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来露两手!
“小侯爷看得起在下,我当然愿意……”
程筠对着栏下默了片刻,笑着扭了回头,“初一日,崔家人也会去。”
徐滢终于有了丝惊奇。伍门寺在京师来说并不算什么大的寺庙,也许香火很旺,但却并不足以惊动城中贵眷。所以她本以为这场法会也不过是寻常的小法会。程筠这样的人素日定然乐善好施,寺里之所以会邀请到他也不算让人意外。
但崔家又为什么会去?
程筠不知是不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没等到她问,他已经接着说道:“崔伯爷十年前,险些在伍门寺遇害,每年这一日伍门寺的佛诞,他们家的人都会去。”
徐滢听到这句,已是不由动容。
十年前徐少川在世时曾经救过崔伯爷一命,也就是那次促成了她与崔嘉这门婚事,崔伯爷对徐家淡薄,但竟然年年都去伍门寺,莫非当年这伍门寺之于他们还十分关键?
徐少川是六月死的,具体死因她不知,只知道是在某次外归时路遇意外而身亡,如果说崔伯爷同样是十年前遇袭,那也就是说徐少川在救下崔伯爷之后不久就过世了。那么徐少川的死跟崔伯爷遇袭这件事会不会有联系呢?
此前她对徐家三房的处境一直有着疑惑,徐少川生前是锦衣卫千户长,大梁的锦衣卫名声并没有大胤那么臭,照徐少川生前的地位和人品,杨氏带着儿女不应该过得这么窝囊。眼下程筠这番话,却又勾起了她对徐少川的死因的怀疑。
当然人死不能复生,徐少川如果真是冤死的。徐家也不会坐视不理。朝廷突然死了个官员,大理寺和刑部也都不会轻易定案。再说,杨氏他们至今也没有疑心过徐少川的死是不是阴谋,可见,当年的确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了解到这件事,或许就能够破解崔家执意要履行这门婚约的目的呢?
她沉思片刻,探究地望向程筠:“小侯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程筠正面向她而站着。扬唇道:“我并不知道。只是在猜想,或许你会想知道。”
这真是个聪明人。既不遮遮掩掩,又不过份吐露。徐滢挑挑眉,狡黠地笑了下,说道:“既然连崔伯爷府上都要前往,可见这法会实是难得。离初一还有三日。或许舍妹介时病好了也未定。”
程筠灿笑了一下:“那我初一辰时。就在寺门口等你。”
宋澈百无聊赖地坐着,程笙打小就闹得没边儿,上次弄了个男宠过来,这次又说什么徐镛娘气,徐镛是有些娘气没错,但他娘气不娘气又没碍着他,他管得也太宽了吧?
程笙则被宋澈的油盐不进气得七窍生烟,也拉着个脸坐在那里。
他也是真撑得慌。明知道他打小认死理儿,还非得跟他争辩。
这也就是他。要换成别人,他早就撂挑子随他去了!
他们除了是兄弟还是发小,他母亲过世得早,王府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得很,但王府里的事程家伸手管不着,太后虽是养母但端亲王与皇帝情深似海,她也不能过多地干涉内务,否则就是不知分寸了。
端亲王身为亲王纳几个偏房开枝散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知道万夫人他们各怀鬼胎,在没有明确伤及到宋澈的情况下也没人能够说她们半句不是,毕竟她是端亲王儿子的生母,轻视了她们就是轻视就连私下里心疼宋澈的皇帝,明面上对几个侄儿也得按规矩一视同仁。
王府里的家务事外人管不着,他们就只能私下里爱护宋澈,把他当眼珠子似的供着护着,太子他们也都让着这个弟弟,倒纵得他眼里揉不进去一点砂子。
程笙虽比宋澈还小几个月,可打小被太后他们洗了脑,于是事事也都是以他为先。
徐家兄妹敢在宋澈身边出这种夭蛾子,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如今太后年纪也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撑不住,程家这些年贪图安逸,被冀北侯弄坏不少名声。好在他们兄弟几个幼年在宫里出入得多,很多事情看得明白,所以行事还算有分寸。如果太后薨了,皇帝可不定还会待程家这么亲近。
宋澈得尽皇帝宠爱,又是程家表少爷,跟他们兄弟又亲近,他为他着想也是替程家着想不是?
可是这家伙笨得跟头猪似的,真是让人无语。
这里两个人各怀心思,门口小厮就来禀道:“大爷来了。”
府里都按排行称呼家里的少爷,宋澈抬头,就见程筠在前徐滢在后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猛不丁看见徐滢这么谦和,笑得跟春风拂柳似的,一点也不是那股懒洋洋爱理不理的模样,想起先前程笙说的,心下倒是也一动。
他说道:“你们聊什么?”
程筠含笑道:“说到捉拿梁冬林时的过程,原来竟是有趣得很。”
程笙被宋澈那一睃隐隐又有想撞死的感觉,但他听到程筠的话,忽然脱口道:“原来徐大人这么英勇,大人也是将门之后,不如耍套拳脚让我们见识见识!”大梁过了这么几代,武将家的小姐早就已经往士族大家闺秀进化,并不再手舞足蹈地习武了,她要是耍不出来,看她怎么解释!
徐滢早先从程笙这里瞧出点端倪,此刻再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也不由咯噔往下沉——这程笙突然让她献艺,难不成是已经疑心起她来了?
她默然坐在那里,未及想好怎么应对,宋澈与程筠已经齐齐往程笙瞪过去了:“闭嘴!”
程筠难得动气,就这么瞪过来程笙已有些心虚,宋澈立马又接着把脸拉下:“你把他当卖艺的?!”
他虽然觉得徐滢刚刚那一笑也确实有些娘气,可是也容不得程笙这么侮辱人。
程笙一屁股往榻上一坐:“我就是嘴贱成了吧!”话没说完他又捂着屁股跳起来,呲牙咧嘴要死要活。
程筠面色稍缓望过来,温声跟徐滢道:“舍弟就是这个性子,澜江别放到心上。”
程笙越发气到要吐血,这个徐滢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连程筠都给骗过去了!
他指着徐滢:“我告诉你们,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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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像是爱人
“闭嘴!”程筠倏地瞪过来,面上一片清寒,“越闹越不像话了!还不扶二爷进屋歇着去?”
门下众人不敢违抗,立刻走过来架着程笙往屋里去。
程笙挣扎着回头叫嚷:“放开我!我还有话说!我还有话说……”但终于没人敢罔顾小王爷及小侯爷的心情,半架半抬地将他弄进屋去了。
天井里清静下来,分三个方向坐着的三个人各自都在静默。
徐滢是压根没料到今儿这趟来程笙乃是冲着她来的,他要是知道了徐镛是假扮的,那他会不会告诉端亲王和皇帝?不管告诉谁,只要传出去,她都逃不了被揭穿的下场了。
而如果刚才不是程筠及时制止,程笙这个时候则已经说了出来,程筠制止是因为他只当程笙在胡说八道,还是因为他也知道程笙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她往程筠看去,程筠正好也看过来,一双眼幽深幽深地,并看不出深浅。
宋澈也静默着,眼下他除了生气还有疑惑。生气的是程笙太不像话了,居然敢对徐镛这么无礼,难道他不知道徐镛现在是他手下的人吗?不知道徐镛凶起来让人很想撞墙的吗?至今为止没一个人能在她面前挑衅成功,你想作死干嘛拉扯上他啊!
而他疑惑的是,程笙这么拼死要指证徐滢是女的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跟他有私怨,还是因为徐镛真的是个女的?
他探究地往徐滢看去,正对上她静静投过来的一笑。
这笑容平静安然。使他立刻脸红了。
他想什么呢?徐镛怎么可能会是女的,他只是可恶一点罢了。
他站起来,一把牵起徐滢的手道:“我们回去。”
程筠看着他们俩交握在一起的手。亦起身道:“如谦素来没遮没掩,何必为他动气。”
宋澈越发把徐滢的手攒紧了,转过身来:“你回头告诉他,再打徐镛的主意,仔细我又告诉舅舅!”
程筠盯着半空中他们这双手静望起来。
在场旁的人见到这情景也个个张大了眼睛,宋澈跟徐镛的事在程家不是新鲜事儿,当初冀北侯做寿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亲眼看见徐镛穿着宋澈的衣裳招摇过市的。眼下宋澈这么样,怎么看着那么像是在宣示主权?
同站在一壁的商虎他们脑袋里却是嗡地一响,廊坊那夜里他们俩在马车上眉来眼去的事已经听兄弟们说过了。当时只觉他们八卦得不靠谱,眼下一看,冷汗都吓了出来!他们小王爷真的已经因为徐镛而走上不归路了?
千万不要!
四个人纷纷咳嗽起来。
徐滢把手抽出来,也笑道:“小王爷较真了。”
宋澈犹未觉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拉下脸来望向她。“你怎么叫我的?”
徐滢顿住,干笑了下。
事出突然,她也有些失措,她替徐镛上衙这事可大可小,她不是顶替徐镛做别的,她是顶替他当差,是在皇帝的地盘上混饭吃,一旦被揭穿。那么欺君之罪妥妥的,就看皇帝愿不愿意从别的方面来解读这个事件。
可是又因为早就防备着这日。她相形之下倒也还算坦然。最坏的打算是,混到今儿回府后就跟徐镛商量着换回来,总之她没落下什么确凿把柄在别人手上,只要徐镛回来了,别人也没办法拍胸脯肯定他们互换过。
至于怀疑,没有证据的怀疑,理会不上。
然而不管怎么说,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程笙会不会又整出什么来。早知道她不来就好了,徐镛还得几日才能回来,这次他们虽做好了一切防范措施,可再怎么着也得按余延晖的嘱咐把伤养妥当不是?再不养好,恐怕武举也会被耽误。
她也不求程笙能守口如瓶,但求他别赶在这几日出夭蛾子就好了。
她得回去想辙。
正要提醒宋澈出府,程筠忽然慢吞吞说道:“放心,如谦这里我担保,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话说的慢条斯理,像是回应宋澈那句,但目光却落在徐滢脸上,沉着凝重,真似是在保证什么。末了他又拢手看着宋澈,微笑道:“徐镛年纪虽轻,但见识极广,而且大方得来又谨守分寸,让人感觉在他面前很舒服。我很喜欢他,改日我再上衙门里与你们叙话。”
徐滢却没办法因为这句话而踏实,因为毕竟程笙已经怀疑上她了。既然程笙怀疑了她,那程筠也迟早会知道,如果他们两兄弟都知道了,那么这秘密还会是秘密吗?
她已经不想再呆下去,因此并没有再回应。
宋澈这里也颌颌首便就出了门。
一路上无话。
徐滢观察着宋澈。
程筠临末那番话她或许已经琢磨明白。程家兄弟俩都是明白人,以如今程家的处境,做一些令宋澈不高兴的事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太后薨了,也就只有宋澈才能成为程家最稳固的靠山。
如果宋澈的确对她态度已经转变,照宋澈这一点就炸的爆脾气,程笙倘若莽莽撞撞地揭穿她,反倒有可能因为一些外界因素而使得他们疏远起来。他就是要揭穿,也会选择一个很好的时机。
也就是说,只要宋澈不怀疑他,程家兄弟是不大可能对外人揭发她的。
那到底宋澈究竟是怀疑她还是没怀疑呢?
半路上她问道:“刚才程二爷跟大人说什么了吗?”
宋澈不知道怎么说,半日抿着唇道:“没什么。”
走了几步,徐滢又道:“程二爷临进去前,是想说我是个什么来着?”
宋澈停下来,望着她。说真的,要说他一点也不相信程笙也没有,毕竟程笙没有理由诋毁徐镛。可若说十分相信也不见得,因为他真的没法相信她会是个女的。何况她若是女的,那他在廊坊时碰过她的胸,刚刚还拉过她的手,那他岂非成了登徒子?
他自己也很疑惑,但这种话又怎么当着他面说出口?若能说出口,刚才程筠就不会阻止程笙了。
他没有回答,驾马向前,徐滢也没有再问。
她敢肯定的是,程笙必然已经跟他提及过这事,至于他有没有相信,这个还真得再看看。
到了衙门后各进各房,徐滢沏了碗茶坐下,开始盯起隔壁动静来。
宋澈这里其实没什么,因为房里已经有好几个官员在等着跟他议事。
但商虎他们却为另一层而忧心忡忡。
宋澈才只有三岁他们就跟随在他身边,从那么小个奶娃儿长到如今的大小伙儿,他的喜怒哀乐他们都知道,除了主仆情以外更还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情谊,他们眼里的宋澈纯净得像金刚玛瑙,怎么如今这徐镛一来竟然就因他而变得这么奇怪了?
刚才程笙说的那些话他们并没有听得十分真,但总归还是听出些眉目来的。连程笙都觉得这个徐镛娘得有些过份,可见他真是个奸佞了。
他们的小王爷身边,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出现呢?
几个人晌午吃饭的时候凑头一商量,就推选出何竟出来当代表,去劝说宋澈。
宋澈忙完正准备午睡。
何竟走过去给他沏了杯茶,说道:“爷喝茶。”然后觑了眼他脸色,觉得合适,便就继续道:“爷如今对徐镛,可是越发维护了。”
宋澈顿了下,扭过头来,“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没有什么不对。不过,他是个男的——”倘若徐镛是个女的,那宋澈怎么对待徐镛都半点问题也没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宋澈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了,可关键他徐镛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小白脸儿,这又成何体统!
“男的怎么了?”宋澈皱起眉,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针对徐镛的理由那么奇怪,不是怪他是女的就是怪他是男的,搞的人家要不男不女他们才满意吗?
“他是男的,爷喜欢他就不合适啊!”何竟有些着急,直接就说了出来。他们家主子真是纯洁可爱,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没听出来,“爷跟徐镛走得太近,外人会说闲话,皇上那里也不会允许的。”
宋澈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扔了书道:“合着你是说我跟徐镛有什么不妥?”
敢背地里说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敢当着他面说这话的那个人,上个月已被他从这里丢出窗去,直到这两日才刚销假回朝!
何竟微顿,觉得还是该把事情挑明白了, 说道:“爷难道没觉得,您近来对徐镛的态度已经改变很多了吗?爷想想半个月前这个时候,您会带着他去赴饭局,会当着别人的面护着徐镛吗?您会牵他的手吗?您不会吧?”
宋澈也怔住,半个月前他的确不会带他赴饭局也不会当着外人维护他,可是他不是在廊坊帮了他个大忙么。而且他也的确有才,这样的人抬举一下也没什么吧?而且这不是端亲王的意思吗?
“我不过是看不惯程笙那副德性!我对徐镛只是爱才!”他瞪了他一眼。内心龌龊的家伙们。
“爷——”何竟顶着一脸忠心凑上来,“您可别怪小的多嘴,就那日在酒楼上爷搂着徐大人那会儿,可真不像是爱才,倒像是爱人。”
宋澈一口茶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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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其恨已久
“你瞎说什么!”他捶着桌子道。
“爷您扪心自问,小的到底有没有瞎说?”何竟再一张忠臣脸。“从前常山王打碎你一只杯子您都不依不饶非让他赔十个同样的才算数,这次徐镛自己为了避祸结果却害得您受伤,您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还任他捉着手浸水涂蜂蜜,这难道也是小的瞎说吗?”
宋澈扶着杯子,眉头蓦地皱起来。
他说的是有这么回事儿,他不但那天没骂徐镛,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为什么要责怪他呢?又不是他的错。难道他非得蛮不讲理,然后跟徐镛划清界线,一天到晚见着他就跟见着生死仇人似的他们才觉得正常吗?
“你们脑子能不能放干净些!”他拍起桌子来。他现在连跟属官保持正常交往都不行了吗?
何竟脸上十分凝重,但是倒也还没到惊恐的地步。
在他看来,这种事发生了就发生了,并没什么好隐瞒的,好男风这种事在权贵之中其实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尤其很多士族子弟私下里也有,只不过发生在一向喜欢以端正形象示人的宋澈身上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宋澈是端亲王府的接班人,他若好女色,那倒也没有关系,因为终归不影响子嗣,可好男色又不能生孩子,而且还很容易损伤精元拖垮身体,尤其他还没有议亲,王府还等着他生下小世孙。这种事情谁家大人能够允许?
这要是让皇帝和端亲王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要是这背后王府两位夫人又借机生事,岂不就白称了他们的心意?
他们这也是为宋澈的前途着想。
“爷说的我都明白。”他叹着气。“我们的意思也就是说,您就是真看上了徐镛,先留着也成,等成亲之后再收回身边不好么?到那会儿就是真出事儿后果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宋澈只觉浑身的汗毛都让他给气炸了!他身边怎么会有这么些人,一个个都恨不得他承认跟徐镛有一腿才甘心?他放着女的不去喜欢,喜欢个男的他有病啊他!
“滚!”
他抓起身边一只花盆丢过去。
何竟赶紧伸手接住。正要灰溜溜往外走,正碰上林威忽然进了来:“大人。徐都事忽觉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他托下官来告假。”
宋澈皱眉道:“为什么不舒服?”
说完心下一动。又朝何竟看去。
何竟赶紧清着嗓子撇头去看门外,然后将花盆放回桌上,麻溜儿地出了门。
宋澈抓起笔筒又摔过去,何竟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徐滢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她只是因为没发现宋澈什么异常。所以早些回去与徐镛商议而已。
徐镛对于她所说的竟然一点都不奇怪,徐滢头一天代替他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没有一件事凭侥幸能完全成功的。而且徐滢能够瞒住这么久,确实已经不简单了。
“程家兄弟知道了还不打紧,他们因着宋澈考虑不会乱说。接下来几天你在衙门里最好不要再去见别的人,尽量减少露馅机率。”说到这里他吐了口气,“说实话,也得亏你没在端亲王手下当差了。端亲王比起宋澈的阅历可丰富了不知几倍。”
徐滢不置可否,端亲王虽然没宋澈那么笨。但他在衙门里的时间也少。哪像宋澈天天呆在那儿?不过因着徐镛的话她又想起程筠那个约会,就在三日后,如今看来,还是只能爽约了。只是可惜了探听崔家内幕的好机会。
想了想她就问徐镛:“哥哥还记不记得父亲过世时的情景?”
方才还沉静的徐镛立时就捧着杯子哀寞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歉然地道:“因为我忘的差不多了。”
徐镛静默片刻,说道:“你当然会忘,因为那个时候你根本就不在现场。那些天你生着病,母亲守在你身边几日几夜没睡,突然又传来父亲的噩耗,她也昏死过去了。是我去前院接的父亲的遗体。”
徐滢本怕他会起疑,听她说自己病着才放了心。
她对徐少川的死大致情况已经了解,他是外出归来的时候因为喝过些酒而不慎滚落了桥梁,因为非因公殉职,所以死后朝廷对杨氏和儿女也没有特别的补贴。也正因为如此,徐镛才需要求助外人才能够谋得一份差事。
“可笑的是,当时徐家那么多人在家,却等我一个人在前院守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出来。”徐滢沉吟的时候,徐镛又接着说起来,他的脸上有冷笑,眼里也有冰冷寒意,“就好像当时死的不是他们的儿子兄弟,而是个寄住的陌生人一般。”
徐滢看见他这模样也觉心酸,徐镛对徐家的感情向来淡漠,想来是从徐少川死时就开始了。
这种伤痛,的确是难以平复的。
她拍拍他肩膀,吁气道:“哥哥别这样,咱们还得往后看。等到你回去上衙之后,我就来好好琢磨琢磨怎么个分家法儿。这徐家的东西咱不稀罕,但属于咱父亲的那份家产无论如何也没理由便宜给这帮人。”
徐镛微微吸了口气,抬头笑望着她:“说的是啊,现在有了你,我还担心什么。”
徐滢听出来些意味深长的感觉,待要细究,他却又站起来,说道:“对了,昨儿你那位袁姑娘派人送了封信过来,交代要你亲启的。”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个火漆封好的信封给她,“此外她还说,她近来有些忙,让你有什么事情捎信给泗水庵的妙音师父。”
徐滢讷讷接过信封,一时未能接上话来。
袁紫伊来信上说的是查陆翌铭的事。
表面上看陆翌铭行为很正常,所去的地方也无非是国子监与家里铺子等地。交接的人也都是正经的文人和生意人。后面还附了查到的地址和往来人名。袁紫伊表示以她目前能查到的只有这些,毕竟她人脉有限。
徐滢其实也没指望她真能查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只是本能地感觉陆翌铭有问题,却没有真凭实据。人的直觉并不一定都是对的,万一错怪了,多伤人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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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他要幽会!
她记下信后所写的泗水庵的地址,写了几行字,让侍棋拿到二门下着人送出去。
侍棋前脚才出门后脚她又把她唤住:“算了,你去打点打点门下,呆会儿我自己去找她。”
虽说这家伙祸害了她一世,但到底以袁家那对渣男女,她又有些放心不下她,——就当她上上辈子欠她的好了。
宋澈晚饭前到府,跟平常一样先沐浴再吃饭。
流银这里见到侍卫们个个蔫头耷脑地便觉好奇,上前一打听才知道日间居然又出了他跟徐镛的新闻。流银倒是不关心什么断袖不断袖的,他在宋澈身边算起来地位数一数二,眼见着这个徐镛大有赶超他而成为新宠的趋热,心里很不服气的。
想想也就跟着到了房里,拿着大布帕子进来屏风后说道:“爷今儿带着徐镛去程家了?”
“关你屁事!”
宋澈日间被他们那一闹,早就烦透了,好不容易回来想洗个澡吃个饭好好清静清静,哪知道流银又进来打听八卦,当下气得把手里的水瓢往他身上一砸。
一个两个都管起他来了,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爷!”
流银被瓢里带出的水泼湿了袖子,连忙把瓢接住,跺着脚道:“小的这是忠言逆耳,那徐镛都给过您多少回排头吃了,您怎么不往心里去,反倒还亲近起他来了呢?他这种人太滑头了,爷可千万要有识人之明啊!”
“给我滚!”
宋澈咆哮着。一拳砸进水面,迸出一大片白森森的水花来。
要不是眼下正光着身子,他笃定跳出来把他轰出去!
他不就是看在徐镛帮过他的份上决定不计较从前的事了么。怎么他这样反倒变成有错了?非逼着他去当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家伙他们才高兴?
流银被溅出的水花砸得脸生疼生疼,不敢再捋虎胡须,赶忙逃了出去。
宋澈沐浴的心情也没有了,三两下洗毕出了来,胡乱套了衣裳。
拉长个脸扒了几口饭,仍觉得心里不痛快。
徐镛是不怎么可爱,可是他也没他们这些人怎么着吧?个个儿地跑来告他的状是什么意思?
不由又想起程笙说的那番话来。居然还说他是女的!
也不知道他生气没有?
白天他问他程笙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他都没回答他……
看看外头月光,他忽然连饭也没心情吃了,不行。他得去跟他说明白,免得到时候程笙在外乱说,把他也给扯了进去。
他丢了牙箸,取了鞭子。出了门去。
徐家位置倒也不难找。本就离承天门近,而且徐家在京师安家也有四五代,随便问问也就找到了。
到了之后他又有些犹豫,他从来没因公事以外的事去拜访过哪个官员,突然这样上门,还是晚上,会不会更加使人误会?想了想,便就停在了徐府侧巷口。使了侍卫上前去拍门。
侍卫刚下马,侧面的院门就开了。从中轻手轻脚走出来两个人来,当先那个穿白色锦袍的个子纤秀,头上拿乌木簪子简单挽了个髻,手上执一把大折扇,走在这月色底下如同一株行走的百合花,竟是说不出的风流秀雅卓越不俗。
宋澈看到这人已经有些发怔,心里知道他是谁,也并不曾把他当成别人,但猛然间这样见到,忽然又有些心虚,穿起常服不染纤尘的他看起来跟日间很不一样,他怎么心里竟有些怦怦跳呢?
还有,他穿的跟孔雀似的偷偷摸摸出门来,这是要上哪儿去?
侍卫要走过去,他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先看看他去哪儿。”
侍卫嘴巴张了张,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他们家尊贵高洁日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跟徐镛没关系的小王爷这是要跟踪人家?
宋澈绷紧一张脸藏在街角大槐树后,反正月光也照不出他的大红脸。
徐滢带着金鹏出了侧门,立刻上了早就停在门外不远的马车。
石青坐在车头,等她坐稳便就往袁家铺子驶去。
宋澈见他们走了,随后隔了小半里路的距离,也跟了上来。
袁家铺子所在的四面街道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此治安很不错,好些铺子趁着夏夜好时光关的甚晚,尤其是一些酒楼茶馆,依然宾客盈门笑语喧哗。娼馆戏园什么的就更热闹了,声音透过遮天的树荫透出来,繁华里又带着些宁静。
袁家也是世代以绸缎铺为营生。本宅在别处,此地不过是方便看铺子而暂时落下的住所。
徐滢到了铺子外头时,正见袁紫伊坐在柜台后噼哩啪啦地算帐。
她也没惊动她,遣了金鹏下去递话,便就让石青将马车驶去了隔着条街的泗水庵。
庵里院门已经关了,但是庵前空地却十分幽静,好几棵亭亭如盖的龙柏星布其间,正是个好说话的去处。
宋澈见她在袁家铺子里前停了停,便也在那里停了停,探头见铺子里站着个巴掌脸大眼红唇的少女,身材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徐镛到了这里,难不成是来看她的?……徐镛竟然有了心上人?对方居然还是个商户女?
他脑袋嗡地一响,没太能消化得了这个讯息。
他知道他也有十六岁了,他父亲早亡,他早成亲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关键是他平日并没有察觉到他有这个迹象,怎么突然之间就有意中人了呢?他都十八了也还没说亲啊!
——不对,他们徐家人不是甚会攀高枝求前程的么,他正经说亲怎么会说个商户女?
先看看再说。
他加快步伐又跟着徐滢到了泗水庵。
古木林里设有石桌石凳,应是素日给香客们歇脚的,眼下徐滢就坐在石凳上望月,那眼神看上去含情脉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当然是在想刚才那个姑娘!
藏在龙柏后的宋澈看着就有些来气,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本来上次他在廊坊帮了他一把,又帮他出主意怎么挑人接任廊坊千户所的事,他对他印象已经有改观,哪怕是知道他们家素有攀龙附凤的传统他也无视了,哪知道他这个人品真是无下限!大晚上的居然跑在到这里来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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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人面兽心
他冷冷眯着眼在树后咬牙,眼角一溜忽然一瞅来路上又有人提着裙子跟只花蝴蝶似的小跑过去,他更是没眼看了!来的这人不正是刚才铺子里那个女孩子么?原来他徐镛不止是在这里思春,而且还是跟人在这里约会!
他真是无语了,他徐镛可是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能私下里跟女子做这些见不得光之事?
他猛地转回头,面前侍卫们也是一脸惊呆,惊呆之余又还带着一丝丝怜悯,他们小王爷这是被坑了?
“爷,要不要小的们上前去把徐镛捉回来!”侍卫们还是很忠心的。就算他们不赞成宋澈跟徐镛在一起,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宋澈被徐镛给玩弄了。他徐镛既然有了姘头,又招惹他们小王爷做甚?难道他是活腻了吗?
宋澈一脚踹过去,瞪了他们一眼,又趴在树干上看起来。
袁紫伊看到徐滢还是很高兴的,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然后打开带过来的包袱,从中拿出一壶酒,几样腌制的小食。
“老袁回来了,路氏被赶回娘家去了。虽然老袁也有责任,但他这样的智商也不能全怪他。他要休路氏被我劝住求情了,结果换来我代替路氏参与铺子的管理。并且,不管路氏日后生不生儿子,我都拿到了分家产的权利。”
她得意地咬了口盐焗凤爪,然后塞了一只进徐滢嘴里。
徐滢啃着鸡爪望着天空,“你倒是利索。我那家还没开始分呢。”又道:“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我在这里吃酒谈天,就不怕人瞧见?”
“这里晚上是没有人的,庵里的住持很受敬重。她长期失眠,附近的人都知道,所以晚上是不会有人来走动的。”袁紫伊说道,然后又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些:“住持的师弟是个爆脾气,要是让人知道有人在附近吵嚷,她可是会操起笤帚出来打人的!”
徐滢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庵里,说道:“那咱们这样也不合适。”
“我们说话声这么小。怎么会传到庵里去呢?”袁紫伊道,“若是再去茶馆,让人见到我三番四次地跟男人去喝茶更是不好。”
徐滢想想倒也是。遂就把动静弄小了点儿,又顺势往她这边靠了靠,以求能够以更小的声音说话。
宋澈望着两个人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一双眼珠子都快掉下地来了!
他们俩在这里约会居然还带着酒菜。这这这。这也太嚣张了!难道就不怕被人捉了扭送官府么?平日里徐镛在他面前没规没矩地也就算了,他怎么能在男女事上这么随便?按徐家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娶个商户女进门的,他明知如此还勾搭人家,这不是品行有问题么?
太过份了!太让人失望了!
他要削了他的官,罢了他的职!他的身边,怎么能够有这样的人品低劣人存在!
“爷,您快看!”
正气得七窍生烟之间。侍卫们又指着前方低呼起来了。
那两个人居然已经脸贴脸凑到一块去了!
徐滢听袁紫伊说了会儿袁家的事,就顺嘴唠起家常来。自己的事情她并没怎么说。不是有防备,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关键是她不是袁紫伊那个疯癫性子,她想跟你唠磕能唠上三日三夜不重样,不想唠的时候你就是敲断她的牙齿也甭想挖出一个字来。
徐滢总归是稍稍内敛些的。
她们这里埋头说着话,哪里晓得后头有人盯梢盯得都快气断肠子了,宋澈其实也不想这么生气,他就是觉得自己被徐镛给骗了,本以为他还有可取之处,但结果却是这么不检点的人。他这样的人日后不就是跟端亲王一样三妻四妾自得其乐的人吗?
简直就差在脑门上贴人渣两个字了呀他!
“爷,小的还是去把他打一顿吧?”
侍卫们见到他这模样着实不忍心了,都气成这样了,干脆打一顿算了,变了心的男人泼出去的水,不听话就扎扎实实给顿教训,有什么好纠结的?
宋澈瞪了眼他们,咬牙又望着不远处。
他打他干什么?这关他什么事?他只想戳破他的嘴脸,这种人就该让他哪哪儿都生存不下去!竟然害他以为他只是有些爱挤兑人的小毛病而已,竟然敢骗他!
想到这里他鼓鼓勇气站出来,大步走到光亮处:“徐镛!”
徐滢跟袁紫伊互诉衷肠正诉得欢,突听身后狮子吼,也不由吓得身子一闪,还以为遇到什么强人劫道,两个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回头一看,面前站着高大威武一人,手扶长剑满面怒容,跟雷神下凡似的,竟然是宋澈!
袁紫伊嘴巴张成杯口大,徐滢也张的一点不小,屏息望他半日才找回自己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有脸问我!”宋澈扑过去,咬牙切齿指着相互搂着的她们:“你这个私德败坏的小人,你竟然私下里跟女子在外苟且私会?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大梁的官员!我要去告诉都察院,我要撤了你的职!让你滚出中军营!”
听到这席话徐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合着他竟是在跟踪她?
袁紫伊则张大眼睛嘴巴指着自己鼻子:“苟且?”说完又走到他面前:“你说我跟她苟且?”
宋澈愤然指着她们:“难道不是吗?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坐在这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简直有污我大梁国风!”
袁紫伊气不打一处来,回身抓起桌上的鸡爪子,啪地便往他脸上扔过去:“你这卑鄙无耻猥琐不可理喻的小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盯女孩子的梢不说,居然还反咬我们在外苟且!姑娘我冰清玉洁洁身自爱岂容你乱泼脏水!”
宋澈原先只道碰上个徐滢已经算是人间极品了,没想到跟他苟且私会的女人比起他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一巴掌将鸡爪子拍开却也不敢还手,因为他的确是跟踪了他们,不管他们出来做什么,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跟着盯梢总不像话。
气得紧要处就只好大步蹿到徐滢身边冲她吼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你找的什么泼妇!”
一副埋怨的口吻。
远处呆着的侍卫很焦虑了,吵成这副样子他们到底是上还是不上呢?不上的话宋澈到底是他们的主子啊,主子有难他们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可是上的话恐怕宋澈会很没有面子,本来相好的就出轨了还要被对方的姘头骂,是谁都丢不起这个脸吧?
而且他们之间这笔烂帐是他们能用武力解决得了的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接着就都摸着鼻子缩回了阴影里。
算了,宋澈活了十八年总共才看中这么一个人,虽然所爱非人,但也挺可怜的,且给他留点面子好了。
这里袁紫伊听到宋澈说她泼妇,更是怒上心头,她当然认得出面前宋澈是何许人,可她有什么好怕的?不要脸的是他又不是她,居然骂她泼妇?她前世也算是深修德言容功的人,这时候也几乎忍不住要捡砖头砸人了。
“你说谁泼妇!你说谁!”
徐滢是真没料到宋澈会跟过来,生怕他们这一吵惹来是非,连忙劝着袁紫伊:“少说两句!”一面又跟宋澈道:“这里没大人您的事,请大人先回去!”再吵吵庵里的人都要出来了!
宋澈也没想跟袁紫伊吵,这袁紫伊的刁蛮跟徐镛的刁钻根本是两回事,他能容忍刁钻的徐镛但却无法容忍粗暴的袁紫伊,他可以不跟她一般见识,可是听见徐滢这话,他瞬间不淡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从小被人众星捧月长大的亲王世子啊,连太子他们都从来没这么对过他,他徐镛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轰他!“我为什么要走!”他气嚷着。他这是在怪他坏了他的好事吗?他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暗处的侍卫都捂着脸没眼看了。
他们主子果然是用情太深了吗?竟然都要留下来死缠烂打了,从前也没发现他对谁这么深情啊!难道是越闷骚的人爆发起来就越惊天动地不成?
“你不走你就给我站住!”
就在这当口后方庵门忽然打开了,传出来如破锣般地一道怒喝声:“贫屁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小王八羔子在这里吵吵!”
随着斥骂的声音,一个身如铁桶般粗壮的中年女尼手拎着笤帚走出门来,气势汹汹地扫视着四处。
宋澈本已全身都要炸了,见着又来了个凑热闹的顿时扭转了头去要怒斥,徐滢见势不对立刻扑上去捂他的嘴,这一扑因为情急而迅速,力道可不小,宋澈猝不及防被扑倒在树下,睁开眼则堪堪好对准徐滢一张脸!
两个人顿时如叠烧饼似的躺在一起,袁紫伊倒吸一口冷气,阴影里的侍卫们也吸起冷气,一双双眼睛如同灯笼般直愣愣望过来!
宋澈从未曾离徐滢如此之近,只觉得压在身上的她软软乎乎香香糯糯,就像元宵节时吃的糯米丸子,又像是每天早上吃的蒸奶糕,他望着压在身上的这团奶糕,都忘了要动弹了。(未完待续。。)
096 清白不保
(你们为个奶糕就激动起来,这章我都不好意思发了。。。。。。。。)
徐滢满腹心思都在身后暴躁的比丘尼身上,想到眼前这事真是想骂娘了!她好好的出来见个发小,她姓宋的吃饱了撑的跑出来跟着她?她是欠他钱还是欠他命?跟踪了她不说还在这里指手划脚?这要是让后头的尼姑们发现了他们还得了?
一个亲王世子,一个军衙小吏,一个商户女,三个人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吵架,这无论怎么传出去都能衍生出无数个版本的绯闻,何况她眼下还并不能被揭穿身份,她怎么能让他引来尼姑们!
但她的苦衷宋澈怎么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脸红到发烫了,捂在他嘴上的那只手也像是烙铁一样让他快发焦了!她怎么会这么香这么软……他脑海里好像飘过去一丝什么,立刻捉住她的手往下一拨拉,紫涨了脸道:“你——”
话才开了个头,忽然一张嘴就被另一张温软香滑的嘴给堵住了,双手受缚的徐滢情急之下竟然用嘴吻住了他……
没错!是吻住了他!
用唇!
远处侍卫们僵立了半晌,个个手软脚软地蹲下了地去。
——完了,彻底沦陷了。
目力好的侍卫们看得清清楚楚,就近的袁紫伊也看得清清楚楚,被压在地下的宋澈当然就看得更加清楚了!
四周好寂静,就连先前还叫嚣着的尼姑的声音也渐行渐远了。宋澈脑中一片空白——不!他好想死!……他被人强吻了,被徐镛这个渣滓给吻了!他居然让他给轻侮了!!!
这个畜生!
徐滢看到他眼里的火光,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翻了个身坐起。借着两人粗的树干遮挡拂拂衣摆站直,尽量装得如同刚刚才付钱嫖完出来的嫖客一样云淡风清,内心却同时有一万匹赤血马在奔腾呼啸!
她哪里是想占他的便宜?不过是因为两手挣扎不出来才情急之下想堵住他的嘴啊!
宋澈急火攻心几乎昏死过去!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世清白居然会毁在徐镛这个禽兽手里!他一面跟未婚女子勾三搭四居然还一面揩他的油!他他他,他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简直就是吃了齐天大圣的胆!他把他这堂堂亲王世子给侮辱了还能若无其事地爬起来!
“我杀了你!”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瞪圆双眼往徐滢扑过去,徐滢拖住袁紫伊拔腿就跑:“还愣着干什么!”
袁紫伊虽然被她吓傻了。但那反应力却也不是盖的,闻声立刻从桌上拿了酒壶拔了塞子往宋澈泼过去,然后一手牵住徐滢。一手提着裙子,亡命地往前奔跑起来!
这二人前世里养尊处优,这一世里却跑过不少腿,脚力也练出了来些。都知道宋澈这一发起狂来那绝对是说杀就杀。一时间只见两旁景物如梭一般往后掠去,那感觉便跟再快一些便要乘风破浪平地飞升似的。
宋澈又悲又愤,气得四肢都发颤了,他这一动,抱着剑蹲在树影下成一排的侍卫也立刻跟着追起来。
但他们都是极富社会经验的老精英,深知这种时候不是逞强拼能耐的时候,于是都极有默契把节奏控制得相当好,恰恰紧跟在宋澈身后两步的距离。既不快了掺和他们小两口的糊涂帐里去,又不慢了显得办事不尽心。
徐滢跟袁紫伊顺着街巷跑了两里路。仗着巷子里拐弯多宋澈轻功施展不开而占的便宜,渐渐听不到他们的追赶的声音,到了座牌坊终于支撑不住,扶着石柱就躬身喘起气来。
袁紫伊喉咙拉风箱似的狂喘息了几口,一手撑住石狮子的脑袋,一手冲徐滢竖起大拇指:“牛,你真牛!”
能有这种魄力的人不多啊,唯有他们大胤的公主才有这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霸气啊!
居然敢占人家小王爷的便宜,说她前世没修福都没有人相信啊!
徐滢拍掉她的大拇指,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要敢说出去一个字,我直接让你轮回到下辈子去!”
袁紫伊呸她道:“就知道凶我,你就不怕他说出去?”
徐滢抹了把跑散了的头发,捂着胸口道:“他丢不起那个脸!”
话音刚落,来路上噔噔的脚步声又如雨点般传过来了!
“快走!”
“往哪里走!”
才牵着走了两步,前头宋澈就迎面堵了上来,掉头一看,五六个侍卫也正堵住后路抬头望天数星星。
“进牌坊!”
袁紫伊拖着徐滢便急转往牌坊里来。
宋澈脚步一错又瞬移到了她们前面。
“还想往哪儿逃!”
徐滢没再动了。
袁紫伊大声道:“亲都亲了,你想怎么样?”难不成亲回去吗?
宋澈立刻炸了:“你给我闭嘴!”
侍卫们走上来,绷着脸分立在袁紫伊两旁,个个无语地瞪着她。见过没眼力劲儿,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儿的,还看不出来他们俩有话需要私下谈吗?被徐镛坑了不是她的错,可要是执迷不悟就不应该了。再怎么说他们小王爷也甩她这个商户女好几十条街啊。跟他们主子抢男人?哼。
嘴里道着“姑娘请”,却是不由分说把她架出牌坊去了。
袁紫伊势必挣扎,但徐滢对她的安危倒是不担心,宋澈还没下作到伤害一个女人的地步。
四处没外人了,宋澈盛怒冲过来,揪住她的衣襟:“你竟敢对我无礼!”
这挟着愤怒的一下力道还是挺大的,徐滢又是个女孩子,顿时身子就顺势闪晃起来。
她反手扶着石狮子稳住身子,口里道:“大人动不动就揪人衣领,这难道就有礼了吗?大人口口声声说我无礼,却又大晚上的跟踪下官至此,不知道到底是谁无礼在先呢?再说刚才下官也并非有意冒犯,不过是担心大人冲动招来外人,情急之下无意而为罢了。”
“你都是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人说话吗?!”
宋澈揪着她的领子猛摇着,夏天衣裳本就单薄,这一摇,袍子领口就不觉有些歪斜。徐滢连忙抬手去拉,宋澈还以为她又要使什么诡计,立刻将手按住她肩膀。两个人手起手落之间,竟然就把她因奔跑而松散了的发簪给扯掉了!
一头乌发如云一般泄下来,低垂在徐滢左腰,直及大腿,落在白衣上,像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池墨!
徐滢从未曾僵过的脸立时僵在那里,宋澈也张大嘴呆若木鸡!
“你……你怎会有这么长的头发?”
放下头发来而且统统垂在一侧的他看上去比原来的他更加阴柔了!更加妖孽了!更加像个随时准备把人扑倒张嘴吃豆腐的祸国妖姬了!
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风情……先前脑海里那点乍现的灵光又亮起来——对,就是风情!特属于女人的风情!天哪!!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如同被点着了的炮仗一样炸了三尺高:“你真的是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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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我要告你!
“闭嘴!”
徐滢一声沉喝,宋澈就真的闭了嘴。未曾说出口的半截话生生夹在喉咙里,憋得他两颊发胀,两眼圆睁,连呼吸都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她还敢凶他!
未及开口,徐滢已放缓了语气,一面拢着衣襟,一边束着头发,扬唇向他道:“这左右可到处都是人家,大人名声如美玉无瑕,要是弄得人尽皆知损坏了名声可就太划不来了。”
宋澈跳起来,颤抖着指着她,然后围着原地团团打起圈来!
不行不行!他要疯了,他一直当眼中钉肉中刺的徐镛居然是个女的!日日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擅长用各种方式气死他不偿命的他居然是个女的!他还跟他去廊坊,对了,她还被他摸过胸……被他牵过手,刚才的刚才,她还夺去了他的初吻!
天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蓦然打了个寒颤,觉得每根神经每个毛孔都在冒火了!
这简直让他难以忍受!他居然被个女人给吻了,真是岂有此理!她居然这么大胆,从前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她现在竟然亲了他之后还平静地爬起来当作没这回事!她当他是什么?她凭什么当作没这回事!
她她她,她简直该遭千刀万剐!
“我,我要去都察院!我一定要揭穿你们!”他扬着拳头冲她大吼着!
他们简直没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竟然弄个小姐充当男儿来做官,他一定要去都察院。一定要告到他们永世也不能再做官!
害他还在程笙面前对她各种维护!她居然敢骗他!怪不得程笙老说她娘气,还一个劲地说她是女人,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女人!
他掉了头,拔腿就要往来路奔去。
徐滢及时叫道:“我又没穿官服,又不是在衙门里,大人跑去揭发我,不知有什么证据?”
才抬腿的他蓦地停住。是啊,他并不是在衙门里逮的她,也没有抓到他穿官服。就是告她也缺乏证据。
但是,这点小事就能难倒他堂堂端亲王世子吗?
他倏地回过头来,上前两步在她头顶形成压迫之势俯视她:“那我就等到明日你上衙。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找出个一模一样丝毫不露破绽的替身来替你!”
徐滢还真不能。虽然说一切都是奔着徐镛不久后替回来而去的,但要想他们之间衔接得天衣无缝那简直不可能,眼下宋澈已经捉到现行。那就更没有办法能逃得过去了。
既然逃不过。就只能面对。
她抬头道:“大人揭发我,对大人来说却没有半点好处,这种事做了也无益。”
“怎么会无益!”宋澈在头顶吼她,“至少我不会再被你骗!”
“我又不是针对你。”
“我不管!”他暴吼着。总之他就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指着她鼻子:“我要去告诉王爷,我要让他亲自处置你!让他自己看看想栽培的属官是怎么骗的他!”
说着他又要走。
徐滢伸手拖住他:“大人如果硬要这么做,我也无力阻拦。
“我虽然是不应该代替我哥哥上衙,但我到底也没让大人受到什么损失。当初我们本已经告了假。我哥哥也的确是有伤在身,谁知道大人撞见我。非把我带回衙门来上衙,我也只好被迫顶上了。我就算有错,那也有大人一份责任不是吗?”
宋澈要气吐血了:“你还怪我?”
徐滢摊摊手,“如果不是当初大人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又怎么会逼得我这么做?”
宋澈快晕过去了,感觉每跟她说一句话都是在找虐!
他颤抖着手指着她,忍住气血攻心涌上来的眩晕。
徐滢又笑微微说道:“大人其实也不必愁,过不多久我哥哥也就能回来上衙了,大人只需遮瞒几日便可。我可以继续给大人出主意治理军务,廊坊那边卢将军虽然过去了,总还有归德卫一些事情有待处理吧?不拔除卫所里的驻虫,光调个卢将军过去岂非也是无用?”
说到军务,宋澈还真是没办法硬气了。
他身边没有一个属官有徐滢这么精明能干,他们要么畏畏缩缩怕这怕那,要么肚里空空胸无点墨,再要么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并没什么真本事,真要是没了徐滢,这正在进行中的整改计划不是又要半途而废了么?
但是,又岂能因为这个就坏了他的原则!
他怎么能容忍她这样的奸佞在身边?她不能要,徐镛也不能要!
“我不稀罕你!”他咬着牙绷脸望天。
徐滢笑了笑,再说道:“大人真不稀罕倒也无妨,只不过,大人跟徐镛的事不知如何跟世人解释?”
宋澈低了头,眉头皱得跟铁铸了般生紧地瞪着她。
徐滢笑道:“大人本就与徐镛有断袖之名在外,今夜又尾随我至此,不说别人,首先您的几个侍卫们必然已经坚信你与徐镛有不正常的情谊。如果大人把徐镛竟是个女的的真相公布出去,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猜测大人您的品行?”
好男风的毛病虽然让人不齿,到底没动国法根本,要是宋澈把这状给告了,外人知道宋澈死揪着不放的小吏是个女的,而且还公然带着她出入公众场所,私下里又种纠缠不放,那时纵然她的名声被毁,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时必然会将各种污水泼到他头上,端亲王饶不了他,他自己这差事也必将不保!皇帝还能让背皮都被人指破了的他呆在佥事位上吗?到时候府里两位郡王反倒落了便宜还未定。
宋澈气得两颊发紫,伸手又要去揪她的衣襟,然而手伸到半路生生停在那里——那里不能揪了,那里有奶糕……越揪岂不就越说不清?那揪哪里呢?好像哪里都不能揪了……天啊,难道他就白白被她占了便宜去吗?!
“大人?”徐滢伸手戳戳他。
他看看胳膊上那只白生生的手指,立刻抱着胸跳到了一边,死瞪着她。
徐滢笑一笑,掏了帕子:“要不,我给大人擦擦嘴?”
“你滚!”
宋澈再度往后跳了两步,怒吼起来……(未完待续。)
098 该说亲了
京城传言,端亲王府的小王爷病了,病因不详。
这几日前往王府探病的宗亲和朝臣以及各权贵子弟都几乎踏破了王府门槛。
小王爷是太后和皇帝的宝贝疙瘩,身体倍儿棒的他突然这一病,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太后急得把万夫人和宁夫人给骂了,怪她们没把宋澈给侍候好喽,皇帝则把端亲王给斥了,怪他把宋澈给逼紧了。皇后也把流银他们给罚了,怪他们侍侯疏忽了。宋裕和程笙则盯着后院里的老乌龟看了半晌,疑心是不是它过的病气给宋澈,也琢磨着要不要宰了它。
好歹还有太子是明白人,盯着蒙头躺在被窝里也不怕中暑的宋澈瞧了半日,下令众人不要骚扰他,他喜欢蒙着就让他蒙着,喜欢憋着就让他憋着,大家该干嘛干嘛去,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徐滢这里也想请假,因为宋澈那疯子知道后她再去衙门显然就没那自在了。回府之后她立即就把宋澈发现她真面目的事给说了,当然亲了宋澈的嘴那段她没脸说,即便是心大,这种事挂在嘴上也还是怕杨氏听完一口气回不上来吓死过去。
徐镛听完她交代完毕之后屏息了足有半盏茶之久,末了竟是如释重负的垂下肩膀,仿佛这么久以来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似的。他沉默半晌后抬起凌乱的一双眼神扫着她道:“不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是宋澈真跟端亲王告了状,端亲王也不至于为了他们之间一点私怨做下这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如今既是捅破了。怎么着还得把这谎给彻底圆过去才好,否则的话只怕会引来更多的人的猜疑。而宋澈那里,除了徐滢去想办法捋毛,还有谁办得到呢?
于是徐滢翌日又还是来了。
一早下了马车先在承天门下转了两圈,察觉并无异常才又进去。
一进去才又知道宋澈“病”了,心里又更踏实了些。
接下来两日街上传小王爷病倒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小吏们也恢复了扎堆八卦的休闲方式。最后得出的结论无数个,一个比一个惊悚。
有说宋澈看着硬朗实际就是个空壳子,这些年没有嫡母照顾被王府后宅的庶母压榨欺凌得不堪一击的;有说宋澈乃是被庶母庶弟们下了极要命的毒终于毒发了的;还有说他是素日里得罪人太多被人下毒杀行刺了的。
总之随便拉个出来再引申引申就是个现成的阴谋权斗腹黑宅斗的好戏本子。无辜躺枪的王府夫人们这些日子也是各种被推上风口浪尖迎接舆论的鞭笞,宋鸿宋沼兄弟连街都不敢上了,就怕走到路上一不小心被口水给淹死。
徐滢也深入各种八卦群体作探子,津津有味吃着瓜子喝着酸梅汁当听话本子。听到精彩处仍不忘举手击掌几下以示拥护。
宋澈是完全不知道害他气得肝肠寸断的始作俑者居然小日子还过得仍然这么滋润的。要不然躺了三日才刚因为腰酸背疼而爬下床的他很可能吐血三升而立时死去。
他当然没有病,不过是气得怕自己忍不住冲到徐家手撕了徐滢才假称生病而已。
他都不知道那天夜里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她威胁完他之后立刻就带着那个叫袁紫伊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跑了,他本意是想追的,但侍卫们居然全都拦住他让他算了,——怎么能算了?!那可是害他不浅的罪魁祸首!
她先是故意挑起大家对他的误解,以为他跟“徐镛”真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然后又仗着端亲王为恃各种不把他放在眼里。好不容易他对她有了改观,想不再计较从前的事情跟她平等相处。谁知道她又突然夺去了他的初吻!……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最后还变成了个女的!
他被个女的给扑倒强吻了!
他还要不要活了?还要不要顶着大梁亲王世子的名头出去走动了?还要不要当威武雄霸的中军营佥事大人了!
他一想到这里心窝子就直疼,浑身的血液都变成了热油,在他身上四肢四处乱窜!
好吧,她是个女的也就算了,反正她的确也没坑到朝廷什么,可她为什么要占他的便宜?世上哪里有她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即使三天过去,一想到这个他双唇上还火辣辣的,还忍不住打激灵!
“拿水来!”
他拍着床板大吼道。
守在外的流银忙不迭地捧了水进来,他接过水盆便弯下腰泼水猛漱起口来。
“爷,您这几天已经漱了好多次了。”流银吃惊地望着他快被磨破的嘴皮。他这是吃了shi吗?
宋澈我行我素,清水漱了沾盐漱,沾盐漱了又嚼柳条漱,直恨不得把被徐滢沾到的那块皮给削了去。
等到折腾完毕,商虎他们也进来了,“爷,这是王爷让拿过来的军务。”
他自己没说出得了个什么病,太医也没查出什么来,只开了几剂安神静气的方子,端亲王心里便踏实了,该给他管的差事依旧拿过来交给他,不带半点含糊的。
他瘫在躺椅里把本子接过,一看上头徐滢那熟悉的字眼儿神经立刻又被刺激了,立刻把本子抛回了商虎怀里,“有什么事回衙再说!本官正在养病不知道吗?”
商虎心里明白着呢,那天他怎么被扑倒吃干抹净的他虽没去,但细节是早就从兄弟们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们主子多傲娇的一个人啊,宋裕打小还没受到过他这么多爱护呢,居然沦落到被人揩了油还只能关起门来的份上,身为下人的他们也爱莫能助。
感情这点破事儿,谁能理得清哪。
但是端亲王分派过来的任务,他又不能不办。
“爷,这些是卢鉴从廊坊发过来的军报。”
卢鉴就是上次派去接替梁冬林的新任廊坊千户长。宋澈到底忍不住不动心,板脸把他手上的本子又夺回来。
宋澈这事惊动了宫里,外头的传言也有不少落入了太后皇帝的耳朵。
当然什么刺杀之类的他们深知是无稽之谈,但是说到王府后宅,他们却不能不慎重了。毕竟万夫人受宠是事实,宁夫人虽然低调些但也没有吃亏到哪里,得亏端亲王是个明白的,不然的话哪里还有宋澈如今的活路?
可是即便如此,她们就真的安份了吗?
如果真的安份,那这阵子万夫人被禁闭又是怎么回事?
太后和皇帝皇后都知轻重,并没有因为偏爱宋澈而随意伸手进王府内宅,这也是因为尊重端亲王。可正因为如此,宋澈在家里过得到底怎么样,也就没有人知道了。他若是个女孩儿,倒也可以进宫找他们哭诉哭诉,可他是个男孩儿,莫说哭哭嘀嘀不像话,宋澈也不是那种人。
如此一来,太后就有些忧愁了。
皇后晚饭后陪着太后散步,太后望着园子里满树累累的樱桃就叹道:“这树还是你表妹才生下澈儿的时候种下的,一晃又十七八年了。”
皇后微笑点头,“是啊,我记得那会儿她刚满十八岁不久,澈儿还不会走路,坐在摇篮里望着我们一个劲儿的傻乐,想不到一转眼,他如今也到他母亲这个年纪了。”
太后道:“可是他母亲十八岁的时候已经生娃了,他十八岁都过去两个月了,亲事都还没有着落。”她蹙起的眉尖里有着深深的忧愁,“他没有母亲,家里那两个是不会管他的,她们也没资格管,你弟弟成天只知道束着他,你和皇上也该替他张罗张罗。”
皇后面有歉色,“其实上次皇上已经跟他提过这事儿,这孩子反应很大,说是暂时不娶,还跟他皇伯父顶了起来,冲了出去。我们不敢再刺激他,就没再提了。母后要是有好的人选,只管告诉我,我跟皇上斟酌斟酌,澈儿想要挑自己看中意的,我就法子让他们先见个面,您看可成?”
太后听到这里就笑起来,“哀家老眼昏花,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知道你贤惠,你去办便是。哀家只是觉着,他在王府里也未免太寂寞,若是早些成了家,那别扭性子或许也能改改。”
皇后笑道:“可不是?所以才请母后挑个细心又懂事的。”
太后含笑走了几步,忽然缓下脚步,说道:“前些日子冯玉璋的夫人带着她两个孙女进宫,哀家觉着他们家那个大丫头倒是知书达礼,端庄敏慧。但是哀家又觉得那丫头比起颖丫来, 到底少了几分活泼气,你说呢?”
皇后微讶了讶,停下来:“母后是说程家的颖丫头?”
“还有几个颖丫头?”太后回头望着她,又微叹道:“冀北侯是澈儿的舅舅,筠哥儿很争气,程家将来必然也会被他撑起来的。他们兄弟跟澈儿向来要好,颖丫头跟澈儿也属青梅竹马,表兄妹间亲上加亲,岂不是皆大欢喜?”
皇后屏息片刻,才又勉强笑了笑。(未完待续。)
099 劫后余生
翌日徐滢像往常一样晃悠进了衙门,一进门就觉气氛略有不对。廊下衙役们站得笔直,茶水间不见小吏们插科打诨,就连院子里两株素日有点风就颤个不休的银杏树,今儿似乎也十分乖巧。
徐滢心下一动往宋澈房门口看了看,房门开着,果然是他销假回来了。
连忙拐进公事房里打探敌情,就见刘灏林威果然头对头凑在一处嘀咕什么,一见徐滢来,立刻道:“快老实点儿!炸毛狮子一早就顶着个大黑脸,把咱们每个人都叫进去找了番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要倒霉。”
徐滢势必问找什么碴。
林威叹道:“不是说桌子擦得不干净,就是说地扫的不干净,不是说茶沏的太浓,就是说上点心的速度太慢。折腾死人了!回头你就知道。”他敲敲自己看上去已经跑累了的腿说道。
这么会折腾,那看来是气还没消。
徐滢多有眼力劲儿,闻言便坐在公案后并不过去冒头。
宋澈坐在房里,心思其实并没怎么在公事上。
三天过去他的怒火倒是也去掉些了,然而心里总是不顺,毕竟徐滢占了他那么大便宜,而且他居然还不能揭发他,但是他又不能因为她而荒废了正事,难道只要她在衙门,他就永远不来了吗?毕竟不行。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花了三天时间说服自己看在她没有对大梁朝廷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份上,他决定且忍了。
想她做下这种缺德事。心里必然也会过意不去,只要她知错,他就勉强把她侮辱他这事揭过去算了。
早上来的时候特意往隔壁瞥了眼。她还没来,这就对了,他是故意早来的。哪知道才准备吃早饭,就见她晃晃悠悠过来了,脸上竟然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一点内疚和自责都没有,他那火气顿时便又蹿了上来。手里的奶黄包也丢回了盘子里。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骗了他之后,居然一点忐忑惶恐的意思都没有?
岂有此理!
“把徐镛叫过来!”
徐滢正勤勉地整理着卷宗,就被叫到了隔壁。
老实说再见宋澈时她并没有什么尴尬。就算有尴尬在那天夜里他追上来时也早就被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她如今跟他的矛盾并不是有没肌肤接触的事儿,而是她是个女的瞒天过海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而他如今知道了却还不能揭发她。他为此感到憋屈。而她却因此心安理得而已。
宋澈原本抱着要狠狠羞辱她一番的心理,可是等到她真正到了面前,他忽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看到眼前她的眉眼鼻唇,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她散下头发像个风情万种的妖精的模样,看到她的脸,他就会情不自禁盯住她那双又粉又软的小樱唇,继而再想到那零距离之间的酥麻触感……
“不知道大人唤下官有何事?”徐滢觑着他,扬眉道。
他心里一抖。连忙把眼别开了。手忙脚乱去端茶,茶翻了。
徐滢挑眉觑他一眼。不动声色拿抹布来擦桌子。
他看到那只白腻腻嫩生生的手,立刻又打了个寒颤。
他真是见了鬼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会连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像做贼?
徐滢眼角一睃就把他的反应收进眼底。
看到他害臊成这样,她就放心了,大梁这堂堂的王世子,原来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宋澈已经想不起来要叫她进来做什么了,先前的踌蹰满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抬眼觑到她似笑非笑望过来,一张脸便又火辣辣发起了烫。
笑什么笑!
他瞪过去,手里一只笔啪地折断。
徐滢放了抹布,又走到壁前借着他的仪镜正了正官帽,才拢手站回书案前:“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下去干活了。听说廊坊那边梁冬林贪墨的财物都已经核对完毕了,包括于家在内的失去土地的军户也都得到了补偿,下官还得整理数据上呈王爷呢。”
忙忙忙,好像全天下就你最忙似的!
宋澈把断了的笔扔在桌面上。徐滢就此出了门,他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整日气氛都很别扭。
宋澈心情总凌乱如劫后余生。
虽然说不用时时见面,但偶尔也会有差事要交代,徐滢镇定自如得很,他的心思却如同在草原上跑马,时常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没办法抬眼看她。他只要一看她,思绪完全就会变得焦虑狂躁,他会想起她曾经万恶的种种,会恨不得想要掐死她!
都是她害的, 都是她害的!她这个天煞孤星!
商虎他们在廊下看他转来转去又是抱头又是捶胸地愁了一日,心里也是有无数飓风在咆哮。
爱得这么辛苦就把人家抢回去啊!你小王爷又不是没权没势,到了这会儿真是割舍不下又不是养不起,大不了先瞒着到成亲之后再公开!有必要这么长吁短叹跟个娘气似的吗?能不能洒脱一点?能不能霸气一点?能不能像个睥睨天下的霸主一样宣示出你的主权!
但是再哮咆这股风也冲不出他们的胸膛,他们仍然只能闭着嘴在廊下装木头。
而且揣着这种大八卦不能往外说的心情好难受,他们小王爷被徐镛扑倒亲了嘴耶,这就好像抱着个大金块却不能露出来显摆,因此越发使人感到焦躁。
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想替宋澈解决这个烦恼,那毕竟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主子。
这一日主仆数人面上冷静,私底下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徐滢毕竟久经风雨,公事公办地到了下晌,没露出一点破绽。
眼看离下衙还有点时间,端着杯子正要去沏茶,半路上却被衙役截住了:“徐都事,这里有你的信。”
说着将一封飘着浅香的信笺递过来。
徐滢一看信封上画着的两枝竹子,心下便不由一咯噔。拆开来一看,果然是程筠。
明儿便是初一,是他约她去伍门寺赴法会吃斋席的日子。信上写的就是明日在寺里见面的时间地点。
这几日全副注意力都在跟宋澈的这事上,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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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勾搭了谁?
这下怎么办,她到底去是不去?
去的话程笙既已知道她是女的,那程筠会不会也已经知道?如果他知道,那她还堂而皇之的去赴约就不妥了,而照她目前的推测,他多半已经心里有数,不过是因着程笙同样的理由,而未能对外揭发。
那要是不去呢?
不去的话,崔家那里她又岂不是错失了一个打探内幕的良机?
徐滢在廊下踟蹰,倒不知怎么决定好了。
宋澈熬了这大半日,也想回府了。
一出门就险些跟廊下徐滢撞个满怀,她手上抓着的一封信也掉落在地上。
徐滢连忙去捡,他看到信封上两枝竹叶鬼使神差地也弯腰去抢!
那竹叶是程筠惯用的信封的徽记,这信是程筠写给她的,她跟程筠男女有别,居然在跟他有过“肌肤之亲”后还跟他暗通款曲!她把他这衙门当什么了?把他当什么了?占了他的便宜不算,居然还勾搭上程筠?她这只狐狸精!
信被两个人同时拽在手里,两个人也如同乌眼鸡似的互瞪着对方。
到底宋澈力气大,一用力那信就被扯了回来,再一看,竟然还有一半落在徐滢手里!
“大人何以撕我的信?”徐滢张大眼。
宋澈可万没想到这信纸这么不禁扯,被她这样反问顿时也有些心虚,扭头望着天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看看程筠跟她说什么……是,其实他是不应该看。可是他就是想看又怎么着吧!程筠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那天他们俩说说笑笑地从门外走到程笙院子,他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不是故意的。那撕坏了也得赔。”徐滢气定神闲望着他道。
宋澈瞪着她,把她手上那一半扯过来:“粘好还给你便是!”
徐滢把两半信全部夺回去,“粘好就能变回原样吗?大人见过粘好的纸中间没痕的吗?”
宋澈怒视她:“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滢慢条斯理地,将信一点点撕碎扔进篓子里,抬步往隔壁公事房而去。
宋澈握拳回头,扫一眼廊下闻声探出来的许多颗脑袋,咬咬牙大步出了门。
才走到院门外徐滢又一阵风似的追到身后来:“忘了跟您说一声。明儿上晌下官要告个假。”
说完俯身深鞠了个躬又走了。
宋澈鼻子快喷火了,他答应她了吗!
虽然说想不到万全之策,但徐滢还是决定去赴这个约。
因为程筠就算知道她的身份。只要他不点破,她也没必要心虚。不过她对于程筠的邀约还是有一点点的疑惑的,她跟他总共也才只见过几面,并不算深交。就算是她对他颇有几分欣赏。而他也出于道义替她解了几次围,说到要把她当朋友一样地邀约,倒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但即便如此,翌日早上她也还准时到达伍门寺。
伍门寺位于东城关东店胡同,占地不算很大,但古朴雅致,建立已有数百年之久。据说原先是个胡僧建的,所以寺里有些古迹还保留着异域特色。附近也有几间外族人开的面馆和小吃店。香火应还是挺旺的。
徐滢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善男信女赶来,老老少少如同蚂蚁搬家。看着装倒是都很齐整,有些锦衣绣服的贵族,但是不多。徐滢遁着人流走进去,找到程筠所在的禅院,他已经在廊下等待了。
“小侯爷这里倒是风雅静谧。”她进门便笑道。
程筠扬唇笑着,看着清逸的她眼里满是柔和,“我每年在这里捐五百两银子和五百斤的香油,他们便把这禅院辟出来作我的别居,我盛情难却,也只好受了。”
望见她额上的汗珠,又顺势把手里扇子递了过去,动作流畅自如,仿佛日常做惯了这样的事,让人觉得舒服得紧。
宋澈昨儿回府之后余怒难消,想想做什么都没有意思,吃了饭就倒头睡了。
早上到了衙门,处理了点公事,想叫人来沏茶,才记起徐滢跟他告了上晌的假。
她接了程筠的信后立刻就跟他告假,八成跟程筠有关。他们俩干嘛去了?
他心情又不好了,叫了林威进来沏茶,瞪个眼简直能把人戳死。
这些人平时都跟她鬼鬼祟祟交头接耳,他们都是一伙的!没想到她手段这么强,不但把他的小吏全给笼络了过去,居然还去勾搭程筠!
“来人!”
人进来了。“大人有何吩咐?”林威抹着汗。
他又愣住了,有什么吩咐,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跟谁结交那是他的自由,他似乎也管不着……不,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在上衙办公的时候外出办私事,这本来就不合规矩。要是她家里出急事倒也罢了,要是跟程筠出去见面,那不是渎职吗?
作为她的上官,他必须阻止这种行为!
想到这里他底气又足了,挺直身道:“去查查,程家小侯爷现在这会儿在哪儿?”
林威麻溜儿地去了。等宋澈喝了半盏茶便就倒转了回来,禀道:“回大人的话,小侯爷往伍门寺赴法会去了。”
法会?宋澈冷笑起来,他们倒是好兴致!
法会辰正开始,前后共一个时辰。
程筠很显然受到相当大的优待,他的禅室西窗推开正好对着会场,所以并不必出外与大众聆听。
与会的皆是寺里的僧众,由方丈主持,香客们可以选择跪在蒲团上颂经,也可以选择在周边静坐,总之不要扰到会场就成了。而受邀到来的一些香客有些如程筠一般呆在禅室,有些则位列会场两侧的上席,待会过后会有寺里安排的斋席。
小沙弥们在窗下摆了小方桌,置上瓜果茶点,程筠盘腿坐下,手持念珠而凝神倾听。
大胤朝皇帝奉道,徐滢自小对僧佛并未十分景仰,跟着听了小半个时辰,便就轻轻端了桌上杯子。不知怎么惊动了程笙,他偏过头来,薄唇扬起:“你不信佛。”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将他左边的眉眼睫毛镀上一层金,衬着他的微笑,看着确是个美男子。(未完待续。)
101 不是跟踪
徐滢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扬了唇道:“还好。”
程筠放了念珠,拂一拂经书上并不存在的灰,起身道:“你也难得上这里,这会儿正好清静,不如我带你进寺里逛逛。”他拂拂衣摆站直,说着又看了眼窗外道:“崔家的禅室就在西边。今儿来的是崔家的女眷,崔嘉应是没来。不然的话,咱们倒是可以过去打个招呼。”
崔嘉怎会来?他如今正避着不肯上徐家,自是要装孙子了。
只是崔伯爷父子都没来,又要如何探听底细?
她笑笑地随他出了门,绕过会场走上古旧的廊子,一路往后面殿堂里去。
程筠始终静静地,看上去的确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分明不管人多人少,他表现得总是那么放松自如。就譬如眼下徐滢即使与他并不熟,他的谈吐也总是恰到好处,两个人就着沿途的风景闲逛到了正殿,瞻仰了各方菩萨之后,就顺势到了功德碑前。
徐滢果然看到了崔伯爷的名字。
崔家跟程筠一样,每年也是五百两银子五百斤香油。
徐滢顿了下,说道:“崔家是因为十年前被袭而在此敬奉,那小侯爷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程筠一笑,负手望着她道:“可记得当初你闯到程家我那间小书房来时我正犯着腿疾?”
徐滢点头。
程筠便道:“我这腿疾其实也是多年落下的外伤,只不过不像崔伯爷那么惊险罢了。那年也是听崔嘉说起他们家在伍门寺许了长愿。我到这一看这寺虽小但却别有一番古朴沉着之感,便就也在佛前立了愿,请菩萨保我再也不要有什么意外。”
徐滢听到他说意外。拈住身畔一朵蔷薇停在那里。
程筠一面下着石阶,一面看了眼远处已然准备撤场的会场,笑说道:“快散场了,我们回房去。”乍然扭头一见到她撩花的姿态,那目光又渐见深沉。
徐滢是穿着常服出来的,色泽极正的宝蓝织锦袍子衬得她皮肤越发晶莹,简简单单一个发髻在头顶。面上也干干净净,身上没有女孩子惯常的珠玉发饰,唯独只在腰间系了块羊脂玉噤步。一只绣着寒梅的荷包,倒是显出她有着杏眼俏鼻和樱唇的小脸的精致来。
“这是——镛哥儿么?”
这短暂的静默里,忽然响起道陌生的女声。
两个人连忙转身望去,只见面前不远站着个四旬上下的贵妇。身边有两名少女相随。正面带微讶往这边看过来。
徐滢哪里认得来人?但她既然开口称呼却也只好躬身下拜:“徐镛见过夫人。”
程筠也含笑行了一礼:“见过崔夫人。”
原来这就是崔夫人!徐滢心里有惊讶,但却不意外,明知道崔家女眷在寺里,那么会碰见也并不叫做偶然。只是没想到上次她明明答应了让崔嘉上门赔罪却到如今还不见踪影,眼下倒是还好意思来打招呼。
便就扬唇道:“不知培毓在何处?晚辈正好有几句话想跟他聊聊。”
崔嘉表字培毓。名字倒起得好,就是人品不咋地。
崔夫人听她提到崔嘉便有些后悔招呼打得太快,竟是忙了崔嘉跟徐滢那事还没了,当着徐镛这晚辈眼下竟有些下不来台。这的确是崔家理亏。她还是个长辈,如今这么久了崔嘉还没上门。而她又大喇喇打起了招呼,未免显得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她忍着面上微僵,笑应道:“你崔伯伯正催着他让他赶紧养好伤到徐家来赔礼,然他身子尚有不适,今儿个在家里候大夫。”
徐滢并不知道崔嘉过找程笙,也就是刺刺她而已,因而没再做声。程筠自然也不会做声。
崔夫人有些许尴尬,徐家三房如今是徐镛当家,这事崔嘉能不能得到原谅他是很关键的因素。
身旁崔家两位小姐里乃是待字闺中的两位,二小姐崔静茹显然是个懂事的,见状就出面打圆场,笑着向程筠道:“小侯爷竟跟徐家哥哥在一起,你们是约好的么?”
程筠看了眼徐滢,笑微微回她的话道:“哪里?我们只是碰巧遇上。”
徐滢听见崔静茹这么问的时候便皱了眉,她虽是男扮女装,可到底不知私底下还有哪些人看穿,若让人知道她跟程筠孤男寡女相约在此,日后恐怕会生出诸多不便。因此琢磨要不要抢在前面回答,听程筠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
但同时她也纳罕,程筠的态度是不是也能说明,他是在已知她真身份的情况下替她掩护?
“竟有这么巧?”崔静茹望着徐镛,“徐家哥哥今儿不用上衙么?”
徐滢拢手笑道:“连日做噩梦,听说寺里有法会,来听听经安安神。”
她很怪这个崔二小姐多事,不过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确是容易让人起疑,而且缠着她不放的是崔夫人,倒也不能全怪到她身上。
但是她就越发不明白了,崔家怎么就那么想要娶个死了爹又在家族里不得势的她呢?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崔嘉都反抗成那样,这样强拗着有意思吗?正常的情况,应该是像杨氏那样的态度,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就该顺势放手不是吗?
这个崔家,真真有趣。
她抬眼一望渐渐散开的人群,笑微微跟崔夫人道:“夫人想必是进内入斋席的,时候恐怕差不多了。”
崔夫人也并不好再扯下去了,便就点头:“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问安,改日我再去拜访她。”
徐滢恨不得早些告别,颌首称着是,谁知道一转身就愕住了。
宋澈拿到程筠下落后便直接赶过来。
跟踪这种事情做到第二回,已经没有什么羞耻感,他并不是去干坏事,不过是去抓属官的包,抓了她的包正好他就可以把徐镛在籍上除名,从此大仇得报扬眉吐气。
也别怪他心眼儿小,凭她做的那些事,他没揭穿她真真已是客气!
他赶到伍门寺,很轻松就找到了程筠的禅室,没有人,但是桌上果然摆着两只茶杯!
侍卫们被他的牛气所感染,也是个个如临大敌。他们也没想到宋澈爱上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渣,上次被跟踪到去跟女孩子勾搭,这次更不得了,连他们的表少爷都不放过!这个姓徐的简直男女通吃啊!这还了得?太欺负人了!太不把他们主子放眼里了!
接着找!
他们问寺里的小沙弥,小沙弥说去了后殿。
于是一路又直指后殿。
一进门槛就见那姓徐的跟程筠有说有笑地站在太阳底下,面前站着几个女眷,竟然好似谈得很愉快的样子。
这寺庙逛的很过瘾嘛!宋澈站在廊下望了半晌,便就板着脸扶着剑走了上去。
徐滢撞上宋澈身子,愣了有好几秒。
旁边的程筠也有些愕然。
崔夫人听见徐滢闷哼也回转身来了,望着突然顶着一脸寒霜杵在徐滢面前的宋澈也是怔了怔,京师里关于宋澈与徐镛的传言虽未有人敢拿到台面上说,但私下里却一直没断过,眼下宋澈怎么也跟着徐滢到了这里?
徐滢愣了半刻,端端正正跟宋澈行礼,宋澈沉脸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程筠看着宋澈这样面色,先前还敞亮着的脸色忽然染上层郁色。
崔夫人走过来:“没想到小王爷也来了!”
崔伯爷常跟端亲王一处吃酒,宋澈到底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遂缓下神色行了半礼,说道:“前些日子染了些小恙,听说这里做法会,所以来听听经去去邪气。”
崔夫人和崔静茹心下都有些发怔,怎么那么巧,刚才徐镛也是说连日噩梦,刚才程筠又说他不是跟徐镛一块来的,难不成徐镛跟宋澈才是一块来的?他们俩一块来听经正心气?
她微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恐怕证实了一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们,哦不,徐镛你——”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崔嘉有个做人男宠的小舅子,会把整个崔家的名声都会拖累坏的呀!就算宋澈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小王爷,话由人说出来总会变味的不是?到时候说崔家执意娶徐滢是为了攀附端亲王府的人还会少吗?
崔家几代的名声口碑,可都得让徐家给败坏了!
她脸色阴晴不定,模样尴尬透了。
徐滢瞧着却是笑起来,看来这误会也有好处,倘若能激得崔家就此点头退婚,倒省去她多少事。
宋澈望见崔夫人这样子,却是有些不高兴:“崔夫人这是怎么了?”
崔夫人才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收拾表情,陪了个笑说道:“里面开斋了,你们慢聊。”
匆匆离了开去。
徐滢望着她们背影,挑眉掐了那朵蔷薇在鼻前闻起来。
程筠似笑非笑望着她:“你像是很高兴?”
宋澈没好气道:“她能有什么不高兴的?竟敢告假出来逛寺庙!”
程筠道:“是我约她出来的。”
宋澈瞪他:“那你给她发这个月的俸禄!”
程筠笑起来:“那有什么问题。”
宋澈再瞪他,然后走了。
徐滢跟程筠拱手:“我得告辞了,改日再请小侯爷吃茶。”
程筠扬唇深深望着她:“我等着。”
徐滢也没在意,小跑着就追宋澈去了。(未完待续。)
102 有了婚约?
宋澈沉脸站在寺门外,抬头望着天。
徐滢瞅一眼旁边卖葫芦的,买了根走过来,递给他。
他眼角都没睃她一眼。
徐滢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她早上没吃早饭过来的,先啃了一口,然后跳上车头坐下,慢吞吞说道:“崔嘉跟我有婚约。”
宋澈本来就很生气,看到她这么假模假式的就更无语了。
他惯性地冷哼,突然回味起她说的话,下半刻身子立刻又转过来。
崔嘉跟她有婚约?他怎么不知道?
不不,崔嘉跟她有婚约,这跟她跑到这里跟程筠听法会有什么关系?
“崔嘉并不想跟我成亲,他喜欢的人是冯清秋,为此他干过不少蠢事儿。但就是这样的情况,崔家也不准他退婚,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听说崔家今儿也来听法会,所以就跟着来看看。”她一面啃着糖葫芦,一面望着他说道。
宋澈嘴巴微张了张,他跟崔嘉虽然常碰面却并没有深交,并不知道他们有婚约,更不知道他居然会喜欢冯清秋那个怪里怪气的女人。怎么他们之间还有这么恶俗狗血的关系吗?崔伯爷夫妇还真是瞎了眼啊,居然会看上这样的女人当儿媳妇!
不过听到她居然肯把这种事告诉他,他来时那股火气竟然也消去了大半。
算了,性子这么刁钻,还这么会骗人,而且手段又恶劣,被未婚夫嫌弃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想想也是挺惨的,要不他就当可怜她,饶了她这回吧。
他咳嗽着。瞪她道:“下不为例!”
“当然。”徐滢啃着糖葫芦挑眉,“反正再过三五日我哥哥就要回来了,大人也可以解脱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又笑眯眯凑到他面前:“你今儿怎么又跟踪起我来了?”
“谁跟踪你!”宋澈才平息的怒气又涌上来了,憋得通红的一张脸都快炸破了:“衙门里一堆事儿!再不赶紧回去我就撤了你的职!”崔嘉看人的眼光虽然不怎么地,但脑子真是不蠢啊,知道死活也不能跟这种女人过日子!
刚才她说到这件事,八成也是在骗取他的同情吧?
他斜眼瞪过去。翻身上了马。
徐滢笑笑也不再往下说,开了车门上马车。
这里直接回衙办差不提,崔夫人好好一顿斋饭吃得魂不守舍。草草扒了两口便就回到了府里。
崔伯爷刚好到家,跟姑爷正在议事,听说夫人有请便也立刻回到了后院。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用斋?”
崔夫人叹着气,拉着他坐下道:“我看跟徐家这婚事。还是重新商议吧。你知道我在寺里看见了谁?”
崔伯爷不免讶然。
崔夫人便把所见徐滢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原先街头巷尾传的我还不信,到底徐镛那孩子从前我也是知道的,可这回他们若不是真有不清不楚的地方,宋澈又怎么会跟着过来?这伍门寺并不是什么大寺庙,程筠在那里我倒是不意外,这宋澈跟那里是毫无瓜葛的,他怎么偏偏跑去那里呢?”
崔伯爷听说到这里也是惊异了,屏息了半晌说道:“或许他们都是陪着程筠同去的?”
“断无可能。”
崔夫人站起来。“宋澈出现的时候,我是明明看到程筠和徐镛脸上大有惊奇的。如果是同去,绝不会有那样的表情!不但如此,我还能肯定他们并不是事先约好的!”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她接着又道:“你再想想,徐少泽是他的伯爷,如果真没这回事,徐少泽至于把话说出口么?”
崔伯爷是真有些吃不准了。
“你的意思是,宋澈是追随徐镛而去的?”
“我瞧着像。”崔夫人道,“不管是同去的还是先后去的,冲他对徐镛那番态度都不正常。倘若嘉儿真娶了徐滢,日后咱们的脊梁骨还不得让人戳破?”
崔伯爷有些犯难。
“这婚事定了多年,岂能说退就退?当初我跟徐少川是对着菩萨立下誓约的,结下这门婚事就不能退,否则的话那就……你说我冒得起这个险吗?”
崔夫人张嘴无言,显然也被他的话给压住了。隔片刻她又道:“你说的固然重要,可咱们崔家的名声又怎么办?老爷就真不怕人背地里说我们走歪门邪道攀龙附凤吗?”
“这是什么话?”崔伯爷沉下脸来,“我们崔家至于去攀龙附凤吗?!”
“可是即便不用,外人也会瞎传的呀!”崔夫人是真急了。
崔伯爷凝眉吐着郁气,站起来踱了两圈,望着窗外道:“不管怎么说,人是无论如何要先娶进门的。”
崔夫人道:“那娶进门之后呢?”
崔伯爷深深望着她,没说话。
徐滢跟宋澈回衙之后再无风波。
是夜依旧与徐镛有番会谈,徐镛如今对她所做事情都平顺接受,对于如何任凭崔夫人误会他和宋澈的关系也没有半个字说,他显然养成了顺着她的思维考虑问题的习惯,这当然是件好事,但徐滢暗地里也觉得悲哀,因为这也许说明徐镛对她已经感到绝望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们希望她变成个什么样的人,但人要装一时很容易,装一辈子却很难,而且这具身体的前身也证明他们所期望的徐滢做人做的并不成功,所以也就无谓遮遮掩掩。
何况徐镛“绝望”虽“绝望”,对她的信任可没少半分,那就且这么下去吧。
翌日早上照旧出门上衙,哪知道前脚才跨出门槛,迎面就走来几个人,吓得她把脚立马缩回去,一只靴子都被门槛磕落在外头!
来的人居然是徐少泽和冯氏,而且还带着两个管家装束的陌生人!
“大少爷呢?跟他说广威伯府崔伯爷派人过来了。”徐少泽一进门,便扬高了下巴睥睨院内。
徐滢藏在门板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屋里来人把他们请去了前厅才赶紧溜了回房!
——崔家既来了人,这当口又哪里还能出门?
侍棋她们正在收拾房间,见她突然又拐了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听说崔家来人了,连忙帮她又换回了衣裳重梳了头发。匆匆去到杨氏房里,杨氏已经去前边了,于是又遁着上回偷听徐少泽说话那条路线潜到正厅窗户底下,借着窗缝撩了眼往里看。(未完待续。)
103 哥哥威武
杨氏和徐镛都坐在上首,徐少泽和冯氏陪坐在右首,崔家的管家坐在左首。只听他道:“我们伯爷前些日子请司天监挑了个良辰吉日,正好上贵府为我们世子提亲,日子就在六月初四,也就是后天,还请三太太大少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异议。”
果然是提亲!
徐滢暗地里咬了咬牙,本以为昨日那一出之后崔夫人虽不至于立刻着手退婚,最起码也会再拖些时日,没想到转头他们就来提亲了,崔家这是在闹什么?她徐滢就真的有这么稀罕吗?!
屋里杨氏和徐镛也蹙了蹙眉头。徐镛慢吞吞看向崔家管家说道:“前次贵府世子在外设下那么个局要坑舍妹,崔伯父答应崔世子登门来解释这件事,至今也没见来,这一波都还未平,突然之间,又提的什么亲?”
管家忙道:“大少爷放心,我们伯爷和夫人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世子在后日上门提亲的同时,到徐家跟二姑娘和徐家长辈们赔礼,并且任凭徐家处置!”说到这里他又笑望着徐少泽:“我们伯爷说了,这一提了亲,那我们世子就是贵府的半子,自己的子侄,要怎么处置并没有什么当不起的。”
徐少泽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哦?伯爷他真是这么说的?”
“半字不假!”管家笑应。
徐少泽开心不已,杨氏和徐镛却高兴不起来。
这崔嘉并不是什么良配他们已经知道,再加上崔家这么积极地促成这门婚事。更让他们不肯轻易答应了。
杨氏道:“若要问我们的意思,我倒是觉得还可以往后推推,崔世子才满了十七。滢姐儿更是才刚满十六,她还跟个孩子似的,好多事情也不懂,崔家门第高贵,我怕滢姐儿少不经事出了差池,介时倒是不美了。”
“三弟妹这就多虑了。”
崔家管家还没说话,冯氏已迫不及待开口了。“虽说滢姐儿才十六岁,但三媒六聘地下来,也差不多得半年一年的。到那时候也就十七了,至于说她好多事情不懂,这更不必怕了。崔家甚有规矩,崔夫人又和气。难得伯爷和夫人这般爱护她。还怕她在崔家学不好规矩么!”
徐滢听得眉头又是皱了一皱。这冯氏原是恨不能拆了他们这门婚的,如今倒一个劲地撮合,必然是崔家事先给过他们什么好处了。崔家竟然如此纡尊降贵地迁就三房,到底图个啥呢?
杨氏扫了眼冯氏,缓缓道:“大嫂既这么说,当初怎么不让冰姐儿去人家当童养媳呢?”
冯氏噎住,脸色腾地变了。
杨氏没理会她,回头跟崔管家和颜悦色说道:“如果并没有非要这么紧迫订亲的特别理由。我的意思是,还是且到明年再说。烦请二位回去代为告知。”
徐少泽出声道:“三弟妹……”
“三太太。”崔管家打断徐少泽的话站起来,往上拱了拱手说道:“我等明白太太的意思。但是,我们也有句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崔家虽不说高不可攀,但在大梁也是有口皆碑的人家。我们世子是犯下些小错,但私以为以他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也该予以改正的机会。
“崔家这么多年对滢姑娘如何,相信这份诚意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太太仍觉得我们世子配不上滢姑娘,我们也只好就这样去回我们老爷太太的话。”
崔家一硬气,杨氏倒真想不出什么话来推托了。
本来这门婚事是她和徐镛一直盼望着成为现实的,崔家这么多年来面上也确实做到让人挑不出什么话说,当初说好等徐滢满十六岁便定亲,如今他们虽然疑心崔家别有所图,但又没有真凭实据,光凭猜测在这里推三阻四,倒也确实落了话柄给人家抓。
她这里就往徐镛看去。
徐镛沉默着,扫了眼徐少泽夫妇,开口道:“管家这是成心埋汰咱们了,要说出身门第,我们滢姐儿才叫做配不上你们世子。但是要说人品智慧,我这当哥哥说句脸皮厚的话,你们世子倒也未必配得上我们滢姐儿。
“本来皆大欢喜的婚事,是你们世子成心弄成这样。
“崔夫人答应让崔嘉上门,到如今也没个人影。我们未曾上门讨说法,贵府如今反倒拿门第来压人,不知是何道理?崔家对我们三房的恩义我徐镛铭记在心,但两件事却不能混为一谈,不是崔家于我们有仁义,我们就要稀里糊涂地把小姐嫁过去。
“什么时候你们让崔嘉上门把事情说清楚了,咱们再来议这婚事。”
徐镛这番话一出来,屋里屋外可都给震住了!
崔家管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都事居然还能对赫赫有名的崔家这样叫板,他们崔家多有声势啊,跟你们徐家结亲本就是降低身份了,一点小事你居然还这么牛气,你还想不想攀高枝儿了?
徐少泽和冯氏则是如同当初被徐滢掀过场子一般再度地心惊肉跳,他徐镛是脑袋被门夹了吧?居然敢当着人崔家人的面说崔嘉配不上徐滢?就你们徐滢那点能耐,祖母伯母都不放在眼里,到了人家崔家不被公婆拿捏死算你好命了!
这里就忍不住沉了脸:“徐镛!”
徐镛眼角也没有扫他们,伸手便端了茶在手。
就连向来息事宁人的杨氏这会儿眼里也有了激动,徐镛这话说的太过了吧?毕竟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啊!你这么样,要是传出去往后崔嘉还怎么说亲?
窗外的徐滢险些都要笑出声来!
从前只当三房窝囊,事实上杨氏虽然懦弱却还是有明白事儿的,徐镛看似冲动但徐滢过来这些日子却一次也没见过他办错事说错话,到了这节骨眼儿上竟然还能把腰杆挺得这么直,原则拿得这么准,这也太长威风了!
崔家管家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到徐镛端了杯子,再多的话也且忍下去了,拱手道了声告辞,便就出了门去。
徐少泽夫妇连忙去送,他们才起身徐镛杨氏这里就抬了屁股。冯氏回头一看又气得不轻,两相比较之下一跺脚,又还是追随崔家人去了。(未完待续。)
104 临门一脚
杨氏徐镛回到后院,徐滢就直直扑了过来。
“哥哥太棒了!”
迎面便要去抱徐镛,徐镛连忙让金鹏石青扶着回房,临走并不忘嫌弃地睨她一眼。
杨氏笑微微抚了抚女儿的头,眉目间又仍残留着一丝郁色,毕竟真要退婚,并不是件容易事。
崔家管家马不停蹄回到崔家把来龙去脉一回,崔伯爷的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了。
他知道徐镛兴许会对崔嘉这档子事有些芥蒂,但想来以他们如今在徐家的处境,定然也不会多纠缠,何况他跟宋澈不清不楚,而且徐少泽夫妇都已经被他说动做了说客,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沦落到做男宠的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如此驳他的脸面!
这这这,他这是哪来这么大的底气!
仗着有宋澈撑腰吗?!
“老爷,依我看,要不就算了!”崔夫人又敲起了退堂鼓,“这徐镛如此不识好歹,日后就是成了亲戚,恐怕也是极难侍候的,我们嘉儿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来日定不会甘心奉个私行不检的人做大舅哥,可这徐镛狐假虎威,定是会捉他的小辫子,来日还不得家无宁日?”
“算了算了!你就知道算了!”崔伯爷忽然暴躁起来,挥舞着手臂说道:“我都等了十年了,还差这最后临门一脚吗?”
崔夫人顿时噤声了。
崔伯爷沉沉呼着粗气,负手走到屋中望了门外梧桐树半晌。缓下语气道:“还是按原来说的去做,他们要嘉儿给说法,那就让嘉儿上门去。无论如何要去。”
崔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退回来。
后日就是初四,也就是说至少明天就得让崔嘉上徐家把这事定下来。
崔夫人其实早就跟崔嘉提过去徐家的事儿,但崔嘉压根就不想动,崔夫人哪能老逼着自己儿子?也就由了他。崔伯爷问起来,只说这几日伤还没好透。但徐镛这边撂了狠话,崔夫人也推不脱了,转头就起身到他院子里来。
崔嘉正在把玩一只才做好送来的玉笛。见母亲到来也就站起。
崔夫人先问:“伤都好了不曾?”又问:“怎么又弄了根笛子?”
崔嘉意兴阑珊地道:“早就好了。”说完又把笛子跟崔夫人显摆:“这是给秋妹妹定的,她先前说想学笛子,秋天快来了。也快到她生日了,我到时把这个送给她。”
崔夫人一听这头就大了,沉脸道:“胡闹,你也老大不小了。东西还能这么送来送去的吗?”
崔嘉忙道:“当然不是这样。我会请冯翮转交的。他同意才会给。”
崔夫人才没再纠缠。想起来意,便又望着他道:“冯家那边你少去罢,后天咱们就跟徐家订亲了。”
崔嘉腾地站起来:“怎么这么快?我不是说不想娶徐滢吗?!”
“不想娶也得娶!”崔夫人没好气地瞥着他,“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崔嘉咬着牙,握拳站了半晌,一屁股跌坐下来。
崔夫人叹了口气,又说道:“明儿你无论如何得去徐家一趟,把上次的事情跟徐家说清楚了。该赔罪的赔罪,该赔礼的赔礼。徐镛若是说什么,只要不伤及父母家族,你都听着便是。”又凝眉轻瞪他道:“谁叫你办的那些个破事儿!”
崔嘉郁忿地看了她一眼,鼻子里沉沉哼出气来。
因着家里这事儿,徐滢到衙门的时间必然晚了。
送文书进宋澈房里的时候免不了就收到他几个冷眼,徐滢没心思跟他斗嘴皮子,办完正事就出来了。
宋澈却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在房里坐了一个上晌,就跟屁股上扎满了刺似的,到底没劲,下晌就往冀北侯府看程笙去了。
程笙已经能在院子里走动,看见他过来便摇着扇子在竹子底下哼哼冷笑。
宋澈到了石桌旁坐下,一言不发喝了半杯茶,对徐滢的事什么也没有说。程筠不多时过来,下了两盘棋,冀北侯夫人不知怎么又得知了消息,特地派了程淑颖过来留他下来晚饭,这一闹便就到新月高升才回府去。
徐滢办完公务也早早地回了徐府,进门刚好碰上崔家来消息,说是明儿一早崔嘉就会过来。
崔家把架子低到了尘埃里,在三房看来实为惊悚,但在徐家别的人看来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寓意。
不管怎么说,崔家这么看重这门婚事也代表对徐家的尊重,三房就要出个手握实权的伯爷府的世子夫人了,冯氏哪还敢把过去那点德性摆在脸上?
徐老太太也是连夜把杨氏徐滢叫到上房,嘘寒问暖了一阵,又从体己里挑出几样赤金头面给徐滢撑门面,又着冯氏挑了几匹上好的锦缎给她制秋衣,直把一旁的徐冰眼红得差点直接喷血。
二房自然也表示了相应的热衷,虽是跟冯氏一样只有几句话一副笑脸,可也是徐滢打从活过来之后头回见的了。
徐滢照单全收,不要白不要嘛。
这一来,翌日又只能去告假。
金鹏去的早,宋澈还没早,托刘灏转告了。
按规矩女子婚前本是不能跟未婚夫见面的,但崔嘉之前本就冒着崔静茹的名跟徐滢见过面,在寺里闹出的那点事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所以这规矩也就自然放松,而且徐滢如今在三房里的重要性大家心里都有数,好容易崔嘉上门领罚,怎么能不让徐滢出来瞧瞧热闹呢?
不管会不会碰面,侍棋她们也还是准备把徐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但是徐滢虽然爱漂亮,却并不认为要给崔嘉这么大的面子,而且她也看出来丫鬟的心机,不就是让她穿漂亮点镇一镇崔嘉好让他后悔瞎了眼嘛!
但是没听说过一个人彻底眼瞎还能重见光明的,他要瞎那就让他安心地瞎到死嘛。
她重换了套日常衣裳,又简简单单做了妆扮就在房里等人上门。
徐镛也没把崔嘉放在眼里,如常地在院子里简直地锻炼着筋骨。
最给面子的只有杨氏了,她还是好好梳妆了一番出来,并且还戴上了逢年过节才戴的凤钗。(未完待续。)
105 来耍威风
崔嘉大清早也被崔夫人催着打扮整齐坐在房里。
打从昨儿崔夫人知会他去徐家起,这口气他就没顺过!
那徐滢出身不高而且性猛如虎,根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凭什么他要这么低三下四去给她赔不是?难道他们崔家都娶不到儿媳妇了吗?难道他堂堂伯爷府的世子犯个小错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煞有介事地去求她谅解吗?
该反过来求人应该是她徐滢吧?她除了巴住这个劳什子婚约上位当贵妇还能再嫁到像崔家这样的好人家吗?他能迫于压力没逃婚就不错了,她还敢在崔家面前拿矫?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的!
“怎么还没出门?”
正暗自里憋着气,崔夫人就进来了。看着他身上行头也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正准备去。”他闷声应道。
为了狠狠打击一番徐家兄妹,他在每个细节都做了准备。
正处在十七八岁美好年纪的他也是玉面小郎君一枚,今儿特地挑了身伯府世子的织锦常服,腰上垂着碧绿美玉,系玉的穗子长垂至膝,再看头上发丝梳得溜光水滑,束着的玉冠也是精美绝伦,再套上个翼善冠,光是站在那里就已觉贵气逼人。
首先他就要让徐滢把头低到尘埃里,要让她知道自己跟他的悬殊有多大!还想拿捏他?先看看自己够不够身份!
崔夫人看到自家儿子出色成这样,心里也是不忍的。叹气安抚道:“先忍忍,日后说不定就好了。”
崔嘉郁闷地咬了咬牙,颌颌首出了门。
前院里早有一行十二个标准配备的护卫一色的衣裳站在那里。个个腰挎大刀仪容肃穆,不像是去亲家老爷府上求谅解的,倒是去劫刑场的。
他们这里出门北去,半路上早被徐镛派出来在街口蹲守的石青见到崔嘉这阵仗,一只烧饼都没顾得上啃完,立刻掉头往府里冲了去,进门便抱住正在压腿的徐镛:“爷!不好了!那崔嘉带着一二十护卫上门打架来了!”
徐镛听得愣住。
杨氏和徐滢正吃着早餐唠着磕。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等石青把看的描述完毕,杨氏惊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这个崔嘉竟然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徐滢总算久经风雨,吐出卡在舌底的一颗瓜子说道:“打架?来打架不是更好么?”
众人听得这句。才又蓦地回过神来,是啊,他崔嘉要是敢来打架,这婚事不吹也得让得吹了。就是他崔嘉有这念头。可崔伯爷能让他把这念头付诸事实?
徐镛率先恢复正常,瞪石青道:“还愣着干什么?去看看到哪儿了?”
“太太,大少爷!”
话音刚落,金鹏就跟着冲进来了,说道:“崔世子来了,已经被迎到了大门内!”
徐镛立刻跟徐滢相视了眼,挺直胸膛走出门外去。
他伤刚好,才勉强能走。因此步履极慢,到得二门下时。崔嘉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徐少泽得了崔伯爷的托付今儿也特地在府,但他是长辈,权力不如崔伯爷大却也是堂堂正三品侍郎,且崔嘉又犯错在先,于是就算他有攀附之心也拉不下脸出面迎接。
而崔嘉今日是来见三房的人的,徐镛本就比他身份低,没看到他出来迎,哪里会自己进门?
等了半日才见他慢吞吞从里头走出来,那眼里的厌弃就出来了。要不是崔夫人说尽好话,他只怕脸色都已经摆了出来。
徐镛站在石阶上,见他一身伯府世子的打扮背着双手立在那里,身后两排铁骨铮铮的护卫,那脸色也放沉下来。他这是来赔礼求和的?真如石青所说,他是来耍威风的吧!
“金鹏,不是说崔世子来了么?在哪儿呢?”他也双手负在背后,抬头望起了房梁。
身后可跟着一大群人呢,除了三房的各房的可都派了代表来了,听到徐镛竟然这么说,顿时起了嘶嘶冷气。当然三房嫡系的除外,毕竟连徐滢都敢跟冯氏叫板并且直接打过崔嘉的脸了,这个本来就不弱的大少爷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金鹏多机灵,听听他家主子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立刻哈着腰上前来,往下方扫了一眼道:“敢问下面哪位是崔家的世子爷?请出来我们也好见礼。”
这下不只徐家人吓倒了,崔嘉以及随行的十几个人鼻子也都气歪了!他们是瞎了眼吗?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这里他们看不见?这翼善冠是人人能戴的吗?这世子常服是个个能穿的吗?当然他们明知道徐家这是给他们下马威受呢,但就是这样才更气人!
护卫们都望着崔嘉,崔嘉深吸了一口气,在背后掐着手心忍下来,转过身子,跟徐镛抱了一拳说道:“多日不见,澜江这向可好?”
徐镛缓缓吸了口气,眼皮垂下来:“原来世子爷已经来了,屋里请。”
说完并不假辞色,转身又进了门内。
崔嘉突受冷落,便有些忍耐不住,又掐了掐手心,想起崔夫人的交代,才踏上石阶进门。
到了三房,徐少泽也过来了。
各自见过礼,崔嘉便就在左首坐下了。
十几个护卫随从呼啦啦立在他身后,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立时就见拥挤起来。崔嘉方才受了气,这次着意把姿态摆高些,眼望着前方说道:“明日就是订亲的日子,听说贵府想让我先过来一趟,今儿我来了,有什么事,还请明说。”
早就藏在屏风后的徐滢闻言就冷笑了。
徐镛也冷笑了。他说道:“我没有什么事,看到崔世子这么威风八面的到府,还以为你有什么事。你要是没什么事,正好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慢走不送。”
徐镛也没打算凭这点事就能拿捏得了崔家退亲,但崔嘉自己办的蠢事儿,给他台阶下他还不当回事,那又怪得了谁?
崔嘉脸都青了,这就是他徐家的态度?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徐镛你什么意思!我崔家诚心诚意来履行婚约,你反倒拿起矫来了!真当我非得求着你们不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