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又有约会?(求月票)
是程筠。徐滢连忙笑着颌首:“小侯爷好。”正要解释,却见他身后又负手漫步进来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头戴乌纱折上巾,一身淡黄色宗亲常服,双眼虽半垂却如明灯,薄唇虽含笑却隐藏机锋,完全不是宋澈那等让人无语的幼稚鬼,深知是了不得的人物。
但却看不出是太子还是皇子,只得略看了看后便垂首,深深施了个礼。
程筠道:“这是太子殿下。”
徐滢便又单膝跪地拜了拜。
太子甚少到访各衙门,原本看见徐滢手里还端着盘子,还准备提醒程筠莫要吓着她,一见她知道自己是太子,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毫不露怯,不由也笑了:“连个从七品的小吏都这么从容不迫,看来咱们的小王爷真是驭下有方啊。”
程筠素知徐滢淡定,也冲她笑了下,才伴着太子走向宋澈房里。
端茶倒水也是小吏们的事,徐滢看了眼林威他们那边,还静悄悄没动静,太子他们也没让通报,恐怕回头又要挨宋澈埋怨,便又端着盘子回了去,通知了林威刘灏去沏茶,才又折去公厨院子。
宋澈这里正吩咐经历们明后日的行程,忽见太子和程筠连袂而来,连忙让人退下去,起身迎过来。
太子笑道:“太子妃害喜,看见我只觉烦得很,我只好出宫到处晃悠,慕溪说来看你,所以就来了。”
宋澈道:“准备明儿下卫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挑出来应试武举。”
太子跟程筠相视而笑:“武举初试的名额共有五百个。各军营的十个名额虽然有免去初试之权,但似也用不着你佥事大人亲自下去挑选。你这是因为上次五军演练的事跟后军营较上劲了?”
宋澈有些脸红:“哪里?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便下去看看而已。”
林威和刘灏倒茶端果子进来。程筠看看他们空空如也的身后,不动声色端了茶。
枣泥糕重做起来要费许多时间,徐滢在公厨转了半日,挑了盘栗子糕回了公事房。
三个人正在寒暄私事,徐滢默不作声将点心放在宋澈面前,又插上银叉就走了。
宋澈把徐镛调到身边本是有鬼,程筠和太子可都知道他跟徐镛传出来的那点破事儿。再加上日前在河堤闹的那么一出,蓦地想起她方才那句嗜甜的男人好色,心里便虚了虚。再揣着这鬼去看太子和程筠,便正对上程筠一脸探询的微笑:“徐镛怎么到你这里来了?”
宋澈越发心虚,手里杯子一抖,连忙放下来。
太子懒洋洋扭头:“方才那个就是徐镛?”徐滢来的时候他明明跟宋澈说着话。连眼角也没往她脸上溜一溜。偏又神奇地知道程筠说的是谁。
宋澈哪里有脸说把她挖过来是为了整走她,遂道:“这几日军务忙,临时调了过来帮手。”
“忙?”太子扬扬眉,一手虚支着椅子,笑得意味深长。
宋澈心里又开始发毛了。他怎么连个谎都说不好!
程筠笑道:“听说是徐侍郎的侄儿,也是官家子弟,不如把他叫过来坐坐。”
太子并没什么意见。
徐滢才回到座位上喝水润喉,这里衙役就把她传过来了。
一进门。三双眼如灯笼似的灼灼望向她。
好在她见惯大场面,微一顿便就笑着上前。躬着腰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大人们有何吩咐。”
宋澈溜眼望着太子,太子道:“听说你伯父便是兵部侍郎徐少泽,徐大人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徐滢道:“回殿下的话,昨日看见家伯正拄着杖在院子里看书呢。”
太子点点头,看到宋澈面前插银叉的栗子糕,又想起刚才在门下她的从容,遂漫声道:“佥事大人不是常欺负你么?你怎么又肯被调到这里来?”
宋澈立刻被茶水呛了。
程筠也看过来。
徐滢道:“回殿下的话,殿下许是听错了,佥事大人高风亮节宽容大度,对上忠诚对下关爱,并没有欺负下官。话说回来,纵然佥事大人真有关照下官之处,下官身为五军衙门属官,上司有临时调遣,也该服从命令,欣然往赴。”
太子盯着她看了会儿,冲宋澈笑道:“瞧瞧。”
宋澈又羞又臊,站起来道:“好了好了,我们去找宋裕,我知道他新近得了套好茶具。”
太子只好站起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凳子都没坐热,便催起我们来。”
程筠笑望着徐滢:“徐镛也跟你们大人一同去。”
徐滢才不去,他们这帮王孙公子在一起,她去了摆明只有端茶倒水当小厮的份,何必这么为难自己。笑道:“下官手头还有些琐事要忙,虽说是佥事大人宽厚,但下官却也不能忘了分寸。拿了朝廷的俸禄,自然是该做好份内事的。”
程筠笑笑,不再说什么,落在宋澈后头,慢慢出了门槛。
徐滢自是要送出院门的。
到了廊下,太子和宋澈边走边说话,而程筠越走越慢,到了拐角处,竟是停了下来。
徐滢也只好停在他身后。
他回过身,冲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她颊畔缨带后露出的半边耳垂上,说道:“听说前些日子你也摔伤了腿。”
徐滢没料他会提起这个,忙笑应:“小伤而已,早就好了。”
程筠点点头,再笑道:“济安堂的余大夫,也常到程家看病。”
徐滢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徐镛的伤是余延晖看的,正常情况下他们这种有道德的医者都不会在外乱传别家的患者情况,可是程筠提到徐镛的伤又提到余延晖,难道意思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他们李代桃僵来衙门的事?
她饶是再机敏,一时间也未能立刻反应过来。
程筠又笑了笑,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踟蹰慢下,最终又还是回转了身来,说道:“我昨日听司天监的人说,崔家正在筹划崔嘉的婚事,这几日正在请司天监拟良辰到徐家提亲,真是恭喜。”
徐滢愣了愣。
崔家提亲这事,也值得他跟她恭喜么?
崔家随时会来提亲这她知道,但却没想到会从程筠这里率先知道消息。
上次在程家,他让冯清秋去跟崔嘉请教吹笛子,很显然说明他是清楚崔嘉对冯清秋怀着什么心思的,难道他刚才说那些话给他听,乃是为告诉她崔家提亲这事做铺垫,让她知道崔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
程筠也是这么八卦的人么?
不过,又得感谢他这么八卦,他不八卦她又要怎么才能知道这件事?
杨氏和徐镛八成是盼望着她早日嫁去崔家的,徐家出于利益关系,肯定也不会阻拦,原先她想着为了门婚事去伤徐镛杨氏的心也不值,寒了他们对她的一番心,她自己也没好处,可如今既然提前知道,当然就得争取争取。
这么说来,早上崔二小姐递来的那封帖子,就愈发有些蹊跷了。
一时间心思纷涌而至,抬眼再打量他,目光里就有些罕见的深黯了,“小侯爷莫非——”
“下月初一城西伍门寺会有场莲台法会,正好我是那里长年的香客,有被邀请去用斋席,不知道我有没有幸邀请徐兄一起去?”
未请徐滢把话说完,程筠已经微笑说道。
徐滢微凝了双眉。
他也请她去逛寺庙?最近这是怎么了,很流行去听梵音吗?
她若有所思望着程筠,微笑了下。
徐府这边徐镛在书房里呆得有些发闷。
虽说难得有时间筹备武举,但日日闷在屋里,练武也练不得,出门也出不得,见客也见不得,除了掰着指头数日子便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派金鹏去济安堂买药,连请余延晖上门都只能找晚上徐滢在家的时候,也觉得有些难熬。
再想想徐滢跟宋澈之间接连闹出的风波,他这眉头就始终舒展不开来。
好在是府里最近没出什么异常,徐少泽在养伤,冯氏就是想寻三房的晦气也没有机会。上次徐冰被宋澈打那事,也在冯氏撒火之后没再有动静传来,应是徐少泽压下来了。
林阁老将致仕的消息他也有收到,徐少泽这么隐忍,看来并不只是怵着宋澈,而是为着冯玉璋竞争首辅而来,等冯玉璋当上首辅,局面恐怕又会有变化了。
下晌正在书房无聊翻看其外祖父留下来的一些零碎文章,算算徐滢也快回来了,就抛了书。想喝杯茶,石青去了买药,丫鬟却又皆在内院,只得走出门自己寻人。
才到房门外,就听见石青引着人往院里走来,陆翌铭的身影正好出现在院门口,目光落到他身上,立时便惊讶道:“不是说你去衙门了吗?”
徐镛退避不及,只得硬着头皮道:“今儿衙门无事,回来得早。”
陆翌铭也未做他想,抬脚便进了院来。
徐镛如今慢些走还能够保持不让人看出来,等陆翌铭先进了屋,他也装作清理书本慢慢回到书案后坐下。一面跟金鹏使了眼色让他去守着街口别让徐滢回来撞破穿了帮,一面问起他前几日在龙舟赛上的差事。(未完待续。。)
062 改变主意
陆翌铭道:“我原是无暇去的。你也知道,我们家里学业好的子弟不只我一个,我们老太爷并不指望我考中为官,如今这当口,这些琐碎事总是会挑我这样希望不大的人前去的。”言语里又有无奈和落寞,但却与他的神态语气浑然化为一体。
徐镛知他处境,自然也只有宽慰:“你悟性极好,目标又明确,自然能中的。”又道:“等好歹有了官职,也就不在乎姑丈他们如何了。”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我甚至觉得,考中后就算是放我去外省当个县令,我也愿意。”陆翌铭捧着茶,眉头在无意识下微微皱着,一张五官俊秀的脸,平白地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如果我母亲尚在就好了。”
徐镛听他说到这个,不由沉默下来。
说到徐少惠的死,至今让人替陆翌铭难过。
徐少惠是徐家仅有的一个会看在徐少川的份上对杨氏真心亲近的人,但在十二年前,她们姑嫂相约去郊外踏青,途遇暴雨,马车侧翻,两人皆从车厢里翻出来,徐少惠和杨氏同时惨遭惊慌后的马蹄践踏,杨氏轻伤,休养了几个月后无碍,但徐少惠却受伤极重,回府不久便过世了。
当时陆翌铭还只有五岁,哭晕在徐少惠灵前的样子徐镛依然深深记得。尤其是当后来徐少川过世后他更加能体会到陆翌铭的心情,因而这些年,两个人之间的情分竟比彼此的亲兄弟还要融洽。陆翌铭有什么事情也愿意跟他吐露。
相互叹惋之余小厮端了些果子进来。
陆翌铭从心事里回神。说道:“瞧我,好端端说起这些没用的。我听说今年的武举如期举行,按以往每年的惯例。各军营都有几个免于初试的名额,而这次中军营里管这件事的是端亲王世子,你成日里跟在端亲王身边,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也谋个名额?
“以你的本事初试虽不成问题,但却得花时间一轮轮地比,必定会跟你的差事有冲突。
“武举前十五名都能够进军营担任千总以上的官职,你要是能在五军营属官的位置上挤进前十五。那少说也是卫所千户可以正正式式被人称作将军,还可以从武将的行列晋职。倒是全了三舅当初欲你从军报国的心愿了。”
徐镛微微顿首:“我必是要参加的。只不过这名额却没那么好拿。”
宋澈因为在五军营大演练时没比过人家,心里憋着一大口气。选拔上必然会更加严格,这些日子徐滢也提到过。他走关系进衙门已是让人私下诟病,若是再走这些歪门邪道谋出路,一则难保旁人不会暗中使绊儿。二则他才进去两个月不到。就又开始谋这些,端亲王必然也会对他有所不满。
有那名额虽是极好,但强行取之未免弊多于利。
再说他虽然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是他大伤初愈,宋澈既要亲自下卫所选拨,必然是要实地看深浅的,就算能去求端亲王,可关系到中军营在另四大军营前的脸面。他不能展示出他的底蕴,恐怕也没是白费劲。
就更莫说近来徐滢把跟宋澈的关系弄得那么紧张的事了。
陆翌铭想了想说道:“总还是得去争取争取。若能得到这名额,可省去一半的功夫呢。”
徐镛默算了下日子,离初试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也点点头,是以为然。
陆翌铭啜了口茶,便又问道:“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陆翌铭约徐镛兄妹到府作客,被徐滢发现苦艾草的粉末]下个月我们府里老太爷做寿,外祖母是不会去的,大舅和大舅母必定也不会去,二舅那也未知,我只想你能到场帮我撑撑场面。”
“那是该当的,用得着说什么帮忙?”徐镛抬头道,“介时我必定去就是。”
“那太好了!”
陆翌铭舒了眉头,伸手放茶在桌上,没料动作太急衣袖带翻了杯子,一身衣裳立刻湿了半边。
“这可糟了!”他立刻站起来。
徐镛立马道:“石青快带表少爷去换衣裳!”
宋澈直到下晌才回衙,徐滢后脚随了他进去,推说明儿上晌要去相国寺还愿,请半日假。
宋澈原是不答应的,后来一想早上跟平阳侯次子聊得还不错,而且翌日上晌他也不在衙门,便也就暂时放她一马,等他把这事办成了再说。若是回头出了什么篓子,也就正好一起拿她是问。徐滢虽知他没那么好心肠,但也没想到他具体打的什么主意。
等到下衙直奔回府,街口遇见金鹏,连忙从侧门进了三房,借着下人们打掩护,悄没声地进屋把衣裳换了,然后跟侍棋道:“赶紧去二门下让顾嬷嬷的儿子送个讯儿到崔家给二小姐,就说我明儿一早在白马寺碧波潭畔等她。”
丫鬟们对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也表示了些许的惊讶,不过还是照去传话不提。
徐滢的赤眼症弄得三房平白又萧条了许多,从前倒是偶尔还会有丫鬟婆子过门走走,如今几乎绝迹了。
徐滢先去跟杨氏请安,杨氏在整理头面单子,见她进来,便说道:“崔家那边今儿来人了,说是月底他们老爷太太会过来提亲,老太太遣人来知会我,问你眼睛怎么样了,还送来几件绸缎首饰。”说着她眼睛往桌上一睃,示意她看。
崔二送来的帖子是今早,来传话的人也是今早,杨氏却没有提起崔二约她上香的事,多半是不知情。徐滢有自己的打算,也没有提这档子事。
但崔家这事又勾起她对程筠那番话的疑虑来,桌上的首饰她没拿起来,心不在焉看了眼,便作罢了。
程筠邀约她的事在未与徐镛商议之前她并未答应,这种约会跟三房处境没什么关系,轻率答应了怕会增添穿帮的机率。然而若一口回绝,对方又毕竟身份殊然,而且对她始终也没表现出过什么恶意,日后得徐镛自己处理这些人际关系,自是要报过他的。
杨氏只当她记怪老太太,遂叹道:“这会儿才来做面子,确实也是迟了。”
徐滢扬唇:“从前是没想到崔家会真把这婚事当回事,如今见着人家当了真,自然也就贴上来了。”(未完待续。。)
ps: 求月票~~~~~~~
063 看你闹鬼(求月票)
如果说徐老太爷还在世,这个家还是他在当的话,也倒罢了,作为徐家的当家人趋炎附势些也说得通。可她真是不明白,站在徐老太太的立场,她又什么好岐视杨氏的?
杨氏是明媒正娶进来的三太太,又生下了府里的大少爷,杨家家势也不弱,只是因为暂且子弟里没有能够入仕为官可供徐家所用的,徐老太太不过五十多岁的人,跟命妇们接触的机会还很多,难道她就不怕这徐家没规矩的风声传出去?
她跟这位祖母接触不多,每次纵有见面也不过是虚应而已,尚且无暇去深究她。
杨氏拿过来两匹滑软的绫缎给她,“你喜欢素色,这个我特意挑出来给你做衣裳的。”
徐滢无所谓。她把明儿去上香的事告诉了她,请她帮着跟府里遮挡着点儿,便就起身去寻徐镛。
陆翌铭已经走了,徐镛负手站在廊下想着什么心思。
徐滢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拿门内插着的孔雀翎在他后颈处搔痒痒。
雀羽才刚触到他汗毛,沉思中的他下意识一反手,便实打实将徐滢手腕抓了个正着!
“怎么是你?”他凝眉回头,连忙松了手。
徐滢揉着手腕:“你不去上阵杀敌,却窝在衙门里当个小吏,实在太屈材了。”
徐镛笑起来:“我就是往脖子上挂个牌子说我一身本事能徒手杀敌三千,也没有人会录我。”
世上有材的人多了去了。不见得个个有机会出头。
徐滢咳嗽了下。徐镛也没说话。兄妹俩顶着一模一样的脸在廊下对着栏下一树石榴花站了半晌,到底还是徐镛先开口了,“余延晖昨晚来过。说我再保持三五日不受碰撞便可自如行动,我争取三日后就换你回来。”
徐滢望着他:“真的可以了?”等这一天等多久了!
“你顶着个女儿身在那群老爷们儿堆里混,我总是吊着颗心的。宋澈出身尊贵,纵然心胸再宽广,也架不住他心高气傲,总会不断地寻你麻烦。倒不如我早日回去做小伏低,好歹等他消了气儿。回到王爷身边也就回归正轨了。”
徐滢点点头。她心下略动了动,又问他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承鹏让我去争取那中军营那十个免初试的武举名额。”徐镛眉头微蹙望着她,“以目前我的身体状况。如果参加初试,就算能突围也不定能排到好名次。如果我能拿到个名额,的确是可以省下这部分精力去应付复试。”
“你是说中军营那十个名额?”徐滢也蹙了眉头,“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想要提前回衙?”
“若能够在不伤及目前利益的情况下争取到。无谓去争取争取。”徐镛看着她。
徐滢愣了愣。如果那十个名额还有可能弄到手的话,她必然是会替他打算的。但是从一开始宋澈就是抱着要从大军营里挑出十个人来力压群雄给中军营长威风的心思,徐镛伤了腿,是根本不可能会入他的眼的,因而她想也不必想宋澈那里也无计可施。
她办不到的事,徐镛难道有办法?
她说道:“你要怎么去讨?”
徐镛垂下眼眸,“尚未想好。如果能拼一拼武艺,也可以的。”
“你的腿能行?”徐滢可不认为他有这等通天之能。能在伤了腿的情况下还能大露锋芒。
“若没有别的法子,便只能如此。咱们三房。总得争取早日出府另立家门的一日。”徐镛看了看自己手掌上的厚茧子,说道。
徐滢本以为作为徐家长孙,他对自己的家族该有起码的不舍,却没有想到他对徐家的情分如她这穿越者一般凉薄至斯。
如果连他也一心要分家出府,那么这次武举于他们来说,还真就是极关键的一次转机了。
跟在端亲王身边虽有前途,但一级级往上升又得多长时间?再者,徐镛身上还是叱咤军营的气质多些,在衙门里跟那些酸秀才混成官油子,真不像是他的人生。
既然都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说到这里也就不必再往下说了,徐滢照例把衙门里的事跟徐镛事无巨细地说毕,然后也说了明儿清早去上香的事。最后便提到程筠邀约她。
“既然哥哥三五日后便能上衙,这问题也就不足成问题了。程筠这个人倒是蛮仗义的,哥哥到时去见见他也不错。”
徐镛乍听到程筠约她时也讶了讶,不过想想程筠素日在外的口碑,也点了点头。
不过除此之外,程筠告诉徐滢崔家要来提亲的事她到底没提,去白马寺是去跟崔二小姐见面的事她也没说。
崔二小姐与她素无往来,崔嘉又对这门婚事极不赞同,这帖子若不是崔嘉的主意,她能把这信吞了。
但杨氏到底还是对她去上香的事起疑心了,夜里到了她房里问她为什么想去上香。好在早有准备,徐滢说是感觉最近诸事不顺,想去拜拜菩萨定定心,杨氏要同去,她直说去完回来还要去衙门,成功打消了杨氏念头。
她跟崔嘉既然都不想履行这门婚约,那么理论上他们彼此是可以想办法达成共识共同想办法破坏的,但是徐滢在崔嘉眼里就是个渣,连同徐镛都让他瞧不起,崔嘉是不可能跟她合作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合作,崔嘉也绝不会把徐滢放在平等的位置,说不定还会反被他算计。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各做的的了,他冒崔二小姐之名约她至此,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翌日早上除了金鹏侍棋,她还带了徐镛身边另两个小厮秋蝉和石青。
到达白马寺时正值人多时期,特意挑了件色调老气的衣裳穿着,又只插了几枝不值钱的钗环的徐滢连脂粉也未施,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眼。反倒是侍棋穿了身徐滢的衣裳,戴了帏帽,瞧着像个低调的大家闺秀。
早上来之前侍棋已从徐滢口中得知了她的计划,因此并无压力。
碧波潭在寺右九龙壁下,徐滢让侍棋过去,然后与金鹏他们在廊子下远远望着。
潭畔也偶有人经过,危险是不会有的。
不远处禅室里的崔嘉望见那壁下站着的侍棋,眉头便不由深深皱起。
果然他猜的没错,即便是多年不见,这徐滢也半点没长进!即便是衣着锦绣,可站在那里却勾头驼背,活似看惯了人脸色的唯唯诺诺的寒门女子,再想想冯清秋素日的高贵华丽,心里是越发地厌憎,回头一挥手道:“上去!”(未完待续。。)
064 渣男卑鄙
禅室里就走出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点头哈腰地出来,到了廊下,看着九龙壁下的侍棋,挺直了腰杆,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到得侍棋附近,忽然脚一崴,人就往侍棋身上倒来!
侍棋猝不及防跌在地上,那男子连忙伸手去拉。侍棋挣脱他的手,他倒是愈发趋上来!
廊下的徐滢看到对面从禅室里走到廊下来的崔嘉,便不由冷笑了,还以为他这个伯府世子有什么能耐,原来使的也就是这些下三滥手段!这样的渣滓莫说给她当丈夫,真是白送给她当刷马桶的奴才都不要了!
“姑娘,咱们要不要上去?”拿着棍子的金鹏他们已经咬牙切齿了。
“等等。”她看了眼对面禅室说道。
崔嘉见到他的人已得手,于是果断出了门, 踌蹰满志地往九龙壁下赶来。
那男子见到崔嘉,愈发表现得起劲了,一面来拉侍棋的手,又一面说些淫词秽语,侍棋听从徐滢吩咐,并不出声,只是躲避。
崔嘉到了跟前,重重咳嗽了下,凝眉望着侍棋:“可是徐姑娘?”
那男子故作恼怒地瞪他:“你是谁?我跟徐姑娘在此说话,怎容得你在此喧扰?”
崔嘉沉脸望着侍棋:“徐滢!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水性杨花之人!就你这样的品性,还想嫁入我崔家?你若是还要脸,就自己把当年家父给你的玉珮还给我!我与你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原本他还想怎么把这戏做好看些的,可瞧她这副窝囊样。他简直多一句话也不想跟她说了。反正是个窝囊废,索性恐吓她把信物交出来,或者是自己提出退亲。反倒来得简单。
对面廊下金鹏已经气得四肢都颤抖起来了,到这会儿他们才知道徐滢把他们带出来是为什么!原先他们都以为崔家有情有义,就是崔嘉态度冷淡,可看在两家家世悬殊的份上也能理解,没想到他却卑鄙至斯!居然不惜以栽赃陷害徐滢的办法来逼她退婚!
“姑娘!咱们还要等吗?!”
徐滢扬手:“上吧!打那个调戏的。”
金鹏他们愣住,徐滢横眼扫过来,他们立刻不敢再问。一窝蜂地举着棍棒往那男子身上扑过去。
“好你个衣冠禽兽,竟然敢对我们徐家的人动手,还诬我们徐家人的清白。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崔嘉见侍棋迟迟不吭声则越发厌烦,正要再追问,突然见猛不丁地蹿出来这么一伙人,自己也吓愣了!等听清楚他们说的确实是徐家之后。他猛地又是一愣!他是以崔二姑娘的身份约徐滢出来。又不是出来打架,她身边怎么会有这么一群人!
被打的男子哭爹叫娘的躲避,崔嘉也下意识地退到了九龙壁后。
寺庙里虽说不准杀生,可是这会儿香客正多,他又是蓄意找的这样偏僻之处,短时间内哪里会有什么人来?被打的人才刚刚张嘴哇哇惨叫两声,金鹏已经从一旁花木底下抓了把泥塞进他嘴里。
崔嘉望得心惊肉跳,石壁那边又传来声音:“把他绑起来!先审审他看看还有没有同伙!”
崔嘉心下一沉。这人乃是他在外出钱找来的,重打之下必然吐出他来!
当下未及多想。立刻闪身出来,大声道:“住手!”
“崔公子。”
人才出到壁下,身后忽然又传来道慢腾腾又清悠悠的声音,仿佛膏梁朱栏下慵懒的百灵鸟,在呼唤路过的春风。
崔嘉蓦地转身,面前站着个深衣简妆的女子,端着与徐镛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嘴角噙着若有似无一抹冷笑望着他,明明衣着再普通不过,但那眼角眉梢的凛然与轻蔑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虚,来的人居然是徐滢!
印象里那个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他的徐滢与眼前仿佛能藐视一切的霸气女子使崔嘉的意识有些错乱,徐滢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信从容?还有既然面前的人是他,那么那戴着帏帽的女子又是谁?
他蓦地又转头去看侍棋。
侍棋摘下帏帽,飞快地跑到徐滢身边,噙着泪挽住她胳膊:“姑娘!”
姑娘?!
崔嘉一口气险些没回上来!戴着帏帽在此等候的居然是她的丫鬟,这么说来她是早就知道这场约会的猫腻了?而在他信心满满地逼迫着这丫鬟时,实际上自己反倒是入了她的局?
他额上忽然冒出了汗,徐滢怎么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机!
“崔公子想跟我退婚?”徐滢走到那被绑的男子面前,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两圈,笑了笑,“这么巧,我徐滢虽然家世不比你,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渣,我也还真不想嫁呢。既然崔公子这么有诚意的退婚,那咱们就上徐家说去!”
崔嘉瞪她一眼,“这是我跟你的事,何必去徐家!”
徐滢望着他:“崔公子不要脸,我可要脸,不去徐家经过长辈们同意,这婚怎么能退?”
说着就转了身,往前走去。
“你站住!”
如果闹去徐家,那他这些心思不就全曝露了吗?那样的话崔伯爷还饶得了他?就是崔夫人也不会容忍!他出声喝斥,抢到她前面,“没想到你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你就这么想嫁到我崔家吃香喝辣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
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上就是有这种贱人,明明自己卑鄙无耻,反倒还怪别人心肠歹毒。
徐滢听着这话,倒是停步抬了头,一双眼溜了溜他,扬唇道:“那你想我怎么样?”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你!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崔家的儿媳妇!你回去把我父亲当年给你的信物拿出来还给我,我也去拿出来还给你,从此之后你我便就当没这回事!没有信物也成不了亲,此后你嫁我娶,各不相干!”
崔嘉指着她,如同指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徐滢想了下,说道:“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不,”他冷笑了下,“那你就嫁吧!嫁过来之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什么叫难堪,什么叫生不如死!”
徐滢眯眼望着他,袖起手来。
说真的,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姻往往充满着各种不如意,这个她极之理解。但是因为不满意这门婚事而对对方大肆指责并且还不惜栽赃陷害泼污水,恐吓一个弱女子主动退婚,这就是人品问题了!他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到徐家提出退婚呢?
她目光微闪了闪,说道:“这么说来,这亲我还真得退不可了。”
“你必须退!”崔嘉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能砸破地砖。
徐滢笑了笑:“那崔公子可别后悔。”
说着她抻了抻身子,望着金鹏:“即刻把这个人送到崔伯爷面前去,再把今儿的事来龙去脉全都跟他说明白!然后告诉他,我徐滢怕死得很,愿意成全崔公子!如果崔公子阻拦,你们就把事情闹到寺里方丈跟前去,方丈定会代你们把伯爷请来的!”
说完她眼角再也没扫崔嘉一下,抬腿走了石阶。
后头隐约传来崔嘉的咆哮声,不过,谁耐烦听他吠的什么!
金鹏他们早已恨不能直接往崔嘉身上下手,听得徐滢这么吩咐自然麻溜儿地往崔家去了。
徐滢为免回府被人撞破,索性在车上换了衣装,乘车把侍棋送回徐府后则往衙门赶来。
虽说是没让崔嘉得逞,可到底被他弄坏了心情,金鹏这一去,崔家会怎么个天翻地覆她不管,她只关心这婚要如何才能够退得干净。嫁得的丈夫不爱自己这并没有什么,但如果抵抗到会伤及自己的尊严,就得重新审视了。
前世里驸马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袁紫伊以为他对她情有独钟其实不过是她自欺欺人,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当真为了赌气而选择驸马,然而婚后他的本性比她意想之中还要不堪,——就算是盲婚哑嫁,起码也要挑个德行上没什么大问题的罢?
所以这婚,必退不可!
车子到了衙门,她自行进了去,宋澈今儿居然也还没来,大家都在吹山海经。她也且坐下来,给自己沏了碗茶,与他们高谈阔论。
宋澈上晌并没有出门,下晌则要去通州千户所挑人应试武举。
万夫人从后花园回来见着流银在府里穿梭,便停在后殿门下问太监:“世子近来在忙什么?”
阮全是打从万夫人进王府便跟随着她的心腹,闻言便说道:“听说最近为了选拨武举的事忙碌着,下晌又要出门去卫所。”
万夫人一面前往自己的容华宫,一面道:“王爷倒是舍得栽培世子,这才进去小半年,就担任了掌管军纪的大佥事。常山王要是能有世子这份上进心,我也就不愁什么了。”话说到这里,微叹一叹,秀美的眉眼里略有惆怅。
阮全道:“夫人说的是,常山王也已经成年,若是能在衙门里任上个实职,无论大小,那总也比光顶着这郡王的封号要好上许多倍。何况陈留王也已十四了,过了明年,也有资格出任官职。那个时候竞争也就大了。”(未完待续。。)
065 我是你爹(求求求求求月票)
万夫人脚步顿了顿,下巴微微抬起望了望前方,才又搭着侍女的手腕进了宫门,走到东边榻上坐下。
“跟陈留王争高低这种话往后就不要说了,无论是世子还是常山王和陈留王,都是王爷的子嗣,王爷不会希望听到这种话从府里人嘴里说出来。”
阮全连忙躬身垂首。
万夫人抿了口摊到刚刚好的莲子羹,双手叠放在膝上,又望着他道:“我听说前阵子王爷重惩过卫所里一批犯事的将官后,空出了十好几个缺儿,也不知道都补好了人不曾?我们常山王论才干学识都不弱,兼领一两个卫所想来也还是能够胜任的。”
阮全沉吟了下,说道:“恐怕不好找了。前阵子不少勋贵子弟都盯着这些缺儿不放,好些还直接找到衙门去了,王爷全都推说兵部已经定好人归好档,插不进去了。”
万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上的蔻丹看了半晌,忽然道:“王爷身边的蒋密前儿不是把他娘老子接到京师来了么?这就去封两百两银子,以我的名义去后巷里拜访下老太太。”
阮全连忙称是。
宋澈在书房里看了小半日书,脑海里又回想起徐滢给他出的那主意来。
原本他是半信半疑,可这几日反复想了想,倒是觉得确有几分可行性,于是接连挑了几个人来见,又仔细翻了许多书,顺应而生的计划竟逐渐成形。
土地是国家的根本。如果他挑中的人真能够把底下卫所强占土地的铁证搜集到手,替大梁除去这批驻虫,那么他要重肃中军都督府军纪的决心自然连端亲王也无法再阻拦。等到积疴已久的中军营在他的治理下纪律有了改善,外人自然也就不会再当他是绣花枕头了。
有了威信,什么都好说。
徐镛那小子虽然可恶至极,但想出来的主意却还算中他的下怀。
想了想,他起身往承运殿来。
端亲王今日也没出去,跟伍云修在后殿露台上下棋,旁边还焚了一炉香。一壶茶,偷得浮生半日闲。
听说宋澈来,伍云修就起了身。退了下去。
宋澈在端亲王对面坐下,开口便道:“原先太仓卫指挥使空出来的缺,我想换上羽林卫指挥使鲁固的儿子鲁伯诚。”
“都已经定了,还怎么换?候补的人选也都是经过仔细擢选的。又岂能你说想换谁就换谁?”端亲王晃着泡着龙井的玻璃杯子。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进营也有小半年,军中最忌朝令夕改,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清楚,可我还是要换上他。”宋澈不急不躁,盯着桌的残局说道。“王爷擢选这些人的时候都不曾问过我的意见,我觉得我作为中军营的佥事,有权参与下属卫所的职务任免决定。”
端亲王将杯子拍在桌上。“你这是在跟你老子说话吗?你自己都还是个沉不住气的毛躁性子,有什么能力决定这么重要的事?你这是为了跟我赌气所以故意跟我唱反调?!”
宋澈望着他:“我只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端亲王又拍起桌子。“一来就跟你老子说要换人,这就是你的就事论事?”
宋澈默了下,站起来,“反正鲁伯诚任太仓卫指挥使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头就会去兵部盖印改档。既然把我放到这样的位置,就该给予我相应的职权,十一个缺里我只改一个,我并不觉得这逾越了我的权力。”
说完他往门外走去。
端亲王拍桌子道:“你给我回来!”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伍云修走进来,温声道:“既然是要磨练他,何不索性就信他一回。”
“他要插人不是不行,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端亲王指着门外,说到这里又戛然止住,眉间有些郁色,望着他道:“他脑子里向来没有什么弯弯绕,也最不屑玩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突然之间要插人进去,定不是他的主意。你叫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又在他身边出夭蛾子?找到了把他带过来!”
伍云修应声称是,蒋密重新又沏了碗茶上来。
宋澈午饭后到了衙门,挑了林威跟他下卫所,等他们一走,其余人忙完各自的事也就散了。
徐滢从公厨出来,往兵部去送了份卷宗,承天门正好遇见给太后请安回来的程筠,不免想到之前他那邀约,便就替他给答应了。
这里去崔家回来的金鹏早觑到了她,等程筠一走便赶紧迎上去,眉飞色舞说道:“姑娘出手,果然非同凡响,我们把那淫贼扭到崔家之后,照姑娘说的客客气气把来龙去脉跟崔伯爷说了,崔伯爷当场便掀了桌子,踹了崔世子两脚,后来我们怕失礼,就告退了出来。
“但是走到二门下还听到崔伯爷暴怒的声音,崔世子这次是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金鹏说起这段来咬牙切齿口沫横飞,原先对崔家的那点好感全败在了崔嘉身上。
这结果跟徐滢所料的差不多,如果崔伯爷不生气,她就不会这么做了。
“下衙再说。”她挥挥手,又回了衙门。
徐家这边,三房听金鹏把话说了之后早也已炸了锅。
徐镛和杨氏都没想到徐滢去白马寺上香原来竟是猜到了这是崔嘉的圈套,更没有想到在他们眼里早已是徐滢未婚夫的崔嘉竟然会这般卑鄙地对待徐滢!杨氏整个下晌眼圈就没消过肿,徐镛更是杯盘碗盏砸了一地。
崔家在他们眼里一直是友善的存在,谁也没想到崔嘉竟会做出这种事!
按捺着回了房,坐在窗下回想起徐滢说过的嫁去崔家也没意思之类的话,徐镛又不由心如刀绞。
他与她同胞同胎,这种打小一同长大的情份本就比寻常兄妹更特殊一些,再加上杨氏后来又没有别的儿女,他对这份手足情就越发地珍惜。
早些年因为杨氏的缘故,把徐滢教的木讷迟钝,就是受了欺负也不知如何正确反击,因而平白受了许多冤枉。
他本想着崔伯爷夫妇为人和善,就是崔嘉性子倔些,徐滢嫁过去有公婆护着,也不至于受什么委屈。等到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地位也就稳固了,他也就不用为这个妹妹操心。
如今却没想到徐滢竟然悄没声儿地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但看穿了崔嘉的心思,不留恋崔家的家世,反倒还反过来将了崔嘉一军,揭了他的丑行出来维护自己的名誉,她有这样的魄力,便显出他这个哥哥的失职了。(未完待续。。)
066 飞来横祸(求月票~)
他当初如果能听听她的说法,也就不必她自己出面去解决这些腌脏事。
看着桌上久未动过的马鞭,他双眉又聚拢起来。
他伤了个把月,这里外的事情就由徐滢料理了个把月。崔嘉忒过份,即便是徐滢把人丢去了崔家,妹妹遭受了这么重的侮辱,他当哥哥的也不能连个面都不露。既然男不情女不愿,对徐滢将来也是没好处的,倒不如就此上崔家把话挑明白了也好。
他看看窗外,天色正值晌午,各房里只怕都在歇午觉。他唤来石青:“去看看侧门那里有无人?去雇个马车,我要出门。”
徐家在城北,崔家在城南,相隔着这么远,是不会有什么机会露馅的。
就是徐家人知道他到了崔家,也没有什么理由说他去了衙门就不能中途拐去崔家串门的。
石青打点好了,他便就忍着膝盖不适匆匆地走到侧门,门房被遣开了,出了门去,正有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角。
“徐滢!”
正勾着头往前走,斜刺里突然冲出个人来,如肉弹一般往他弹过来!
他下意识地错步迎敌,谁知道一块突起的石头绊住脚后跟,脚脖子往旁一扭,他额上立刻就疼得冒出汗来!
石青连忙来扶,又怒目相视扑过来的始作俑者,徐镛靠着树干也看过去,便见个肤如凝脂颜如春花的美少女张大着眼睛站在面前,伸手抓向他胳膊:“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真让我等到你了!快帮我去对付那个死妖婆,她居然敢卖我!快帮我去剥她的皮来做灯笼!”
少女跟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模样跟徐滢很熟。而完全忽视了他的痛楚。
徐镛也正是因为看出她没有恶意,才没有第一时间对她下手。
“姑娘是谁?”他强忍着膝上不适问道。
袁紫伊张圆了嘴巴,指着自己鼻子:“姑娘?”
徐镛面上微赧,勉强靠着树干站直,说道:“我不是徐滢。我不认识你。”
袁紫伊倒吸了一口气,两眼如灯笼般将他上下照了一遍,渐渐有了疑色:“说的也是!徐滢骨架是比你小些。那身皮肉也比你嫩些,不过,你不是她。那为什么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你又为什么会从徐家出来?”
徐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膝上的刺痛又一阵阵地传来,已只剩倒抽气的份了。
袁紫伊这才看出他的不妥,连忙道:“是我撞伤了你吗?”
“不是你还是谁?”石青忍不住开炮:“我们爷伤了个把月。这才勉强好些。谁知道又让你给撞绊了!”
石青也是有眼色的,虽然袁紫伊看上去跟徐滢十分熟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看她身上打扮寒酸以极,知道不会是什么惹不起的大家闺秀,埋怨几句也没什么。
袁紫伊听到这声爷,却是忽然凝重起来,问徐镛道:“你是徐滢什么人?”
徐镛深深望着她:“敢问姑娘又是何人?”
徐滢回到府里。先自换了衣裳,而后往徐镛屋里去。
崔嘉闹出这么大的事。必定她是要跟徐镛和杨氏有个交代的。
才出院门就见石青架着满头大汗的徐镛往门内赶来,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帮着往拂松苑搀,一面问道:“这是怎么了?”
徐镛忍着疼没做声,石青一时也没敢说话。直到进了门坐下,石青才说道:“方才大爷准备出门去崔家,哪知道才到了门外,有个自称姓袁的女子就直扑过来,把大爷当成了姑娘,扭着要拖他走。大爷猝不及防,就被绊了一下。”
“袁紫伊?”
徐滢倒抽了一口冷气。
徐镛抬起头:“看起来你跟她很熟。”
徐滢讷了讷,眨眼道:“你可记得小时候我们前面街口有家姓袁的卖汤圆的,后来搬走的……”
“卖汤圆的姓张。”徐镛目光深黯了点。
“就是张掌柜的外甥女!”徐滢立马道:“张掌柜的夫人姓袁。她小时候经常来找我玩你还记不记得?如今她又回来了。没想到她竟然把你给撞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她算帐!”
她掉转身竖眉拍着桌子问石青:“她人呢?!”
石青等人都从来没见过徐滢这么凶过,立时吓得跳起来,颤巍巍指着门外:“她听说大爷是姑娘的亲哥哥,当场就撒腿跑了,临走倒是丢下句话,说是姑娘若问起,就请姑娘去街口的明记茶馆里寻她。”
徐滢二话不说,转身便出了门去。
徐镛盯着她背影好久才慢慢收回目光。
明记上下两层,徐滢不假思索冲上楼,朝最末一间的雅室冲去。
袁紫伊正在屋里来回打圈儿,听到门外脚步声咚咚地传来,立刻走到门边,打门缝里往外看出去。
房门砰地一下被推开,袁紫伊低呼一声,捂着鼻子退开来。
徐滢气势汹汹闯进屋里,抬脚将门一扣,两手已经往她脖子掐来:“袁紫伊你这个扫把星!没事你上徐家来报什么丧?徐镛好不容易伤才好,你又把他给绊了,你到底是不是想跟我斗到底!”
袁紫伊赶紧避开,背抵着条桌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你还有双胞胎哥哥?前两次你不都穿着男装嘛,我还以你又要偷溜着去哪里,所以就冲了上去!阎王爷要判前生罪还得听陈词,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我!”
徐滢咬牙拍起桌子,压声道:“我穿不穿男装关你屁事!这辈子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好容易落个安稳,你偏又来捣乱!你想活还是想死都不要来找我,总之我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你!”
袁紫伊扑上去捂了她的嘴,跟她朝门口使了使眼色,门缝那边隐约露出个人影来。
“是你哥哥派来的人。”
徐滢瞪着她,甩开她的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袁紫伊走过来,放低声音道:“你老扯上辈子做什么?我前世又不是没事找事,要不是我初进宫那回你笑话我穿得像个村姑,我怎么会生气去抢你的糖?你我礼尚往来,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你还有脸说礼尚往来?”
徐滢冷笑着,“就因为我笑话了你一句,结果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你知不知道三公主五公主她们当初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就因为我被她们嘲笑,害我母妃还打了我!——过去的事我不跟你说了,今儿这事我必须跟你清算!”(未完待续。。)
067 身险困境(求月票)
“你难过,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袁紫伊喝了口茶,冷笑着:“你以为我为什么穿成那样进宫?那都是我二婶故意撺掇我这么做的!她嫉妒祖母疼爱我而不喜欢我堂妹,所以挑拨我和继母的关系,让我穿成这样丢了脸,然后让我继母去承受祖母的责备,转过头来对付我!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苦,不代表我没有苦。我小小年纪在娘家不但要应付婶母的算计还要面对继母的不喜,我祖母过世后我就只有独自一人跟她们斗智斗勇,你想在各种比赛上夺魁争宠,我还不是一样?”
徐滢目瞪口呆,“你骗人的吧?”
“骗你我还能活回去?”袁紫伊望着她,“我真是厌倦了那些争斗了。本来我还挺安于当个商户小姐的,我也没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想到你也在这里就觉得特别安心,这就好比他乡遇故知,虽知道不会有交集,但偶尔能个见个面也是好的。
“毕竟前世的事归前世的事。”
“然而老天爷给我挑的这处境太让我难堪了。一开始我还会像原先那样花脑子跟他们斗,可后来我发现,跟她们使费脑子招压根不如直接开火来得有效。我活生生被逼成了眼下这副德性,然而还是斗不过他们,我只好来找你。”
徐滢还真不知道看上去大气和谐的袁家原来也藏有这些猫腻。
扫了她两眼,她撩起唇角说道:“原来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袁大小姐。居然也有这么辛酸的过往,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还真是平衡多了。”
袁紫伊冷笑:“是啊。当初当我知道大胤高高在上的七公主居然也曾爹不疼娘不爱时,心里也是一样地舒服呢。”
徐滢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抹平你撞伤徐镛造成的损失。”
袁紫伊望着她:“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抹平一切吗?”徐滢拍着桌子,“你知不知道我等他伤好这天已经等很久了!徐镛一日不好起来我就一日多一分风险!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每次只要一沾你我就没好事儿!”
袁紫伊伏过来:“你所谓的风险,难不成是指跟崔嘉的婚事?”
徐滢不动声色斜眼瞅她:“你连崔家都知道?”
袁紫伊道:“你还不是一样私下打探我。”
徐滢清了下嗓子。
袁紫伊忽然挪了屁股过来。挨着她坐下道:“滢滢,你帮我个忙,回头我也会报答你的。”
“去去去!”徐滢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我才不要你什么报答。”
袁紫滢坐直身道:“路氏歹毒得很。上回我不是把她狠抽了一顿吗?本来事情在老袁打完我之后也就了了。可是前几天老袁不在的时候,路氏居然收了人牙子五十两银子,密谋以我离家出走为名,把我卖到了南边青楼去。那人牙子明儿就来拿人。你得帮我脱离苦海!”
徐滢笑起来:“那不是正好么?你去了南边。从此倚门望户迎来送往,我在北边吃香辣的喝辣的,你我此生永不相见,我也再也不用沾你的晦气,那人牙子叫什么名字?哪里的?回头我得替她烧三柱高香啊,把你卖了那可是行善积德!”
袁紫伊腾地站起来:“姓徐的!没想到你心肠居然如此歹毒,算我看错了你!”
说完身子一拧,噔噔走了出去。
徐滢捧着杯子气定神闲地坐着。才抿了半口茶,房门又被推开来。袁紫伊噔噔又回到她跟前,叉腰道:“你六岁生日我还送过礼物给你!”
“能别老拿那破蝴蝶说事儿么?”徐滢撩眼望着她,“你七岁的时候我也还送过自己做的绢花给你呢,结果不也是被你丢去了墙旮旯里?”
“谁说我丢了?”袁紫伊气愤地,“那盒破绢花一共六枝,赤橙红绿青紫六色,全都是宫锦烟罗纱裹就的,上面缀的露珠三朵是五颗,三朵是七颗,我说的有没有错?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把我送给你的礼物扔了,可我直到死都还留着那几朵破花!你说我有没有记错?”
徐滢顿了下,扬眉道:“当真?”
“骗你就让我再穿一回,给你当牛做马!”
徐滢再默了下,放了杯子,睨她道:“想当年你在你继母手下活得风风光光,嫁了人后又把董家上下治得服服帖帖,手段可谓利厉害得很,路氏那点手段,就是把你卖了,也不至于就让你活不下去吧?”
袁紫伊坐下来,“要说逃脱,那当然是容易得很,可如果我逃脱了,便成了来历不明的逃户,我无家室,无宗族,嫁人困难,就是作小买卖也做不成。这样下来恐怕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给人当丫鬟,要么给人去做妾,你觉得我会是那种给人做妾的人吗?”
“也没什么不行。”徐滢耸耸肩。
袁紫伊瞪她,“去死!”
徐滢从容喝了口茶,又说道:“就算是不逃,你也不是没办法把消息透露给袁掌柜,袁掌柜是你的生父,他总归还有点良心罢?你把那五十两银子的证据拿到手,交给袁掌柜不就成了?”
“证据被路氏锁起来了,她房里我根本就进不去。若是时间充裕些还好,关键是我只有一夜一日的时间了。那死妖婆防我防得跟贼一样,我今儿能溜出来,还是费了老大功夫的。你说我那种情况下看到徐镛,还能仔细辩认么?”
徐滢眯起眼来:“那你找我有什么用?难道我能帮你威胁她?”
“多个人多份力量。我这世单兵独马身边边个可以帮手的丫鬟都没有,怎么能成事?这次我若不狠狠治一番那死女人,日后岂有我的太平日子过?”
徐滢斜了眼:“这么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相当于帮手丫鬟的存在?”
袁紫伊眯眼道:“你能别抠字眼儿么?”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徐滢轻轻地吹着茶。
“你若帮我治了路氏,我就帮你跟崔家退婚!”
这扫把星,居然连她想退婚的事都知道了。
徐滢道:“你怎么帮?色诱?”
袁紫伊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就退个婚,还用得着我亲自上阵?”
“那倒也是。你要毁人婚事,哪里需要那下那么大本?又不是没被你毁过。”徐滢冷笑道。
袁紫伊沉了脸:“老这么翻旧帐有意思?早知道董畏是那德性,你把他送给我我都不要了!”
徐滢斜眼看了她两眼,把茶碗盖起来,说道:“这事我可以帮你。退婚那事儿我也不劳你大驾,你有什么为难事我能帮的你也可以来找我,超过我能力范围的就免了。我只有一条,老天爷把我们各自重作了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你我都过好自己的人生便是。”
袁紫衣垂眸对地看了半日,凄然笑道:“我从前常自称饱读诗书,没想到到头来反倒要你来劝我。”
徐滢望着她:“我劝你又没失你身份。”
“那倒是。”她笑道,“说实话,你肯答应帮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从袖子里抽出几对鞋面儿来,塞到她手里道:“你打小就不爱做女红,日后总有为这个头疼的时候,拿着吧。我特意从铺子里偷剪的好料子绣的,拿去充个数。”
徐滢看着鞋面上针脚细密的绣花,片刻后接过来塞进袖子。“明儿黄昏,我会乘马车到袁家后巷里,你到时候出来接应,过时我可不候。”
说着出了门去。
迎面的风吹得人情绪也有些波动。
前世里那争争吵吵一幕幕又往脑海里涌来,两个同样被家族和名声惯坏的人,并没有什么大的仇恨,即便是被扰乱了婚事计划,那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袁紫伊还记得她的礼数,记得她的心性,她却完全不记得她的一切了,除了无休止的斗。
其实她也累了,只是她比她更不敢输,才会直到现在才放不下。
这世她有母亲有哥哥,却没有了那些复杂的权利斗争,比起来她已经很幸福。
有些事,就算了吧。
回府后她直接去了徐镛房里。
余延晖已经来了,又是走的小门。
徐滢有点心不在焉,余延晖看病的时候她在旁坐着显得格外沉静。
徐镛虽然始终没有过多的问她什么,但她先前已经马脚露得很明显,他必是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否则的话先前也不会派人跟踪。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徐镛解释这件事,而这也不能全怪袁紫伊,凭她毫未曾遮掩的本性他迟早都会疑心。
他们诚然是想不到世上还有灵魂穿越这回事,但从前的那个徐滢不见了,他们一定会疑惑。
她得想个什么办法来说明呢?
余延晖对她的安静也有些不适,暗道了一百个晦气查看完徐镛伤势后,主动黑着脸跟她道:“我不是说过伤处不能磕碰吗?准备好再养一七吧!”怪她没把他的话放心上的意思。
说着砰里兵啷地从一箱药瓶中拿出药膏纱布,噌噌几下给徐镛包好了关节,又刷刷写起了方子。(未完待续。。)
ps: 那些说小袁跟徐镛那啥的银,太早了吧?说真的,我都还没有想好哇
068 不识抬举(求月票~)
徐滢对他的情绪并未放在心上,她凑过去在对面坐下,说道:“余大夫最近是不是给程家小侯爷请过脉?”
也是听他说话才想起程筠这茬来。她记得那次去程家时程筠说他犯了腿疾,而余延晖又擅长医治跌打损伤,所以程筠说余延晖到过程家的话是可信的。
余延晖瞥了她一眼,继续刷刷刷地写。
徐滢道:“余大夫还把我哥哥在家养伤的事给说了。是不是?”
余延晖笔尖顿住,回她道:“我又不是长舌妇!”
徐滢倒是怔住了。
要再问,他却已经收拾东西噔噔出了门去。
徐镛伤势不重,只是因为扭到了关节韧带,所以要特别注意。
杨氏等人退了下去,果然就问起了袁紫伊。
徐滢这么解释道:“早先说过了,是原先小时候住在街口的张掌柜的外甥女,从前一起玩儿过的,多年没见了,这阵子又搬了回来。”
目光沉静,言语坦荡,简直滴水不漏。
杨氏和徐镛都没再说什么。
因着这件事,崔家这边便暂且搁下了,只等他们那边来消息。
端亲王府这里,宋澈傍晚回了荣昌宫就没再出来,端亲王也不在府。
万夫人在屋里听歌女抚琵琶,阮全到了身边道:“蒋公公过来了。”
万夫人眉头动了动,倚在榻上的身子收直,便见门外果然站着端亲王跟前的近侍蒋密。
阮全走到门口躬腰说了句什么。蒋密便捧着只红绸裹着的匣子走进来。面向上首的万夫人,垂首道:“蒋密请夫人安。”
万夫人站起来,走下丹樨道:“蒋公公不必多礼。”
蒋密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她身旁圆桌上。说道:“奴才下晌回去后巷家中,听说夫人派人赠了厚礼予老母。奴才无功不受禄,不敢私受夫人赏赐,还请夫人收回。”
那红绸被解开,果然是日间阮全带去蒋家的匣子。
万夫人盯着这匣子默了片刻,说道:“蒋公公何必如此?老人家年纪大了,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何况老太太身边还带了孙子孙女。就是不为别的,只为公公这些年侍候王爷尽心尽力,我代王爷犒赏一下公公。那也是该当的。”
蒋密躬身望着脚尖:“奴才从初进宫起便分在王爷身边,照料王爷起居乃是奴才本份,原先王妃在世时不曾无禄而赏,如今王妃不在。奴才更不敢乱了规矩。奴才得蒙王爷恩赐了宅所已是感恩不尽。日后定会竭心尽力为王爷尽忠到死。”
万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又默了片刻,她依旧温和地道:“公公的品行真是令我佩服。既然如此,阮全就把它收起来罢。日后你们也多多向蒋公公学着些规矩,王爷身边的老人,可都是当初从宫里学规矩出来的。”
阮全连忙陪笑称是。
蒋密道:“若是夫人没什么示下,奴才就告退了。王爷回来恐怕要用热水,奴才还得下去准备。”
万夫人唇角动了动。点了点头。
等他出了门,那眉头却是已皱得跟生锈的铁锁一般紧了。
阮全挥退了歌女。上前来道:“这蒋老儿好不识抬举,仗着在王爷身边呆得久,竟连夫人也不放在眼里。他只怕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奴才!居然还提到死去的王妃,这不明摆着是在拿夫人的身份跟王妃比较么!”
万夫人坐回榻上,望着门外缓声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去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阮全连忙掉头出去。
端亲王直到亥时末刻才到府,一身的酒气。
万夫人仍在殿门外迎了他。
递上醒酒汤,又备好了他的换洗衣裳,等他沐浴完出来,她便温婉地迎上去:“王爷这是去哪儿喝酒回来了?妾身可许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端亲王一面在太师椅里坐下,一面道:“吴国公跟虞佥事弄了两坛竹叶青,在庄子里现钓了几条鱼煮了,又弄了好些野菌野鸭什么的炒了,还煨了红薯,三个人安安静静吃了顿平民菜。”
万夫人笑道:“怪道这蟒袍上还沾着禾草味儿,敢情是几位官爷都想着换口味了。”
端亲王也呵呵笑了,接了茶,说道:“你怎么还没歇呢?”
万夫人渐渐敛了神色,说道:“今儿鸿儿写了篇文章,妾身瞧着欢喜,竟是有些睡不着了。”
端亲王扬眉:“既是欢喜,如何又睡不着?”
万夫人轻抚着他袖上的蟒纹,幽幽道:“鸿儿已经成年了,虽不是王爷长子,但却是妾身的依靠,如今虽是承蒙皇上和王爷的爱护,受封了郡王的爵位,按说我也该满足了。
“可是我每每看到别人家的儿子成年后都能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心里又替他感到空虚。妾身记得王爷说过,男子当勤学上进。我想他好好的男儿家,有才有能,若是能有个正经差事多好,不论大小,也算是不曾磨去他的上进心不是?”
端亲王面色也渐渐沉下来,“你想给他谋差事?”
万夫人半抬起脸,睁开那双美目,“妾身只是希望他能够学以致用。王爷属下那么多职缺,若是能挑个让鸿儿也去淘炼淘炼,来日磨练出来了,岂不也能成为世子的帮手?”
“那怎么能成?”端亲王站起来:“中军营又不是本王自己的,本王和澈儿已经掌了大都督和佥事之位,怎好再安便王府的人进去?到时鸿儿也去沼儿也去,中军营岂不成了我们父子的天下?即便是皇上信我,可又成何体统?”
万夫人随上去道:“可是,鸿儿也是世子的兄弟。世子能进,鸿儿也该当有个职位才公平。”
“你不要再说了。”端亲王抬起手来,脸色紧绷如铁:“想进中军营的,只能是我王府的世子!”
万夫人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半日才化成气吐出来。
徐滢心里还是记得袁紫伊那事儿的,毕竟如果要彻底跟崔家退婚的话,有她帮忙会要顺利得多。于是早上派了金鹏去袁家铺子打探情况,着他日间到衙门来知会,而后自己带着石青到了衙门里,刘灏和两位经历都来了,正说着昨日去通州的事。(未完待续。。)
069 内应外合(求月票)
原来昨儿下晌通州那边千户所听说宋澈会去,所以做足了准备隆重招待,千户长还塞了两张银票夹在自己亲侄儿的卷宗里给林威,打算请他在宋澈面前美言几句讨个武举名额,林威压根不知道卷宗里有银票,傻了吧叽交给了宋澈,结果被宋澈发现,当场把千户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威因此也受了牵连,被罚停职三日自省去了。
这里正聊着,宋澈也到了,唤了刘灏便又下了卫所。
这一日又是闲到捕蝇。
晌午金鹏来报说袁掌柜果然不在铺子上,袁夫人在柜堂守铺,可见袁紫伊的消息打探得极真,到了日落时分,看差不多时候下衙,便就跟同僚们打了招呼,先行出衙来。
上了车她把早就准备好的长衫给换上,官服官帽交给石青带回去,自己则与金鹏雇车往袁家铺子来。
按约定到了上次所在的袁家墙下,金鹏藏在墙头草后打量了片刻,就收了脑袋道:“没看到袁姑娘。”
徐滢看看天色,说道:“再等等。”
虽说是撂下过时不候的狠话,可既然来了却没有当真拔腿就走的道理。
徐滢让车夫去买了包糖炒栗子来,为安全起见,马车是在外头雇的。
半包栗子吃完,落日余晖在巷子里投下最后一缕金光,终于黯淡地收回所有光彩。但却还是不见袁紫伊的踪影,徐滢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是在前世。她必然已掉头走人。可是如今又不同,袁家夫妇是怎么对待袁紫伊的她当日看的清清楚楚,袁紫伊除了她之外。就真的没有人可以求救,也没有人可以救她,既然如此,她就犯不着骗她,骗她根本就没有好处!
哪怕她们俩前世斗得死去活来,可是形势不同了,她袁紫伊一个商户之女就是再努力再有心机跟她徐滢的起点也不同了。就算还是有做人妾侍这条路挤进她的圈子,一来世家出身的她根本不会选择这条路,二来她也不可能就为了跟她斗而把自己的终生给毁了!
所以。这死丫头一定是出事了!
徐滢想到这里,立刻攀上墙头往里望,果然院里清清静静,廊下连个下人都看不到。更莫说袁紫伊。而后院与前院的穿堂门也关得死死的。
徐滢退下来。沉吟了下,掏出衙门里的腰牌出来给车夫看:“不瞒大叔说,我是衙门里的探子,日前我接到消息说这里头私下里有人制印子钱,我想进去瞧瞧,大叔可能帮我望望风?”
车夫本就是在承天门下接的她,听说他是衙门探子哪里有不信的?当场就道:“官人自去便是,小的定当替官人望好风!”
徐滢称了谢。跟金鹏使了眼色,让他先翻墙进去。然后再接她入内。
翻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踩在马车上再爬上去,也不是全无可能。
天色将黑,后院里还没掌灯,这会儿入内也没有人发觉。金鹏对于徐滢要翻墙这事还是捏了把汗的,但当他落到地上,准备接住她时看到她利索地上了墙头,然后就攀着墙根儿哧溜下了地,全程没有半点的紧张彷徨,心里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徐滢指着后左侧罩房道:“你去那边,我去这边。小心些,查到情况告诉我。”
金鹏点头,贴着墙根一点点挪过去。
罩房只分左右两间,顶多外带了个小次间,根据袁家的人口数量,袁紫伊十有**是住在这个院子。
徐滢率先找到垂着绣帘的房门下,听听动静,然后学了两声猫叫。
屋里传来几声悉梭。
徐滢再猫叫了两声,就有更多的声音传来。她想了想,退到远处廊柱后,捡了块石子打向窗户。屋里的声音更密集了,甚至已经有疑似捂住了口鼻的唔唔声。
徐滢走到门边,抬脚踹开了门,然后闪到一旁,金鹏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见状贴墙进了去,借着朦胧暮色,赫然便见屋里地板上捆着个人,就光一看正是袁紫伊!
徐滢上前扯出她嘴里的布头:“这是怎么回事?!”
袁紫伊深吸了两口气,一面配合着金鹏松绑,一面急急地说道:“先别说那么多,跟我去拿死妖婆卖我的证据!我已经打听出来了,契约文书就藏在她房里的斗柜里!等天黑后牙婆就会来带我走,到时候会付给她银子!你帮我引开前院丫鬟,我去偷!”
徐滢看看天色将黑,时间并不多了,于是立刻与她出了房。
许是袁家的对自己的手段极有信心,所以院内没有一个人看守,只是把唯一通向前院的门给锁了。如果没有事先约好的徐滢,倒也的确没有人会来当这个救星。
于是索性也不走正门,仍是遁原路翻墙出了去。
墙下守着的车夫见到徐滢主仆带出来个少女,顿时惊呆,徐滢连忙道:“这是被他们押在里头的良家女子,就是她报的讯给我。”
袁紫伊虽不知道徐滢扯的什么谎,但反应极快地她听到徐滢的解释后立刻凄苦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这里三人上了马车,出小巷,到了铺子前,金鹏便听徐滢吩咐去对面买了两桶才熬好的墨汁,进了袁家铺子后对着铺子里的绸缎全泼了过去!
铺子里自然乱了,纷纷拿着尺子棍子什么的把金鹏追出大街来。
袁紫伊趁乱进屋,一头扎进了院内。
徐滢吩咐车夫把车驶到铺子门口,然后下车找来蹲在街角的两个小乞儿,掏了把铜板出来:“你们听我的号令,一会儿我示下,你们就立刻跑去左邻右舍散播消息,就说袁记绸缎铺子的掌柜不在,掌柜娘子的后院走水了,动静弄得越大越好。事办好了,这些铜板就是你们的。”
乞儿们本就惯于做这种勾当,当即麻溜地起身,围在了徐滢周边。
铺子里被金鹏引去了大部分人,徒留袁家的和两个伙计在内,周边铺子都渐渐开始打烊,而袁家的尚没动静,应是在等牙婆到来。
徐滢在树下静站了会儿,就见街口有骡车驶过来,到了绸缎铺跟前渐渐缓下,最终停在徐滢这边的树下。徐滢往树后靠了靠,便见车上下来个红衣翠裳的精瘦婆子,并两个粗壮汉子进了门内。袁家的望见来人,立马就迎出来:“三娘可来了!”
徐滢回头跟乞儿们打了个手势,乞儿们立刻四散奔走了。
才走回大槐树下,就见有人骑着马儿带着随从街头走过来,那面容瞅着忒有些面熟。(未完待续。。)
070 我陪大人(求月票)
等他再近些一看,儒服长衫,面目清隽,双眉微蹙竟然是陆翌铭!
徐滢两次在外偶遇他,不由留了心眼,借着大槐树藏住了身形。
陆翌铭带着两名家仆往街尾行去,而方才来时她已看过地形,街尾是个庙庵。
上次来徐家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说要准备应试,却连番被她撞见在外走动,这次更是慢悠悠瞧着丁点儿也不着急,他不打算考试了?不考试他又怎么在陆家翻身?而且,这是个死胡同,他去寺庙里又做什么?
这时金鹏已经潜回来,而很快街头就传来人语声和脚步声,先是两三个,而后是两三群,再然后便是绵延不绝的一长路,她便只好把这事给暂且压心底,将注意力放回眼前事上。
这一带的房子尽是砖木结构,一家失火极可能绵延一整片,所以要召集人过来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假称失火。
路氏正准备关门议事,猛地冲出来这么多人涌向她铺子里也是愣住了,但街坊们的目的乃是为了防止火情蔓延到自家,哪里顾得上与她寒暄及求证?当下七手八脚地冲进了前院又冲进了后院。
路氏虽是认得这些人,但几曾见过这阵仗?顿时腿肚子都吓得筛糠了,好容易逮住个腿脚不灵便的婆子,一问才知道原来不知哪个小没良心的传她后院失火!
便连牙婆也顾不上招呼,连忙往后院去了。
徐滢抓着牙婆胳膊。也大摇大摆地跟着进了去。
众人到底也还理智尚存,知道在别人家里这么样横冲直撞十分不妥,在铺子后面处通往前院的门下停住了。七嘴八舌地唤路氏前来引路。
路氏连忙冲上去,“我们家没走水!你们快出去!”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辩驳起来。
正吵嚷着,前院里陡然冲出一个人来:“袁家是没失火,他们只是失德而已!”
众人静下来齐望过去,只见袁紫伊高举着一张文书站在院子里,大声道:“大家都知道这女人是我的继母!你们可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么?从前如何苛薄打骂便不说了,这几日期她趁着我父亲不在。居然伙同了牙婆要把我卖去青楼当窑姐儿!
“我手里有她跟牙婆亲笔订下的契约,大家有识字的请看!”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他们都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街坊。袁家什么情况哪里会不晓得?听说卖女儿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几十双眼睛瞪时噌噌往袁家女人射过来了!自然也有识字的人上前求证。
徐滢适时把牙婆往袁紫伊身边一推,说道:“我刚好在前堂发现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袁姑娘口所说的牙婆?”
没等袁紫伊说话。旁边已有眼尖的人把牙婆认出来了。一个个激动地把手指指到她脸上:“就是她!她就是前面街口专门卖良为娼的郭三娘!这贱婆都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没想到居然又伙同袁家娘子来害袁家丫头!”
几条准备拿来挑水的扁担齐刷刷往牙婆身上打来,路氏吓得魂都没了,袁紫伊趁乱将她往牙婆身上一推,黑灯瞎火的,谁看见地下躺着几个人,十几条扁担砸下来,两人已只剩抱头鼠蹿的份了。
袁紫伊等他们打得差不多。又高声道:“感谢各位乡邻同情我这个没娘的孩子,只是继母狠毒如斯。我心里却是踏实不起来了。还请哪位大叔大婶能够替我把保长请过来,让继母能够当着保长与大伙面立个誓,不再伤害摧残于我,也好让我能在家中安稳度日。紫伊定当记住各位恩德!”
众人没有不遵之理。
很快保长请过来,听说这事气得肝儿颤。大梁实行保甲制,十户为一保,一家出事九家连座,路氏竟敢私卖继女,罔顾人伦天理,这还了得?自然押着路氏立了誓画了押,袁紫伊同时提出一系列条件,譬如每个月当享有适当的零用钱,以及十八岁前不得将她许嫁等等。
看在路氏的恶行上,这些都不是问题。
保长甚至发话等袁掌柜回来还要找他深谈云云。
袁紫伊可算是一战夺回了应有体面,送走了街坊们,便拉住徐滢往她自己住的房间里来。
房间十分简陋,但袁紫伊往榻上一坐的那气势却让人以为她住在皇宫里。
她说道:“好歹这世我们有了个好开始,废话少说,谢字我也免了,只问你,你跟崔家的事儿真不用我帮你?”
“不是说了不用么。”徐滢也不客气地坐下来,微顿,又道:“不过你要是有心的话,倒不如帮我盯盯一个人。”
“说!”袁紫伊豪气地道。
“徐镛的表哥,城中笔墨商陆家的五少爷陆翌铭。”徐滢一字一句告诉她,“他身世有点惨,本身我不该这么做,也不关我的事,可或许是前世斗多了留下的直觉,我总觉他有些不对劲。你帮我查查他的可疑之处然后告诉我。”
“身世惨?”袁紫伊道:“怎么个惨法?”
徐滢便把徐少惠的死跟她说了。
袁紫伊点点头。“这个没有问题。”说完又扬唇一笑:“这袁家铺子迟早得是我的,等我管上了帐,手里有了银钱人脉,干什么都不是问题。”
“德性!”徐滢瞄了眼她然后站起来:“趁路氏没出来我走了,有什么消息便就徐府外找侍棋。”
袁紫伊一直送了她出门上车。
徐滢出去半宿没回来,杨氏替她担足了心,正守着烛台心急如焚,忽听她回来了急忙迎到大门外,上上下下把她全看清楚了才抚着心口安定下来。
徐滢只称是在衙门里忙点事溥衍了过去,然后想把对陆翌铭的怀疑说上一说,然而想到徐少惠当年那场事故过后,杨氏所受到的冷遇,便又打消了念头。
翌日准时到了衙门,林威被令停职反省, 刘灏没到,两位经历已经到了。
宋澈居然也到了,房门大开着,远远地都能见到他在里头走来走去。
徐滢沏了碗茶进内,顺眼一扫桌面,只见上头正摆着一叠盖了戳的武举免试人名表。心下微动,便就想起徐镛说过想应试的事来。回头一看宋澈在架前翻书,便小心翼翼打开来看了看,好家伙,还没有写字,也就是说还没有敲定人选。
就是不知道偷一张揣起来能不能行?
宋澈走过来:“你在这儿干嘛?”
她连忙退开半步,笑着弯腰:“今儿是下官轮值,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差遣没有?”
“没有!”宋澈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坐下来。
徐滢仿佛听不到,凑上去忙不迭地去帮他整理桌面,再顺势将那叠纸拿在手里,宋澈眼尖,一把将它们夺过来,锁进抽屉里。徐滢道:“下官在王爷那儿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我管着的。”
宋澈没理她。
她敛笑站了半日,见他果然不想理她,就算了。
回了公事房,心思却还在那叠名额上。其实就算能偷过来也是没有用的,宋澈摆明要亲自选拨这批人,就是偷了也会穿帮,可是不偷的话,这么白眉赤眼地去问他,他能答应么?若是去寻端亲王说情,只怕端亲王也不会理这档子事。
原本徐镛这两日就能换回她下去,他自己在衙门里,这事由他来操作自然好些。可如今被袁紫伊那一害,这事就只能她来办了。看宋澈最近老忙着往下面跑,这事儿恐怕也快定下来,她如果真要办的话,这几天怎么也得拿下不可。
这里正愁烦着,衙役忽然进来道:“刘都事呢?”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名牌,刘灏还没到,遂回应道:“有事儿么?”
衙役道:“是佥事大人传他一起出差。”
宋澈近来连日外出,倒也不奇怪。挥手让衙役出去,她双手撑额沉思了会儿,却是目光微闪,忽然又站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走出公案出了门,又回到了宋澈房里。
宋澈正在托着下巴吃密饯,被她突然推门闯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把口里的蜜汗青梅囫囵咽下去,撒火道:“你干什么?!”
徐滢笑眯眯到他面前,说道:“大人又要下卫所?”
“关你什么事!”他红着脸把蜜饯罐子塞进抽屉,晦气地道。
徐滢再上前两步,说道:“刘都事还没来,不如下官陪您去?”
“不用!”宋澈背朝她,起身去拿马鞭。
徐滢跟上来:“如果下官不去的话,就没有人替您做笔录。而除此之外,我还会趁着大人办正事的同时替您打探卫所各处的猫腻。行贿受贿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也绝不会替人说好话做人情。大人把我从王爷那儿调到这里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多个人端茶倒水吧?”
宋澈哼了声,望着门外长天。
徐滢转到他面前,又道:“我要是没猜错,鲁伯诚鲁将军都已经在卫所上任了吧?不知道他上任之后的头封专报有没有送到大人手上?”
宋澈瞥了眼她,伸手拨开她出了门。
徐滢站在门内。
他到了阶下又回头:“不是要去吗?”(未完待续。。)
071 世子尊贵
徐滢乐得嘴角都扯到后脑勺去了,立刻上马厩里牵了匹母马,与商虎带领的一队侍卫一道,跟着他往南城门去。
宋澈骑的是赤兔马,出了京之后一路南下,并不停顿。
徐滢的母马却明显吃亏,眼看着出通州时就有些跟不大上,到过了通州,脚步也有松散了,再走了十来里,太阳都已经有西斜的意思了,还不见宋澈停下来,就不免问:“这到底是去哪儿?”
“海津!”
海津!
京师到海津两百多里,他出门这么远居然也不提前告诉她!眼下还没到一半就已经下晌了,这一去今儿还能回得来?
她前世虽然没大出过京师,但京师周边五百里内的地方还是去过几个的,她原先在海津还有田产,当然知道!
宋澈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劲,停步看了看,掉头与她道:“离海津卫所还有两百里,眼下天色不早,你要是想在路上喂狼,就把包袱交给我。”
徐滢深深看了他一眼,驾马走起来。
看在那份名额的份上,她暂且忍了。
太阳在疾骋中渐渐落下,余晖把最后一抹亮彩洒在马头上时,他们进了廊坊地界。
廊坊离海津还有百余里,估摸着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程,进了廊坊城门宋澈并没有犹豫,而是招呼大伙进了街畔酒楼打尖。
廊坊这本地也有个千户所,往上是归德卫。早些年打西北的时候增多了兵力,朝廷便又将廊坊增设人马改成了卫,仍属顺天府管辖。而廊坊千户所则仍属中军都督府。本来可以直接拐去卫所稍事歇息,但宋澈偏没这么做,不知道是故意折腾她,还是因为不想惊动卫所的人。
吃完继续赶路。
时近月半,玉兔早升,满目一片辉亮,城门外人烟寮寮。随处可见狗吠蛙鸣。
出了城门往东,视野渐渐开阔,交错的阡陌在月色下犹如一张银色的网。伴随着夹有草木清香的晚风,令人心情也不由开阔。
“什么人?!”
正走着神,前方商虎突然撤马厉斥。
徐滢才知道自己落后了竟有十来丈远。
策马赶上去,宋澈他们面前居然跪了两个人。在商虎和其余侍卫们高举着的大刀下颤巍巍地叩着头。
徐滢探头看了看。随即也有些微讶。面前跪着的是个发须花白的老汉,月光下一张脸布满褶子,身形枯瘦,衣衫褴褛,腋下揽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男孩也是面黄肌瘦,睁着一双惶惑的大眼偎在老汉怀里,惊恐地望着宋澈他们。
他们在求饶。但商虎他们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徐滢正要上前,宋澈已经下了马。拨开侍卫们走了上去:“你们是什么人?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儿?”
这个时候已近城门关闭的时间,他们明显走的是城门方向,所以即便看着不像坏人,也不能不问问。
老汉吞了口唾沫,紧揽着男孩说道:“回这位小爷的话,老汉的孙儿发热两日都没退,我这是带着他进城看大夫。冲撞了小爷是老汉的不是,可老汉只有这个孙儿,还请小爷们看在穷苦人的份上,赏我们个去路。”
宋澈面色缓下来。
徐滢连忙伸手去摸那孩子前额,果然很烫。她问道:“既然都发热两日了,如何等到这会儿才进城?还有,老伯住的附近难道没有医馆?”
老汉双唇一颤,哽咽道:“不瞒小爷说,前年一场瘟疫过后,老汉家里已只剩我们祖孙俩了。
“老汉已经老了,衙门里的军饷已经没我的份,只好带着孙儿守着几分薄地过日子。可前阵子就那块地也被人夺走不让种了,这两个月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这两日好容易给人守了两日坟场,得了串铜板才有钱带他找大夫。”
话说到这里,已有些心酸。
徐滢讶道:“您是军户?”
老汉道:“老汉我本是廊坊千户所辖下雾田百户所的军户。”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有些失声。宋澈开口道:“朝廷几时有过年老便不能领军饷的律例?尤其你丧偶丧子饷粮理应比别的人还要多些,既是廊坊卫所的军户,你们千户长是梁冬林,他难道不知道你的情况么?”
老汉蓦地一惊,眼里的惊恐似比方才还甚,“阁下认识梁将军?”
宋澈凝眉望着他没有说话。
老汉失神了有半刻,忽地咚咚咚在地上磕起了头:“小的罪该万死!小的不该瞎说!求大爷饶命!”
宋澈眉头拧得跟死结一样。
徐滢也是讷然了。
老汉方才吐露过往时面目一片坦荡,而在提及这千户长的名字时却如同见了鬼,这当中若没有什么猫腻就奇了怪了。
原先只闻底下卫所一团乱,到底未曾亲眼见过乱成什么样子,若这老汉所言不虚,倒是可见一斑。
她想了想,跟宋澈道:“孩子的病可不能耽误,要不大人就放他们走吧。”说完也不等宋澈回答,她又问老汉道:“眼下这会儿城门已关,不知道老伯可有什么法子叩开城门?”
老汉打量了她许久,许是觉得她并没有什么坑人之像,遂说道:“小的何曾有什么法子?也只好是说尽好话试试了。村里的医官也是军户,若是寻常人生病了只白日里给看,夜里我们是没有法子请得动他的。”
徐滢望着宋澈,宋澈凝立半刻,说道:“何竟带他们去。”
侍卫里便走出个精悍的汉子来,扶着他们上了马,带着他们折回城门去。
马蹄声很快在月色里飘远。
宋澈挥手道:“去廊坊卫所!”
徐滢站着不动,宋澈在马上睥睨她。
她拢手抬头道:“我觉得,与其直接杀去卫所,还不如先陪那祖孙俩进城看病。”
宋澈望着天边冷哼:“我堂堂亲王世子,要陪个军户去看病?你莫要笑掉了我的大牙!”
徐滢直起腰,眯了眼道:“大人既是要当尊贵优雅的亲王世子,又何必出京跑这趟苦差?坐在您舒服宽敞的公事房喝茶吃点心多好。一个年老失怙的军户在大人眼里是不算什么,可您怎么不去问问皇上,当年没有这些低贱的军户,这江山又是怎么打下来的呢?”
宋澈脸上有些不自在。(未完待续。。)
ps: 可能天天儿地求票确实很烦,可是即便如此,月票榜名次也不高,其实这本书目前来讲订阅成绩是过得云的,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月票涨不上来。要说更新,虽不如字更新榜上的字数多,但每天至少也都有三更,现在连新书月票第六名位置都显得摇摇欲坠了。
所以,票还是要继续求的,大家表嫌烦,我也想增多一点露面的机率,而且接下来又到了竞争年榜的时候,虽然越发残酷,但却不能因为残酷就自暴自弃是么?大家手上有票的,愿意投的,请不要犹豫。。。也不要留着。。。因为留着也不会生小宝宝。。。
072 又想干嘛
徐滢继续说道:“大人若想直接去卫所那便去好了,不过别怪下官没有提醒大人,如果这老汉所言为真,那么梁冬林既然能做到往上压根无人发觉,往下又无人敢出面揭发,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我敢担保大人还在半路那梁冬林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您就等着去听他的花言巧语粉饰太平吧!”
宋澈脸上变了变色:“岂有你说的这般无法无天!”
“不信您试试。”徐滢指指前方。
宋澈到底没动。
顿了片刻他倏地掉回马头,绷着一张脸臭臭瞪着她:“你说的最好是对的!”
徐滢耸耸肩,也翻身上马。
一行人又回到城门,有五军营的牌子,大梁天下哪里去不得。
侍卫们相互之间都有他们的暗中联络方式,很快大伙便遁着一路暗记到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医馆。
何竟正掉头返转,见到他们来了只好又下马带路。
城里的医馆关得倒晚,屋里除了那对祖孙还有两三个病人,彼此正在寒暄。
宋澈勾头走进去,一屋子人便就全部噤声了,七八双目光齐刷刷往这高大的年轻人身上扫来。
宋澈承袭了宋家人的修长体魄,因为文武双全,各处比例协调得来又不失斯文,再加上他肤色适中的脸上挺鼻深眸的配衬,以及出身皇室的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愈发使他像颗耀眼的星星。走到哪里都鹤立鸡群,更莫说这市井之中。
正在等着开方子的两名年轻妇人立时娇羞了。
徐滢五官也算出色,身材在女孩子里也算高挑。但仍架不住骨架秀气,立在挺拔又傲气的宋澈身旁,平白地突显出她的阴柔来。她这样的面貌,只招来屋里两个小女孩子的注意力,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往还是喜欢清秀型的男子。
这么扎眼,大夫当然要起身,先前那老伯却已先行站了起来:“您们——”
徐滢笑着上前道:“这是我们宋公子。老伯您不用害怕,我们公子说好人做到底,回头你们还是要出城的。反正我们也不急,索性把你们送回家去,也图个心安。”
老汉激动起来,但对于绷着脸的宋澈仍有些保留。
他看得出来这行人来头不小。尤其先前宋澈还打听过卫所的事情。
他惴惴地坐下来。等大夫开了方抓了药。便就挑了始终笑微微的徐滢搭腔:“有劳官爷们了。”
“客气。”徐滢拢手笑应,回头看了眼宋澈,这里便就有何竟仍搀了他们爷孙上马。
一路出城毫无阻碍。
老汉家里并不远,就在方才相遇的屯里。
沿途的房屋的开始密集,这村屯并不大,举目望去皆是些静幽幽的茅屋,设或有两间还点着灯,却也亮了一下就熄了。宋澈不免皱眉:“屯里没人了住么?”
老汉嗫嚅了一下。
徐滢温声道:“老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只是路过此处,您跟我们说什么我们都决不会把话传出去的。”
她是这伙人里最和善的。瞧着也最好相与的,老汉跟她倒是敞得开话匣子:“不瞒官爷们说,这屯子里都是廊坊卫所下的军户,自太祖打江山下来,祖辈都在这里繁衍,哪里有不住人的理儿?这四处没灯不过是因为灯油贵,我们都点不起,只得早早地歇下。”
“灯油都点不起?”徐滢拢眉望着宋澈。
大梁初期军户确实艰难,但这些年来没有战争,而且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灾害,朝廷又有相应的激励晋职的政策,军户们有每月六钱,米六斗的军饷,其家属虽无饷银,但却有田可种,还能免除各种赋税,这廊坊卫所的军户却连灯油都点不起。
宋澈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老汉看不到他面色,接着徐滢的话又说起来,“何止是点不起灯油,如老汉这般揭不开锅的多了去了。老汉的儿子媳妇若不是又病又饿,也不会撑不住而死去。”
说到这里他抬袖印了印眼眶。
徐滢也不再做声,因为老汉的家已经到了。
月色下一座垮了有小半边的茅屋,余下三间房墙体拿木桩打着斜撑,窗户纸根本已没有,眼下夏天倒还只有蚊子骚扰,到了寒冬腊月,也不知该怎么过。
徐滢前世虽知之甚多,却也没有亲临过底层百姓的居处。到了院门外,跟宋澈也是一样地停住了脚。
其实院子已不能算是院子,因为泥土堆成的院墙已经垮成了一溜土堆。老汉躬着腰在檐下徒手扒了把柴禾扎起来,颤巍巍点着做了个火把。
“家里实在困窘,只能委屈几位。”
徐滢忙道:“老伯先去熬药给孩子吃。”
老伯踟蹰着,徐滢再三催促,才又交待男孩儿留下来,自己拿了药下去。
徐滢微笑半蹲在男孩跟前,伸手探他的额,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姓于,叫百米。”男孩声音很显虚弱。
徐滢把荷包里解下来,笑着举起来道:“百米一会儿乖乖吃药,我就把这个荷包奖励给你。”
小孩子对于富贵人家的荷包装的什么并不清楚。百米盯着那荷包上精致的绣花看了会儿,目光怯怯看了看如铁塔般冰冷站在她身后的宋澈,收回又落到她脸上。
徐滢轻拍拍他的手背,将荷包塞给他。
徐滢起身望着宋澈,“按于家这状况,其实已满足脱籍的条件。廊坊卫不但不让其脱籍,反而还停发军饷收回土地,这就已能证实私吞军饷强占土地的罪行。但如果大人要想把梁冬林连根拔起,凭于家这点冤屈却还不够。”
宋澈来这里之前对于家祖孙的凄苦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当看到这比他的马厩还要破上百倍的院子居然是他们的家,而随便捆起来的一把柴草就是他们的灯具,而附近的军户竟然拥有每月六钱银子和六斗米粮的军饷却还连灯都不敢点,心里的怒火早快把他给烧红了!
对徐滢的话也就不由自主的听进了心里去。
他再环视了一遍这四璧皆空的“家”,咬牙转身:“去卫所!”
“慢着!”
徐滢在背后唤住,“大人就这么过去,跟方才直冲过去又有什么分别?”
宋澈皱眉回头:“你又想干什么?”
徐滢忽然笑起来,摊摊手道:“反正去沧州也晚了,我看不如回廊坊城里逛逛也不错。”
宋澈倏地又黑了脸。
他治下的军户都已经苦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拉他去逛街?!(未完待续。。)
ps: 事实证明,大家手上的票挤挤还是有的,哈哈~请继续投票,已经上升了一位了~如果这个月能拿到前三,我连续加更三天~~~~
073 有眼无珠
廊坊地处京畿要塞,无论地理还是人气都是相当旺的。
千户长梁冬林正在自家庑廊下逗鹦鹉。
梁家祖上有军功,虽然说太平年景读书为高,但本朝皇帝雨露均分,文武皆重,几代下来他们这些有官职的军户仍然还是财权并重,就好比农籍里也有乡绅,太平年间于他们来说,就是坐等揽财的好时候。
前阵子端亲王世子要严治卫所将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也不是没收到风,但这种锦绣堆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又有什么能耐?一无建树二无威信,仅凭着皇上的恩宠和亲王世子的出身揽了这正二品的军职,整个大营里谁真正把他放在眼里?
结果可不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端亲王出面治了十几个人略略治了才让他下了这台。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自己乳臭未干的侄儿来担这军纪大任,到时候丢了脸,他当皇帝的脸上不是也不光采么?
梁冬林慢悠悠地啜着茶,又拢着嘴儿去逗架上还蹦哒着的鹦鹉。
“这鸟儿是怎么回事?这两日怎么夜里还这么精神?”他问身后的仆从。
仆从正要答话,院门外却匆匆走进来个着百户长服饰的军士:“禀大人,咱们衙署的路上方才又来了几个人,各自皆骑着马,几个身材魁梧看着武功极为高强,当先的两个看着不像是平民百姓。”
梁冬林还没听完就皱起了眉头,“八成又是来打秋风的!为了东郊那块地。最近来烦我的还少么?!”
百户长道:“要不小的把衙署给锁了?”
“去吧去吧!”梁冬林不耐地挥手。
穿着寻常衣袍的宋澈停在千户所衙署门前,望着门口挂着的大锁,脸色变得跟天色一般黑了。
卫所军户们战时打仗。闲时种田,都分散在屯营附近各庄子上,衙署不但是演兵操练之地,也是藏管兵器装束之地,是必须时时都有人看守的。
文士打扮的徐滢站在马下,探头望着静悄悄的院墙,也是冷笑了。
方才在来的半路上分明还见着院内有灯光。等到了近前便只剩一把锁,要说这梁冬林没在半路设暗哨,她敢把这脑袋拧下来给他!
当然作为一军之将领能有这样的警觉性是很不错的。可察觉到他们来便就把门上了锁,就不正常了。他们这一行不但换了装束,还连所骑的马匹都留在了廊坊城内,梁冬林作为千户长还没有资格进京。也不认识宋澈这位新上司。那他为什么要锁门?
商虎走到宋澈面前:“要不属下去找个人来问问?”
宋澈二话没说,抽出腰间宝剑便往门锁上砍去,声音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扎耳。
百户长带人隐在远处,见状吓得瞪大了眼,“快去报梁将军!”
衙署门上的铜锁哪敌得住宋澈的宝剑,没两下就啪啦掉地了。
侍卫们进内寻着了灯油蜡烛,将正堂点了个敞亮,又去厨下沏来几碗茶。门外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动我衙署大门!”
有粗莽的声音传进来。很快,腆着大肚子的梁冬林便就一身锦衣的闯进来了,[必须在这里睡一觉,各种互动,各种亲密
情节要爽,就得铺垫好梁冬林对他们的虐
怎么虐?
下毒害人?
为什么下毒?
让他们住下的时候看出来他们身份不凡]身后还跟着一大帮拿着长矛的军卒。百户长指着正五马长枪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宋澈:“大人,就是他!就是这厮把咱们的门锁砍掉了的!”
梁冬林也是老官油子了,先前听说有人砸他们的门锁也是有些吃惊,是以进门时并未如何,等到眼下一看,这罪魁祸首竟然只是个十七八岁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边也只有个娘娘腔的帐房先生般的年轻文士,那底气就上来了!
“你破坏军衙财物,该当何罪!”
宋澈平视前方,一张脸沉到发青,却没说话。
徐滢咳嗽了下,躬腰道:“大人,这位大人问您话呢。”
宋澈便往梁冬林脸上扫了一眼。
梁冬林只觉寒风嗖嗖地往颈边溜过,再听得这声大人,不由立刻道:“不知这位官爷打何而来?”
宋澈仍未动。
徐滢在后头拧了他脊背一把,他面肌抖了抖,强行缓下面色,从腰上解下徐镛的腰牌拍在桌上:“我是兵部武库清吏主事刘珍,奉命南下去神策卫办事,途中赶路匆忙,不料失了盘缠,无处就宿,故而拐到梁大人处来借个方便。”
朝中六七品的官牌规制是一样的,梁冬林拿起腰牌看了看,立刻换了面色:“原来大人是兵部的差使。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虽说千户长官职给主事高上两级,但京官总比外官架子要大,且又是打的兵部差使旗号,梁冬林恭谨些很在情理之中。但话虽说的恭谨,那目光却仍在宋澈的黑脸上直溜。
徐滢心知肚明,遂端出京官的架子傲慢地拱了下手:“在下兵部会同馆的大使徐镛,也是奉命陪同刘大人南下。梁将军别怪刘大人生气,我们大人奉命办差的日子多了,哪处不是前呼后拥的迎接?梁大人这里却倒好,看到咱们来了立刻铁将军把门!合着是把咱们当要饭的了。”
徐滢若是全当没这回事,梁冬林反而起疑,她这么样一摆架子兴师问罪,梁冬林反倒是深信不疑了。
连忙道:“徐爷哪里话?梁某临时关闭衙署实在是为了演练,哪里曾知道大人们赶巧前来?是梁某的不是!梁某这里跟二位大人赔罪!”
徐滢拉长音道:“赔罪就免了,我们也担当不起。只请大人能让咱们睡个舒服觉,明儿一早赶路办差,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着眼角儿往梁冬林脸上一溜,扬眉又道:“如此我们记得了大人的恩,回去见了端亲王,也好跟他提提大人的好处不是么?”
梁冬林微顿,听到端亲王三字立刻笑得一双金鱼眼都快看不见了:“这有什么问题?!二位大人能到我廊坊留宿,那可是我们卫所的荣幸!此处简陋,无可招待之处,二位大人如不嫌弃,不如移步至寒舍下榻,正好也容梁某备些水酒给二位接风!”
徐滢笑眯眯道:“大人这么热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冬林真正的宅邸在城内,衙署附近这座宅子不过是他方便值守时的临时处所,地方上的卫所将军随便手下都有几万的兵马,家里军权世袭传承,世代下来已经家底丰厚,相较于强占土地虚报兵数来说,素日有些好安逸的小毛病其实已不算什么。
出了衙署往左拐,步行里余路,竹林掩映处,一座白墙黛瓦的徽式宅院便出现在眼前。
门前灯笼高挂,院墙砌成笔陡一条线,上覆着琉璃玉瓦,占地虽不大,但论其精致,足可媲美京师高官们的别院了。跟余家祖孙住的破垮茅房相比,更加让人心生唏嘘。
梁冬林在厅下设了茶点,便就让人引他们往住处走去。
是个三进五间的宅子,一路上曲径通幽,处处皆有亮点,哪里像是什么临时当值歇息的去处,这分明就是贪逸享乐的安乐窝!
一进小偏院的门,天井里一池锦鲤被惊得弹起了水花来。
宋澈等仆从出了院子,便走到东边床榻上掀被检查起来。一面与商虎他们道:“梁贼在此享乐,此地必然有他的罪证。回头我们在前院绊住他,你们就去他各个房间看看,把所有记帐的帐本,以及来历不明的文书都给我拿过来!”
徐滢住的是东厢房。跟宋澈的正房正好夹成个直角。
略休息了片刻,便就有人请到了前院。
梁大将军口里的寒舍是这样的精致,他所说的略备酒水当然也不会失色半分。
一大桌子菜,还有一坛香醇的女儿红。
为了掩护商虎他们,酒桌上觥筹交错气氛甚好,宋澈虽然言语不多,但还是配合地唠着京中要闻,徐滢也是个话唠,天文地理古史轶闻聊起来简直两天两夜能不重样,梁冬林见他们情绪高涨,猜测是侍侯妥贴了,也愈发地殷勤起来。
酒过三巡,商虎走过来禀道:“禀二位大人,明儿早上还要赶路,还是早些歇息吧。”
宋澈会意,与梁冬林拱手道:“多谢将军款待,公务在身,不敢放肆,还请恕罪。”
梁冬林也不敢留,连忙派人送了热水去他们各自房中。
这里回到小偏院,六个侍卫一个自觉守住了院门,两个蹿上了墙头,一个守住了后卫,商虎与何竟则将面前一大沓的帐本卷宗摆到了桌上。
宋澈随手挑出两本翻了翻,立刻甩在地下:“全都是迎来送往行贿受贿的帐目!一个小小的千户长,每年经手的军饷几万两,而他中饱私囊的就有几千两之多!他宁愿拿这些钱来修筑私宅,款待上官,却不容底下军户有个活路!归德卫的指挥使瞎了眼吗?这样肆无忌惮都不管治!”
徐滢也拿了几页纸看起来:“不只是克扣军饷,这里还有谎报军户的记录,哟,这里还有新近在东郊抢占了军户们的土地的舆图,——东郊?搞不好于家那块地也正好在这里头。”(未完待续。。)
ps: 已经到第四了!群众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
074 果然是他!
宋澈夺过来看了看,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徐滢慢吞吞拿起茶壶斟茶:“其实各层阶级差不多,只不过越往上走,他们掩饰的就越好而已。”
见他斜眼过来,她又扬唇继续道:“梁冬林他们这些人,把搜刮来的钱往上送,大家一块捞油水,这岂不比举报他们要好得多?底下跟上头打好了关系,但凡有些坏规矩的地方传到上头,上头自然也会替他们遮瞒。”
宋澈沉思片刻,看了她一眼。
徐滢看着守在门口的商虎他们,又接着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在议会上言辞灼灼的刘正?当时包括刘正在内的绝大部分官员都在替卫所喊冤,而大人只知道要彻查,却全然不去想为什么明明军户横行的现状那么明显,而你却会这么寸步难行,王爷自然会不让你管下去了。”
宋澈目光上下扫着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又没从过军。
“大人您打小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打个架都有皇上太后在后撑腰,当然不会有机会见识到这些阴私,反观我打小丧父,家里还有寡母弱妹,见过的白眼比大人您踩过的雪还要多,这些之于我而言,自然是不算什么了。”
徐滢捏了桌上一颗花生米进嘴。
宋澈想想她那个伯父,这处境倒也不难理解。心思回到正题上,再想起她刚才这番话。不由又凝了眉道:“照你这么说,我的目标还是只能放到卫所的指挥使们身上?”
徐滢笑眯眯伏在桌上,凑过去:“大人想知道?”
宋澈刚刚好些了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你爱说不说!”
“你许我个武举的名额。我就帮你到底。”徐滢嘎嘣嚼着花生米。
宋澈扫了她一眼:“你想应试武举?”
“我是将门出身,是官籍后代,怎么不能应试武举?”徐滢斜眼过去。
宋澈看看她那小身板儿,冷笑了一声:“有名额也不会给你!”真是无利不起早,难怪会主动要求跟他出来办差,竟是为了讨他的名额!休想!没有她难道他就办不成这事了么?
“来人!去请梁大人过来吃茶!”
徐滢道:“你这样不行。”
“我偏要!”宋澈睨着她。弄清楚到底谁是上官!
梁大将军招待好了不期而至的两位京官,心情很不错。正要往小妾处温存温存。突然间先前的仆从就迎面挡住了去路:“将军!咱们偏院里住的那两个人,他们恐怕不是什么兵部的差使,而是来头极大的人物!!”
“来头大的人物?什么意思!”
信息量太足。梁大将军没能立刻反应得过来,“你怎么知道?”
仆从只得又喘着大气再说了一遍,“小的刚才跟那几个差役套近乎来着,看到他们腰间的铜牌了!”
“铜牌!”
大梁官员的随从里只有侍卫才会用铜牌。别的是铁牌或木雕牌!差役用的是铜牌。难道他们是侍卫?
梁冬林既然能把周边关系经营得这么牢固,自然也没有蠢到太过份的地步。他回想起乍见宋澈时他那股慑人的气势,再想起人们对宋澈形貌的描述,心下也有些着慌,端亲王世子听说正是这“刘珍”这样的年纪,他上来就敢确衙署的大门,还真有几分王孙公子的气魄!
再加上仆从的回话,他心里就有点打鼓……
额尖上也有了汗。
正要多问几句。忽想起什么,掉头便往书房里猛冲。进门打开暗格一看,藏在里头的卷宗帐本竟然连张纸都没见了,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梁冬林慌了,五指都颤抖起来。
宋澈最近抓军纪正抓得严,这些东西不见了,那还有别的解释吗?!
来的人必定就是宋澈无疑!
他们私底下不把宋澈放在眼里是一回事,眼下被他捉到了贪赃的真凭实据又是一回事!
他是堂堂的亲王世子,是名正言顺的中军都督府管理军纪的佥事!
他就是放个屁他也得受着,莫说眼下罪证都已经被他拿到了手里!这就是当场把他五马分尸抄家灭族他也没处说理去不是!
“你可确定,看到的都是真的?”他嗓子发干地问仆从道。
“假不了!那牌子是赤铜造的,顶上团纹盘着好几条小蟒龙!上头还刻着几个字,小的虽不认识,但光看着这牌子就觉不是寻常人有的!”
蟒龙铜牌……那就错不了了!
“果然是他!”他额上冷汗倏地飚出来,“他们现在人呢?”
“大人!里面那位刘大人请您过去吃茶。”
这里正说着,又有小厮过来禀道。
梁冬林打了个踉跄,脸色都白了。
“大人,”仆从上前,眼露寒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依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给——
梁冬林肥脸剧烈颤抖,厉声指着他:“住嘴!你好大的胆子,他可是端亲王世子,是深受皇上宠爱的皇侄!我若杀了他,我梁家恐怕不止灭九族,就是十八族都要给灭了!”
“大人!”仆从道:“他们易容化名而来,谁知道他是亲王世子?
“而且他们只有八个人。这趟明摆着是冲着大人而来,现在拿到了证据,若是让他们见到大人,大人以为这辈子还能有翻天之日么?大人也不必真杀他,只要弄些迷药放到茶水里把他们弄昏,再丢出咱们地盘去打傻他们脑子,到时候谁知道是大人干的?”
梁冬林渐渐动容。
只要不伤性命,总是好说得多。
眼下去见宋澈是死,他打傻后再丢出去多半还有条活路,他还有大把荣华富贵没享,哪里想死?
他踱了两个圈,停在书案下,咬咬牙道:“村口王婆常做江湖人生意,去跟他弄点药效好的安神药。”
宋澈在正房里坐等商虎拉人回来。
女儿红的后劲有些足,他已微觉懒意,商虎许久没回,他更有些坐不住。
徐滢在旁摇着扇子,看那些帐薄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商虎回不回来,好像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宋澈觑了她两眼,没好气道:“把扇子还给我!”(未完待续。。)
ps: 哭!你们肯定觉得这章看得没劲了,我恨死了wps~~~以前用word都不会这么傻逼把批注附上来的~~~~~~~你们看在我这么二的份上,一定不要忘了投票宽慰我哦。。。。
另另另另通知:今天家人要动手术,上午去医院,如果回得早的话第二更会准时更,回得晚就看情况,最晚就跟第三更一起更~~~
075 他这么软
什么样的情况可以使宋澈调兵拿人变得合情合理呢?
当然只有身为皇亲的他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所以当徐滢看到梁家仆从拎着汤罐子往小偏院来送解暑汤时,就知道她猜对了梁冬林的心思。
他若不主动招认,就只有设法自保。可是凭他手上那么多的罪证,他根本已承认不起招认之后带来的后果。那就只有朝宋澈下手。只要宋澈不能开口指认他了,他才会变得安全。宋澈来廊坊没人知道,杀人灭口的成功率还是有一点的。
所以侍卫们当着梁家仆从露牌子出来其实是徐滢授意的。否则的话堂堂亲王世子身边的侍卫岂会有这么不小心?
宋澈得到徐滢的提醒,立刻也变得配合起来。
当笑成了菊花脸的仆从提着一大罐解暑汤到房里来,殷勤地劝着他快快喝时,他看到仆从微颤的指节,以及汤罐周边几颗粉末,两眼就现出了杀机。
徐滢在桌子底下扯他的袖子,一面笑呵呵将仆从挽到了门外。
屋里几个人趁仆从不备将汤水统统倒进了多宝阁上的坛坛罐罐里,然后一个个打的打嗝抹的抹嘴,看上去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就连宋澈都拿帕子仔细地印起薄唇下的一点茶水来。整得跟演技红透大江南北的小生似的。
仆从欣慰地拎着罐子走了。
何竟不知打哪抽出根银勺往盛了汤的罐子里舀了半勺出来嗅了嗅,又灌了不知几时捉进来的一只肥鹦鹉一嘴。扭头回来道:“下的是极强的迷药,并不是会致命的毒药。”
宋澈道:“叫个人去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何竟点点头,吹了声口哨。自己人却没动。
徐滢也不觉稀奇。
像宋澈这样的身份,身边岂能没几个影卫?按规矩,他应是配有六个影卫的,就算随班轮值,此时暗处也应该埋伏着有四个人。加上何竟他们五个,就是九个。生命安全是不成问题的,倘若梁冬林真敢下毒。那么她敢担保他不会留着脑袋到京师。
窗外有蛐蛐叫,何竟出去了一下回来:“梁贼的阴谋是打算将咱们喂下迷药,然后棒击后脑。弃去驿道洗清嫌疑。”
大梁军中流传一种刑术,用棍棒重击人后脑某个位置,可以使人心智受损,变得呆痴。
宋澈一只杯子被握成渣。他狠瞪着窗外:“派个人去追商虎。让他们在驿道等!本官兵今日非要拿到他谋害本官的真凭实据不可!”
何竟刚吹了口哨,有眼尖的侍卫就进来道:“门外来人了!”
说罢没有任何犹豫,脚一软就在瘫倒在桌子底下。
宋澈瞧见对面廊下飘过来的衣袂,也一把捞了徐滢在臂弯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一起带趴在地下。
徐滢猝不及防,胸脯压在他臂上,立即弹起来要换个姿势,被他死死按下。又瞪了一眼。
门外有了脚步声。
徐滢在桌子底下阴影里睁大一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连呼吸也忘了继续。
她的胸不但正好压在这兔崽子一截手臂上。而且还有一半刚刚好贴在他的手掌心里!虽然她是裹了胸没错,但裹过的胸它们还是胸,并不会变成没胸!
来到的两个人四处转了转便就站到门外去了,他们显然是来看守的。
宋澈其实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徐镛身子居然比他自己的要软很多。上次在龙舟赛河堤上拉他的手时他就有感觉了,这次又是,而且没想到他的胸比他的手还要软,——虽然说感觉上还是蛮紧的,但是却是那种又紧又软的感觉……难道他都不用扎马步练拳脚的吗?
这么花拳绣花腿的,还去考武举?
他有些鄙夷地看过去,哪知道正对上她一双要吃人的眼。
他也瞪过去,毫不客气。骗他的名额还敢瞪他!
徐滢吐了口气,微微扭头看了眼站在门下低语的两人,压低声道:“缩回去!”
宋澈扬眉,什么缩回去?
徐滢遂低头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他疼得倒抽冷气,把手缩回来。
徐滢冷哼着,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躺着。
宋澈刚要有动作,外头就有了声音:“人可都齐了?”
门下两个人连忙道:“回将军的话,一共七个人,都在。”
“怎么只有七个?还有一个呢?”这是梁冬林的声音。
“已经报了吴总管,正带人前后去查了。”
不见的那个正是商虎,屋里趴着的几个人立刻屏息装死。
有脚步声进来,径直到了宋澈和徐滢面前。然后便又有双手翻动衣袂的声音,完了一只手又伸到徐滢衣襟来。徐滢猛地弹起打了个嗝,突然大幅度的动作使得那只手立时弹开。然后就听梁冬林色厉内荏地道:“拖到车上,送出去!”
很快他们便被抬出门去,到了辆宽大的马车里,梁冬林也上了另一辆马车。
这么大件事,这么重要的人物,他是不可能放心交给他们去做的。
车轱辘一启动宋澈就睁开了眼睛,望向同坐在对面的何竟,借着车轮碾压路面掩护说道:“何竟去驿道打探看顾得全他们来了不曾,梁友去打探好他们下手的目的地,然后配合顾得全他们埋伏在附近。林琛出去传话给鹿甲他们几个,让他们派两个人回去取梁贼的罪证,剩下两人给我紧盯着梁贼!”
三人道了声遵命,便就立刻各取了把小刀,划开车壁底侧的蓬布,借着黑夜如魅夜一般闪身出了去。
车厢里只剩了两名侍卫与宋澈徐滢。
宋澈脸色还很不好看。他可不是人人都有胆子咬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咬过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这姓徐的竟敢咬他!
他又往徐滢瞪了一眼。
徐滢似笑非笑往他胸口溜了溜,眼里也有寒光。
即便是咬了他也难解被摸胸之恨,还敢瞪她!等下到底要不要搞点媚*药啥的喂了林子里的母狼,让它们“侍候侍候”他以解心头之恨呢?
对面两名侍卫斥侯术也是学得炉火纯青。见二人虽未开口却眉来眼去个不停,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多余。
——离驿道还有段距离,到底要不要先出去帮帮兄弟们的忙呢?(未完待续。。)
ps: 上一章改了一下,大概两点半左右修改的,之前订阅的亲重新下载看下吧,之后的就不用了。不在乎的就无所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