阿姨和晴晴。”
舒慧颖看了舒晴一眼,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动怒。
舒晴婉拒了李欣的好意,最后看了张亦周一眼,和舒慧颖一同走了。
电梯合上的那一刻,她低低地问了句:“妈,你怪我吗?”
电梯里的四壁光亮如镜面,反射出舒慧颖浅浅的笑意。
“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多少年的事了,你都看得开,我又怎么会看不开?”
镜面里的女人虽然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皱纹,鬓发里也有不少银丝,可这一次的笑容发自真心,竟真有那么几分温柔美丽。
她叹口气:“我只是不甘心,不愿意承认自己也间接造成了这段失败的婚姻。”顿了顿,她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不过不管过去多少年,我还是会对庄敬伟耿耿于怀,要是离婚了再找李欣,那是一回事,婚内出轨绝对是他的责任!”
舒晴义愤填膺地帮腔,“嗯!他的责任!必须的!”
舒慧颖笑得有些无奈,看着女儿终于松口气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酸楚。
作为一个女人,她不是圣人,哪里那么容易原谅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伤害的人?那是言情剧,不是现实。
她仍然无法释怀,无法原谅庄敬伟和李欣当初背着她有了瓜葛的行为,那是对她的自尊和傲气最大的伤害。
可是庄敬伟也是舒晴的父亲,夹在自己和他之间,舒晴已经两头不是人很多年了。他或许是个失败的丈夫,她自己也是个失败的妻子,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失去了完整的家庭,难道她还要逼舒晴必须在父母之间选择一个、完全摈弃另一个吗?
她或许做不到原谅庄敬伟,可是绝对不会狠心到不允许女儿原谅父亲。
顾之的短信抵达手机时,舒晴正在洗澡。
舒慧颖看了眼茶几上响了几声的旧手机,皱眉念了句:“看吧,自己不小心丢了手机,活该用人家剩下的!”
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是走近卧室,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数了几千块钱出来,打算这个周末给女儿重新买一个。
舒晴在抹沐浴露,听见外面唠唠叨叨念她丢三落四的声音,厚着脸皮假装没听见。
舒慧颖把钱放在手机旁边的时候,拿起手机顺便看了一眼,手机开启了自动预览短信的功能,最上面那一排自动出现了短信内容。
“顾老师:我到家了,你早点睡。”
舒慧颖顿了顿,大着嗓门问了句:“你老师给你发短信了,说他到家了,要我帮你回一句吗?”
舒晴已经开始冲澡了,水声太大,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胡乱应了几句,还以为这是唠叨的后续。
于是客厅里,舒慧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上去:好的,谢谢老师,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
顾之正在喝酸奶,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指尖随意地拨动了几下,看见短信内容的时候,微微一顿。
半分钟后,舒慧颖这边收到回复:不客气,看你对外人内人都如此懂礼貌,为师甚感欣慰。
舒慧颖嘀咕了句:“这老师还挺平易近人的啊。”
然后又一字一句地回过去: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正准备发送,看着对方的回复那么多,自己的这么少,似乎有点不礼貌,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会好好学习,以优秀的成绩报答老师。
顾之还以为是舒晴和他闹着玩,比谁更官方,隐约为她的心情好转而感到欣慰,于是又回道:区区成绩就想报答我的大恩大德?我这个人比较实际,又视金钱如粪土,非美色不足以贿赂。
发完这条短信后,他全身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奇怪的是那头的人一直没有再回短信了。
就在他看了眼漆黑的屏幕,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时,忽然来电话了。
顾之唇角微扬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几乎是饱含笑意地拿到耳边,低沉温柔地发出一个单音:“喂?”
舒晴还在厕所里穿衣服的时候,忽然听见妈妈打电话的声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还以为你是好心好意的中国好教师,没想到是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
心里顿时一惊,她还没穿好睡衣就裹着浴巾急匆匆地奔了出来,“妈,你在跟谁说话?”
舒妈妈义愤填膺地还在朝着电话那头破口大骂:“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点!别以为谁都是你可以乱来的对象!你要是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姓顾的我跟你没完!”
姓顾的?
舒晴几乎是跳起来抢走了舒慧颖手里的电话,果断地挂断了,然后又急又惊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舒慧颖的表情愤怒得出奇,“你知不知道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顾老师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人模狗样的东西!我就知道现在的人多得是道貌岸然的禽兽,打着保护学生的旗号,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东西!你抢什么电话?难道还怕他不成?我告诉你,他要是敢打你的主意,我就是找到学校去也要让他身败名裂!”
舒晴傻眼了,好半天才找到舌头,“他……他怎么就人模狗样了?”
“我不过就是说了句你会好好学习报答他的传授之恩,结果他呢?你自己看短信!”说是这么说,手上却是毫不含糊地又从舒晴手里夺过手机,然后一字一句包含怒气地念道:“区区成绩就想报答我的大恩大德?我这个人比较实际,又视金钱如粪土,非美色不足以贿赂。”
……
“美色?这说得够直白够明显了吧?真他妈不要脸!我呸!”舒慧颖气得脏话都出来了,浑身直哆嗦。
舒晴的脸从毛孔深处的细胞一直红到了汗毛尖上,简直是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头疼又忐忑。
看来她妈完全没有往两人之间的感情上想,只十分主观地认为顾之想占她便宜……真不知道是觉得她这个做女儿的魅力不够,还是顾之看起来确实太像禽兽。
舒晴无语凝噎地看着妈妈又骂了好半天,终于十分肯定地抓住她的手,“妈,好了好了,顾老师这个人最爱开玩笑,口不择言,没有下限,他绝对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他都这么说了,还叫没有恶意?我告诉你,你就是太单纯了,不知人心险恶,这个社会上人面兽心的东西多了去了,前几天我看报纸还看到那什么地方有个中学男老师,不止性-侵学生,下手的还是个小男孩……”
越说越离谱了,舒晴简直是面红耳赤地跳起来,十分笃定又真诚地望着妈妈的眼睛,“妈,听我一句,我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要是顾老师真是那种人,我绝对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了!我向你保证,他都教了我们快一年了,风评十分好,平时也不跟女学生接触,喜欢他的人简直可以装一卡车每天跟在他后面了,他要是真想找个床……找个那什么女伴,也绝对轮不到我!”
又是一番好说歹说,舒慧颖终于半信半疑地收回了那些愤怒的措辞,转而问了句:“那要真是个玩笑,我把他骂了一顿,你以后在学校的日子会不会不好过啊?”
舒晴顿了顿,“不会不会,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不行,那我还是打个电话跟他说清楚,他要真是坏人,我再骂他一顿才解气,要真是个玩笑,我就帮你道歉,说我做家长的爱女心切,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舒慧颖念念叨叨的又要打电话了。
舒晴哪里还敢让她打过去,干脆把手机抢了过来,“我来我来,我来打!”
那边的声音蓦然消失以后,顾之神情莫测地盯着手机半天,站在客厅里没动。
他刚才做了什么?
……调戏小姑娘不成,调戏到了丈母娘?
生平第一次,顾老师体会到了一种想要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好几个念头,比如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道歉,或者找点什么借口改变对方的看法,要么直接到了Z市再解释,要么……他顿了顿,眼神微眯。
今天送舒晴回去,看到她的父母时,虽说没想过这么快就要抵达见家长这一个步骤,但总归想着是个开始,留个好印象对今后两人顺理成章地发展下去也是有帮助。
谁知道舒晴把两人撇得干干净净,只说他是个好心肠的法语老师。
笑话,哪个法语老师这么义不容辞、肝胆相照地不远千里送她回家?那个人若不是他顾之……某人眼里寒光一闪,有的心思不言而喻。
万籁俱寂中,有电话拨了进来。
顾之低下头来,看着屏幕上的舒晴二字,沉默片刻,才淡淡地拿到耳边,“喂。”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顾老师在丈母娘面前的第一次印象被我毁掉了╮╭
2.张亦周和顾老师的相爱相杀即将来临。言情3.听说大美人们最近不爱留言,作者她很蛋痛很忧伤_(:3」乙_的行为你们造吗?,潜水是很不高尚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喂?”舒晴的声音十分紧绷,虚着眼睛看了眼神情严肃的妈妈,很不淡定地问了句,“顾老师吗?”
顾之沉默了两秒钟,“不是,你打错了。”
舒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手机,上面写的是顾老师三个大字没错,刚才那声音也确实是他,于是又凑到耳边,“没打错啊,我直接翻的记录。”
顾之又顿了顿,声音很冷静,“既然是翻的记录,你觉得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
有人恼羞成怒了。
故事的结局就是,舒晴十分虚伪地不断跟电话那头的人道歉,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差点就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了。
“不好意思啊顾老师,我妈妈不知道你喜欢开玩笑,所以误会了你,说话也说重了点,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谁说我在开玩笑了?”
舒晴瞄了眼妈妈紧张的表情,恍若未闻地继续说:“我妈她就是爱女心切,以为你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假正经,你别怪她,现在社会上人面兽心的人太多了,她看多了那些负面报道,所以就自动脑补很多,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看起来很禽兽吗?”
“啊?什么?你没放在心上?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耿耿于怀呢,我妈也是,知道你是开玩笑之后,生怕你心里堵得慌,既然你没生气,我妈也松口气了——”
“舒晴,你当我在放屁吗?”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你也别放在心上。谢谢顾老师,还有啊,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舒晴——”阴测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与此同时,舒慧颖在用嘴型跟女儿说:“让我跟他道个歉。”
舒晴心头一惊,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抬头对妈妈如释重负地一笑,“不用了,顾老师说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还让我好好学习,不用担心那么多。”
舒慧颖还有些犹疑,舒晴赶紧拉了拉身上的浴巾,留下一句晚安,心虚地溜回卧室了。
一直从门缝里瞧见客厅的灯暗下来,舒晴才松口气,躲在被窝里给顾之打电话。
那边的人很快又接起来了,还是那种低沉的声音,“喂。”
舒晴刚说了一个字,不料这时候门被推开了,她赶紧一把将手机塞进被子里,乖乖做出准备睡觉的姿态,舒慧颖却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妈妈温柔的声音,“别担心,爷爷会好起来的。”
舒晴前一刻还狂跳不止的心骤然寂静下来,这个话题太沉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松开了握住手机的手,慢慢地坐起身来,抱住了妈妈的脖子,像儿时的小姑娘一样,依赖地靠在母亲怀里。
她说:“妈,你放心,不用担心我,不管爷爷怎么样,至少我知道我们都会陪着他,这样就够了。”
在舒慧颖的一时无言里,她在妈妈怀里蹭了蹭,笑着撒娇,“别把我当成小孩子,马上都要二十一岁了,很多事情都该学会独立面对了。”
舒慧颖笑了,“是啊,都能登记结婚了,那天办公室里的张阿姨还在跟我说呢,说是你和她家儿子差不多年纪,她从小看着你长大,还挺喜欢你的,要是你俩能发展发展,倒也是件好事儿。”
舒晴一顿,哭笑不得地又从她怀里钻出来,“妈,我才多大啊,你们都盘算着给我相亲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最后还是舒慧颖担心她连夜赶回来,身体疲倦了,这才叮嘱了几句,走出房间,替她关好了门。
隔了片刻,舒晴确定妈妈已经走远了之后,这才拿起电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了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沉寂。
“喂?”她小声地呼叫那边的人。
“嗯。”顾之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你在干嘛?”
“查资料。”
“什么资料?”
“去民政局登记需要带齐哪些资料。”
“……查这个干什么?”
对面的人沉默了两秒钟,“你妈都要带你去相亲了,我提前做点准备。”
“……”舒晴语塞,然后嘀嘀咕咕地说,“我妈也就是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顾之的声音带点笑意,“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以为我真想带你去民政局拿红本本?”
舒晴恼羞成怒,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像唐僧念经一样碎碎念着,念他往自己脸上贴金,念他自作多情,念着念着,终于被无可奈何的顾之打断。
“我在查关于心脏方面的资料,爷爷的病情比较特殊,我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不过心脏手术这方面我并不是很擅长,所以还要多看看案例。”
还在碎碎念的人忽然一下没了声音,好半天才低低地叫了声,“喂。”
“嗯,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温柔又低沉悦耳的声音,舒晴一下子红了眼,她想不通自己这样一个平凡又不起眼的女生怎么会遇见这样一个优秀又美好得无可名状的男人,他对她好,为她奔波,把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并且总是这么毫不计较地帮她。
相遇未到一年,他对她的好却好像已经融入骨髓。
这是否太快了一点?要是哪天失去了这份无所不在的关爱,她会不会不习惯?
想了想,她缩在被窝里,轻轻地说:“我想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他带她看了一场关于童年的电影,而今,轮到她坦诚相待了。
“好。”
舒晴的父母在离婚之前,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舒慧颖强势,嫌弃庄敬伟没有上进心,几十年了也还是个普通职工,所以家里长期硝烟弥漫——这些都是顾之之前就知道的。
而关于舒晴没有提到的那一部分温情脉脉的故事里,爷爷占有很重要的比例。
对于舒慧颖和庄敬伟的情况,爷爷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于这个两头受气的小孙女,他心疼得不得了。
庄敬伟的大姐二姐都生的儿子,后来四妹庄莉也生了聪聪,家里只有舒晴一个女孩子。小时候的舒晴活蹦乱跳的,会撒娇,还爱唱歌跳舞,很逗人喜爱,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爷爷几乎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她。
每逢周末,舒晴都会被送去爷爷家,爷爷是老中医,和街坊邻居相处很好,经常帮人看看病、把把脉,而街坊邻居们便把感激之情统统回报给了他的小孙女。
那些大妈大婶们经常做些好吃的东西赶在周末的时候送来爷爷家,每一个都爱去摸摸舒晴的头,笑眯眯地说:“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呀,真漂亮!”
这时候爷爷就会笑得合不拢嘴,大着嗓门儿叫她,“来,晴晴,给婶婶唱首歌!”
然后舒晴就会拎着那身亮丽的花裙子,十分有范儿地站起来,先双腿交叉鞠个躬,然后就又唱又跳地表演起来,“我们打从阿拉巴马来,还带着五弦琴,我们到路易斯安那州去探望朋友们……”
在爷爷家,远离父母的争吵与冷战,有的全部都是满满的爱。
那个老人孤独又慈祥,几乎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她充满活力,朝气蓬勃,像是一串五彩的小风铃,在他老来孤独的人生里串起了斑斓的音符。
有一次舒晴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流了点血,爷爷给她抹药的时候,看她嘤嘤直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简直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安慰她。
而直到她停止哭泣,看着被抹得红红的膝盖时,爷爷的眼睛都湿了。
舒晴一口气说了很多,顾之也就一直安静地听着。
“爷爷他很节约,因为奶奶去世得早,他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儿女,所以养成了过度节俭的习惯。小时候,我每回去他家,不是看着他穿着破了洞的袜子,就是放了好几个水桶在厕所里接水龙头里的水滴,他连那点水费都要节约,却在有我在家的时候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有一回我看见楼道里有人放了几个芭比娃娃在那里,就趴在那儿玩,结果那些娃娃是楼下的小姑娘的,她去买吃的了,回来以后把娃娃拿走了,还特趾高气昂。”
“结果爷爷看见了,二话不说把我抱下了楼,走了好几条街,逛了好些个商店,最后才在商场里买到了那种娃娃。那是进口的芭比,很贵,爷爷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超过一百块钱的衣服,却为了我花了好几百块钱,后来我才听妈妈说,爷爷之后的半个月都没舍得吃点好菜。”
这些都是繁琐的小事情,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爱并不一定来自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可能是别的人。
而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同样的被溺爱的时光,当我们还是稚气孩童,总会有一些人毫无保留地为我们无私付出,而即便长大之后,当我们明白了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也同样因为它们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视之为最独一无二的快验。
舒晴低低地笑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题大做?这些事情很平常,你小时候也一样经历过,就我还在这儿长篇大论地碎碎念。”
顾之想了想,“有的事情之所以弥足可贵,并不是因为它们多么轰轰烈烈,而是因为在经历它们的时候,我们的心情平静又温柔。”
在这个物欲横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利益驱使着逐渐趋于冷漠趋于公式化的世界里,最需要的真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只会发生在小说和偶像剧里的情节,而是这样一颗平和温暖的心,和这样默默关心爱护我们的人。
谁都没有再说话,电话两头都沉默了。
顾之坐在沙发上,早已经把笔记本放在了茶几上,此刻电脑已经自动休眠了,屏幕也暗下去。而舒晴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心里却被很多无形的东西充斥着。
她曾经读过泰戈尔的一句诗:
顾之的话让她无端想起这样一句话,心头缱绻着满满的暖意。
她低低地说:“不然,挂电话了?你今天来回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没事,我不困。”他猜她其实很不希望他挂电话,所以轻轻地笑了,“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挂。”
“这样浪费电话费真的好吗?”
“我乐意。”
“真浪费,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居家男人。”舒晴嘀咕。
那头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舒晴,你还没嫁进门呢,这么快就开始管起我的存折了?”
舒晴的脸唰的一下火了,不再说话。
这一夜,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顾之才放下了酸痛的手,挂断电话。
窗外是一片明亮的夜景,车灯华彩不断,心头却平静又安稳。
他竟然不知道一向追求高效率的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刻,只是听着对方逐渐入睡的呼吸声,都会觉得平和又美好。
半晌,他摇头笑起来,顾之啊顾之,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吗,从前有一群读者总爱潜水,后来她们的男朋友都潜水了。顾老师已经开始挥舞内裤求留言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周五下午,顾之四点半至六点的时候有一堂大课,课间十分钟坐在教师休息室里,目光瞥向窗外抽出新芽的柳树。
系主任也刚下课,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顾之的侧脸,唇角轻抿地叫了声:“顾老师也在啊?”
沙发上的男人回过头来,礼貌地一笑,“何主任。”
然后便没了多余的话语。
何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边把手里的包放在身侧,一边说:“最近怎么没见顾老师骑赛摩来了?”
“冬夏一般不骑,要么太冷,要么太热。”
“骑摩托也方便,汽车限号的时候至少不用挤公交,校园里也多一道风景线。”
顾之没说话,唇角划开了一抹笑意,何琳顿时被惊艳了一小下。
外国语学院女老师居多,男老师简直凤毛麟角,而谁都知道法语专业的顾老师更是凤毛麟角中的首屈一指。
虽然何琳和顾之一直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但顾之除了上课之前会去办公室拿点必要的教材,或者开会的时候会去办公室坐一坐,其余时间很少留在学校,再加上他表面上看似温和礼貌,但客气里带着疏离,神秘又矜贵,很有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何琳年纪轻轻就力压那些资历比她老上好些的老师们当上了法语专业系主任,自然在为人处事方面有一套,而只有顾之始终给人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哪怕他在对你笑,你也总觉得那只是礼貌使然,并非发自真心。
何琳说:“今天也是开车来的?”
顾之点头。
“我的车今天限号,所以早上是坐公交来的,不知道等会儿下课以后,顾老师方便载我一程吗?”
以前顾之也不是没载过她,他住二环路,她住新城区,也不过是多开十来分钟就到了。
然后这回顾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不顺路。”
何琳表示理解,打趣道:“是我要搭顺风车,我都没不好意思,你干嘛不好意思?”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顾之很快拿起了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棵柳树,低低地喂了一声。
何琳看着他的背影,估计得有一米八,身材挺拔修长,穿着简单的素色白T恤和深蓝色休闲裤,普普通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顾之很认真地听对方说话,片刻之后又说:“六点下课,然后就直接开车去找你。”
声音很低很轻,稳稳的,却隐约带着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轻快愉悦。
“放心,饿着肚子的,连午饭都省了,就等着晚饭你请客。”他一手随意地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持着手机,“好不容易你请客,不吃够本太不划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饱含笑意地说:“饿着肚子开车来找你,你就打算请我吃一顿自助火锅?……不嫌弃,怎么敢嫌弃?好了,还有半节课,你先回去照顾爷爷,我大概七点的时候会到。”
最后一句话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别硬撑。”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来正对上何琳探寻的目光,何琳问他:“女朋友?”
他笑了笑,没说话,恰好上课铃十分巧合地响了。
何琳比他晚一步离开教师休息室,回想着刚才顾之从窗前转过身来的瞬间,面上那种还未消失的浅浅笑意,忽然有些失神。
他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吧?
……女老师们聊天的时候常常提起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报声称他一直单身,摸不清到底是眼光太高宁缺毋滥还是别有隐情。
何琳忽然有点惊悚,听刚才那语气,莫非是……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惜了,她不无遗憾地叹口气。
关于顾之会来Z市这件事,舒晴对谁都没有提过。
像舒慧颖这种强势又保守的人,舒晴表示师生恋这三个字在她面前压根提都不敢提,以前高中的时候买过一本师生恋的言情小说,被她妈翻了翻,义正言辞地把她从书房拎到客厅前教育了一顿。
“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什么师生恋?这种言情小说都不可信,老师是你的长辈,哪里是你胡思乱想的对象?书我收了,你给我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尽想些有的没的。”这是舒慧颖的原话。
从那以后,舒晴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师生恋三个字,更别说如今和顾之发展出来的这段“禁忌爱情故事”。
爷爷在周四晚上醒了过来,身体很虚弱,连坐起来都得靠人扶着,和舒晴印象里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完全不同了。
他醒过来之后,看见坐在病床边上的庄敬伟,问的第一句话是:“晴晴呢?”
庄敬伟赶紧先按了床头的按钮,把医生叫来了,然后就打电话给舒晴。
舒晴下午还在医院守着,七点的时候回家吃晚饭了,当时饭都没吃完,就接到了这个电话,于是立马放下筷子坐出租车赶到医院。从那天晚上到周五顾之来以前,她一直守在爷爷身边。
爷爷说话有点吃力,大多数时间也是睡过去的,偶尔醒来了就给她说几句话,无非是不用担心他,或者不用担心房子的事。
有一回他试图抬手摸摸舒晴的脸,结果没举起来,只能笑着说:“你放心,爷爷说过会把房子留给你,就肯定不会给你小姑姑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爷爷虽然老了,但有的事情看得比谁都明白。”
谁最爱他,谁最在意他,他兴许老眼昏花,但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不爱聪聪,也不是真的想在时日不多的时候和儿女闹矛盾,实在是儿女们的日子都过得舒坦安逸,而舒晴跟着母亲一直就过得比较辛苦,放假还出去打工,那些房子对她来说是真有需要,好歹将来嫁人了也有点底气,不至于叫人看不起。
他没有说那么多,只是絮絮叨叨地念几句,又是说她不到周末就赶回来了会耽误学习,又是说自己压根没事,大家都小题大做了,说着说着,又闭眼睡了过去。
舒晴看着他忽然之间老了很多的面庞,还有迅速消瘦下去的颧骨两侧,慢慢地握住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
医生说了,爷爷是自然老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正常的,至于突发性心脏病则是雪上加霜,来势汹汹。
哪怕经过大人们的示意,医生没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可从那种表情和语气里,舒晴也听出了些端倪。她没有多问,他们想要保护她,而猜透实情的她也以假意不知来保护他们。
顾之说得对,这种时候不需要她来添乱。
舒慧颖的效率很高,眨眼间就给舒晴换了个新手机,舒晴还不太习惯新的铃声,所以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时,她还愣了一下,这才掏出来接。
今晚她该回家休息了,昨晚守了一晚上,中途挤在小沙发上打了盹,谁也没睡好,脸色都有点苍白。
听见是顾之的声音,低沉的心情也有了些许雀跃,“我爸和二姑吃完饭就来接班,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准备出门了,你再等我一下,估计十来分钟我就能下来了。”
果然,挂断电话还不到十分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舒晴回头去看,居然是二姑和张亦周,当时就愣了愣,“……怎么是你?”
张亦周说:“我怕庄叔叔连续在医院熬夜会受不住,就来替他。”
“你也请假了,这几天不上学?”
“这段时间我在准备考雅思,去不去学校都一样。”他面色不变地说谎了。
事实上,学校里的事情多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准备下学期的出国事宜以及申请学校的相关手续,导师几乎天天都在找他。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犹豫了,不只是因为最疼舒晴的爷爷病得厉害,很可能没有多长时日了,更因为这一出国可能就是好几年的事,等到他回国,一切都会物是人非,更何况是舒晴那颗本来就不再靠近他的心呢?
理智冷静如张亦周,清楚地明白这几年的时间与空间上的距离代表着什么,也许他会错过很多事情,比如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安慰她的机会,比如在她原谅他之后能够拉近距离的可能,再比如之后几年她最年轻最适合谈恋爱的年纪。
他觉得要是自己就这么放手离开,很可能再回国时,舒晴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舒晴惦记着医院外面的顾之,和二姑说了几句话,又对张亦周点点头,很快走了。
“我明天早上就来,爷爷要是醒了,告诉他我回去睡个觉,很快就回来。”她都走出门了,又不放心地回来叮嘱一句,“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立马打给我,我会赶过来的。”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爷爷,压下了不安的情绪,奔向了安定她所有彷徨的力量源泉,下楼梯时连蹦带跳,毫无形象可言。
而她走了不过半分钟时,二姑忽然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呀,这傻姑娘连手机都忘了拿,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丢三落四的!”
张亦周接了过去,“我去追一下,应该还没走远。”
刚才看着舒晴有些逃避的眼神,像是对他避之不及,他很有些压抑,眼下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忽然松了口气。
感谢她忘了带手机,给了他一个追上去的机会。
张亦周牢牢地握着手机,很快出门快步追了下楼。
舒晴脚步轻快地朝着医院大门外走,浑然不知后面也有人在以更快的步伐朝她追来,都已经看见医院大门了,她忽然停下脚步,想要掏出手机照一照现在的模样。
从昨晚到现在,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肯定很憔悴很难看。
结果一摸包,居然没找到手机,这才想起临走的时候过于匆忙,好像忘了拿。
“舒晴!”张亦周就是在这时候叫了她一声。
而在她回头的时候,等在医院门口的顾之也从打开的车窗里听见了这个声音,朝着窗外望去。
张亦周走到舒晴面前,把手机递了过去,在舒晴的手触及手机的同一时间,他忽然牢牢握住了舒晴的手——连同手机一起。
舒晴一惊,抬头看着他,“你干什么?”
张亦周沉默地看着她,眼里是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想赌一次,赌她仍然记得从前的一切,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曾经彼此喜欢,哪怕横亘着家庭矛盾和那些错综复杂的你伤害我我刺痛你,他仍然希望在舒晴心里还留有过去的哪怕一丝半点蛛丝马迹。
“舒晴,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你先放手。”舒晴急了,“这里是公共场合,要闹别在这儿闹!”
张亦周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只定定地看着她,“暑假之后,我就要出国了。”
“你出啊,我又没拦着你!”舒晴想甩开他,可是男孩子力气比她大很多,压根就甩不开。
“出国以后,三年之内我都回不来。”机票不是白菜价,庄敬伟工资不高,李欣又因为身体不好早就辞职了,现在没有收入来源,他顿了顿,眼里的情绪呼之欲出。
他很想留下来,如果……
“如果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舒晴被他这种神经病的行为给弄得心烦意乱的,原本急着赶去见顾之,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得压低了声音朝他怒道:“张亦周,我以为前天晚上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发什么神经病?快放手,别拉拉扯扯的!”
她这种急于撇清关系的态度令张亦周心头荒芜一片。
他要走了,她毫不挽留。
他觉得很可笑。
曾经她每日追在他身后,笑得没心没肺地张亦周长张亦周短,而今换做他追在她身后,可她却比他还要绝情一千倍一万倍,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巴不得他走。
那种绝望和自尊心受挫的感受一起涌上心头,张亦周忽然把她拉进怀里,给了她一个毫不温柔的拥抱。
他说:“舒晴,你不要这么绝情行不行?我不要求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至少尝试一下也不行吗?我——”
舒晴已经懵了,听着他这些外星语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被凭空出现的另一种手猛然拽了过去。
张亦周的绝望告白才进行到一半,忽然被人打断。
那个前后一共见过三次的男人从他怀里抢走了女主角,以一种占有者的姿态将舒晴护在身后,一手尚且拉着舒晴的手腕,一边面色冷淡地盯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张亦周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里再次遇见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怎么是你?”
顾之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更加森冷……怎么,站在她身边的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断在这里心头十分爽协C二、,没错,我就是为了报复你们潜水,所以故意停在这里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面对张亦周那句诧异的“是你”,顾之的回答就比较无情了。
“不好意思,你哪位?”
他说得很客气,但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都跟客气二字沾不上边。
舒晴从他身后尴尬地探了个头出来,“那个——”
他十分从容淡定地又把那颗脑袋按了回去,“有人欺负你?没事,我帮你欺负回来。”
语气温柔,面带笑意,但是眼神里分明带着杀气,舒晴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小声嘀咕道:“没人欺负我,帮我送手机下来而已……”
“这年头送个手机就需要以身相许、深情相拥了?”
“……”
这下子张亦周就是再蠢也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了,何况他压根不蠢,面色难看地看着舒晴:“我记得上次你说他是你的老师。”
舒晴尴尬地点头。
张亦周定定地看着顾之拉着舒晴的手,半天才问道:“舒阿姨知道吗?”
舒晴心里咯噔一下,“你别告诉我妈,这事我会自己跟她说!”
看她又急又认真的模样,张亦周心里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忍不住就直言了,“你真的想清楚了?他是你老师,高高在上,受人景仰,你一时迷恋也正常,但他跟学生确立关系,明显就是师德有问题!你也不小了,清楚这个社会上伪善的人很多,不要自己也一头栽进了别人的陷阱,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顾之淡淡地说:“我很高兴你这么替她着想,不过很抱歉,你多虑了。所谓的师德如果只是一味地压制自己的感情,容我庆幸一下,因为我早就没有任何师德了。”
他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眼神看着张亦周,语气清晰、从容不迫地说:“你说得对,舒晴不小了,懂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了,而在我看来,她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善于做出选择。陷阱也好,伪善也好,都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
他拉着舒晴的手,一路朝停在医院外面的沃尔沃走去。
张亦周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人果然不能犯错,他一直以为当初犯的错导致的结果无非就是错过了她的几年时光,如今看来,恍然大悟,错过几年和错过一生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重要的是,他错过了她心动的那一刻。
顾之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好似在认真开车。
舒晴偷偷瞄他,谄媚地把新手机掏出来给他看,“我妈新给我买的。”
顾之目不斜视,继续开车。
“鉴于你大老远地跑过来,我良心发现,打算请你吃顿好的,不吃自助火锅了。”她继续谄媚。
顾之掀了掀嘴皮子,“刚才那个也是良心发现的附带礼物?”
“……那个是不可控外力因素,非主观能控制的,所以你不能怪到我头上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嘴皮子功力见长啊。”
“那还不是老师您教导有方,名师出高徒?”
顾之倏地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河堤边上,回过头来看着她,“舒晴,不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出现个新欢宋予,一会儿又来个旧情人,而我……”顿了顿,他嘴角微扬,定定地看着她,“你打算让我当多久的顾老师?还是一直都这样隐姓埋名,当你的地下情人?”
舒晴一慌,辩驳道:“可是现在我又没毕业,这种事情说出来对我们两个都有影响啊。总不能昭告天下我们师生恋吧?社会是开放了没错,但是人的观念哪里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前几天我还看了新闻,新的出版法规定的第一条就是有关师生恋的小说不许出版了,所以——”
“所以连你最好的朋友也要瞒着,最亲的家人都不能透露。”顾之替她补充完整,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舒晴的脸色不太好看,顾之淡淡地望着前方天色渐晚的夜景,“还是说,其实你一直就对我没信心,觉得这段感情不会长久,与其说出来让人看笑话,不如烂在肚子里,这样就算日后分手,至少没人能揭你的伤疤?”
Z市不如A市,不是省会,马路没那么宽,也不够笔直,从车内看去,像是无限绵延的灯海,只是车也没有A市那么多、那么堵。
汽车停在河堤边上,那么凑巧,恰好是从前张亦周跳下去替她捡文具袋的那里。
舒晴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发现顾之说得完全正确,一语道破她逃避已久的事实。
平凡如她,每时每刻都在为遇见一个顾之而欣喜雀跃,可是爱情里总有患得患失的部分,她也有自己的自卑与担忧,虽然一直以来都很好地隐藏在乐观和勇敢之后。
她仰望过张亦周,后来事实证明她不够好,不然张亦周也不会在她那么绝望无助的时候捅她一刀,终结了她可悲又可笑的初恋。
而今她遇到了更好的顾之,哪怕自己没有深思过,却也无端产生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因为她不知道这个馅饼何时会跑掉,又会不会像张亦周一样只是匆匆过客。
她用信誓旦旦的陈词告诉自己,不公布关系是为了两人好,可是秦可薇呢?余治森呢?他们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人,并且一定会理解她、支持她,可她仍然隐瞒下来了。
因为顾之说得对,她一直在担心这份天降惊喜会消失不见,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她选择了不告诉任何人。
而敏感聪明如顾之,又岂会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也许发现很久了,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证明他的认真与坚持,而今终于到了摊牌的一刻。
舒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相处这么久,她不会不明白他也习惯于把情绪隐藏在冷静的外表之下,而他放在方向盘上微微曲起的指节却泄露出了他的心声。
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泛白,一如他沉默的表情。
“我……”她艰难地开口,最终在手机上拨通了秦可薇的电话,车内清晰地响起了对方的声音,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忽然开口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秦可薇的声音很欢快,“说啊,什么事?”
“其实我和顾——”
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顾之忽然伸手拿走了她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舒晴,你真的以为我是在跟你追究公不公开关系这件事吗?”
“如你所愿,我告诉身边信得过的人,这样也不行吗?”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忽然放大音量,情绪激动地朝他吼着。
顾之的脸色何止不好看三个字能形容?他又一次挂断了秦可薇回拨进来的电话,猛地把舒晴拉进怀里,堵住了她的唇。
秉承外科医生的快准狠,他吻得毫不留情,几乎堵住了她所有的空气来源,攻占得彻彻底底,来势汹汹。
他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滚烫的温度沾染上了她的肌肤。
夏日的燥热被车内的空调压了下去,可是这一瞬间,另外的一种燥热情绪攻入他的心底,他甚至有些失控地用前所未有的强势令她头昏脑涨、满面绯红,轻薄的衣衫完全无法抵挡肌肤相贴的迹象,在亲吻之间,两人的身体也牢牢镶嵌。
舒晴觉得自己软成了一滩浆糊,毫无力气地被他揽在怀里,呼吸紊乱、无法自制。
而渐渐的,箍在她腰上的手似乎钻进了她的衣衫,用一种令人颤栗的姿态抚上她光-裸的背部,滚烫的手掌在她细滑的肌肤上缓慢移动,带着一种慢得令人焦躁的触感与速度。
舒晴已经无法思考,而她面前的男人也是,眸色深幽,瞳孔里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要倾泻而出的东西。
他像是这方面天生的好手一般,轻而易举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只听轻微的吧嗒一声,她的胸前顿时一松。
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指已然在衣衫之下绕到了她的胸前,轻轻覆在她饱满的少女曲线上,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了她,令她全身颤抖。
掌心之中是光滑柔软的触感,顶端还有细嫩如初绽蓓蕾的小小存在。
舒晴攀着他的脖子,颤颤巍巍地抬头,无助地叫了声:“顾老师……”
也就是这声称呼瞬间唤醒了同样失去理智的人,顾之全身一震,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了顿,已然抽身而出。
夜色已经完全低沉下来,河堤上没什么人,汽车停在一颗很大的梧桐之后,更没有人看见车内的场景。
顾之看着前方的沉沉夜色,用更加低哑暗沉的嗓音说:“我在外面等你。”
不待她做出反应,他已然打开了车门,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舒晴也从刚才的意乱情迷里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扣好内衣扣子,花了好几分钟才鼓起莫大的勇气,开门走了下去。
顾之站在河堤上的护栏前面,看着一群盘旋在河水上方的白鹭,沉默不语。
舒晴走到他身侧,面上是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绯红如花。
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和,可是微皱的眉头和孑然一身的姿态却让她看出了端倪,他很焦躁,甚至有些束手无策。
“顾之……”她开口叫他的名字,濡濡软软的,带点惊惶尴尬的意味。
“对不起。”他打断她,回过头来看着她,顿了顿,才说,“情难自已,一时失控。”
八个字,成功地令舒晴虎躯一震,面上的红色又出现加剧的状态。
而也在这个时候,顾之继续说:“我一直很擅长从容不迫地分析很多事情,然后掌控大局,因为学医数年,这是所有医生都应该具备的能力,不管在手术台上遇到多么险峻的情势,都要静下心来思考最快最保险的解决方案。”
“你的犹豫和怀疑对我来说就是一颗毒瘤,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我秉承那种分析的惯例,希望给你时间慢慢地丢开疑虑,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可是事与愿违,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法冷静从容,反而急功近利了。”
有几只白鹭在河里捉到了鱼,呼啦一下振翅飞起,洁白的色彩在夜色里显得醒目而辉煌。
时间正好,河堤上的一排欧式路灯忽然间全部亮起,昏黄的光芒在地上投下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因为角度问题,影子靠得很近很近,几乎毫无缝隙。
舒晴抬头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顾之说:“大概感情的事情总是和手术不一样,因为毫无前例可循,而我没有任何经验,只凭感觉行事。”
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这一次,地上的影子终于紧密相贴。
“对我有信心一点真的是很难的事情吗?还是说,我是一个不能给你安全感的男人?”
“不是这样的……”舒晴嗫嚅着,声音细微又惶然,“不是你的责任,是我没有安全感,对自己没信心,总觉得和你离得太远,很多事情都不真实。”
而哪怕被他感动得死心塌地的,也总怕这样的真实会溜走。
她的经历令她敏感多疑,父亲的背叛与张亦周的背弃无可避免地对她造成了一定影响,哪怕她从前没有清醒地认识到,如今也发现了。
顾之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他的手臂揽得紧了一些,“这样会近一点吗?”
“不够……”
“那这样呢?”他的唇覆在她的额头之上。
“不够……”她还在低喃。
面前的男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要多近才有安全感?舒晴,别让我觉得你在暗示我做些更成熟的事情。”
更成熟……的事情……
舒晴的脸又红了,想到刚才车里的那一幕,把头埋在他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你打算做好心理准备,英勇献身?”
“!!”她愤愤地抬起头来,“是做好心理准备,对我们有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算神马?肉渣?
看完这章,大家有木有爱上张亦周同学?没有他,哪里来的激情片刻╮╭?
所以说本章又名:论炮灰男配的重要性or师德尽失、丧心天良的顾老师。
顾老师:!!!!今天睡了个懒觉,码字的时候激情澎湃多了!霸王们快粗来!长评快粗来!撒个花,推动么么的激情吧!
第59章
第五十章
Z市的夜晚不如A市那样热闹非凡,却充满了宁静的味道。
一场小风波平息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顾之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和舒晴一起坐在河堤旁的靠椅上吃晚餐。
“让你大老远的跑来吃这些,感觉很委屈你啊。”舒晴咬了一口菠萝包,又喝了口牛奶,倒是吃的自得其乐。
顾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菠萝包,明明和她手里的毫无两样,却不知为何就是没她的好吃似的。
他拉过舒晴的手,就着她手上的面包咬了一大口,然后又拉过另一只拿着牛奶的手喝了一小口,终于心理平衡了。
被他幼稚的行为取悦到的舒晴有些得意,“你是不是想说我咬过的东西比较好吃?”
对于她这种看多偶像剧后的不要脸行径,顾之十分淡定地道出事实,“我只是想说,我一直以为只有猪科类动物才会吃什么都很饥渴,毕竟能把这种平凡无奇的东西吃成天下第一美味,也是种本事。”
舒晴一口面包卡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还是在顾之的帮助下喝了口牛奶咽下去的。
她早该知道顾老师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要是指望他能有点小言男主的正常反应,那真是想象力过于肥美了。
吃完简单的晚餐之后,两人在上次住过的那家酒店订了房间,舒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是今晚会在朋友家留宿。
舒慧颖想着女儿因为爷爷生病的事情压力很大,大概也想找人倾诉一下,所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弥补一下没吃成大餐的遗憾,舒晴拉着顾之去了电影院。
电影是舒晴选的,为求刺激,还特意选了部恐怖片。
因为是周末,电影院人不少,舒晴早早地拉着顾之进了场,坐在靠后的角落里,以免碰到熟人。
只可惜电影放映了不到半个小时,舒晴就靠在舒服的椅子上睡了过去,任凭前后的少女们如何尖叫,电影里的鬼怪如何可怕,她顶多迷迷糊糊地睁眼瞧一下,还没看清就又闭上了眼皮子。
她在医院守了一夜,半夜里爷爷醒了几次,她又去陪着说话,手机的闹钟每隔半小时震动一次,因为担心点滴用尽,如果不及时更换的话,血液会回流。
这么忙了一晚上,中午也只打了个盹,哪里还有精神看电影呢?之所以提议来电影院,不过是为了陪顾之罢了。
顾之的左手边也坐了一对情侣,每每有惊悚画面出现时,女孩子就小声尖叫着,不断往男朋友那边凑,男孩子就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小声说:“没事儿,我在呢,不怕啊。”
他顿了顿,侧过头去看着睡得十分安稳的舒晴,忍不住低声笑了。
左手边的女孩子在剧情进行得比较平缓的时候,惊奇地问他:“你女朋友怎么睡着啦?你不叫醒她吗?”
显然是对看恐怖片还能打瞌睡的人表示不理解。
顾之摇摇头,只是伸手把她朝一旁歪去的头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舒晴顺势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动了动,又继续睡。
接下来的时间,他再也没有动过,只是稳稳的坐在那里,以免惊醒熟睡中的人。
电影散场时,影院的灯骤然亮起,舒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这才发现已经结束了。
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就他们俩还坐在原地,她顿时脸一红,坐正了身子。
“醒了?”顾之没有生气,反而低笑着望着她,“醒了就走吧。”
舒晴跟上了他的步伐,略微忐忑地问他:“你生气了?”
他没说话。
通往出口的长廊灯光昏暗,两旁的墙壁上挂着五彩斑斓的灯光橱窗,光怪陆离的电影画面像个梦,而她跟在他笔直修长的身影之后,越发觉得自己还没醒过来。
进入大厅时,明晃晃的白炽灯终于把一切昏暗都照亮了。
顾之停住脚步,把手递给她,示意她拉住自己。
就这么走出影院,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程,略显燥热的夏夜里,清风徐徐,温柔得像个梦。
她听见顾之语气轻快地说:“累得连看恐怖片都能睡着的人怕我无聊,赏脸陪我看电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牢牢握着她的手,低低地笑了,“原以为要等到你对我有信心那天,会经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过程里我会很急躁,很不安……不过现在一想,任何美好的事物在到来以前,都会经历这样一个漫长的等待。”
重点在于那件事、那个人是否值得你付出这样的精力和耐心。
周末那天,医生对于爷爷的身体评估已经出来了,因为身体很多器官都出现了衰竭的现象,手术风险很大,就算是百分之百成功了,爷爷能醒来的几率也不大。而主治医生坦言,哪怕醒过来了,老人家的寿命恐怕也不会长过一年,医院不建议进行手术,更倾向于保守治疗。
舒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决定今后的每个周末都会回来陪爷爷。
顾之说得对,她阻止不了生老病死,至少还能做到不留遗憾。
周末晚上,她收拾好了东西,坐顾之的车一起返回学校——当然,舒妈妈肯定是不知道的。
秦可薇和余治森在步行街的烧烤店等她,顾之把车停在步行街口子上,目送她进了那家店,然后才离开。
三人凑在一起,其余两个自然开始询问爷爷的身体状况,然后好言安慰舒晴。
面对这样两张担忧又不敢明说的面庞,舒晴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在爷爷的事情告一段落时候,坦白了自己和顾之的事情。
那一晚上,这两只都处于凌乱状态。
一直到晚上熄灯之后,舒晴已经钻进了被窝,秦可薇从脚那头慢慢地爬了过来,推了推她,十分小声地在她耳边问道:“那什么,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啊,你真的没开玩笑?”
舒晴给她让出一个空位,“第二十一次了,麻烦你能不能问点有建设性的问题?。”
“可是这也太震撼了。”秦可薇躺在她旁边,“那是顾老——”
舒晴一把捂住她的嘴,拿出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递给她:不要声张,被人听到就完蛋了。
秦可薇叹口气,一边坐起身来,一边悲伤,“男神恋爱了,对象不是我……居然是我朋友……”
舒晴顿时语气森冷地盯着她,“你可以试试横刀夺爱。”
秦可薇捂着受伤的心脏又忧伤地爬回了自己的床。
此后一周,舒晴的耳边人工循环播放着同一首歌:“哦!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歌声最终在一次暴力事件中结束了。
大三的时候,所有人都面临实习这条必经之路,舒晴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党校培训,大三上期正式成为了一名党员,这也就意味着她要接受党员的顶岗工作。
所谓定岗,是身为党员的师范类大学生需在实习期间进入一些条件比较艰苦的乡村学校进行教学工作,别的学生可以选择实习的学校,但党员却不能。
教学安排下来的时候,舒晴得知自己被分去了省内唯一的高原地带,从盆地迅速上升到高原,这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辅导员找她谈了一次话,大意是这个安排是学校下来的,如果她不满意,还是可以适当变动一下。舒晴家的状况辅导员也是知道的,表示如果她能出示一份申请,自己这边可以尽力为她争取一下,最好能在离A市比较近的乡村学校顶岗。
舒晴顿了顿,摇头谢过了她的好意。
“当初入党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顶岗的职责,那个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重点在于,顾之曾经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法国,克服语言和生活障碍取得了优秀的成绩,而她尚且还是一个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如果一直因为家庭特殊而活在他人的保护之下,也许一辈子都独立不起来。
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学会对两人的未来有信心,她也该同样付出足够的努力去跟上他的脚步。
结束课业那天,舒晴在寝室里收拾行李,秦可薇拿着份文件急匆匆地奔了回来,十分兴奋地递给她,“瞧瞧,快瞧瞧!该不该请我吃饭?”
舒晴以为她申请到了去A市的什么好学校实习,边笑边接过来看,结果一看之下,顿时震惊了。
“你怎么也要顶岗?”
不光是顶岗,还和她一样跑到了条件最艰苦的高原上去……
秦可薇也开始从桌子下面搬行李箱出来收拾,“还说呢,你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我却跑到最骄奢淫逸的贵族学校去实习,叫我这种正直善良的人如何接受?当然要舍命陪基友了。忘了说,余治森和我一样都递交了申请,刚好有的党员家里有关系,又在想方设法地申请不去顶岗,名额很顺利地就给了我们,这下子要麻烦您老人家多忍受两个不请自来的损友了。”
舒晴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友情对她来说如此重要。
从小学到大学,很多昔日朝夕相处的朋友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最终和她渐行渐远,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了,很多人来去匆匆,仅仅留下一段相伴的时光作纪念。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陪伴,她只觉得眼睛都有点酸胀。
秦可薇的余治森的决定并不单单只需要一点义气,更需要勇气。因为顶岗的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尤其是舒晴去的地方又是高原地区,天气状况、生活条件以及吃穿住行,样样都有很大的问题。
后来三人碰头时,余治森说得很轻松,“就当去旅行了,长这么大很少出盆地,这下一出就去了高原,洋气!”
秦可薇笑得毫无形象,舒晴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
大学四年,如今已然只剩下一年时光,遇见一个顾之,遇见两个一心为她的好友,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里奔向大都市了,转折点。
另外:
虽然很不想提到关于盗文的事情,但是这几天同步搬文导致订阅和留言同时急剧减少的情况还是让我很沮丧。
我说过这篇文不长,总体也就几块钱的事,如果看盗文的侧浪真的认为我的心血连这几块钱都不值,其实我不建议继续看下去。最后还是要真心感谢一直支持正版支持顾老师的你们,现在只有留言能治愈我了,_(:3」乙_大家冒个头抚慰一下受伤的么么吧。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对于女儿要去高原顶岗的事情,舒慧颖费了很大力气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最后只说了句:“多久出发?我来A市送你。”
舒晴赶紧摇头,哪怕妈妈压根看不见。
“别别,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秦可薇和余治森都在呢,我们仨说好了,这次要完全独立,不需要家长送的。这周六就出发,只待两个月,放暑假就回来。”
舒慧颖顿了顿,才说:“那周五我来一趟,一起吃顿饭。”
说到底,舒晴虽然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但一直被她保护得很好,这次要去离她很远的地方实习两个月,条件前所未有的艰苦,她哪能放心呢?
可是不放心也得放手,因为她也明白,舒晴不可能一直活在她的羽翼之下,小太阳要发光发热,就要经历暴雨洗礼,学会自己突破横亘在眼前的厚重云层。
周五晚上有法语课,舒晴和秦可薇因为是顶岗实习,所以比别人离校得更早,也就不去上课了。
站在学校门口等舒慧颖时,那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了她面前,顾之摇下车窗,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一个盒子,伸出窗外递给了她。
“什么东西?”舒晴接了过来,摇了摇,挺重的。
“复习资料,怕你实习的两个月里把我教过的东西忘完了,所以……”剩下的不言而喻,顾之知道她在等妈妈,看了眼手表,唇角弯弯的,“玩开心点。”
车窗被他升了起来,沃尔沃在舒晴的注视之下开进了学校。
步行街的餐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舒晴倒是很庆幸环境很嘈杂,不利于妈妈长篇大论地抒情。
她挑了些高兴的事情说,比如大四的学姐顶岗归来,说是顶岗虽然条件不如城市里的学校,但是教学机会远远大得多,你可以独立教课、管理班级,教师技能可以得到很大的提升。而在城市里,你只能跟在班主任后面屁颠屁颠地打杂,说好听点是实习老师,说难听点就是个保姆。
舒慧颖看出了她在宽慰自己,只撇嘴说:“就你这火爆脾气,但愿当了老师之后不要误人子弟。前几年不是有个新闻吗,说是有个老师一气之下把不听话的学生扔出窗外了,你给我收敛点,不该做的傻事千万别做……说到这儿,你到时候能申请个楼层低点的教室上课吗?”
舒晴:“……”
话唠母女凑在一起,一顿饭吃得特别欢快。
舒慧颖临时决定要陪女儿在步行街口子上的那家酒店住一晚,也能好好叮嘱些必要的事情。
饭后两人在校园里散步,舒晴看了眼时间,正在祈祷别碰上顾之,就听妈妈忽然咦了一句,“那不是你们顾老师吗?”
顾之正从左边的教学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法语书,微微侧过头来,就看见了停在原地的母女俩。
顿了顿,他远远地朝两人点了点头,舒慧颖却忽然快步走了上去,叫了声“顾老师”。
她略带歉意地为上次在电话里误会他的事情道歉,然后提到舒晴每次回家都很努力地学法语,要不是遇见了这么个好老师,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动力。
顾之的唇角泛起一抹好看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舒晴,“不敢居功,是她自己努力,有上进心。”看到舒妈妈一脸笑容,他顿了顿,又说,“我听说舒晴要去顶岗实习,她一直很独立,对教学也有很大的兴趣,一定会是个很棒的老师。虽然那边的条件比不上A市,但是更能锻炼人,也是种很好的工作经历和生活历练。”
来自老师的夸奖令舒慧颖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笑着道谢,最后看着顾之离去的背影,她对舒晴叹口气,“要是今后你的男朋友有你们顾老师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舒晴心头一惊,严肃地点头,“没错,顾老师真是个好男人,谁嫁给他,这辈子就有福气了。”
妈妈点头。
舒晴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他这么温柔善良、和蔼可亲,肯定也会孝顺丈母娘的,所以丈母娘也有福气,对吧?”
妈妈再点头。
舒晴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颇有深意地笑了。
这一夜,舒慧颖和女儿同床而睡,在黑暗里絮絮叨叨地念了很多。
第二天在校门口分别时,舒晴笑得很灿烂,朝着大巴车上的人挥手,舒慧颖也笑着跟她说再见,而大巴终于发动,在女儿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做母亲的忽然泪如雨下,把旁边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她一面擦泪,一面又止不住地呜呜哭着,同时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可就是控制不住眼泪。
后座的人忽然站起身来,和她旁边的那个男生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男生欣然站起身来和他换了座位。
于是舒慧颖正哭得伤心时,一包纸巾忽然递了过来,她一愣,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却赫赫然发现昨晚那位被她称赞过的“好男人”正默默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关切的神色。
顾老师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纸巾放在他的修长好看、指节分明的手里,而他用一种低沉悦耳、柔和动听的声音问道:“你还好吧?”
都说人悲伤的时候最不应该听人安慰,越安慰越觉得委屈,根本停不下来。
舒慧颖哭得稀里花啦的,伸手接过那包纸巾,一边擦泪一边开始说自己的担心,女儿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远,哪怕是来读大学,也离她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她说舒晴性子倔,就算是在外面吃了苦也不愿意告诉她,宁愿自己忍着,自己想办法解决,她不是不相信女儿的能力,实在是没法不心疼。
她说:“顾老师你不知道,我家情况特殊,舒晴她从小就没了父亲,我这人又强势,很多时候做不到温柔地对她,动不动就是中国家长的老式教育,可我打心眼里疼她,舍不得她吃苦。你想啊,在家我都舍不得让她多做点事,现在她要去那种条件艰苦的地方,我怎么放得下心来呢?”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哭。
顾之又从纸巾里拿了一张出来,递到她手上,等她情绪稳定了,才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把她想象得太脆弱了?舒晴不是小孩子了,在我看来,很多事情她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更勇敢、更坚强,你认为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所以应该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保护,但事实上也许正是这些因素让她比别的孩子都早熟,也更早的学会了如何去应对一些挫折和逆境。”
看着舒慧颖顿时忘了擦眼泪的动作,他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她已经足够勇敢足够优秀了,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过自己追求的人生。辅导员给过她机会,她原本可以选择留在就近的学校,但最后执意要接受学校的分配,去那种环境艰苦的地方实习,这就说明其实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既然她都有信心充实地度过这两个月,你又何必太担心了呢?”
舒慧颖回味了半天,终于破涕为笑,“顾老师不愧是有大智慧的人,经你提醒,我茅塞顿开啊。”
一路上舒慧颖和他变换了话题,终于没来得及为舒晴的事情感伤了。
“顾老师成家了吗?”舒慧颖笑眯眯地问。
“还没。”顾之顿了顿,微笑道,“正在进行中。”
“啊,有女朋友啦?看顾老师条件这么好,肯定对象也很漂亮了。”舒慧颖表示理解,“家境应该也不错吧?前几年看了部《裸婚时代》,我就开始劝我们家舒晴,说是找个条件好的,小夫妻少奋斗十年,日子也过得没那么辛苦。顾老师本来自身条件就出类拔萃的,女方肯定也不是普通家庭吧?”
顾之若有所思地笑了,“我不是太看重这一点,婚姻幸福与否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经济条件可以暂且忽略。”顿了顿,他补充道,“在我有能力照顾好家庭的状况下,也不希望她太辛苦。”
双方的家庭条件是一回事,将来的日子又是一回事,他虽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但作为一个男人就应当担负起家庭责任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舒晴的家庭条件如何,他再清楚不过,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她的未来被他放在心上,就绝无可能在经历过去的一切。
舒慧颖越跟他交谈,越觉得这是个稀有的好青年,有教养有礼貌,有思想有深度,重点是长得也赏心悦目,她叹口气,“顾老师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找了个这么英俊的帅小伙,你看看,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顾之默了默,终于发现了舒家母女的共性——这独特的口才可真有辨识度。
接下来她要坐车到汽车总站,然后才转车回Z市,顾之陪同她一路到了总站,然后目送她离开,这才又坐上了返校的车。
他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司机惊奇地看着他,“你不是才下车吗?怎么又上来了?错过长途汽车了?”
顾之笑了笑,“送人而已。”
返校的路上,他给舒晴打了个电话,舒晴一接通后,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我妈走了?她是不是哭了?你安慰她了没?”
一连串问题朝他袭来,他低低地笑出了声,“你说呢?这种向她老人家展示良好形象的大好机会,我又怎么会错过?”
他简略地把舒妈妈的担忧说了一遍,然后表示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舒妈妈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转而对女儿的未来充满希望。
舒晴在那边笑得很欢,眼睛却不知不觉红了。
“谢谢你。”她蹲在宿舍走廊小小的角落里,听着他那边的声音,有汽车鸣笛声,有行人交谈声,有公交车报站声,可是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不了他那低沉悠扬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他说:“如果我说,我是在不遗余力地向未来丈母娘示好,这句谢谢是不是可以省略了?”
她顿时一惊,屏住了呼吸。
那头的人笑得温柔又漫不经心,“舒晴,谁说我是在帮你了?”
他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
虽然这个未来也许还很远很漫长,但顾老师的人生准则第一条:未雨绸缪,万事周全。
笑话,丈母娘在手,老婆我有!这道理他岂会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调整了一天,我又威武地振作起来了!
我想了个大狗血的情节,务必在舒晴实习之后炸得你们里焦外嫩╮╭——
小剧场——
问题1:请问顾老师,这世界上有什么你不会做的事吗?
回答1:来月经,生孩子,干坏事。
问题2:能具体说说干坏事是什么事吗?
回答2:……偶尔也做坏事。
问题3:能列举一下吗?比如说?你可以拿我做个试验的,我可以当模特。
回答3:嗯,对,有人色诱我……没错,快来吧,再晚一步内衣都解开了。
三分钟后,舒晴拿着菜刀冲过来了。vv,,顾老师转向镜头,微微一笑:欢迎勇敢的记者继续采访,生命需要冒险,你值得尝试。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从A市到实习的学校,一共花去八个小时的车程。
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都市逐渐切入了林木茂盛的荒野,汽车一路颠簸,秦可薇中途还下车吐了两次。
出发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汽车因为引擎过热,全车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等待引擎自然冷却。
已经进入高原地区,入目所及皆是茫茫草原,夏日的暑气在这样的海拔上不复存在,只剩下一轮壮丽的夕阳横亘天边。
舒晴和余治森陪秦可薇一起下车透透气,坐在低矮的草原上,沉默地望着天边寂静的辉煌灿烂。
秦可薇长舒口气,“能看到这种景色,不枉我大吐两场。”
余治森咧嘴笑了,“你的糙汉子形象随海拔升高而呈现降低趋势,能见你如此娇弱羞怯的一面,我也不枉此行。”
舒晴偷偷往旁边挪了挪,趁着两人斗嘴之际,从包里拿出手机,给顾之打了个电话。
顾之正和李宣然在后街的酒吧里打发时间,看见舒晴的来电之后,走到走廊上去接电话。
李宣然饶有兴致地开着门,倚在门框上听冰山美人顾老师温柔低沉的嗓音,一边感叹舒晴完全激发出了他禽兽肉麻的一面,一边又暗暗地觉得舒口气。
和顾之做了师兄弟很多年,看着他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医科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那个曾经骄傲的男人终于在经历了对他来说相当致命的打击后,变得沉默而疏离。
岁月带走的不仅是那个会为了一台手术彻夜不寐的机器人,还有那个永远带着冷静从容的目光走向手术台的顾医生。
李宣然必须承认,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心目中那个前途辉煌的顾之会走下手术台,从此再也不操刀。因为在那之前,几乎所有教授和同学都以为顾之会创造一个神话,只可惜他开了这个头,最终留下一个令人遗憾的结局。
唯一欣慰的是,在四年之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舒晴,那种久违的情绪波动和冲动时光也终于随之再次出现。
李宣然这才恍然大悟,顾之并不是在历经挫折之后丢失了年轻时的和激情,只是把它们都埋了起来,舒晴就是这个触发器,一旦按下开关,那些关闭已久的情绪全部汹涌而出。
顾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声音朦胧而温柔。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放松,李宣然能够想象得到那张脸上会是怎样的神情,带着几分宠溺,几分难得一见的柔软。
隔壁包间出来个醉醺醺的年轻女人,进洗手间补妆出来以后,看见了李宣然,摇摇晃晃地经过他身边,用那种娇媚动人的声音说:“帅哥,一个人?”
帅哥没说话。
美女又笑道:“真巧,我也是一个人。”
李宣然忽然露齿一笑,用下巴指了指站在走廊尽头的人,“我是有妇之夫,那个才是黄金单身汉,小姐,你要是想找个伴,去他那儿试试。”
穿着黑色抹胸裙的女人醉醺醺地朝走廊尽头看去,第一眼就被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吸引住了,朝李宣然比了个飞吻,她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舒晴正在跟顾之说着草原上的景色,忽然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干嘛站在走廊上啊?进屋一起喝酒啊。”
舒晴声音一滞,“谁在说话?”
顾之皱眉看了眼面前那个醉醺醺的女人,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简短地跟舒晴解释:“不认识的人,应该是喝醉了。”
那女人不满意地嘟囔着:“什么喝醉了?你们男人都喜欢把女人灌醉,我可告诉你,我没那么容易醉,所以你要是想对我做点什么……”她的手骤然攀上顾之的胸膛,凑得极近,化着精致眼妆的大眼睛微微一眨,“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决定勉为其难接受你。”
顾之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几乎是立马后退一步,神情冷淡地说:“不好意思,没兴趣。”
他抬腿毫不迟疑地与她擦身而过,一眼看见了倚在门口的李宣然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眼神微眯,又停住了脚步。
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顺着顾之的离去转过身来,看样子头晕眼花的,快要晕了,那神情楚楚可怜,好像在求谁去帮她一把。
顾之挑眉看着李宣然,“大医生,不去帮帮忙?病人已经快要醉死了。”
“抱歉,我是兽医。”李宣然露齿一笑,“你才是替人治病的。”
顾之不置可否地从他面前走近包间,“谁摆的烂摊子谁解决。”
李宣然翻了个白眼,走到那女人身边,“小姐,你没事吧?”
女人扶着墙,看样子越来越迷糊,李宣然赶紧扶着她,“你哪个包间的?我送你回去。”
就在此时,忽听几步开外传来咔嚓一声,李宣然抬头看去,只见顾之极为悠闲地倚在门口他刚才靠着的位置,手机的闪光灯一晃而过。
顾之含笑把屏幕朝他晃了晃,“挺引人遐思的,你老婆看了,今晚肯定和你好好激情一番。”
李宣然:“……”
舒晴在那头一头雾水地等了很久,然后才听到顾之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可以继续了。”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交流感情。”
“和谁?”
“李宣然。”顾之的声音饱含笑意,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了眼一脸幽怨的李宣然,语气悠闲又轻松,“他和老婆今晚要吵架,我打算陪他一起回家作证。”
“做什么证?”
“他老婆以为他在外面胡来。”
“所以你是去劝架的?”
“劝架?”顾之诧异地挑眉,“怎么会?我是去插刀的。”
“……”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草原上的温度很低,哪怕学校是在镇上,夜风也呼呼的刮着,不留情面。
学校很破旧,规模也小,完全没法和A市相提并论。
舒晴和秦可薇住在一间宿舍里,同房间的还有另一个A市的女生,她是A大教育学专业的学生,这次也参加了顶岗实习。
长途赶路都累了,三人把床铺好后,得知要去学校的另一头打热水,都有点不想动,最后干脆就这么钻进被窝里睡了。
舒晴闻着被子略微潮湿的霉味,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裂纹和水渍,想象着明天会面对怎样的一群学生,隐约有些期待。
而当真正面临教室里的学生时,舒晴才明白贫困山区的孩子在教育条件上与城里的孩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负责的班上一共有二十七个孩子,最小的十一岁,最大的十七岁,那些脸蛋因高原气候而变得红彤彤的孩子用一种新奇喜悦的目光看着她,在那句“上课”之后,用带着地方口音的不标准普通话响亮地喊道:“老——师——好——”
声音拖得很长,一个个都很激动。
舒晴一开始还有些忐忑紧张,可是渐渐的,面对那么多求知若渴的目光,就慢慢平静下来了。
她曾经想过要当翻译、去外企、出国留学……这个专业能考虑过的全部可能性她都考虑过,唯独没有想过要当老师。
而今,在长达两个月的时光里,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在渐渐喜欢上这个职业。
每晚她都轮换着给妈妈和顾之打电话,讲着在这边遇到的各种事情。有时候顾之晚上有课,她就在午间休息的时候跟他说几句。
有天中午正在打电话的时候,班上那个最小的男孩子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的,舒晴顿了顿,让顾之等一下,然后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高逸,你找我?”
高逸今年才十一岁,是班上的国宝级生物,长得虎头虎脑很可爱,性格也很活泼。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脸红红地点点头:“我来送点东西给老师。”
舒晴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以后,才注意到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盖得紧紧的铁杯子,笑着摸摸他的头,“这是什么?”
高逸献宝似的把杯子递给她,害羞地说:“是我和爷爷一起做的青稞酒,想给老师尝尝。”
舒晴笑着逗他,“怎么办,老师不喝酒的呀?”
高逸一愣,黑漆漆的大眼睛无措地转了转,然后停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泛起了泪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好像受了无可比拟的创伤。
舒晴吓一大跳,赶紧接过杯子,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被苦涩的酒呛得边咳边说:“老师逗你呢……咳咳,很好喝……”
高逸顿时被她面红耳赤、边咳边笑的滑稽模样给逗乐了,眼泪一下子缩了回去,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他一边笑还一边凑到舒晴耳边,用不太标准的英语生涩地说:“Sibyl,Iloveyouch,sososonuch!”
舒晴到来以后,他第一次上了英语课,这个年轻的老师很爱笑,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向他们描述那个陌生的国度里,说英语的人们都过着怎样多姿多彩的生活。
有年纪大点电话孩子不愿意上英语课,赌气说:“反正我们以后也用不上英语,住在这里也不会接触那些人,浪费这些时间做什么?”
那节课上,舒晴第一次停止了讲课,开始认真地给大家讲一些题外话。
她说他们虽然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许在很多方面没有城市里的孩子有优势,但是未来是任何人都说不准的,重点在于你想不想改变现在的状况,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说了钱学森的故事,说了童第周的故事,几乎是绞尽脑汁把以前读过的名人故事都告诉了大家,最后还唱了一首英语歌,Stronger。
Whatdoesn’tkillyoumakesyoustronger,standalittletaller.
那节课,孩子们似乎学到了很多,年纪最小的高逸甚至一下子喜欢上了舒晴,喜欢上了英语。
他连续好几天,每天下课都来问舒晴几个词语怎么用英语表达,舒晴也就教了他。
而今,他这样红着脸在她耳边说出这句话,舒晴才骤然明白前几天他为何要问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词语。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忽然一下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摸摸高逸的头,笑着对他说:“SodoI.”
高逸眨眨眼,“什么意思啊?”
舒晴也朝他眨眨眼,“不告诉你,想知道意思,以后就努力学英语。”
高逸又羞又开心地跑开了。
再次接起电话,舒晴那声“喂”都变得有些低沉朦胧。
顾之顿了顿,好似在分析她这语气里的感情成分,最后淡淡地说了句:“看了我的小女朋友到了哪里都是桃花朵朵开啊。”
“他才十一岁啊顾老师!!!”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十一岁?”顾之不置可否,“十一岁就明白Iloveyou了uch不够,还sosuch,看来对舒老师你已经情根深种了啊。”
“你也知道他才十一岁,所谓的Iloveyou还不就是随口说说,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十一岁……确实不太明白。”顾之的声音陡然一转,冷静犀利地指出,“那你呢?二十一岁了,sodoI的意思应该明白吧?”
“……”舒晴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两秒钟之后,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我说,顾老师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从容不迫地说:“我去洗碗,就这样。”
嘟——通话终止。
舒晴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家不是有洗碗机吗?→_→难道是我记错了?
顾之的脸微微一热,淡定地回道:嗯,你记错了。
回头扫了眼好端端的洗碗机,顾老师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在舒晴回来之前,把那家伙送到李宣然家里去。
洗碗机:T-T关我什么事?我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留个言吧!
什么?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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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师:舒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实习进行了将近一个月时,舒晴因为不适应高原气候,嘴唇也裂口了一个月,每天喝稀饭都会疼得眼泪哗啦啦的。
唇膏和多喝水压根不管用,听本地的老师说,只要在这里生活上几个月,就会适应这种气候,只可惜舒晴待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只能默默地继续忍受下去。
最严重的那几天,舒晴甚至连说话都有困难,一张嘴就会拉动嘴唇上的口子,钻心的疼。
她不是娇气的女孩子,不会因为晒黑了或者吃不好睡不好就抱怨,但是这样的疼痛持续了一个月,她也受不了了。
晚上给顾之打电话的时候,她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了眼,一边说:“……你都不知道,血口子张得很开,都看得见里面血肉模糊的样子……我上课的时候只要一说话,就痛得不行,有时候说上一阵子还会流血……”
人一旦遭遇挫折,就变得娇气起来,特别是心知肚明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我忽然开始后悔当初拒绝辅导员的提议,坚持要来这里了,真的很难受……”她其实压根不是这么想的,却因为对方是顾之而难得地撒起娇来。
顾之安静地听着,最后淡淡地说了句:“舒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去学校之前应该就明白一切不会如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
“所以呢?”舒晴心一凉,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嘴唇又开始流血的人,忽然觉得这样的回应有点出人意料。
顾之说:“所以不要抱怨,秦可薇也忍下来了,不是吗?”
舒晴从镜子里看了眼趴在床上玩手机的秦可薇,对方的嘴唇好端端的,虽然有些干燥,却并没有倒裂口子的程度。
隔壁班的老师告诉她,这种情况也要因体质而异,可能是她比较不适应这种干燥的气候,而秦可薇的适应能力要好很多。
舒晴忍了忍眼泪,生硬地说:“我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跟你抱怨一下,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不允许我诉下苦?你不要老是站在老师的高度来教育我,偶尔安慰我一下会怎么样?”
“舒晴,我没有教育你,只是在跟你陈述事实,不希望你产生后悔或者想放弃的情绪——”
“那就安慰我,安慰就够了,我不需要这些冷漠又高高在上的说教。”舒晴的声音大了点,连续一个月的嘴唇干裂已经让她吃不消了,“疼的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抱怨而已,现在只是疼得受不了,所以才找你寻求安慰,你有必再说我一顿吗?”
语气里带着委屈和失望,还有她小小的受挫的自尊。
顾之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你现在情绪不好,就这样,等你想通了我们再说。”
舒晴震惊地消化了片刻这句话,赌气地挂断了手机,把自己狠狠地埋在床上。
秦可薇吓了一跳,坐起身来看她怎么样了,结果却发现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还以为她在哭,赶紧过去安慰她:“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打个电话就哭了?”
舒晴猛地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谁哭了?我就是恨自己看上个冷血无情的人民教师,永远站在道德的高度来教育我,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心情。”
她哪里是真的为来顶岗而后悔了?不过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疼得束手无策,所以希望他能开口安慰几句罢了,谁知道他会这么冷淡?
这根本不像那个温柔成熟的顾之,她以为他至少会好言宽慰,给她一点信心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结果她错了!!!
尔后的两天,她赌气似的没有再给顾之打电话,而出乎意料的是,顾之竟然也没有回她电话。
整整四十八小时,手机屏幕一直黑着,好不容易铃声响了一回,结果却是妈妈打来的。
舒晴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夜里睁着眼睛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开始问自己,究竟是她太无理取闹,还是顾之太无动于衷。
余治森和秦可薇夜里拖她出去绕操场,高原的夜风呼呼地挂着,温度也很低,三人喝着高逸送来的青稞酒,火辣辣的滋味一路烧到了肚子里。
舒晴恨恨地说:“谁稀罕他的安慰?撒个娇而已,他不是天才吗?不是最会察言观色了吗?凭什么把我偶尔的撒娇当成是抱怨?凭什么把我当做遇到挫折就会哭着叫着要反悔的小孩子?”
余治森想了想,“可能是你平常太man了,没人想象得到你会撒娇。”
秦可薇默默地停下脚步,果不其然,舒晴恶狠狠地掐住了余治森的脖子,“有本事再戳我痛处!”
余治森艰难地指着天上,“喂,流星!”
舒晴看也不看,冷冷地说:“是吗?那我许个愿好了,我希望我的朋友余治森早日入土为安。”
余治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那我的遗言一定是‘请把舒晴捉来替我陪葬’。”
秦可薇开始没心没肺地笑,舒晴也跟着笑,笑完以后又是一片惆怅。
余治森说,顾之肯定是这两天太忙,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她闹翻呢?那也太不成熟、太不符合顾老师的风格了。
舒晴顿了顿,苦笑道:“但愿。”
她开始承认是自己太娇气,可是哪怕再坚强再独当一面的女生也不会希望吵架之后,男朋友保持冷战,不主动联系——何况她根本不确定两人算不算是吵架。
又隔了两天,顾之依旧没有打电话给她,这一次,舒晴终于彻底失望了。
她拿着手机看着顾之的名字发了很久的呆,犹豫了很多次,最终也没有拨过去。
委屈,不解,失望,心寒……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原来这就是恋爱里的痴男怨女吵架的心情,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高逸好几次在午休的时候来办公室找她,都看见她一脸愁容地坐在那里,对着手机发呆,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舒老师,你在干什么?你不开心吗?”
舒晴摸摸他的头,勉强笑了笑,“老师没事。”
后来有一天,高逸干脆搂着她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然后小脸通红地说:“他们说老师是失恋了,舒老师你不要难过,等我长大了,我来当你男朋友好不好?”
舒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谁教你这些的?”
高逸眨着眼睛,“大胖说不许我出卖他的,我不能说的。”
“……”大胖要是知道你这么呆萌,会哭死的好吗?
然后舒晴又陷入一片茫然,原来连班上的孩子都看出她的不开心了。
第五天晚上,她难得地上了一次手机Q↓Q,没一会儿却看见陈念念发来的聊天消息:哇,好难得,舒老师也上线了!
她回了句:哟,陈老师也在线上呀!幸会幸会。
随意聊了聊双方的近况,陈念念忽然八卦地问她:喂,你知不知道外院最近出了个轰动的新闻?
舒晴:什么新闻?我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月,今天才第一次上Q↓Q,能知道什么东西?
这一回她等了很久,陈念念才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体发过来:听说系主任和顾老师谈恋爱了,我前天才听法语专业的刘淑说的。她说她那天回学校交实习表,结果刚好看见顾老师和系主任有说有笑地走出办公室,中途系主任回办公室拿外套,顾老师就帮她拎着包,关系可亲密了。这还不算啥,最振奋人心的是刘淑在办公室请系主任签字的时候,听到她在跟女儿打电话,说什么中午要和女儿还有女儿的爸爸一家三口好好吃顿饭。结果当天中午又听人说看见顾老师和系主任带着女儿一起在市中心吃饭,这下大家都知道两人的恋爱关系了!你说劲爆吧?
陈念念一个人说得很激动,最近寝室里的人都在实习,难得有空聊天,好不容易逮住舒晴,她就开始大说特说。
她还说:虽然说系主任结过一次婚了,但毕竟长相和条件都在那里摆着的,和顾老师一样都是聪明人,要是他俩走在一起,那也算般配,不过顾老师还是吃点亏,你说呢?
令人纳闷的是,陈念念正等着一向能说会道的舒晴和自己一起好好探讨探讨这个八卦,五分钟之后,那个头像却忽然灰掉了。
舒晴以僵硬的姿态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景色,她住在三楼,对面就是居民区,低矮破旧的民房每个窗口都闪耀着昏黄的光,隐约透露出一股温馨的意味。
她看见楼道里有一家三口正在往上走,每走上一层楼,就点亮一盏灯,看不起那个蹦蹦跳跳的孩子是男是女,却令她无端想起了系主任何琳的女儿。
那个三岁的小姑娘长得像个洋娃娃,与何琳如出一辙。
舒晴觉得这个消息太可怕也太虚假,可是猛然又想到了这几天顾之的异常表现,以及……她呼吸一滞,终于记起了大二下期曾经在办公室外面看到过的一幕场景。
那时候,顾之坐在椅子上,何琳站在他身后,俯身与他一起看着电脑上的什么东西,两个人的表情都是笑吟吟的,带着和谐又美好的意味,当真是佳偶天成。
因为何琳结过婚,又有孩子,舒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顾之有什么,如今被陈念念一语点醒,那些记忆忽然翻江倒海地涌来。
顾之……和何琳?
谈恋爱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人味十足的姑娘,却拥有自己敏感的一面,这时候再回味起当初何琳的表情来,忽然就琢磨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何琳很美,五官很精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小的酒窝,有时候看起来真不像个二十八岁并且生了孩子的女人。
她曾经无数次看见何琳对着领导、对着老师、对着学生笑过,可是似乎任何一次都比不上对顾之笑得那几次,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一个妙龄小姑娘。
然后舒晴终于想起来,那种神态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向衣柜上的那面镜子,镜子的人此刻愁容满面,带着震惊又茫然的情绪,可是一个月前,她分明也曾露出过何琳那样的表情。
那种对着心仪的人笑得春风满面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血来了,大狗血还会远呀C二、厂?谁说给我留言和霸王我看不见?T一丁我都看见了的,一直忘了感谢啊,明天晚上我来慢慢回复!!!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舒晴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最后还是秦可薇上完晚自习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发呆的样子,出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你干嘛啊?一个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吓死个人。”
舒晴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秦可薇,“怎么办,我好像……和顾之吵架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吵过了,现在都冷战好几天了好吗?”
“之前不确定,不过现在看来……”舒晴沉默了一会儿,才在秦可薇的追问下说,“刚才陈念念跟我说,学校里面在传他和系主任的八卦,说是系主任和他带着女儿一起在市中心吃饭,还有人看见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秦可薇一愣,“怎么可能?……那你相信了?”
舒晴摇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那不就行了?”秦可薇坐在她旁边,把手机拿过来看她和陈念念的聊天记录,然后边笑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院的那群人,男男女女都八卦,看到风就是雨的,一起吃顿饭怎么了?你还和宋予吃过饭呢,难道就有一腿了?再说了,所谓的亲密又是个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咱们还和余治森亲密呢!”
秦可薇一个人唠唠叨叨了一大堆,最后拍了拍舒晴的肩膀,“行了,顾老师一看就是从一而终的人,你别瞎操心。实在不行,这回回去以后就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哭着闹着要他负责任!”
舒晴笑了出来,看见秦可薇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再晚一点的时候,同寝室的刘思也回来了,她是个很外向的女生,洗完澡之后就窝在床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心血来潮地问舒晴:“你有男朋友吗?”
舒晴点头。
“那你男朋友玩游戏吗?”
“不玩。”
刘思长叹口气,惆怅地躺在枕头上,“真好,我男朋友三天两头玩游戏,总也不陪我,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想找他陪我出去逛街,他就说我爱乱花钱,他倒好,省吃俭用把钱拿来充游戏点卡,难道这就算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不成?”
秦可薇从厕所走出了,一边吹头一边说:“最不喜欢这种玩物丧志的人了,为了游戏把你晾在一边,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刘思说:“可是我喜欢他啊,当初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你喜欢他哪点?”
“他个子高,长得帅,又是学音乐的,说话都跟唱歌似的,嗓子可好听了。”刘思说起来的时候很骄傲,“当初好多人追他,最后都因为他难追又不搭理人而放弃了,就我坚持每天在他早晨练完嗓子之后送酸奶去,风雨无阻。你知道音乐学院的人每天都起早练声,我不用起早,但是为了给他送酸奶,每天都定好闹钟起床,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秦可薇瞪大了眼睛,“你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所以费了这么大劲儿去追他?”
刘思坐起身来,理直气壮地说:“哎呀你不知道,当时我才刚进大学,他比我们高一级,代表高年级的学长给我们致词,当时往台上那么一站,直接迷死下面的一片人。然后他拿起麦克风说了一句话,下面一群死过去的立马又活过来了!我从小就喜欢声音好听的男生,何况又是个帅哥?当时就立志一定要追上他!”
舒晴听着秦可薇言辞犀利地在那里给刘思分析,最后刘思幽幽地叹口气。
“其实我知道他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对我,他接受我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从大一进校开始,他一共交过四个女朋友,我追上他的时候他才大二诶!四个女朋友!身边的人都劝了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承认我肤浅,一开始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所以就迷恋他,可是开始追他以后,我发现他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责任心?”秦可薇夸张地打断他,“你确定这三个字是用来形容他的?一个为了玩游戏把女朋友晾在一边不闻不问的人可以称之为有责任心?”
秦可薇得出的最后结论是,刘思应该好好斟酌一下这段关系,如果男方真的对她一点心思也没有,她根本用不着花心思在那个人身上。
临睡前,刘思说:“我早就知道和一个跟自己不平等的人在一起就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他高高在上,我平凡普通,可就是忍不住要去试一试。”
她惆怅地翻了个身,在黑暗里轻轻地说了句:“越是知道不可能,越要去飞蛾扑火,大概只有我是这样了。”
舒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发呆很久,才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低低地呢喃道:“何止你一个呢?”
她毫不怀疑顾之那样一个有责任心又冷静从容的人,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也一定会告诉她,不会这么背着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是同时,她也确定自己从系主任的表情里看出了对顾之的钟情。
而听完刘思的故事,她忽然开始思考一件事情,在顾之沉默着不联系她的这些日子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她为自己做的决定抱怨愤懑,还对不知情的他乱发脾气,而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成熟又温柔的何琳……这样的对比难道不是很鲜明吗?
他会不会认为她其实幼稚又任性,对自己的决定不负责任?
舒晴忽然发现,原来恋爱里的人真的都很矫情,爱一个人胡思乱想很多。
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勇敢,没有办法无所顾忌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喜欢他,他光芒万丈,他风姿绰约,他像是随身携带着上帝的金手指,随时随地散发出无穷魅力。
而她其实暗暗自卑了很久很久,哪怕看上去总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好,可心里也一样在打鼓,那么优秀的他如何会看上这么平凡的她?
那现在呢?这么久不联系,是不是代表他后悔了?
舒晴一个人在黑暗里想了很久,直到刘思和秦可薇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她才慢慢地拿着手机坐起身来,就这么穿着睡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可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就这么睡过去,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顾之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声音略微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
他说:“怎么了?”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久违多年了,舒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她慢慢地蹲下-身来,低低地说了句:“顾之你这个王八蛋。”
一秒钟后,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她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想了想,最后干脆把机关了。
要任性,干脆任性到底好了,如果连这点任性都无法包容理解,这个男人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下去。
舒晴觉得,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我行我素,毕竟真正的勇士不惮于直面高冷的顾之。
顾之很快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坐起身来,回拨过去,只可惜那个疏离客气的女声重复地告诉他: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坐在灯光里看着发亮的手机,伸手揉了揉眼睛,手背上隐约可见几个针孔,显然已经扎了不少针了。
一周之内,感冒和发烧同时来袭,他连课都上不成,只能去医院打点滴。
说来可笑,作为医生的他竟然不愿意去医院,要不是李宣然拖着他去输液,恐怕这会儿他还病得卧床不起。
顾之低头看着她的名字,低低地叹口气。
三天前,李宣然还在骂他:“你明明担心得睡不着觉,跑出去吹冷风还病成这幅模样,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当时他只是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她自己都那副德行了,还能让她替我瞎操心?”
李宣然骂骂咧咧地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推门回来补充了一句:“我真是服了你,这种老好人的性格居然也敢用在恋爱里,你不知道谈恋爱和别的事情不一样吗?你那么担心她,那就安慰她啊,装什么假正经,还在那儿教育人家!我看你什么时候被人甩了还会温柔善良地祝人家幸福美满、早日寻得新欢!这就叫贱骨头!”
顾之躺在病床上,森冷地看他一眼,“慢走不送。”
这一眼的第二层意思是:给我等着,病好再战。
台灯下,他静静地坐了好久,最后才发了条短信过去。
“还剩十天。”
等你凯旋。
在顾之小的时候,顾妈妈总是对他很严厉。
比如顾之八岁那年从很陡的斜坡上骑自行车冲下来,结果连人带车翻了两个跟头,摔得膝盖上血肉模糊,被送去医院缝了整整十一针。
当时顾妈妈赶到医院,看见他的膝盖就开始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爱逞能,说他没脑子,说他成天就爱胡闹,说他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顾之当时忍着眼泪没有解释,只倔强地抬着下巴,一言不发。
后来顾妈妈才听把顾之送来医院的路人说,这个孩子骑着自行车,手里还拎着一盒小蛋糕,一脸兴奋地从坡上冲下来,结果因为单手按了刹车,导致冲力过大、车轮受力不均,这才连人带车摔得很惨。
顾妈妈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她忙得都快忘了那天是她的生日。
后来顾妈妈身患癌症,硬是倔脾气发作,不然顾爸爸把实情告诉儿子,也因此,她的去世成了顾之心头最大的遗憾,一辈子都是心上的一块难以愈合的伤疤。
当时顾之的难过谁都看得出来,法国医学院的教授甚至特地批准了这个他中意的高材生在家休息一周,可是第二天,顾之跟个没事人一样来了医院,又继续淡定从容地执起手术刀进了手术室。复杂的手术被他以精准迅速的手法完成了,事实证明,母亲的去世没有对他的医术发挥造成一点影响。
可是晚上回家之后,李宣然打了电话给他,从顾之与往常不同的声音里听出了端倪——到了法国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喝了个酩酊大醉,几乎是哽咽着叫出了母亲二字。
可是当第二天李宣然打电话去安慰他时,酒醒之后的顾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昨晚做梦了。”
……死也不承认自己受了伤。
李宣然很是恨铁不成钢地跟老婆嘀嘀咕咕地念着顾之的这些陈年旧事,“你也知道他妈走得早,在那之前一家子都是这种闷葫芦性格,对人好都爱藏在心里掖着,表面上永远是说教,跟个糟老头子似的,我告诉你,别说舒晴了,这世界上就没人能受得了他!看着吧,时间长了准得分手,谁叫他无趣又道德高尚,生活规律一沉不变,简直是个机器人!”
李夫人把手里的书往床头柜上一放,淡淡地看了眼李宣然,“谁说这世界上没人能受得了他?你不就受得了吗?结婚三年了,我每天都能从你嘴里听到顾之这两个字,我要不是你老婆,恐怕都会怀疑你的性取向有问题了。”
李宣然:“……”
他也很委屈好不好?谁叫他这么正义这么善良这么正直这么乐于助人?身为兽医,看见脆弱又可怜的小动物就忍不住想要救死扶伤,顾之那货还不就是刚好吃死了他的好心肠?!
不知道顾老师要是知道此刻李宣然的心声,会做出什么反应。
两个月的实习期很快到了,临走前的那一晚上,校长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给实习老师们组织了一次篝火晚会。
那群孩子围坐在火堆旁边,高声唱着感谢老师的歌,融融火光照亮了孩子们稚气的面庞,舒晴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高逸跑过来,红着眼搂住她的脖子,“舒老师,我舍不得你……”
舒晴摸摸他的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顾之的声音低沉悦耳,穿破了沉沉黑夜,直达耳底。
“舍不得也没办法,她要跟我回去了。”
舒晴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只见几米开外,顾之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然后迈开长腿从容地走了过来,视线微微定格在高逸搂住她的手臂上,十分有礼貌地说:“请问能稍微挪一挪吗?我猜你的舒老师太久没见到她心爱的男朋友了,也许会想要扑上来给我一个见面礼,你这姿势不太方便她行动。”
高逸被男朋友三个字震在原地,却没有松开手,而是带着敌意盯着他,“她是我舒老师!”
顾之点头,“她也是我女朋友。”
“大胖说舒老师失恋了的!”高逸的声音很大,手臂牢牢地揽着舒晴的脖子,“等我长大,我要让舒老师当我的女朋友,没你的份!”
顾之笑了,“等你长大?”他似乎是思量了片刻,然后才温柔地说,“可是怎么办啊,等你长大之后,你的舒老师都嫁人了呀。”
高逸的脸开始涨红再涨红,紧接着眼睛也红了,转过头去望着舒晴寻求帮助。
舒晴的心情简直已经翻腾不止了,可是尽管如此,她也只是坐在那里,好似漫不经心地亲了亲高逸的额头,“别听人瞎说,老师哪里会那么轻易嫁人呢?觅得如意夫君之前,嫁人这种事纯属扯淡。”
而随着那个轻柔的吻落在小男孩的额头上,某个男人的脸瞬间拉长了数倍。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刘思的事情是个伏笔,大家别嫌我啰嗦╮╭。
2.一开始的老好人顾老师像男神,渐渐的老头子本性就冒出来了。
3.不解风情的说教行为很欠虐对吗?╮╭请期待么么酝酿已久的大戏:《顾老师受虐记》。
明天同一时间独家首播,阴谋一环接一环。
想知道顾老师是如何被调-教成激情四射的好男儿的吗?想知道面对情敌的顾老师是如何情绪失控的吗?想知道顾老师和系主任约会的真相吗?想知道顾老师和系主任约会的时候被舒晴抓住的现场是如何撒狗血的吗?最后,想知道顾老师与手术刀相爱相杀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咳咳,广告时间到,让我们跨入都市部分,暂时告别温情的校园时代,来到激情四射的成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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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众人目送舒晴与那个风姿卓绝的男人一起离开了操场,刘思诧异地问秦可薇:“她男朋友?”
秦可薇点点头,又撇嘴嘀咕道:“一样都是学生,为什么就我跟蚊子一样可以直接被忽略掉?”
刘思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可薇立马噤声,笑嘻嘻地把身旁坐着的学生搂在怀里,把话题岔开了,“来来,小不点儿,给老师唱首歌听!”
刘思还在看两人离去的方向,沉沉的夜色也难以掩盖那个男人温润如玉的气质,她忽然想起前些天的某个晚上,自己还曾经在寝室里盛誉过男朋友陈骞是高富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下丢人丢大了。
舒晴跟在顾之身后,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沉默不语。
那个背影好像瘦了些,明明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她却觉得好像昨夜才经历过这样的一幕,看见过这样的背影。
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明明想过要在见到他的时候大发雷霆、无理取闹一番的,可是原计划回A市吵架的方案忽然被他打乱,因为他竟然不远千里跑来了这个几千米高的地方,告诉高逸“她要跟我回去了”。
于是那些怒火和委屈一时之间哽在喉咙里,再难抒发出来。
顾之停在破旧低矮的教学楼前面,微微抬头看着这栋建筑,“不带我参观一下吗?”
舒晴沉默地带他走进了大门,一路经过灯光昏暗的走廊,两旁的墙壁斑驳发黄,间或挂着一些孩子们亲手画的画作,幼稚粗糙,却又不同于普通学校里的名人肖像。
顾之走得很慢,偶尔停下来看着墙上的画,目光很柔和。
其中一幅画让他停留了很长时间,画面上是一位母亲拿着棍子在教训儿子,可若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母亲眼角的泪珠。
画的质量并不好,可是作画的人很认真,顾之看了眼右下角的名字:严厉的爱。
他纹丝不动地凝视着画作,忽然开口问舒晴:“嘴唇好了吗?”
舒晴顿了顿,才说:“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压根没放在心上呢。”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却又带着他熟悉的尖锐敏感,虽然从前的她也常常露出这一面,但针对的人从来不会是对他。
顾之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舒晴,“你认为我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舒晴没说话,盯着墙上斑驳的痕迹,表情很是倔强。
顾之伸出手来拉她,她触电般地缩了缩,然后顾之又拉,她又躲,这么来回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被顾之紧紧地拽住了。
舒晴终于抬头瞪着他,“你牵我干什么?”
这一抬头,瞬间望进他漆黑一片的眼眸里,那片像深海一样不可预知的情绪如同潮涨一般蔓延而出,令她有些怔忡,甚至忘了抽身而出。
在这样的静默里,她听见顾之说了一句:“我在尽我所能控制自己立马跑来把你带走的冲动,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这样一句话,要是用一种动听的方式来说,它可以是:“其实我很心疼你,可我希望你更独立更负责任地去面对自己的人生,所以不得不忍住把你带走的冲动。”
或者朴实一点,他可以解释清楚自己的初衷,只可惜顾老师一向言简意赅,终于激怒了舒晴。
半个月的杳无音信,唯一得知的是他和何琳谈恋爱的消息。
某个深夜的情绪爆发,最终换来的是他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还剩十天”。
她还以为平等的爱情就是她偶尔发牢骚的时候他能放□段安慰一下她,只可惜她吃多猪脑,练就了一种脑补的技能,而事实证明他们从来就没有平等过,顾之压根没有放下过老师的身段,一如既往地把她当做一个幼稚冲动的学生。
如今见面了,她看在他大老远地跑来接她的份上,终于忍住了没发火,可他居然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她说:“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几乎是一瞬间,舒晴脱口而出:“既然那么不轻松,何必跑来找我?八个小时的车程不容易吧?何不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免得为了一个任性又不知好歹的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可是面对被人尚有勇气一战,面对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爱慕已久的人,却失去了僵持的勇气。
她索性转身就走,却被顾之一把拉住了手腕。
被迫回过身来的瞬间,顾之刚皱眉想要让她冷静一下,却骤然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哪怕灯光昏暗,这样近的距离也足以他看清她嘴唇上的口子了。
她很痛,痛了两个月。
打电话给他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因为怕妈妈担心,所以她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舒慧颖,唯有找他。
很多细节顾之压根不用想,就能全部猜中,可是猜中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舒晴做最好的打算,就好像老鹰要让小鹰学会飞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推下悬崖。
可是这样亲眼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嘴上模样可怖的裂口,心下仍然一紧。
舒晴最恼怒的就是脆弱的一面被他看到,当即狠狠地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无奈对方把她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肯退让。
“放手!”舒晴咬牙切齿地怒道,因为太过用力,嘴唇上的口子被猛地扯动了,她的表情瞬间紧缩了片刻,从那道口子里又流出些鲜红的液体。
顾之一僵,终于松开了手。
舒晴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在走了没几步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脚下一顿。
顾之站在那里,慢慢地开口说:“只一心想着要你坚强起来,学会坚持自己的选择,所以没有开口安慰你,是我不对。”
她的脚下似是灌了铅,沉得迈不动步子。
“生怕自己听你多说几次疼,就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动用关系把你带回去,所以干脆连电话也不打给你,是我不对。”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了,不知哪里来的心情居然有空去想还好此刻她是背对他的,他就看不见她这副蠢样了。
“忽略你的情绪,把你当成一个需要人正确引导的小孩子,而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吝啬给予,是我不对。”
顾之的声音在空旷悠长的走廊里显得低沉又轻柔,还带着一点回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他顿了顿,才说:“可是从头到尾,我都把你放在心上,没有哪一刻抛开过。关心则乱,如今我也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愣愣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头顶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让她显得有几分单薄。
然后慢慢地,舒晴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瞪着他,“谁要你关心我了?谁要你引导我了?谁要你一直在我面前充什么人民教师了?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误会我后悔自己的选择,让我一个人在高原上孤零零地没人安慰没人搭理,你——”
顾之几步走上来,伸手抚上了她泛着血渍的嘴唇,指腹的温度明明不够烫,却惊得她顿时声音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抱怨又像是呢喃一样定定地看着她,“我都说我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那是一种近乎耍无赖的神情,来自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顾老师,成功地令舒晴又是一震。
时间正好,负责关电闸的老教师在控制室关闭了整栋教学楼的电源,几乎是一瞬间,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
舒晴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顾之那里靠了靠,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顾之的手慢慢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气够了没?”
舒晴的腰也开始发烫,却暗自庆幸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脸。
“如果气够了,那就不要动。”他低低地对她说,声音像是掺杂了催眠术一般,叫人动弹不得。
他几时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过?舒晴浑浑噩噩地想着,于是果真没有乱动。
寂静的时光被无限拉长,就在她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忽然照了过来,走廊尽头传来秦可薇的声音:“喂,你们两个!教学楼要关了!赶紧出来!”
舒晴触电一般飞快地往后跳了一步,面上立马滚烫得无法言喻,然后尴尬地朝秦可薇那里快步走去。
顾之的唇角微微一弯,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因为猎物落空,也自热而然地垂了下来,眼里流露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于来日方长的目光。
手机里还好端端地留着李宣然的那条短信:小师弟,党和国家教育我们,男儿当自强,为爱要投降,女人得靠哄,偶尔宠一宠。但使龙城飞将在eonbabydon’tbeshy!
顾之十分唾弃这种毫无文化底蕴的东西,但是落到实处时,竟然完全贯彻了兽医先生的叮嘱。
他看着舒晴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柔和了几分。
偶尔投降……好像还是不错的。
回到A市以后,两人的第一次小争吵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有时候想起来,舒晴会觉得自己很没骨气,该争面子的时候不去争,被顾之吃得死死的,可秦可薇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恋爱里谁还要脸?就为争口气,你俩一直冷战,我倒想看看最先难受死的是他还是你!”
舒晴默默地想了想,顾老师那种铁石心肠、千百年来雷打不动的法海转世,最先死的肯定是她。
于是也就欣慰了。
而随着实习结束,关于就业的问题也开始困扰诸多即将大四的学生了。
顾之问舒晴今后想做什么,舒晴一片茫然,在这个英语专业的学子遍天下的时代,要想脱颖而出找到好工作,实属不易。
她想了想,“不然我读研吧?读了研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在哪儿读?”
“本校。”
她想的是,至少读研的两年里,她有充足的的时间去考虑将来要做什么,还有就是本校读研的话,她还能继续赖在顾之身边。
考研之前的几个月里,年级上开始通知关于保研的事情,全年级共有十二个保研名额,按照平时成绩和干部经历来分配,被选中的人不需要参加研究生考试就可以直接留校或者申请更好的大学读研。
舒晴的专业课成绩一直很不错,干部经历也很充分,按理说是可以申请保研的,并且有很大可能会入选。
她和顾之商量以后,决定争取保研的名额,免得为了考研复习几个月,只可惜有句古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不如意的并非是她没能申请上保研的名额,而是在那个名单下来之时,她终于遭遇了大学以来的头一次惊天大灾难。
灾难并不是一天之内发生的,而是由几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小事件触发,然后终于形成大爆炸了。
第一件事是刘思来C大参加教育学专业的研究生面试,理所当然地联系了舒晴和秦可薇,而三人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身旁也坐着舒晴他们寝室的人。
刘思在吃饭途中忽然问了句:“诶,舒晴你男朋友呢?”
室友们齐齐顿住。
舒晴还没来得及阻止刘思,她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是干什么的?我要没记错的话,他叫顾之是吧?”
有一瞬间,舒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室友们。
第二件事情是舒晴向寝室里的人解释了自己和顾之的关系,并且好说歹说求得原谅之后,还以为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只可惜在她毫无察觉之际,流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周围的人群里蔓延开来。
只是大都是捕风捉影,毕竟前段时间还有人说顾之和系主任谈恋爱呢,人红是非多,所以这个流言也没有真的形成什么大风波。
第三件事情是辅导员找舒晴谈了一次话,说是学校最近在做一个优秀研究生留校当辅导员的项目,如果舒晴顺利保研留校了,还是可以争取将来留在C大做一名辅导员的。
事情本身是好事,只是当时顾之恰好来办公室找辅导员拿会议资料,辅导员跟他说起这件事,顾之点了点头,“机会难得,可以争取。”
这话是对辅导员说的,也是对舒晴说的,本来只是很客观的一句话,却不知怎么被站在门口的同学听见了,联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谣言,再看见顾之和辅导员交谈的背影,那个法语班的女生神情复杂地盯了眼一旁舒晴,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而最后一件事情则是两个月后,保研名单张贴出来那天,舒晴的名字赫赫然位列其中。
按理说就算辅导员喜欢她,也不可能在成绩上作假,顶多干部加分那一栏多给了点分,但成绩却是舒晴自己的真实水平。
只可惜她还高兴了不到半天,那个大灾难终于一触即发。
“你知道吗?英语专业的那个舒晴凭着和顾老师不清不白的关系顺利给辅导员施压,拿到了保研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
你们不是想看两人激情四射地吵架么!我成全你们!因为我也想看嘿嘿嘿。
然后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正在筹备签约出版当中,如无意外,几个月之后会有实体书和大家见面。
感谢一直陪我以及顾老师和舒晴的诸多爱人们,另外,请放心不会停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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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谣言仍然是陈念念第一个听说的,她是校记者团的干部,人脉广,消息灵通。
中午和一群记者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一个物电学院的人问她:“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叫舒晴的女生啊?”
“有啊,怎么了?”
“你还没听说啊?今天早上保研名单不是公布了吗?那个叫舒晴的也在上面,听说她和你们外院的一个法语老师有一腿,凭着这个才拿到保研资格的。”
陈念念当场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那个女生很诧异,“大家都这么说啊,我去看名单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物电学院和外院的办公室同在一层楼,所以公告栏也紧挨在一起,这个消息如此火爆,身为邻居的物电学院自然也很快就听说了。
陈念念筷子一扔,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舒晴打电话。
寝室里的六个人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围在一起商量这件事,舒晴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陈念念性子急,直接说:“给辅导员打电话吧,让她把保研成绩公布出来,平时成绩、专四专八分数都摆在上面,叫那些人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什么是真相!”
秦可薇皱眉,“名单都贴出来了,谁还会再去看后来补上的内容?恐怕就是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毕竟谁不想保研?羡慕嫉妒恨的多了去了,谁管你真相是什么。”
刘姝点头,“况且舒晴和顾老师在一起是事实,这一点才是大家攻击的对象。”
“那干脆让顾老师出面澄清绯闻啊,就说这是个误会,舒晴并不是他的女朋友。”陈念念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反正除了我们,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刘姝说:“可是之后呢?舒晴还要在学校读两年的研究生,两年里他们在学校不能有任何接触,否则就是自打耳光,你觉得这现实吗?”
“那不然怎么办?难不成就让别人这么一直传下去?”陈念念看了眼舒晴,迟疑道,“连别的学院都知道了,要是不解决这件事,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在学校读研的两年都被人指指点点啊。”
……
众人都在商量办法,舒晴却忽然站起身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顾之这几天去上海参加一个法语联盟的研讨会了,自然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舒晴还是想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她一个人干着急好。
只可惜还没走出门,辅导员的电话来了。
去办公室的一路上,舒晴遇见了不少熟人,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有几次她甚至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冒出来。
电梯出门就是公告栏,前面仍然围着几个人,这一次,她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一个声音:“靠着男老师爬上名单也不嫌丢人,今后还要在学校待两年呢,她倒是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骂她不要脸。”
有人看完名单转身欲走,一眼就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舒晴,赶紧拽了拽说话那人的衣袖,那人不明就里地转过头来,看见舒晴时,眼神一下子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舒晴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辅导员办公室,哪怕看上去毫无异样,却也无可避免地因身后传来的清晰可闻的议论纷纷而捏紧了手心。
同是一个年级的人,哪怕并不熟知,但四年下来见面总还会打个招呼,如今就因为保研这件事,忽然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方那种轻蔑又暗含嫉妒的眼神表露无遗。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桌后是辅导员为难的脸。
她还很年轻,毕业不久,也因为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对学生很温和,一点也不苛刻。几年以来,舒晴一直当干部,为她做了不少事,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犹豫着说:“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个传言吧。”
舒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为难和担心,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那不是传言。”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在辅导员惊异的目光里,舒晴缓缓地说:“我不想瞒你,不过我和顾老师确实不只是师生关系,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个传言有一半属实。”
……
如果舒晴和顾之毫无关系,辅导员自信还有这个能力站出来斥责一些造谣生事的人,毕竟舒晴和她亦师亦友,她也不希望看见这个女孩子在今后的两年里都面对他人非议。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坦白说来其实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大学里比初高中多了点复杂的人际关系,却又比真正的社会缺乏了些更为现实的利益牵扯,爆炸性消息匮乏,所以这种师生之间耐人寻味的传言才会格外受人瞩目。
舒晴很简略地把和顾之的关系说了一下,辅导员怔了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是……认真的?”这是她最后才想出来的台词。
舒晴心里一凉,这才相信事情真的糟糕到了极点,“连你都这么问了,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顾之的为人如何,跟他共事的老师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只可惜连辅导员都怀疑他的真心,其他人的反应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单身的男老师和涉世未深的女学生,这样的字眼烙在两人身上,怎么看都有些触目惊心。
辅导员也要花时间思考这件事,最后只能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你也跟顾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舒晴点头,欲往外走,却又被叫住。
“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站在你的角度上,我希望你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辅导员斟酌了又斟酌,才选择了合适的言辞,“你还年轻,在这个年纪上做出任何不明智的选择,都可能会影响到你今后的人生。舒晴,人言可畏,你好好考虑考虑。至于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表情很慎重,目光很诚恳,舒晴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面对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时常有的反应,当下只能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路过法语办公室,因为知道顾之不在,所以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去看里面。
都快走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时,那间办公室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出声叫住了她。
舒晴回头一看……法语系主任。
何琳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生,她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年轻的面庞上犹带稚气,穿的衣服是那些自己早很多年就不会买的品牌了,素面朝天,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艳之处。
相比而言,何琳自己简直就是从杂质里走出来的人。
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一直知道该如何突出自己的优势。凭借先天的条件和精致的妆容,她看上去漂亮又出众,加上口才好,能言善辩,很快脱颖而出,大学四年都担任着年级以及学院的主要干部。
毕业之后,她顺利成为了法语专业的老师,更加懂得该如何利用出色的外表和长期以来练就的交际手腕。
她穿着那些很可能一套就花掉一个月工资的名牌套装,口红腮红一应俱全,五一不是商场第一层的专柜里那些昂贵的国际名牌。
副院长暗地里追求过她,后勤处的主任向她暗示过愿意和老婆离婚,他们甚至不介意她还有一段离婚的历史和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女儿。
可是何琳懂得如何周旋,哪怕委婉地拒绝了对方,也不会令人觉得自尊心受挫。她在巧笑言兮之间轻易化解了很多麻烦,同时用出色的工作效率爬上了现在的位置,而在男性稀缺的外国语学院,她唯独看中了那个温润清雅的男人。
只可惜她素来硕果累累的战绩到了顾之这里竟然破天荒地被颠覆了,无论她如何示意,甚至主动展开攻势,顾之都无动于衷,一如既往的礼貌而疏离。
三个月前,舒晴还在实习的时候,她曾经约过顾之一起去吃饭,只可惜顾之礼貌地笑了笑,婉拒了。
她还多次以车牌限号为理由,坐过顾之的顺风车,这一点顾之倒是没说什么,她也绞尽脑汁地在短短的路途里施展出个人魅力。
甚至有一天,她在学校为即将出国的交换生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拜托过顾之替她去幼儿园接一下三岁的小女儿,顾之当时是想拒绝的,可是看她实在无法抽身,又诚恳地说家里的人都不在A市,于是终于点头答应。
那天中午,为了感谢顾之,她自作主张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订了位置,而顾之在约好的地点等着把小姑娘交给母亲时,被何琳好说歹说地劝去吃了一顿饭。
顾之何等聪明,从何琳的种种表现中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碍于两人是同事的关系,不便于直说罢了,于是假意不知,只礼貌又客气地吃饭,客套地应酬着。
而在何琳巧妙地打探他的心意时,问了句:“顾老师到现在还没成家,家里人没催你吗?”
顾之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有女朋友了,只是时机未到,还可以再等等,家里人尊重我的意见。”
何琳顿时一惊,“我以为你……学校的老师都说、说你是单身啊!”
“估计是我比较低调。”他说了句玩笑话,而何琳却再也笑不出来。
这个男人低头切牛排的时候,动作优雅好看,修长的手指托着银色的刀叉,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贵族。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风衣,因为不在学校,所以领口那颗扣子被解开了,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意,可是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女儿见他动作那么熟练,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嫩声嫩气地说:“叔叔,你也帮我切一下好不好?我切不动!”
顾之从容不迫地放下刀叉,目光柔和地伸手替她把牛排细心地切成小块,面上的线条优美又令人屏息。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看似去竟像是有些细碎的光点在跳跃,就连黑发末梢都隐隐发出光芒。
无可挑剔的男人。
只是在这样的评语前面,也许还该加上一句:不属于她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而回忆部分到此结束,何琳看着面前的年轻女生,忽然间回想起了从前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比如一向待人礼貌疏离的顾之为何独独罚舒晴抄写那么多遍的动词变位,比如连专业课的学生都不太敢亲近他,为什么舒晴却能够受到他的眷顾,不仅拥有了他免费提供的法语原装影碟、书籍,还会因为作业上的错误被他略微严厉地批评一番。
过去她曾以为是舒晴的优秀令顾之刮目相看,就像她也曾经喜欢这个在语言上颇有天赋的女生一样,所以没有生疑过,而没能引起重视的另一个原因,也许就是潜意识里她也不相信这样平凡的小姑娘会打动那个高高在上优秀内敛的男人。
她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舒晴,尽量用自己最和气最稀疏平常的语气问道:“你和顾老师之间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十分嘚瑟地开新坑了,文案里有,这儿也来一发,大家可以进去瞅瞅,最好能收藏一个,支持么么。
新坑会在这篇完结之后开始更新,应该是四月份开始,风格完全不同,男主角尤其是神属性,从文名文案就可勘一二。
于是我开始挥舞内裤求支持求收藏了!我知道美人们都比较高冷,所以我已经准备好明天继续挥舞内衣了。未来一周内,我会跳着脱衣舞等你们!!!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何琳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舒晴,尽量用自己最和气最稀疏平常的语气问道:“你和顾老师之间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吗?”
与其说这是一个疑问句,倒不如说是她的求证。
而事实上,聪明如她早在听闻这个传言的第一刻就猜中了答案,问这样的问题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一切可能只是个误会。
舒晴沉默不语,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后面隐藏的探寻和焦虑。
在她的印象里,何琳一直是笑吟吟的大美女,交际手腕好,姿色气质好,遇事不骄不躁,是从事行政管理的不二人选。
只可惜遇到了感情这回事,涵养再好的人也难免破功。
她从容地望着何琳,礼貌地说:“这件事,我建议你去问顾老师。”
何琳一直以来对她都还不错,而今两人从师生变成了情敌这样尴尬的身份,确实挺棘手的。
而聪明如何琳,从这样并非直接的否定中就听出了端倪,原本还带着些许希冀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默了默,才努力克制住情绪,用一如既往的好听声音说:“站在老师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顾老师来说,都是一件很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
舒晴没说话。
在之后何琳长达十分钟的个人演说里,舒晴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些台词都很耳熟,不是以前在小说电视里看过听过,就是一个人闲着无聊胡思乱想的时候想象过。
她清楚师生恋也许会给她带来的后果,所以很多事情都提前想过,那些教条和说辞、批评和忠言,她都了然于心,所以还算平静。
何琳大约也看出了她的无动于衷,所以说完那些该说的话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她从手边的一摞文件里抽了一本复印件出来,递给舒晴。
装订整齐的一叠文件,封面印着几个加粗了的大字:外国语学院新学年行政安排。
“直接看第三页。”何琳淡淡地说。
舒晴依言照做,却惊讶地发现那一页上几乎都是关于顾之的内容。
顾之的文凭很高,又在法国待过好几年,就拿过法国政府颁发的奖学金这一点来说,已经在国内的法语界出类拔萃了。而在C大教书的这些年,他教出的学生成绩斐然,去年毕业的那一届里有三人进入了A市的法国领事馆,两人去了法国继续学习,其余的学生也有好些进入了高级院校教授法语。
外院很重视他,现在的一些比较大型的全国性会议都是派他作为代表出席的,而这些年来外界对顾之的反馈也非常好,所以新学年的行政安排里,领导有意要重用顾之,把他往行政管理方面安排。
男教师稀缺的外院里,往行政方面发展就是沿着主任走向副院长,最后是院长。
……
舒晴合上文件,对上了何琳的视线,对方问了一句:“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觉得恋爱大过天,可你想过对于顾之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
舒晴没说话,何琳又继续说:“顾之出于什么原因放弃医学,转而从事法语教学,我不得而知,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这一行,就一定不会希望一直停留在一个普通法语教师的岗位上。你也知道大学老师工资不高,没有职称、没有升职机会,哪怕他再优秀,也不过是个月薪几千的普通男人。而我问你,你觉得在你眼里,顾之的人生就应该局限于此了吗?”
何琳把话说得很明白,舒晴几乎立马就猜到了她的下文——
“领导的意思摆在这里了,但并不意味着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你觉得要是他和你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这件事请还会那么顺利吗?”
“感情的事和工作的事何必混为一谈?和谁在一起是他的权利,难道你们会因此否定他在工作上的成绩?”舒晴很努力地保持平静。
何琳却猛地笑了出来,双手环于胸间,用一种惊讶的语气问她:“舒晴,你该不会天真到了这种地步吧?这个社会什么时候要是如你所说这般公平又客观,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
一直到舒晴离开办公室之前,何琳都始终站在一个老师和领导的角度关心学生、关心下属,言辞之间滴水不漏。
舒晴临走之前,何琳这样说了一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考虑的不只是爱情,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面包和爱情哪个更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况且那究竟是爱情,还是一时冲动,我们谁也说不清。就算你真的喜欢顾之,也该为他考虑考虑,他的前途可以很好很辉煌。当然,如果你要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童话,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只是偶尔想一想我,你就会发现这个前车之鉴有多可怕。”
那一晚上,舒晴失眠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琳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说这番话的,于公于私各占一半。只是就算冷静下来思考,她也不得不承认何琳的话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是有道理的。
顾之的人生不应该只局限于一个小小的法语老师,他那么优秀,那么出色,可以拥有更好的前途。
如果是因为这样渺小平凡的她,他失去了平步青云的机会,就算他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如果按照何琳的意思,那她要怎么做?
脑子里已经出现那个眉眼精致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冷静从容地替她分析的场景了,“舒晴,你能做的做好的事情就是离开他。”
是啊,离开他,因为她这样渺小的女孩子不适合他,还会耽误他的前途。
那个模拟的何琳还在自信满满地对她说:“你看,我就不一样了,要是我和他在一起,所有人都会祝福我们,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比你更适合他。”
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大半夜的,舒晴忽然爬起来打开电脑,一条一条地浏览年级群里的共享资料和校网上面的信息,最后打开邮箱,认认真真地填了很多表格,一直忙活到天快亮了,才爬上床去打了个盹。
上午的时候给顾之打了个电话,被他挂断了,五分钟之后收到他的短信:在开会,怎么了?
想到那位看起来严谨又认真的顾先生一边神情肃穆地开会,一边低下头来给她发短信,舒晴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想了想,回了一句:没事,早点回来。
她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要是你以为她会和偶像剧里的圣母女主一样,为了男主角的前途就忍痛割爱放弃他,舒晴这两个字就该倒着写了。
而那边的人没有再回复,只是略显疲惫的面容忽然放松了一点,目光也柔和不少。
法语联盟的会议开了将近一个星期,大致是关于中国高校法语教学的相关事宜。舒晴偶尔会给他打电话,却并没有提到关于谣言的事情,她有了她的打算,希望等到事情有所眉目之时,再告诉他好消息。
顾之回来那天,正好是舒晴收到答复之际,她当时还在寝室里扫地,接了手机之后,只听了一句,就扔下扫把奔出了寝室。
电话那边是个声音悦耳的年轻女人:“很高兴通知您经过了我们公司的初试,您的履历很漂亮,总监觉得也很适合我们公司。面试的时间定于下周三上午十点钟,希望您能准时参加。”
舒晴一边答谢,一边觉得世界豁然晴朗起来。
事实上,那晚爬起来忙活了大半夜不为别的,就为给自己找条新出路。
她本身也不是特别想读研,不过是因为对前途有些迷茫,又想要留在顾之身边,所以才做出这个选择,而转念一想,其实她并不一定只有留校一条路可以走啊。
她擅长口语,各种证书也都拿齐了,如果能顺利进入A市的外企工作也是个很棒的选择,既能留在这里和顾之在一起,又能不影响顾之的发展。
反正她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注定也就平平淡淡的过了,不过好在有个他,所以一切都变得不平凡起来。
舒晴觉得那谁谁说得好,为了爱情总要做点牺牲嘛,瞧瞧他们家顾老师多优秀?她这就叫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反正顾老师有出息了,今后养她这个米虫也不成问题嘛!何况她才不是米虫呢,瞧瞧,这不就算是一只脚踏进外企了吗?
那可是NewDirection!全国两百强呢!
顾之是下午回来的,打电话给舒晴的时候,舒晴兴高采烈地奔到了校门口,打算坐他的沃尔沃和他一起回家去。
只可惜顾老师到达的时候,她才傻眼,因为那个男人居然是拉风地骑着摩托来的……问题是她穿着一条十分小清新的碎花裙,坐上摩托一飞奔,白花花的大腿肯定得在风中自由飞翔。
顾之说:“车辆限号,没法开车来。”
舒晴低头看了眼没过膝的裙子,微微有些窘迫地说:“那我回去换身衣服。”
才刚转身,就被身后的人拉住,顾之把外套脱下来,递到她手上,“用这个搭一下就好。”
于是舒晴坐上了他的后座,小心翼翼地用他的外套把双腿给包得严严实实的,正欲抬头说准备就绪时,忽见路边有三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她。
一个是法语班的,另外两个是英语班的,其中一人正是在前几天她去辅导员办公室时骂她不要脸的那一位。
舒晴的动作微微一顿。
“好了吗?”顾之问身后的人,却没听见任何回答,于是转过头来,就看见舒晴冷冷地盯着路边的三个女生。
视线落在那三个人身上,顾之发现其中一个还是他法语专业的学生,于洛丹。
三个女生走近了些,于洛丹甜甜一笑,叫了声:“顾老师好。”
另外两个似笑非笑地看看舒晴,又看看顾之,其中一人问于洛丹:“怎么就喊老师好,不喊师母好呢?”
她的面上饱含笑意,眼神里带着揶揄和嘲讽。
于洛丹吃惊地说:“少瞎说,这不是你们专业的同学吗?什么师母不师母的,前几天不是还在保研名单上看见她了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冲着舒晴笑了笑,“你应该是叫舒晴吧?”
方才说话的单眼皮女生又插嘴进来,“想起来了,不就是大家传的那个靠着跟男老师上床所以拿到保研名额的人吗?”
顾之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却察觉到身后的人忽然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我们走吧。”
舒晴的表情很平静,动作也很自然,似乎全然不在意这样的亲昵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流言风暴。
她甚至对那三个女生慢慢地露出一抹不可一世的灿烂笑容,“我知道你们也巴不得这种好事落到你们头上,可惜就算你们想,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上。”
三人的表情猛地一变,却还未曾开口,就见顾老师忽然发动摩托走人了,留给她们一片飞扬的尘埃。
舒晴紧紧地抱着顾之的腰,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在大声地说着什么,但是摩托的速度很快,把她们甩得很远,所以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她把脸慢慢地靠在顾之的背上,虽然有他的身体替她挡风,但又没能挡住全部的风,以至于她的头发在半空里肆意飞扬。
然后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当你把所有的嫉恨和争锋相对都看明白时,就会发现所有的不友好都来源于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因为你得到了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以也就承受着别人所没有的万千敌意。
一些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的针对,换一个无数人都仰望崇拜的顾之,值了。
然而摩托很快停在了离学校没多远的一条林荫道上,顾之以脚撑地,把头盔取了下来抱在怀里,定定地望着站在身旁的舒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表情冷静从容,眼里却带着一些不太寻常的冷意,显然是被刚才那几个女生的言辞激怒了,只不过出于良好的涵养,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会随意插手。
舒晴言简意赅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保研名单公布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我是因为和你有超越师生的关系,而你又去给辅导员施压,所以才有了我的保研资格。”
她说得十分委婉,只字不提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然而顾之不是傻子,不会想不到这种事情所引发的轰动效应。
他的眼眸漆黑一片,此刻微微眯起,被树叶间隙投下的阳光一照,显得有些深邃,琢磨不透。
“上车。”
“啊?”舒晴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头雾水地望着他。
顾之没说话,戴好了头盔,只等着她反应过来、上车之后,手腕一转,摩托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又倒了回去。
几乎是几分钟之内,舒晴又一次看见了刚才离开的学校大门,顾之毫不迟疑地开了进去,一路穿过学校的主干道,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载着舒晴来到了教学楼下面。
这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几乎所有学生都在朝教学楼进发,路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道上却是两个姿态亲密、共骑摩托的绯闻核心人物。
舒晴:“……”顾老师你果然好样的=_=!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本要出版,所以今天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部分是暧昧的部分,后面在一起了,总觉得笑点变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平淡,毫无虐点,所以留言也越来越少。
反思了一晚上,还是痛定思痛,决定后面好好努力。
然后就是每条留言都回复了,美人们要是还不出水,我就伤心死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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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正在往教学楼进发的师生们停住了脚步,食堂门口扫地的员工停下了扫把,小卖部的阿姨搅拌关东煮的勺子也停止了移动。
顾老师在第一个路口停下了摩托,回头看了眼舒晴,“怕不怕?”
他的表情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要做一个对他来说十分艰难的抉择。
舒晴摇摇头,面上是视死如归、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于是一向绅士有加的顾老师忽然以糙汉子的形象转动着手中的把手,在赛摩低沉沙哑的轰鸣声里以一种不急不躁的姿态往前驶去。
舒晴在极为缓慢的进行速度里,看清楚了每一个驻足观看的行人那种如同吞了牛粪的表情,其中有外国语学院的熟面孔,也有在教学楼里常常碰见的老师。
顾之的唇角甚至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对她说:“抱紧我。”
舒晴于是默默地环住他的腰,赛摩的轰鸣声中,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教学楼下面。
要是一路走回去,舒晴甚至觉得她能看见掉落一地的下巴。
然后摩托停了下来,顾老师站在她面前,干脆利落地将头盔取下来,略微凌乱的黑发令他显得有些狂放不羁,可是那种表情又是如此安定平和,好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他。
他微微低头,定定地注视着她,“这种事情,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舒晴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我一个人也能摆平啊。”
“那你摆平了?”
“……差不多了。”
“一点也不在意?”
“不在意。”
“被人当面侮辱过?”
“算不上。”
“没人找你麻烦?”
“基本没有。”
“那辅导员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还小——”话刚出口,舒晴倏地一顿。
下一秒,两人同时开口。
“我靠,你怎么知道她找我了?”
“不是说没人找你麻烦吗?”
“……”
顾之凝视着她,淡淡地问了句:“她说什么了?”
“她……”舒晴迟疑了片刻,“她问我你是不是认真的。”
顾之笑了,“看来我确实长了一张禽兽的脸,大家都以为我在玩弄你的感情。”
“你认不认真我知道就行了,何必去管那些被社会阴暗面腐蚀了思想的人?他们说什么我都当是在放屁。”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表情,顾之没有笑,“他们说你什么了?”
“……”
不说他就猜不到了?顾之淡定地分析道:“和老师上床?以色侍人?寡廉鲜耻?还是不要脸?”
“……”全中=_=、
顾之的条理十分清晰,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见舒晴一直沉默不语,他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远远地有人围观,指指点点的动作很清晰,法语专业的顾老师本来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如今这么招摇过市地载着舒晴在校园里溜了一圈,就算是没听说过那个流言的人如今也亲眼目睹了这段师生恋。
舒晴有些窘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走了走了,别傻站在这儿给人当猴子看。”
顾之没动,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踏进大门时,正对门的电梯刚好开了,外院的副院长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顾之牵着个女孩子往里走,顿时震惊了,“顾,顾老师?”
顾之喊了声:“刘院长。”略一停顿,拽住了那只正欲抽出的手,又添了句,“这是我女朋友。”
原本还欲挣扎的手终于停止了徒劳无功的反抗。
舒晴:“……”这种时候,挣扎也没用了。
在刘院长震惊的表情里,顾之牵着她一路踏进电梯,又有几名师生在电梯合上之前走了进来,看见顾之牵着一个女学生,没有吃惊,看来都听说过那个传言了,一个个都带着尴尬又若有所思的表情。
舒晴甚至从电梯光亮的墙壁上看见了那些看似目不斜视的人实则从镜面里打量她的眼神,脸慢慢地红了。
然后顾老师就这样拉着她的手,从一楼到了五楼,毫不避讳地走进了辅导员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年轻女人诧异地抬起头来,看见两人十指紧扣的姿势猛地僵住了,连招呼都忘了打。
舒晴正欲尴尬地开口说句话,却听顾老师一字一句、声音清冽地说:“我是认真的。”
辅导员愣住了,舒晴愣住,从办公室门口瞥见顾之一晃而过的身影因此追出来的何琳也愣住了。
顾之的身姿宛若荒野上的一株白杨,那种坚定又无人能撼动的姿态深深地扎入眼里,像是生根一般,再也拔除不了。
他转过身来,再一次牢牢地握住舒晴的手,“走吧。”
她一直在催促他走,而说完他想说的话之后,他这才如她所愿。
舒晴愣愣地被他牵着往来时的路走去,与何琳擦身而过时,顾之目不斜视,而何琳涨红了脸,忽然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句:“顾之,你确定这就是你要的选择吗?”
顾之没停步,而她又继续说:“我不是没告诉你领导的意思,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对得起你自己吗?为了一个平凡得扎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小姑娘,你要拿你的前途开玩笑?”
这个一向自诩冷静优雅的女人忽然动了情绪,用那种劝服力十足的语气对着他的背影不顾一切地自说自话,顾之的脚步倏地顿住。
一片寂静的走廊里,很多办公室里的人都屏息不语,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后,等待着顾之的回答。
而顾之缓缓地转过身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何琳,“对不对得起,恐怕只有我说了算,什么对我来说更重要,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替我回答。”
何琳咬住艳若桃花的嘴唇,“那你的前途呢?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顾之忽然笑了,平静的表情,好看的笑颜,只可惜眼神里是彻底的冷漠疏离,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前途?早在好几年前,我就放弃了你难以想象的辉煌前途,如今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就算要坚守和舒晴的感情,他也没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的,何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迟疑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果不其然,顾之临走之前忽然对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那些聪明用在不适合的人身上,只会石沉大海。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底线。”
那个男人牵着他的小姑娘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何琳的身子忽然晃了两下,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了。
也对,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呢?
她是什么样的人,又如何会把握时机动摇人心,他再清楚不过,舒晴一个星期以来独自面对流言蜚语,丝毫没有跟他提起过,少不了她出的一份力。
于洛丹是她的得意门生,无缘无故为何眼巴巴地等在学校门口讽刺舒晴,少不了她的一番暗示。
而那个前后两次辱骂舒晴的单眼皮女生……哪怕顾之只在办公室见过她一次,也清楚地记得当初她叫了何琳一声“干妈”。
这么多的巧合,顾之不是傻子,不会猜不到这个女人为了自己是怎样不遗余力地妄图动摇舒晴的决心。
电梯里,舒晴低低地问了句:“眼巴巴地跑到五楼去,就为了说句你是认真的?”
顾之不置可否地盯着那个变化的楼层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呢?都说了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只要我知道你认不认真就行了。”舒晴看着他,明明觉得这样的顾之脱离了以往的冷静从容,显露出了一些幼稚和冲动的迹象来,却又无可抑制地觉得这样的他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正确。
叮——到一楼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的同时,顾之侧过头来,平静又专注地看着她,“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
好比初相识之后,她会为了他对她的误解再三纠缠追问;好比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之后,她气急败坏地冲去找宋予算账,然后急于澄清谣言;好比流言传开以后,她虽说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躲闪的目光和不安的表情处处透露出她的口不对心。
“舒晴,要是你觉得两年过去,我还不了解你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恐怕这样的男人还是尽早离开你比较好。”
她说过她是个虚荣的女生,在意别人的目光,做不到清心寡欲、无动于衷。
而他所了解的全部,就是她虽然勇敢,但最怕自己在意的人也不相信她。
带她四年的辅导员对她来说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怀疑他的感情,她会有多么沮丧?得不到祝福的理解的感情,她就算继续坚守着,也难免惴惴不安。
舒晴一时忘了踏出电梯门,门外站着的一群人一见电梯里这对手牵手的绯闻师生恋人,都是尴尬又震惊地立在那里,忘了进门。
而顾之目不斜视,神情自然地拉着舒晴的手,“回家了。”
回家二字,成功地把两人的关系从“恋人”上升到了“同居”的高度,众人的眼神更加扑朔迷离。
舒晴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忽然握紧了他的手,昂首阔步地走出了电梯,红光满面,双眼放光。
苍天啊,她家顾老师脸皮厚起来的样子真的帅爆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问:顾老师你肿么可以这么帅!!!
答:因为有掉节操的作者反衬我的高大上。
鉴于顾老师越来越不要脸的不认亲妈的行径,我决定在这段甜甜蜜蜜的爱情里加点阴暗的调料。
即将给顾老师上的这一课名字叫做:作者不是你想骂,想骂就能骂。
听说昨天留言数量终于达到了一周以来的巅峰,我觉得以挥舞内衣内裤的方式来勾引你们是十分明确的选择。
今天我打算以抖胸舞来迎接新一轮的留言新高,小伙伴们,在我无与伦比的节操面前颤栗起来吧!
还有啊,大家的地雷成功把我砸进了前600,已经幸福得想要抖胸一天一夜了。
夏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02:08:34
卿相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10:12:54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0911:09:02
浮云梦酣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10:30:16
diditut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11:02:35
diditutu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4-03-1011:02:51
顾时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014:34:16
最后继续宣传新坑: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周三上午的面试进行得很顺利,相对于笔试来说,口语才是舒晴更拿得出手的。
负责面试的主考官是NewDire的销售总监,业内大名鼎鼎的ABC(出生在美国的华人),经常在媒体面前以一当十地从容应对那些刁钻又容易让人上钩的陷阱,反而把素来口齿伶俐的记者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做Eric,中文名叫什么舒晴记不清了。
她曾经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过他几次,如今对上他冷静又锐利的目光,一副金框眼镜令他显得很有距离感,舒晴忽然一下有点紧张了。
NewDire是一个全球性的品牌,以奢侈的化妆品和旗下的女装品牌享誉全球,因为是新兴的品牌,前后上市不到二十年时间,却以黑马的姿态迅速窜入全球女性产品前十大品牌,又被一些同行称为是业内的暴发户。
舒晴坐在明亮的房间里,面前是三个考官,Eric一直没说话,倒是另外两个考官问了些比较基本的问题,比如“你对NewDire有什么了解”,“销售翻译需要特定的专业知识,你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项工作吗”,都是舒晴事先思考过的,她勉强松口气,十分流利地作答了。
而两个考官把一些没什么水准的问题问完以后,Eric这才开始提问。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背微微挺直了些,手指随意地转着支圆珠笔,看了眼桌上的表格,然后礼貌地问道:“Sinceyouinterpretedsomuchaboutourbrand,Iseeyou’vereallypreparedwell.So”他的眼神以一种平静而审视的姿态对上舒晴的眼睛,“WhatdoyouthinkofthejudgementofNewDirefromourrivals”
(你对我们的品牌做出了很详细的诠释,显而易见,你为此做了很充分的准备,那么……请问你如何看待我们的对手关于NewDire的评价?)
他的嗓音带着点慵懒的味道,听上去令人觉得很舒服,然而过快的语速和连贯的发音也很容易令人一晃神就错过了他的关键信息。
哪怕明白了他的意思,舒晴也没能很好地领悟他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用意,于是顿时紧张起来,说了句:“Pardon”
Eric顿了顿,才换了种方式直白地说:“Imean,whatdoyouthinkofourniame-theNewlyRich”
(我的意思是,你如何看待外界给予我们的昵称——暴发户?)
舒晴瞬间被这样犀利的问题给震住了,打死她也没想到对方会直言不讳地提起这个外号。这就跟个大胖子把体重挂在嘴上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紧张地斟酌了好一会儿,她酝酿了一肚子杂七杂八的废话……没办法,这个问题完全杀了她个措手不及,能胡编乱造一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她抬头时,忽然看见窗j□j进来的阳光在Eric的金框眼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忍不住眯了眯眼,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片混乱的脑子里豁然开朗。
她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那个历经艰辛从一个穷小子成为一代神秘富商的男人是如何站在海边,一手紧握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一手勾勒着海对岸的那道绿光,眼里充满迷离的光芒。
舒晴忽然平静下来,几乎是带着一点点的笑意,用一种略带狡黠又不失认真的表情望着Eric,仅用一句话回答了他的问题。
“Actually,I’malwaysadmiringGastby.”(事实上,我一直都很欣赏盖茨比。)
拿NewDire来与盖茨比做对比,言下之意,了不起的盖茨比也可以换成是了不起的NewDire,通通都是她所仰慕的对象。
而同时,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并不只有一层含义,因为盖茨比所代表的并不只是一个不懈努力的暴发户,更是身为ABC的Eric所熟知的美国梦——只要经过努力不懈的奋斗便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即人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勤奋、勇气、创意和决心迈向繁荣,而不需依赖于特定的社会阶级和他人的援助。
NewDire正是克服了外来的敌意与重重困境,如盖茨比一样不依赖任何外力,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舒晴曾经在课上做过关于《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读书报告,如今不过是把当初的迷你演讲拿出来再做一次,底气也就足了很多,关于盖茨比的奋斗史和美国梦对于企业发展的启发侃侃而谈了将近五分钟。
Eric的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了一秒钟,一个浅浅的笑意倏地从唇角蔓延开来,他取下金框眼镜,随意地放在桌上,“舒小姐很聪明。”
短时间内想出一个简短明了的答案,然后条理清晰地陈述出来,既没有长篇大论地啰嗦些废话,又兼顾了他ABC的身份背景,采用美国梦来说服他,确实有点意思。
另外两个考官就跟没长脑子似的,见他笑了,也忙不迭地跟上了他的节奏,十分欢快地对舒晴笑起来。
而舒晴还在为那三张流光溢彩的笑脸微微晃神时,Eric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我代表NewDire欢迎你进入公司。”
这一次,字正腔圆、珠圆玉润的普通话。
*
与负责新人交接的吴秘书讨论完什么时候上班以及实习期的具体注意事项之后,舒晴被告知在办公室外的椅子上等待五分钟,吴秘书要打电话通知人事部一些具体细节。
舒晴见附近没人,就拿着手机走到了偌大的室外阳台上,一边从三十七楼的高度俯瞰整座城市,一边打电话给顾之。
几乎是那边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说:“今晚准备请我吃海鲜吧!我被NewDire录取了!NewDire哦!大名鼎鼎的NewDire!就是我们每回去商场在第一层的奢侈品专柜看见的NewDire!不是NewBalance①也不是ar②,是NewDire!”(注:①.运动品牌②.香水品牌)
安安静静的教室里,顾之站在讲台上,台下一片正在埋头做题的学生在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的一阵欢呼声里古怪地变了脸色,既想抬头看他的反应,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挑衅顾老师的权威,憋尿一样的隐忍表情被顾之尽收眼底。
顾之顿了顿,走出了教室,“你不读研了?”
舒晴开始解释,说她之所以憋到现在才告诉他,是因为不想他空欢喜,如今最后一关面试也过了,这才松口气,把好消息告诉他。
她的情绪很激动,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原以为顾之会和她一起高兴,岂料过了好半天,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她:“是因为我吗?”
她一顿,“什么?”
“明明说好读研的,现在不读了,还这么快投了履历,是因为……”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何琳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别人跟我说了什么,我自己原本也不是很想读研,与其浪费时间和家里的钱,倒不如出去工作,反正也是在A市,不会离你很远,我都事先想好了的。”舒晴赶紧解释。
“真的想好了?”顾之的语气有些隐忍,换了只手拿电话,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眉来。
舒晴因为他而妥协退让这件事请令他有些无所适从,习惯于掌控全局的顾老师如何能让一个小姑娘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舒晴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立马低声下气地说:“我也不是故意要先斩后奏的,我就是怕你担心我嘛。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没有任何委屈自己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选择才是两全,你想想,那可是NewBalance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她没有察觉到阳台的门口有个男人因为过于困倦,想要出来抽支烟,结果却因为素来专用的阳台被人占领而立于门口,没再踏进来。
她还在心虚又难得温柔地试图转移话题,“……那我要是开始上班了,回学校就太远了,到时候还要求您老人家收留收留我,你可不能管我要房租啊!”
她听见那头的人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对她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同居?”
眼看着顾老师的情绪就因为这么一个提议迅速好转,舒晴急忙信誓旦旦地点头道,“没错没错,我想和你同居,很想,非常想!”
然后两头都没了说话声。
最后还是下课铃结束了这场开始和结束都很诡异的谈话。
舒晴松口气,拿着手机转过身去,然后瞬间钉在原地。
门口有个男人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两边,慵懒舒然地站在那里,没了金框眼镜,他看起来褪去点严肃,多了几分随意自然。
Eric微微一笑,念出她的名字:“舒晴?”
舒晴一边抽搐着对他笑,一边回想着自己刚才和顾之说了些什么,当她迅速回忆起自己那句主动而强烈地表达着要和一个男人同居的台词时,脚下顿时一软。
……Eric能不能接受公司员工乱搞男女关系?
在办公室一边填表,她一边小声问看起来很和善的吴秘书:“总监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吗?我刚才在阳台上打电话,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他是不是很凶?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有点……”
她在努力思索出一个合适的词语。
“就是那种看起来好像在对你笑,事实上心里一点也没有对你笑的意思……”
“笑里藏刀?”身后传来一个慵懒悦耳的嗓音。
吴秘书没说话,表情尴尬地望着门口,舒晴头皮一麻,浑身僵硬地回过头去——只见Eric玉树凌风地站在门口,面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简直要风中凌乱了,这是刚被录取就要被开除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简介:
1.都市的节奏你们看到了么!!!
2.情敌艾瑞克先生出现。
3.同居生活开始。
4.你们猜猜接下来的狗血高大上么╮(╯▽╰)╭
这次我发现我的内衣内裤都甩过了,胸也抖过了……【抖了一天都下垂了好吗?!!!】
明天我只能幽怨地……抖顾老师的内裤了……【顾老师:盯——】
盯泥煤,你以为盯就有用了?霸王那么多,哼,盯霸王们去!
然后小伙伴们在我的贱萌抖胸舞中又砸了数颗地雷!!!你们真的这么爱我卖节操么!┑( ̄Д ̄)┍!一群没节操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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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程遇森走出公司的大门时,看见舒晴站在路边还没走,不知是在等人还是等车。
昨晚下过雨,地面有积水,她穿着黑色的高跟小皮鞋,一只脚十分欢快地在积水里慢慢地划来划去,浑然不觉这种幼稚的举动和整座辉煌大气的建筑物有多么不搭。
他朝地下停车场走去,开车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一辆黑色沃尔沃停在了路边,那个女孩子笑嘻嘻地上了车,一关上车门就开始叽里呱啦地跟旁边的男人没完没了地说起来。
驾驶座的男人看起来气质不俗,也不说话,只是温和地听她说着话,然后递给她一瓶酸奶,开车离去。
程遇森挑眉,男朋友?
看上去像是精英骨干型的男人,像这种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是如何找到这种优质男人的?
回想到在阳台上听到的那句话,怎么看都觉得是女方在倒贴。
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聪明的员工,私生活如何他可管不着。
放在车座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戴着蓝牙,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喂”了一声。
那头的人用娇滴滴的声音叫了一声:“Eric,猜猜我是谁?”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Lucy,Mary,orCaroline?”(露西,玛丽,还是卡洛琳?)
一连猜了好几个,那头的女人似乎有些生气地嗔怒道:“Eric!”
“抱歉,猜不着。”
女人恨得牙痒痒,“都约会好几次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是Penny!Penny!”
这边的人低低地笑了两声,还是那种慵懒的声音,“约会好几次了,还不知道我的禁忌,我想我也没什么必要记住你的名字了。”
女人急了,赶紧放软了声音,“Eric!”
只可惜这头的人已经没什么*继续说下去,挂电话之前,他淡淡地说了句:“请叫我程遇森。”
*
舒晴在寝室里收拾行李时,把衣柜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统统往行李箱里塞,可惜装得太满,拉链拉不上。
秦可薇十分镇定地让她站一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箱子在臀部的重力下立马乖乖地合拢了。
舒晴感叹:“屁股大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秦可薇一个抱枕朝她扔了过去。
陈念念站在寝室的窗边往下看,顾老师站在车边等待,身姿笔挺,安静从容,丝毫不受外界的流言蜚语所影响。
她撇嘴,“法语专业的男神生生被你拿来当搬运工了,舒晴你下楼就准备挨砖头吧。”
秦可薇点头,“秀恩爱,死得快!”
舒晴十分欠扁地装无辜,摆手道:“我不让他来的,他非要来,说是行李这么多,挤公车不方便嘛。”
又一只抱枕从窗边朝她砸来,“滚滚滚!少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单身女人面前炫耀!”
行李箱是室友帮着抬下楼的,舒晴留恋地看了眼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想到今后就要踏入社会,再难体会到同住一个屋檐下苦乐与共的时光,忽然感慨万千。
室友们回了寝室,在窗口朝她挥手,斑驳的红墙,挂满衣物的阳台,以及那五张灿烂的笑颜……很多过去不曾驻足太久的画面忽然间令她无比怀念,因为知道哪些细碎斑驳的时光即将永恒消失在她的人生里,从此唯有在记忆里才能寻到。
果然是离别方知不舍,怀念才懂珍惜。
还在伤感之时,宿管阿姨把她拦了下来,“同学,大件包裹出门要登记,麻烦出示证件。”
舒晴一拍脑门儿,糟糕,学生证在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而挎包现在在顾之的车上……她努力地朝大门外探了探头,顾之离得有点远,不方便大喊大叫的。
于是她用手机给顾之打了个电话。
顾之看见号码,没有接,径直走到了大门口,就见到宿管阿姨正在念叨舒晴:“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同学,一点也不知道阿姨的艰辛,每天守门不容易,还老要叮嘱你们登记啊带学生证啊别忘了锁好门啊记得按时交电费啊什么的,你说说,带个学生证有这么困难吗?我们也不好做啊……不行,不出示证件不能放行,否则有了一次就有二次。”
舒晴一副窘迫尴尬的样子,只得以求救的眼神望着顾之。
顾之挑眉,淡定地以食指轻抚下唇片刻,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舒晴的脸倏地红了个透彻,然后咬牙切齿地点点头。
顾之笑了,十分客气地走到宿管阿姨面前,温和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学生,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学生证,下不为例可以吗?”
宿管阿姨回头一看,哟,这脸孔挺熟的,貌似开会的时候是看到过几次,于是挥挥手,客客气气地放人了。
舒晴上车以后,目不斜视地催促顾之快开车。
顾之淡淡地扫了眼她微红的脸蛋,好整以暇地靠在座椅上,“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啊,对!”她赶紧系好安全带,“这下行了,开车吧。”
顾之挑眉,“你耍赖?”
舒晴递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天真无邪地望着他,意思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刚才你答应我什么了?”顾之的手再次抚上嘴唇,意有所指。
舒晴恍然大悟,“哦哦,你说这个啊?”
她从后座的挎包里掏出唇膏,十分细心地替他抹上,“天干物燥,容易上火,还是多抹点唇膏保湿的好。”
顾之看了她三秒,也不拆穿她,只不置可否地发动汽车,驶离校园。
熟悉的场景一幕一幕闪过眼前,舒晴很认真地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过去曾经忽略的风景竟然令她无比留恋。
仿佛昨日才踏进大学,而今却要背上行囊,奔赴远方。
旧日好友各奔东西,同行四年,终于走到了岔道口。
她看见食堂外面一波又一波的人流在涌动,学霸们一如既往地手不释卷、边走边读书,球场上的体院男生还在挥洒汗水,情侣漫步林荫道,十指紧扣的姿势青涩又美好。
路边的梨花树又开了,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地上,像是冬天的雪,只可惜身在其中的人无心观看,这一切也就成了摆设。
她过去也是无心人中的一员,如今到了永远离开的这一天,才恍然记起这个生活四年的地方原来也是一个世外桃源。
毕业论文,终期答辩……前几个月忙忙碌碌,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而在这个离去的日子里,她又矛盾地不愿离开。
顾之看着她定定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也就放慢了车速,察觉到她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他猜到她已经红了眼眶。
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惊讶地回过头来,只看见顾之专心开车的侧脸,清隽细致,宛若高山逶迤、春风十里。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种沉稳又温润的声音对她说:“人生里很多人或事,虽然只会和我们相伴一小段,但那段时光却会化作一盏小小的灯笼,陪着我们走过今后的很多时光。哪怕前路漫漫,灯盏的光芒微弱,无法照亮整个人生,却足以在一路上温暖我们日益孤独的心。”
他在书上读到过类似的话,而今把它们送给他的小姑娘。
顿了顿,在舒晴愈加沉重的呼吸声里,他握紧了那只有些冰凉的手,“再说了,你还有我。”
我会陪你走完今后的人生,成为你的生命里永不褪色的风景。
*
顾之把行李箱拎进了屋子,舒晴十分自觉地推着箱子往客房走,边走还边说,“我跟我妈说的暂时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再过段时间,等我转正以后,就把咱俩的事儿告诉她,到时候再考虑别的……”
她蹲下去准备开箱收拾,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容不迫地拎了起来。
“哎?”她一头雾水地被他拉起身来,却在猝不及防之际被他推至客房的门上,下一刻,他欺身而上,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倾涌而入,萦绕鼻端,稍纵即逝。
他将她抵在门上,以缠绵的姿态与她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正值初春,天气还很凉,舒晴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之上,正面却被他温热的体温所覆盖,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在他有条不紊又绵延不断的攻势里渐渐失去了节奏,却又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两人紧紧相贴、起伏交加的身体,好像连心跳都已融为一体。
舒晴的脸慢慢地红得简直胜似枝头的红杏,顾之在她的双眼都蒙上一层水雾之际,才微微离开她的唇,一边以食指轻抚,一边望着娇艳润泽的唇瓣,眼眸逐渐氤氲起来。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下次还跟我耍赖吗?”
舒晴眨了眨眼,瞬间清醒不少。
喂喂,顾老师你很记仇哦!
她瞧准了顾之好看的薄唇,倏地凑过去咬了一口,见他吃痛地皱了皱眉,她才得意洋洋地笑道:“就耍赖,你能把我怎么着?”
面前的小姑娘带着水雾的眸子大而明亮,闪烁着狡黠生动的光芒;唇瓣因他的折腾而变得娇艳欲滴,宛若剥去外皮、晶莹剔透的石榴;她的面颊艳若桃花,仿佛轻轻一抹,指尖都会沾染上那种美好的色泽……顾之忽觉喉咙一紧,眼眸终于完完全全变得幽深一片。
他仍旧将她抵在门上,嘴唇落在她滚烫的面颊上,然后一路亲吻,力道不轻不重,宛若蝶翼颤动,一路来到了她的下巴,接着是……光滑细嫩、带着牛奶沐浴露香气的脖子。
舒晴怕痒,只能缩个不停,一边躲闪一边哈哈笑,“别别别,好痒,真的好痒……啊哈哈哈……”
可顾老师看着修长清瘦,其实一点也不瘦,只要稍稍用力地禁锢着她,她就完全没法挣脱出来。
舒晴一路讨饶,最后终于气喘吁吁地认错:“好了好了,我再也不耍赖了,再也不耍了!”
顾之慢慢地停了下来,用那种令人心悸的目光看着她,低声道:“舍得认错了?”
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一拍,忙不迭地点头,“舍得舍得,我真的错了!”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仿佛迟疑了几秒,这才微微离开她的身体,唇角微扬,张扬跋扈地留下一句,“我最喜欢明知故犯的学生了,这位同学,下次还请继续努力……”笑意愈浓,他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老师很期待。”
舒晴:“……”
而平静的外表之下,顾老师的内心其实是这样的:这么冷的天洗冷水澡……这真的科学吗?
他十分从容地走到了浴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某个部位,然后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修长灵活的右手。
……忽然有种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与五个小伙伴共同作战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1.如大家所见,我开始把顾老师往猥琐的方向带了,没错,床戏什么的绝对在计划当中╮(╯▽╰)╭。
2.Eric真的是个超级强劲的对手,他的魅力会在稍后给顾老师狠狠一击。
3.那神马,我坦白,有一个一点点虐的小波折即将来临……抱头,不要打我……
今天我给大家准备了一段夏威夷草裙舞,具体操作是一边跳一边脱,下面的观众,准备好接住衣物了么!!!
然后就是,感谢又一轮霸王票袭击,还有啊软烟罗妹纸你真的是太破费了好吗!!!
我已经看见你对我掉节操的行为是多么赞赏了(?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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