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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穗     天字嫡一号txt下载     天字嫡一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5 咎由自取

    她一个接一个地伏在地下磕头,伴随着啜泣的声音。

    她在以这样的方式给她台阶下。

    冯清秋也哭了,她被那人耍得好狠!

    “他说他姓云,是小侯爷的朋友!”她含泪望着程筠,选择了这样的称呼,“他有很多关于小侯爷的东西,扇面扇坠玉珮什么的都有!而且都是真的!”

    一屋人都有些错愕,宋澈往程筠看过来,程筠也变了脸色,凝眉望着她:“你可莫要执迷不悟血口喷人!”

    “我怎么可能血口喷人!”她咆哮起来,“我为什么要诬蔑你?那天我着人送冯家下人出去,丫鬟进来便递了枚你的玉珮给我,还约我翌日早上在伍门寺相见!我以为是你,但结果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

    她边说边从袖口里掏出枚玉珮拍在桌上:“你们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他的东西!”

    程筠率先拿起这玉珮来,只见常见的一枚翡翠珮饰,一面刻着几枝竹叶,一面刻着的正是自己作的两句诗,心下立时也不由大惊:“这确是我的!”

    宋澈和徐镛也皆都拿过去细看了几眼,程筠虽是后戚但向来以文士自居,平素所用之物也有讲究,这些可不正是他的独有标记么?

    ”这是怎么回事?”宋澈也看不懂了。

    他相信程筠断不是那种随意给女人——尤其是已婚女人传递东西的人,这东西一定不是程筠送给冯清秋的。那么冯清秋为什么会有他的玉珮?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玉珮是杨峻给她的?

    程筠深知事关重大,当下细细道:“从我手上出去的玉珮没有十块也有八块。大多都是我自己闲时雕来玩的,有时候遇到脾胃相投的人就送了出去。这块玉我记得是送给了余蝉兄——”

    “哪个余蝉兄?”

    “三年前从江南进京来的琴师柳余蝉,他在京师算是小有名气的!”

    程筠目光炯炯望着他们俩,“当初我还提出要介绍他来拜见小王爷,只是小王爷对此不感兴趣也就作罢了。但是此人一向如同闲云野鹤,从不理会官场与朝廷之事,而且与这画像上的人并不相像。他怎么会是杨峻?”

    “他既会易容,想来扮成别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徐镛道。

    程筠摇头,“他的脸应该不是假的。我记得去年夏天与他在护城河畔弹琴论道,天热得我们彼此都洗了好几次脸,如果他的脸是假的,怎么经得起这样洗?”

    这么说来竟是很对。

    宋澈与徐镛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冯清秋:“当时他都拿了些什么东西出来。你还记得吗?”

    冯清秋到了这会儿,哪里还敢抵触?咬唇想了想,便说道:“我记得有把写着《满江红》的竹骨折扇,一幅四开大小的《五女游春》,还有一篇临摹的《东亭序》,此外还有块飘着橙色的田黄石,还有两三样小件的平常的玩物,记不清了。”

    程筠目瞪口呆。已禁不住站起身来:“这些都是我赠与柳余蝉之物!”

    宋澈凝眉:“你确定?”

    “我肯定!”程筠掷地有声地道,“尤其是那把折扇。那是我去年腊月里才送了给他的!”他声音里带着几许寒意,仿佛人也跟着才从腊月里走过来,“但我却不知道这些为什么会落到杨峻手里,这杨峻究竟跟他是什么关系?!”

    徐镛温声道:“小侯爷能不能提供这柳余蝉的地址,我这就让人去拜访拜访他。”

    “当然可以!”程筠眉头紧拧着,说着便着人拿了纸笔,写了两行字给他,“上个月初九我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是在这户楼里当琴师的,你这就可以去看看!”

    徐镛与宋澈对视道:“咱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且让苏靖带两个人悄然去走一趟的好。”

    杨峻太过狡猾,他既然指使冯清秋来挑拨徐滢和宋澈,难保他没有派人暗中盯她,若是让他察觉他们有了动作,则难免会坏了计划。

    宋澈这里派了苏靖出去,屋里倒有片刻静默下来。

    宋澈与徐镛思虑的是柳余蝉与杨峻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而程筠却是满脑子的不可思议。本来刚才听说杨家的嗣子就是侵吞卫所的案犯时他就已存了不少震惊,因为他腿上的毒也极可能是当初杨峻留下,因此打定主意要旁观这案子究竟怎么破。

    到此时线索忽然又拐到了他头上,这令他不能不生起满腔的戒备之心,宋澈他们俩虽然不至于怀疑他跟杨峻有勾结,但如若柳余蝉当真就是杨峻,又或者他们确定是一伙的,那他在与他交往的这两三年里,他究竟成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自小律己,从不过问朝堂之事,相信是没有让他挖到什么机密的。

    但他竟然隐藏得这样好,令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的目,却是让人不由心底发寒。

    而他居然还拿他的玉珮去引诱冯清秋……

    他不由往呆站着的冯清秋看去,对方也正在看他,眼底里有着他看不懂的漠然与恨意。

    “在伍门寺,他还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这时候,宋澈又开了口,朝她问起来。

    冯清秋咬唇收回目光,掐着手心道:“他只告诉我,我如今这处境都是徐滢害的。”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

    徐镛紧接着她的话尾说道,“你这种人,跟冯氏并没有什么两样,不管自己遇到了什么挫折,永远都认为是别人的错。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你婚前一面追求着别人,一面又跟崔嘉私相授受让冯氏母女捉到了把柄,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冯清秋张大眼看了看程筠,脸色忽红忽白,然后攥紧裙带死命地瞪着徐镛。

    徐镛又说道:“你以为玩的一手好瞒天过海,其实在场的人谁不晓得?从来没有人跟你过不去,只有你打生下来瞧不起别人,你落到这样的境地,全都是你咎由自取。今日若不是你起心害人,能被我们这般拿捏吗?”

    ————(未完待续。)

    ps:  推平仄客的文文:《妻在上》

    血仇已报,亲孝已还,国朝渐稳。

    她这一生没有可悔,也没有多少遗憾

    然而……

    当她有机会再活一次时

    人人在她背后暗骂道:呔!奸臣妻!

    于是,郑衡笑了笑:呵呵。——我就是喜欢你们背后骂我,还不得不一脸恭敬地夸奖我……

376 现在晚了

    冯清秋目瞪口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和窘迫过,他们这是公然在欺侮她吗!

    “我几时跟崔嘉婚前私相授受?你们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婚前跟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休想往我身上泼污水!”

    她气急败坏地说道。一面愤然转身往门外走去。

    然而当她开了门,一腔怒火却又瞬时僵在了脸上!

    门外崔嘉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与这门廊一并早就存在。

    她的心忽然就慌了,崔嘉怎么会在这里?他来多久了?他知道了多少?

    她张张嘴,忽然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去伍门寺,是去寻别的男人?”崔嘉望着她,那目光深邃到让人害怕。

    冯清秋不觉往后退了两,根本已不知道怎么回答。

    崔嘉跟着走进来,紧扶着剑柄到她面前,目光略一扫屋里众人,最后停在程筠脸上,接着道:“我不相信一个陌生人就能把你挑拨得有敢向端亲王府下手的胆子,你之所以这么做,其实还是因为他对不对?!”

    “不……不是!”冯清秋摇着头,这样的崔嘉让她有些惧怕,印象中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冷漠强硬,他一向是窝囊而无用的!这样的他令她没有办法说实话。“我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怎么会那么介意如今的处境!”

    崔嘉再往前走半步,瞪着双眼咬牙望向她。“你如今的处境怎么了?你是有多么不愿意当我的妻子,多么想要离开我去寻找别的人!我把我所有全部都给了你,我的钱。我的人,我的心,你就这么不屑一顾?!你的良心都去哪儿了!”

    他开始咆哮,五官面孔也扭曲得变了形。

    不光是冯清秋没见过这样的崔嘉,就连宋澈程筠他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崔嘉。

    眼前的他就好像是抛却了原先的皮囊,重新又变了一个人。

    程筠还好,到底不是那么促狭的人。宋澈却索性袖起双手看起热闹来,徐镛沏了两杯茶给他们,闲适之下又略有几分黯沉。

    满屋子的人都成了看客。但崔嘉眼里已完全没有了他人,冯清秋则是已无暇顾及。

    她完全已想不出办法来解困了,她完全没想过崔嘉会跟过来!

    她真的慌了,事到如今。她跟杨峻接触的事必定瞒不过去。他们到时一定会拉她出来指认的,冯家绝不会原谅她,崔涣还要借这个案子巴结王府,而且他们早视她为眼中钉,也不会再容下她的!她算来算去身边统共也只有个崔嘉了!

    难道现在她连他也要失去吗?!

    她气血一涌立刻上前捉住他的臂膀:“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

    “现在才解释,晚了!”

    崔嘉将胳膊一甩,看她跌倒在地上。指着她,眼泪顺着瞪圆着的眼角滚下来:“你既然那么不想留在我崔家。那你就走吧!我会写休书,让你得偿所愿!”

    “崔嘉!”冯清秋嘶喊出来。

    崔嘉含泪瞪视了她一眼,紧握着剑柄,抬腿大步跨过了门槛。

    “崔嘉!崔嘉!”

    她追随他的脚步扑过去,但是被屏风脚一绊,人又跌倒在地下了。

    她曾经幻想过一百种与他脱离关系的办法,但从来没有想过会以今天这种方式呈现,她从来都把他当作身边的累赘,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如此不堪他断然离去带来的重负!

    她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十指紧紧地握成拳头在齿间啮咬,痛哭的声音像涌动的潮水,不停地拍打着人的耳膜。

    徐镛叹了口气,望着宋澈,宋澈抱胸挑了挑眉,给了侍卫一个眼色,侍卫便就会意地出去追了崔嘉。

    这里徐镛又指着司音,示意她把冯清秋扶起来。

    司音也是满腔哀恸,劝慰着冯清秋几句她不动,她只好强行将她拉了起身。

    冯清秋背对着他们起了身,然后转过来,一张脸苍白到在灯光下有些糁人。

    徐镛道:“你今儿出来之前,可曾告诉过别的人?还有你坑世子爷这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冯清秋两眼无神望着他们,并没有说话。

    司音连忙代答:“回徐将军的话,奶奶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奴婢与全贵,再没有别人知道的!就是方才出来,也是假称去冯家才出得来!”

    徐镛与宋澈对视了眼,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崔大奶奶如今是想破罐子破摔呢,还是想将功折罪?”

    冯清秋猛地抬头。

    司音连忙跪下:“请将军开恩指条明路!”

    徐镛看了她一眼,又望着冯清秋:“崔大奶奶给句话吧。”

    司音怔住,扭头去看冯清秋。

    冯清秋神色略动,几次张嘴,却都说不出话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将功折罪?!

    “我们今天的目的,想必你已经很清楚,很简单,我们要捉拿钦犯并不是非得靠你,但如果你能主动配合,那么不但冯家不会有事,崔家也不会为难你。”徐镛道,“现在就看你打算怎么走了。或者,你还挺喜欢跟朝廷钦犯共谋大业的?”

    冯清秋苍白的脸又涨红了,她冲上来道:“我根本就是被骗的!”

    “那你现在要不要为了自己而反过来骗骗他?”徐镛道。

    “怎么骗?!”她胸脯急速起伏着,不知是因为急迫还是激愤,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了。

    “假装你计划成功了。”徐镛定定望着她。

    冯清秋屏息着,突出的眼珠似要瞪出眶来。

    楼下崔嘉被侍卫堵在走廊里,脸上一片灰败。

    “崔公子就算是不为大奶奶着想,也该为崔家上下想一想。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若就这么冲出去,若是让对手瞧见,岂非正弄得亲者痛仇者快?你或许不在乎自己,可是你的母亲呢?她可是为你操碎了心,而你的舅舅前不久也才拨了两间铺子给你让你振作。”

    崔嘉睚眦欲裂,半晌也没有动弹。

    他脑子里乱极了,像是塞了一整腔的麻团,他已经顾不上别人,什么崔家,什么父母,什么亲戚的期望,冯清秋是他一直的理想,可是他的理想破灭了,他哪还有精力顾得上其他人?

    他绕开侍卫,举步又往前。

    侍卫在他身后转身道:“我听说,崔公子醉酒夜归那天夜里,乃是跟一个姓云的人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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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要去扫墓,等清明过后更新时间会尽量固定在早7点晚16点,么么哒~

    .(未完待续。)

377 不大相信

    姓云的?崔嘉停住脚步。

    侍卫又说道:“大奶奶去幽会的这个人刚巧也姓云,崔公子真的不想弄清楚此人到底在你们夫妻间做了什么?”

    崔嘉倏地转身,两眼似要把侍卫给盯穿来!

    宋澈这里等到冯清秋他们离去,见前去打听柳余蝉的苏靖还没有回来,便就起身先回府。

    他们到府的时候徐滢还歪在床头看话本子,听说他们一行回来,立刻从床上蹦起来了。

    到了书房把来龙去脉一说,她也点起头来,本来约冯清秋出来就是为了诱出杨峻,崔嘉这一来,反倒促使事情变得更容易了,只要风声不走漏,她敢担保杨峻还会跟冯清秋联络的,而不管冯清秋怎么选择,实际上杨峻只要一出现,都是逃不脱他们掌握了。

    “不知道她回去后崔嘉会怎么样?”她问。

    “崔嘉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就冲他对冯清秋的执着,理应不会坏事。”徐镛颌首,“这小子也是得栽几个跟头才清醒得起来。”说着他冲她笑了笑,这两年的经历与沉淀,使他看上去越发像个胸有丘壑的男子了。

    徐滢对他们办事自是放心。

    这里正要琢磨下一步,苏靖却是快步回来了:“爷,那户人家说这姓柳的半个月前就已经走了!而且也并不知去向!”

    几个人闻言又是一愣,徐滢望着程筠:“小侯爷可还有此人别的落脚地址?”

    程筠想了下,立时提笔把他所知道的关于柳余蝉的所有居处全写了出来。“我与此人从未谈及过琴棋书画以外的其他,因此从未想过他竟然与钦犯有染!这是所有我所知道的他的居处,你们可以即刻派人过去搜查!”

    宋澈没说二话。立刻唤了商虎进来下去办事。

    徐滢凝眉想了想,说道:“照你的说法,这柳余蝉不大像是杨峻易容的,既不是他,那他又会是什么人呢?”

    程筠也是不解。

    宋澈冷哼:“八成是为了利益而结合的一丘之貉!”

    徐滢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虽然她也觉得这姓柳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但是要说是乌合之众。恐怕不见得。程筠也不是傻子,姓柳的能跟他做上数年的朋友,必然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难道除了杨家。还有哪家也出了败类?

    这么一想,这大梁大户人家里出的败类还真多呀。

    众人再议了会儿便就各自回府了。

    程筠心怀着千头万绪,哪有什么睡意?直到天亮才浅浅眯了会儿。

    而王府这边因为要假装冯清秋计划成功,是夜不免捣鼓出一些动静。

    宋澈回来的时候是被徐镛与程筠铁青着脸色“押”回来的。于是他走后徐滢自然也该与宋澈“理论”一番。这夜开始宋澈就又搬到书房去睡了,徐滢也连日不见客,于是终于有风声传了出去,甚至都有人看见她眼眶红红地往娘家去了。

    加之徐镛在衙门里任谁打招呼都没个笑脸,几日里发酵下来,端亲王世子夫妇之间出现了嫌隙的传闻终于满天飞了。

    为了演得更逼真,几个人连端亲王以及杨氏都没有告诉,于是接连几日端亲王脸上都忧愁不断。跟皇帝喝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皇帝当然也从太监们八卦里察觉到点风声,但在他看来宋澈就是喝个花酒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这徐滢醋劲也太大了。

    当然,这种话他当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太容易落人话柄,而且,也很容易令皇后找他谈心。

    不过他很怀疑宋澈是不是真有那个勇气在外寻花问柳?毕竟他连看个春宫都觉得好羞耻……

    端亲王虽然也觉得这种事并不那么要命,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他们俩自有他们俩的相处规则,不是旁人可以拿理论去左右的,所以也还是有些忧心,万一他们这一闹别扭,徐滢不给他生孙子了咋办?还有万一因此落下心结从此真的夫妻不睦怎么办?

    让宋澈纳妾怕是不可能吧?不纳妾就只能指着徐滢生,她要是不生,他还能去逼着她生不成?

    因此几日里饭茶不香,弄得中军营上下也是气氛低沉。

    杨氏当然更是操心。

    但杨沛却淡然若素地劝她不必多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杨氏也只好装作无事。

    杨峻这里观望了几日,迟迟也没有示下。

    范舟这日便就寻到了在房里看书的他,说道:“瞧着倒是像真的,只是效果并不如想象中好。”

    杨峻道:“那是因为冯清秋寻的是娼妓。”他啪地合了书,交合十指搁在腰腹间,锁眉望着窗外:“我怎么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范舟想了下说道:“三爷的意思是?”

    “你去拷问过那娼妓没有?”他问道。

    “当天夜里便去捉来问过了。”范舟道,“那娼妓似乎吓得不轻,身上还有各种红痕,她也亲口承认跟宋澈有过肌肤之亲,还说是冯清秋给他下了药之后才让她去的,就宋澈那炸毛狮子的德性看来,并不像是假的。”

    杨峻松开十指,站起来,“怎么会这么顺利?冯清秋使的又不是什么很高明的法子,就算宋澈会上当,徐镛也不可能会上当,何况后来还说有程筠在。他们刚刚好离开那段时间,冯清秋就得手了,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吗?”

    范舟有那么片刻没有说话。

    事情的确是凑巧了些,可是不能因为凑巧就否定它全部的合理性。

    “对了,还有崔嘉又是怎么回事?”杨峻忽然又转了身,“为什么他会跟冯清秋一同出现?”

    “他是尾随冯清秋去到西湖楼的。”

    范舟道:“我已经着人偷听过崔家小厮的谈话,原来崔嘉是因为听说程筠也在西湖楼而跟去的。到得那里便就跟冯清秋闹翻了脸,这些我们的人在门外都亲眼所见,只是后来王府的侍卫约是为免他把宋澈的丑事张扬出去,所以又下楼截住了他。”

    “你们听到侍卫跟他说什么了吗?”他问。

    范舟略顿,摇头道:“没有。”

    杨峻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没听见,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就是这么回事?”

    范舟无语。

    杨峻面色凝重望着窗外:“所以,还是得把冯清秋给逼一逼才行。”

    ——————(未完待续。)

378 你们说谁?

    冯清秋夜里出门的事到底还是惊动了崔夫人,但是夜看到她与崔嘉一块回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翌日早上她来晨省的时候提了一句,见冯清秋格外顺服,便连剩下的那点不爽也消去了。

    冯清秋却远没有这么轻松,虽说崔嘉是跟她一块回来的,可他与之前判若两人,让人完全不能亲近。她不知道自己是心虚还是害怕,又或者两者都有,原先那副不安于命的心思也全然不见了,——在她涉嫌与钦犯勾结的罪名之前,她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争强好胜呢?

    她诚惶诚恐,比任何时候都安于做个贤淑的妻子和孝顺的儿媳,可她不知道崔嘉怎么想的。

    他说要写休书,当然在赐婚的前提下他这道休书没那么容易写的,但是他的态度让她心寒,她这辈子最有安全感的便是崔嘉,他对她的感觉便是哪怕她变成徐冰那样的人他也会对她不舍不弃,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执着,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无所顾忌地讥讽奚落他。

    她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会把越忠实于自己的人和物越往死里蹂躏,但她正是这样做的。

    这或许是她娇纵的地方之一。

    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会对她这么冷漠——打从回来到现在,三天过去了,他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没正眼瞧过她一眼,虽然没有刻意回避她,但也没有主动往她靠近过哪怕一步!

    她忽然觉得这院里就空荡起来。

    从前她漫不经心的时候。他似乎随时都在,她起床他会给她递衣裳鞋子,她梳妆他会在旁边给她拧帕子。她出门他会站在帘栊下静静等她,哪怕她生气的时候,她也总是能感觉到他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望着她,所以她也会故意地说些伤人的话让他听见。

    那时候她喜欢看他受伤着急,喜欢看他气怒却又拿她毫无办法。还有她被他气到的时候,故意落泪伤心,等他又回转头放下身段毫无尊严地来哄她。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她盯着院门就是一天半天,总期待他冷不丁地就会在那里出现,但是她把眼睛望穿。他也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她觉得他有没有在外头胡来过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发现她失败到竟然连一个死心踏地待他的人都保不住!

    她多么失败……

    这几****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终于连崔夫人也看出不妥,她虽然对她颇有不满。却不希望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于是把崔嘉叫过来问:“你们又吵架了?”

    崔嘉觉得心里有刀子划过,但深吸一口气,他却幽幽道:“没事。”

    崔夫人也只有叹气。老话果然说的有道理,强扭的瓜不甜,倘若真的过不到一起,那就找找机会去禀禀皇帝吧。皇帝向来讲道理,也许不会想看见他们变成仇家?

    但这话说来又还早,听说崔涣打算跟宋澈办案。且看看弄得怎么样再说吧。

    她心疼儿子:“好好做你该做的事吧,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崔嘉怔怔望着她,埋头出了去。

    程筠花了两日时间梳理得来的所有讯息,终于接受了柳余蝉很可能就是杨峻或是跟他有勾结的事实,内心凌乱之余深怕程笙在外也受人利用,遂把这事也告诉了他。

    “我本以为我当个富贵闲人便可远离这朝堂浑水,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盯上,可我就是不明白,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程笙瞠目结舌半日,万没有想到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在他们身上,难道他们不是只用当个称职的纨绔子弟就好了吗?

    他望着立在石阶下回头的程筠,说道:“莫不是想从你这里套取什么机密?”

    程筠摇摇头,“他知道我不过问不该过问的事情。我想他也没那个功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管他是不是杨峻,最起码他知道我曾经被杨峻所伤,我不会放过他,他为了自保,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程笙就不明白是为什么了。毕竟他跟柳余蝉不是那么熟。

    程筠也静默下来。

    一墙之隔的天井里,程淑颖正与沈曼在种花。

    一排五六个花盆,种的全是兰花。

    沈曼倾身望着花苗,就像座雕像一样维持好半日没动了。

    程淑颖戳戳她:“你怎么了?”

    她蓦地回神,快速地培了两把土,又背转身去了拿花苗。拿着拿着她又停下来,对着地下出了半日神,然后忽地站起来,洗了手,往月亮门走去。

    程筠二人走着走着就见着从隔壁走出来的她,不由在合欢树下停了步。

    沈曼笑容有些不那么自然:“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在隔壁都听见了。”

    程筠也笑应道:“说些闲事。”

    沈曼顿了下,又说道:“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一个叫杨峻的人?”

    程筠默下来,凝望她:“你认识?”

    “不,”她笑一笑,“我只是听说过,曾任国子监祭酒的杨若礼老先生,有个嗣子似乎叫这名字。”

    “正是。”程笙忍不住抢先道:“没想到你还认得这号人物,这些年见识没白长啊。”

    沈曼笑睨了他一眼,说道:“你忘了我父亲对大梁名士都很祟敬吗?我自幼随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地自然知道。”

    程笙深以为然。

    “不过,我听说他这位嗣子不是早就过世了么?”沈曼忽而又幽幽地开了口,“我父亲说他死去十余年了,怎么,你们又提起他来?又或者,是别的同名同姓之人?”

    程筠微怔,沈曼向来恬淡温和,虽然聪慧却又锋芒不露,他是极少见她会关注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的。他本能地想告诉他实情,但是杨峻毕竟又是钦犯,她一个闺阁女子是不必知道这些的。

    因此他温声道:“我对江南杨家的杨峻不熟,这个杨峻,只是同名同姓的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说完又主动地岔开话题:“这么大晴天的,你们不出去逛逛,窝在隔壁在做什么呢?”

    沈曼只好道:“我院子里几盆墨兰太满了,正想疏几盆出来养着。”

    ————

    去了乡下,第二更要晚上了~

    .(未完待续。)

379 探询究竟

    正好程淑颖也出了来,相互间寒暄了几句,程筠便就使了个眼色给程笙先离开了。

    程淑颖疑惑地道:“姐姐跟他们说什么呢?”

    沈曼对着他们背影静默半日,这才回转身望着她:“没有什么。”

    说完抬步往自己院子里去。只是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说道:“你什么时候去杨家,我也跟你去串串门?”

    这有什么问题?程淑颖满口答应:“昨儿徐伯母还问姐姐好些日子没去吃茶了呢。”

    沈曼点点头,竟然也没有应她一句,便就回了房。

    程筠与程笙在门廊下议了半日,也并没有议出什么头绪,见着太阳渐晒,便就转进了书房。程筠先着郑际在门外把守好,然后进门打开柜子,把昔年柳余蝉所赠他之物悉数抱了出来。“这些东西我接连看了几日,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不知道你能不能启发我些什么?”

    自打知道伤他的人就是与打朝廷屯田主意的案犯,而且还确知是来自杨家的逆子,他的心里就没有平静过。腿上的毒折磨了他十来年,他也寻了这仇家十来年,现在终于有了目标,因而心里的激动并不比宋澈他们少一分,这些年来的点滴竟然也全都浮现于眼前。

    程笙看着这满桌子摆的字画骨扇等物,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异常。一样样拣出来看了看,最后也跟程筠摊了手。

    程筠展开其中一幅扇面看了看,如此看着他的程笙却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有了!小王爷那里不是有那杨峻的手迹么?这些字画既是出自柳余蝉,那你拿过去跟他比对比对,不就能确定他们俩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吗?”

    “正是!”程筠蓦地击起掌来!说着一面七手八脚地收拾起东西。然后道:“我这就找他去!”

    程笙连忙叫住他:“我也随你去!”

    沈曼回到房里枯坐了一阵,拿起枕畔书来看了两行,又拿起笸箩里针线做了几针,到底觉得浑身似是长了针芒,没有一刻是舒服的。

    丫鬟抱了捧牡丹花进来插瓶,见她神思恍惚地直以为她生病,抬手覆上她前额却又觉正常。便道:“想是昨儿半夜里那场雨下的扰了清梦,我这就去沏碗参茶给姑娘提提神。”

    她也没说什么,手里纨扇执起又放下。最后站起来,走到窗边半探出了头道:“大爷他们在哪儿呢?”

    廊下正翻着手绳玩的两个小丫鬟连忙笔笔正正地站起,同声答道:“听前面的如儿方才说,大爷二爷出门往王府去了。姑娘是寻大爷有什么事么?”

    “哦。无事。”

    她收身站回来。盯着帘栊下的半人高青花瓶望了会儿,呼吸几起几沉,最后折回窗前,往外道:“去告诉秋痕,就说我想去王府看看世子妃。”

    小丫鬟们撒欢跑去,沈曼凭窗站了站,也回到镜前来梳妆。

    今儿宋澈休沐,宋澈正跟徐滢在院子里铺了软垫。让阿陶坐在上面晒太阳。

    夫妻俩一人占了张躺椅,吃着瓜子喝着茶。一点儿也没有被外头事扰到心情的意思。

    这里听说程筠兄弟俩都来了,近日里忙着跟徐滢演戏的宋澈就本能地跳开了三步,一片瓜子壳粘在他下巴上,阿陶爬过去抱着他小腿儿,热心地想要帮他塞回嘴里去,当然,被他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掉了。

    徐滢见程筠一脸凝重,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让厉德海引了他们去书房,自己仍带着孩子晒太阳。

    阿陶已经快半岁了,现在很能认得清谁亲谁疏,她可不能疏忽了对他的关爱,免得将来他也变成什么心智不全的人。

    宋澈他们这里进了书房,程筠走前,程笙随后便关了门。

    等他们把来意一说,宋澈也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惊讶了,连忙猫到里间从暗格里把当初杨峻写给宋鸢的那封信取出来,摆到柳余蝉所写的扇面前一比对,众人的脸色便就又渐渐松散下来了。

    两方的笔迹,全然不同。

    “看来并不是同一个人。”程笙凝眉道,“如果不是他,那这个柳余蝉,他到底会是什么人?大哥所赠他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在杨峻手上,为什么侍卫们去找他的时候偏偏他又提前走了?”

    “只能说明他虽然不是杨峻本人,却绝对是他的同伙无疑了。”程筠道。

    他拿起那封信:“杨峻与朝廷与王府可没有什么直接仇恨,他之所以会有胆子对朝廷的军队下手,我想这背后应还有同谋。像他这样越是把自尊心看得重的人,越是会想要出人头地,他们针对朝廷的阴谋,也许不是简单的复仇。”

    “无非是想整垮大梁自己当皇帝而已!”宋澈冷嗤着,顺手抓了桌上一只瓷青蛙咯吱捏碎了,“这些人,满心以为当了人上人,就真正出人头地了,也不想想,一个国家这么容易被几条蛀了那还了得?!真当我们这些领军的是吃素的?!”

    程筠扬眉无语。

    程笙道:“那总得快些把这人捉到才成吧?”

    捉不到人,杨家那双娃儿便解不了毒,他们解不了毒,那程淑颖跟杨叶枫这婚事兴许还得往后拖,他们这一拖不要紧,到时候冀北侯夫人逼婚的矛头就直接转向他们兄弟来了。这个案子跟他虽然没有直接关系,那也是间接相关的呀!

    “人当然是要捉的!”宋澈没好气地瞪着他,“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就知道催催催,也没见献出个有用的主意来!

    徐滢说杨峻一定会去找冯清秋,这都三天过去了也没有听见任何风声,都不知道他这假装跟老婆吵架的戏码还得唱多久,他心里也是早就把这姓杨的狗贼暗骂了一百遍,就差没做个小人扎针放角落里了!

    他们这里发愁的时候,沈曼已到荣昌宫来了。

    徐滢望着她笑:“今儿人倒是齐,只差个颖姐儿没来了。”

    沈曼微笑抚抚阿陶的头发,没有接话,等到徐滢伸手请了座,她这里才一面道着谢,一面浅浅笑道:“我也是看天儿好,想着过来看看小王孙。早知道他们急匆匆是往这儿赶,定然叫他们等等我了。”

    _______

    对八起,这么晚~~~~~~~

    .(未完待续。)

380 试探虚实

    徐滢笑着,请了茶,顺眼打量她面色,只见恬淡中还带着一丝困倦,遂道:“怎么,这两日没睡好?”

    沈曼下意识地抬手抚抚脸:“昨夜里风雨,被惊醒了,看了会书才又睡着。”又笑道:“我这浅眠的毛病却是自小就有,就是不下雨,平日里但凡有些响动,我都是会醒来的。所以我父亲在时就告诉下人们,但凡我熄灯了,便都不许发出什么声音。”

    徐滢想起宋澈对沈大老爷的评价,不由道:“令尊真真疼你。”又道:“你也很值得。”

    宋澈可不是经常称赞人的,能得他一句好评价的真是少之又少。这沈大老爷自己身子也不算好,心里还时刻挂着女儿,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父亲也足够称职了。她思念父母而不愿出嫁离开沈家,似乎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

    沈曼将拈在手里的一朵落花停下,说道:“我没有兄弟,家父在我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也得亏于他的悉心爱护,才使年幼丧母的我在沈家受到百般优待。外人所看到的我的好,都是源自于家父对我的引导教育,而非我本身与生俱来。

    “所以但凡有人谬赞于我,我也是不敢辞的。”

    说完笑一笑,又道:“也不知道旁人心里觉得我自大没有。”

    “自大是没有,倒是觉得很乖顺。”徐滢也笑道。她所见过的这些大家闺秀,能做到沈曼这样的也不太多。虽然她私底里觉得她们这些人太过守规则而显得无趣,但毫无疑问,一个知恩图报而且聪慧的女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

    当然。除此之外又还有些叹惋她不想嫁人的因素在内,这样的女孩子,难道不该有个好归宿吗?

    这里吃了一轮茶,又寒暄了几句家常,沈曼盯着仰躺在软垫上吃脚趾头的阿陶看了会儿,忽然就说道:“我听颖丫头说,杨家一双孩子中的毒十分严重。也不知道找到凶手和解药了没有?”

    徐滢听到这里便把话头咽了一咽。

    杨峻与沈曼的母亲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后来才造成杨若礼的死亡,这段算是杨沛至今也不愿回首的过往。她不知道沈曼知不知道这些。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母亲曾经婚前与人私通苟合,这总归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污点。

    她说道:“说是江湖人投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凶手?不过如今请了太医开药调理。目前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但还是盼着早日捉到凶手拿回解药。那才叫彻底安心。”

    沈曼点点头,望着前方喃喃道:“能向无辜的稚儿下手,这心肠也叫做歹毒了。”

    前方阿陶在捉着面前小丫鬟的头发玩儿,小丫鬟被抓得疼了,蓦地低呼起来,画眉连忙拿了只玉螳螂引开他的注意力,他这才捉着螳螂研究起来。

    小丫鬟折了两枝茶花插在小瓶里走过来,摆在她们俩中间的茶几上。

    沈曼又笑道:“这十八学士倒像是我笙表哥花圃里的品种。”

    “这你也认得?”徐滢笑道。

    “这带金边的品种产自云南。是从我母亲处移过来的,也是家母的一位故友相赠。”她说道。然后抽出一枝来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又随意地插回花瓶里。

    徐滢听到这话猛地抬了头,“故人?”

    “嗯。”沈曼垂眸端了茶,拢起嘴来轻轻吹着,却又不把话往下说了。

    徐滢凝眉望了她一会儿,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母亲的故友送了她来自云南的茶花,而且她母亲在出京嫁去湖州之前还特地往这人的居处送了茶花去,结合时间段看,这“故人”除了杨峻还会有谁呢?

    难道沈大太太跟她说过这件事?

    但细想之下又不可能,卫家当初花了多大功夫才瞒下桩丑事,到如今连程家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可见这件事瞒得极紧,卫二若是那种会随口把这种事放在嘴上的人,沈曼在沈家的地位怎么可能会有今日这般?

    但她静默了片刻,仍是试探道:“你方才怎么忽然问起杨家孩子的病情来?”

    沈曼笑了下,“我是看到阿陶才想起来的。”说完又默了默,再道:“孩子们的病不好,颖丫头的婚事就得往后拖。我自然也是关心着的。”

    说的在情在理,徐滢却觉得她有几分欲盖弥彰。

    她想了想,笑说道:“伤害杨家孩子的人名叫杨乘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乘云是杨峻的表字。

    “没有。”沈曼平静地,慢慢啜了口茶,捧在手里,两手稳得像是空中有什么东西钳住了她一般。“我认识的杨家人,只有徐伯母,杨先生和夫人,以及枫少爷,再多的,便就是那两个孩子罢?别的人,我竟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呢。”

    徐滢扬唇:“可是我从来没说过这个杨乘云,就是杨家人啊!”

    沈曼略顿了顿,扭过头来笑道:“但是我也没有说,世子妃口中这个的杨乘云,一定就是杨先生的家人啊!不管他是哪里的人,总归是姓杨的罢?反正除了江南杨家的人,别的杨家人我是不认识的。”眉眼里还略带着一丝俏皮,简直让人心放软。

    徐滢便就有些迷惑了。

    她本来是想试探试探她到底知不知道杨峻这个人的,如果她知道,那么起码有一半可能知道杨峻与卫二当年的事。可是她简直表现得无懈可击,让人完全无从猜测。

    她不死心:“不知道令堂可曾跟你提过那位送她茶花的友人来历?”

    “没有说过。”沈曼又摇头,“家母只是无意间跟我说过这个。”说完她盯着前面茶花树看一会儿,又道:“但是我极讨厌这种花,因为我一闻到它的味道我就想吐,所以家母过世之后,家里的茶花都拿来送人了。”

    徐滢又讷了讷。

    卫二过世后,她钟爱的东西不是都应该好生保管吗?怎么反倒送人了?

    “你送的?”她问。

    “是的。”她利落地答,“现在沈家并没有人种茶花。”

    徐滢无语了。

    这可真像个被宠坏了的娇小姐说出来的话。

    ——————(未完待续。)

381 是何用意?

    书房这边宋澈他们几个喝了会儿茶,程笙就说道:“再不行就张贴告示吧,都拖了这么久了,还计较什么面子不面子,把人抓到才要紧。”

    自打王府那事儿一出之后弄得他都有些心惶惶,不是害怕什么,而是觉得在大伙这么努力向上抓贼的情况下,再跟宋裕结着伴出去风流快活显然很不合适。留在家里又被催婚,他真是烦死了这样的气氛。

    程筠斜睨他道:“要贴告示还用得着等到如今?”他是知道宋澈心里憋着的气的,卫所里不知道多少人当他是个绣花枕头,他如今是咬牙要办下这个案子为自己正名的,否则的话皇帝和太子一声令下,哪里还用他操什么心?什么杨峻马峻都插翅难逃了。

    也之所以因为如此,才不能贴告示,因为一旦贴了,就不能不让亲军十二卫参与插手了。

    到时候辛苦了这么久,宋澈还是捞不着什么好。

    宋澈扫他们兄弟一眼,并没有做声。

    程筠在维护他的面子他是知道的。

    但他总觉得还有别的法子,虽然他一时间想不到。他决定回去跟徐滢商量一下。

    “这事就议到这儿吧,今儿休沐,没有急事我就得进去陪儿子了。”

    程筠二人十分知趣,随即就揖手告辞。

    宋澈送他们到门口,回到内院,才知道沈曼也来了,只得又折回书房。

    徐滢与沈曼说了这会子话,心里已有了主意。沈曼再顺着这话题往下说的时候,她只是微笑不做声,要么就是直接岔开话题。沈曼也心领神会地打住了话题。最后吃两样膳房新送来的点心,便就起身告辞了。

    徐滢照例让侍棋代送到宫门口。

    宋澈后脚走进来,坐在原先他坐过的位置便说道:“她今儿怎么一个人来了?”

    徐滢抚着指上的玉戒望着门口,似笑非笑道:“我若说她知道了杨峻与她母亲那段事你信不信?”

    宋澈目瞪口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她母亲为什么要让她知道?“我不信。”

    “不信也得信。”徐滢慢慢敛了笑容,忽而望着他:“程筠他们来做什么?”

    宋澈把他们来意说了。又道:“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捉贼?”

    徐滢没理会他,仍自若有所思地道:“这就是了,沈曼应是最近才知道杨峻还活着的事。但应该还不确定真伪,因为我想程筠是不可能告诉她真相的。所以她就进王府故意漏了些线索给我,假以从我口中试探杨峻还活着的事实。”

    沈曼素日太温婉太知分寸了,像今日这样投石问路之类的事情从没做过。今日她虽然也很持重。但她的话题始终纠结在杨峻与她母亲身上,而当她继续以略显过份的姿态追问她时,她也毫不回避地加以回答,这不是她。

    这明显是在递出机会与她谈论这些。

    “她套这些事做什么?”宋澈瞬间警惕起来。

    “也许,是跟她的身世有关?”徐滢继续把玩着那只玉戒,若有所思道。

    “身世?”宋澈更加呆住了,“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她是杨峻的女儿?!”

    徐滢瞥他一眼。怪他说的太直白。

    从杨峻与卫二当初那般情况来看,卫二生下他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是不易,首先沈家那么样的望族,大夫不会乱请的,再者朝夕相处着,沈父总归也会有察觉吧?除非她还有人帮着遮掩。

    但是就算她真是杨峻的女儿,她也想不明白告诉沈曼的这个人怀着的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知道沈曼母亲是怎么死的么?”她想知道是正常死亡还是他杀。

    “听说产沈曼的时候本来就落下了病根,后来那几年一直药不离身,那年冬天没撑过来,就这么过了。”宋澈心不在焉说道。

    他的注意力仍放在沈曼究竟是不是杨峻女儿这件事上。

    如果她真是杨峻的女儿,那杨峻捉到后必定要连座亲人,那沈曼岂不是也要跟着砍头?虽说杨峻可恶,可到底她一个姑娘家并没有犯过什么错。而且如果真相披露了,那整个沈家还有卫家可都没有脸面了,这对程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

    当然现在考虑这些还是有些早了,但是他要不要告诉程筠呢?

    正想问徐滢拿主意,徐滢已蓦地抬起了头:“不对,她应该不只是为套我的话而来。”

    “又怎么?”宋澈道。

    徐滢望着他:“我觉得她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别的用意。”

    宋澈讷然无言,发现自己越发跟不上他媳妇的思维了。

    “她方才说这些茶花是她母亲的故人所赠,这故人除去杨峻别无二人,她明确表示不喜欢这些花,原因之一或者是真的不喜欢,之二恐怕是她对他们这段私情的厌恶。她既然知道他们曾经苟且这件事,那恐怕也知道杨峻与卫氏早年私会之处——”

    如果纯粹只是为辩问真伪,她不相信沈曼会傻到主动把自己的底兜出来,她还可以选择更婉转些的方式。而她方才那些话,虽然一味在否认,可否认完之后她却转眼又掉出那么一两句话来,因而总像是在暗示她知道些什么似的。

    杨峻对卫氏的执着已经令他不惜杀害抚养他长大的杨若礼,这起码说明他对卫氏一定是动了真心的,有了这份记忆,那么他在京师的藏匿点,为什么不能是他曾经与卫氏私会过的地方呢?

    如果沈曼万一知道这些地方……

    她当然不可能明说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做过什么,所以万一她这些半含半露的话是种信号呢?

    “你说的对,”宋澈点头,但是又还有顾虑,“可若她是杨峻的女儿,她自己又知道真相,她还会帮我们吗?”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虽然杨峻给不了沈曼什么,但她毕竟要是供了出来就等于害了自己的生父。

    那样的话不但杨峻跟卫氏的私情会彻底暴露,她也会成为世人心目中无情无义的人,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造成的伤害无疑是极大的。

    而且若是贸贸然去问,到时恐反而被动了。

    “你还是先去徐家问问舅舅,杨峻与卫氏私通时的确切时间为好。”她说道。先推算出沈曼究竟有没有可能是杨峻的女儿,再去问她也不为迟。

    宋澈倒是行动迅速,听毕便就着人下了去备马。

    ————————(未完待续。)

382 难以分辩

    沈曼回到程家,冀北侯夫人正等她吃饭。

    程淑颖见到她马上问:“曼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本来白里透红圆润如银盘的一张脸,上面的粉色不见了,眼圈下也多了几分黯影。

    冀北侯夫人也关心起来:“我听婆子们说前儿夜里你半夜还爬了起来,一个人点着灯在窗前站着发呆,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表哥他们夜里晚归吵到你了?不如改搬到后头的含香馆去住好了,就是远了点,我又不那么放心。”

    程筠他们住在前院,是不存在吵到后院来的,但沈曼浅眠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哪用这么麻烦?”沈曼笑道:“就是搬到含香馆,我也不见得就能睡得踏实。主要是近来天气忽冷忽热,夜里又还下下雨,每当春天我都这样,倒让颖丫头把这小事当大事了。”又笑着轻点程淑的额头:“还这么不老实,来日成了杨家媳妇怎么办?”

    程淑颖害羞了,红着脸偷觑冀北侯夫人。

    冀北侯夫人嘴畔却是隐隐含笑,略带宠溺地递了条帕子给女儿,又轻嗔了她一眼。

    她跟杨夫人相处得十分愉快,自己本身就不是个爱挑剔的人,杨夫人也是好说话的,既然儿女们各自心许,两家长辈又没有什么不和谐,那么婚期拖迟个一两年也没有什么关系,拖迟两年程淑颖也才十九岁,对于她这做母亲的来说。自然是希望女儿年岁稍大些再要孩子安全些的。

    何况杨家还有意让两个小的在京师安家,冲着这份通情达理,那就是再有什么问题也不在话下了。

    沈曼用过饭便就回了房。程淑颖拿着封信跟进来,“外祖母来信了。还给你捎了许多东西。”她指着屋里摆着的两只楠木箱子。

    沈曼展信看了看,又走进去让丫鬟把箱子打开,是些她喜欢的首饰头花布匹一类。成色都是极好的,每一件也都细心地拿小木匣子装了起来。她看着就不觉地扬了唇,拿出其中一只粉牡丹来在手里,“祖母总记得我喜欢粉色。”

    “是啊。外祖母就疼你。”程淑颖嘟着嘴说道,“每个月都不忘给你送吃的穿的,好像我们就会克扣了你嚼用似的。”只是牢骚还没发完她就破了功。立刻又兴致勃勃去看她拿出来的绢花了。

    但她又只是看看,连碰也不曾碰的。

    沈曼轻拍她的头:“只会说这些便宜话,上个月你过生日,难道老太太没给你送东西?”说着拿出几匹绸缎来。覆在她肩上比来比去。

    程淑颖嘿嘿笑了下。

    从来没有人吃沈曼的醋。不光因为她失去了父母,也因为她太懂得进退,从来没有让人觉得她不该受到这些宠爱。她的父亲沈大老爷似乎把毕生的精力都花在给她铺设一条安全又安乐的道路上,从教导她以及替她结下善缘。

    沈曼挑了几件绸缎头饰给程淑颖,程淑颖只拿了朵绢花而已。

    宋澈快马到了徐府,徐镛正准备出门去,见他来了连忙又着人把马牵回去了。

    宋澈看他脸上还有没褪去的无奈,不由道:“你干嘛去?”

    徐镛脸上微僵。到底指了指内院,红着脸道:“最近不知怎么的。动不动就哭鼻子闹小脾气,刚才不过吃了口买给她的桃酥尝尝味儿,她就非说我是不把她放在心上,成心不让她吃,这不,我又得出去找点什么回来哄哄。”

    宋澈冷笑连连,这会儿头疼顶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白他一眼,抬脚跨了门进去。

    两人先进杨氏处打了招呼,再往杨沛院子里去。

    杨沛正检查叶枫的功课,看见二人来,杨沛放了书,叶枫却几乎高兴得跳起来。

    “姐夫姐夫!我已经在学拳了,你要不要看看?”

    宋澈哈哈干笑了两下,往他肩膀上捏了一把,他立刻疼得弯下了腰去,再也不敢提什么耍拳的事了。

    杨沛佯嗔望着叶枫:“还不下去!”

    叶枫抱着书下去。

    杨沛盯着他消失在门外,才缓下神色来请他们就坐。

    宋澈先问道:“今儿来是想跟舅舅打听件事,当初杨峻与卫氏最后碰面的日子,不知道舅舅可还有印象?”相隔十**年的事情,他其实也并不抱多大希望的。

    杨沛闻言微顿,未曾回答却先把屋里人都遣下去,而后说道:“世子问起这个,是不是疑心沈姑娘的身世?”

    宋澈没料到这都被他猜着,连忙道:“正是。我和滢滢都怀疑沈曼知道杨峻和卫氏的事。”说着便把沈曼到过王府见徐滢的事跟他说了,“我们也没有把握她是不是真知道,但总想在最稳当的情况下去问一问。”

    杨沛沉吟道:“她是六月初四生的,而卫氏是头年八月出嫁的。我在第一次看到她时就确认过了。”

    宋澈愣住。

    卫氏出嫁之后杨峻一直在杨家人的监守下,最少可以保证他们那几年没有接触,卫氏八月嫁,沈曼翌年六月生,这不正好说明她有可能是杨峻的女儿么?可看杨沛的意思怎么又像是不大认同这样?

    “只是有可能,并不是完全能证明。”杨沛解释。

    徐镛也是直到这会儿才知道他的来意,这里沉吟片刻,便道:“沈曼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本来他们以为这件事跟一个闺阁女子没有关系,所以从来也没有把沈曼纳入视线范围,但没想到她居然可能知道卫氏这段过往,这就难免让人迷惑了。

    “除了卫氏说,还会有谁呢?”宋澈冷哼着,他对于一切不忠于婚姻的人都是不齿的,何况他对沈曼父亲的印象还不错。现在并分不清沈曼与杨峻有没有关系,更加让他不高兴。

    “她是不是杨峻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大关系。”

    杨沛负手道:“就算是他的骨肉,我想那孩子也不一定会帮着他,杨峻罪孽深重,当初若不是他跨越雷池……总之一旦这事被揭露,很可能她整个人生都会被毁。无论她是自私还是不自私,也都没有偏帮着杨峻来欺瞒天下人的理由。”

    沈曼并不是宋鸢,她没理由蹈宋鸢的覆辙,顶多也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她会帮着杨峻隐瞒,那就对不住她这聪慧明理的名声了。

    ————(未完待续。)

383 你怕过吗?

    宋澈吃完午饭便直接回了王府。

    徐滢听他把话说毕,略一沉吟就着侍棋准备车辇去往冀北侯府。

    冀北侯夫人午睡刚起,程淑颖没有午睡习惯,率先出来把徐滢迎到了上房。冀北侯夫人在半路把阿陶接了过去,胖娃娃一搂在怀,她脸上顿时已眉开眼笑。

    程淑颖自然问:“早上曼姐姐才去过王府,表嫂怎么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冀北侯夫人又横眼睨她:“怎么说话的,你表嫂过来串个门不成么?”

    程淑颖吐舌头,摘下腕上的金铃铛去逗阿陶。

    徐滢与冀北侯夫人道:“我来还真是寻曼姑娘来的,早上她到我那儿,答应给个头面样子我的,我瞧着下晌无事,所以就来了。”说着又笑道:“也不知道她睡醒了不曾?不如我去闹闹她好了,且请舅母在这里帮我看看阿陶。”

    冀北侯夫人自无不应之理,徐滢便就留下素锦侍棋,只带着画眉往沈曼院子里去。

    程淑颖自然要跟随,徐滢为免冀北侯夫人起疑,因此并没有拒绝。

    沈曼得了沈老太太寄过来的东西,整理了半日,刚坐下来准备给沈老太太写回信,听说徐滢来了,那笔尖就顿了一顿。

    却也只有片刻,她便就放了笔,收了信,着人下去沏了香茗。

    徐滢由程淑颖伴着踏入院门的时候,浓郁的茶香便就扑面而来。

    沈曼立在廊檐下。像朵清风里的蔷薇花,微微含笑迎着她们。

    徐滢笑道:“你这是明前的龙井。”

    “就知道世子妃品味不俗。”沈曼扬唇行万福,把她们往屋里请。

    屋里弥漫着家俱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檀香。赘饰不多,但举目望去无一处不是精致绝伦。

    沈曼让了她们在西窗下的胡床上盘腿而坐,床角摆着一瓶杏花,衬着家俱的黯色,很醒目。

    徐滢看着对面的她点香,忽然道:“不知道杨乘云平时喜欢点什么香?”

    沈曼手一抖,香头的灰烬刷地落在炉口上。

    徐滢扬一扬唇。将桌上的茶杯挪到手中来。

    沈曼把香炉盖子盖上,扭头与程淑颖道:“我在宝香阁订了几盒胭脂,颖姐儿帮我去取一下。”

    程淑颖只得又站起来。从秋痕手里接过单子出了去。

    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俩了。

    沈曼望着桌面有很久没有说话。徐滢也没有催她,仿佛此行就是为了跟她在这里听时间怎么从耳边流逝似的。栏外不断随风敲打着窗门的花枝,则像是好奇偷窥屋内的顽童。

    焚香的味道渐渐浓郁。

    “我不认识这个人。”过了许久,沈曼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不认识。”徐滢从善如流。“连我都不认识她。你当然就更不认识。你是我们所有人眼里进退得宜高贵端方的沈家大姑娘,这一点没有人会否认。我保证,将来也绝对不会有人质疑你的人品和名声。”

    沈曼目光微动,眼底有了些许波漾。

    “但你肯定知道我会来,是吗?”徐滢深深望向她道。

    如果她猜不到这一步,她便不会特地上王府露出那些音讯给她。她怎么能怪她不主动交代?不管她是不是杨峻的私生女,她的存在都会使沈家难堪,使她自己难堪。破案捉贼是朝廷的事。跟她一个闺阁女子毫不相干,她没有义务抛却道义站出来交代这些。

    她说。是大义,不说,是本份。

    没有人会傻到冒着事后自己独担灭顶之灾的风险来坦诚交代她所知的一切,换成是徐滢自己,她也不会不顾后果地这样做。

    沈曼把头垂下来,微垂的肩膀像是收起来的翎羽。

    “我听说过你从前一些事。”她说道,“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有过彷徨无依的感觉?”

    “有。”徐滢吐气,身子微微往后面仰了仰,“我也曾经害怕拥有的一切会失去,家人,朋友,还有交付出去的信任。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会使你睡觉的时候都恨不能睁开一只睁望着这人世间。”

    前世里她哪里会有如今这么轻松,她如今的从容冷静,无非是从前见过的刀光剑影太多,寻常伎俩已激不起她什么情绪来罢了。她初初见到袁紫伊时也是充满着防备,只是袁紫伊的痴缠让她逐渐放下了心防。

    安稳恬静,从来就不属于没有父母亲人可依的那些人。

    “你说的很对。”沈曼微微扬起唇角,从徐滢的角度看上去,这笑容里却带着着涩意。她说道:“我母亲过世之后到如今,我从来没有沉睡过超过两个时辰,从来没有哪一天半夜醒来不是害怕着我将成为一个一无所的人。

    “但这种感觉,在我得知他居然还没死的那天开始,就变得更加凶猛了。”

    徐滢略顿,“你早就知道了?”

    沈曼微哂,“那天我去徐家串门,无意中听到两耳。但直到今早,我才确定。”

    徐滢默然。

    杨峻与卫氏的事是极私密之事,就是外人听见一两声也绝猜不到杨峻头上,但是作为沈曼,她当然很容易察觉。她知道卫氏与杨峻的事,自然也能猜到害杨家孩子的凶手。

    “我不明白,令堂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你?”她问。

    如果卫氏真心疼爱女儿,她不应该把这种事说出来给女儿添堵。何况卫氏死时沈曼才六岁,且不说她一个小姑娘家能不能受得了,再有万一她不小心把这话说漏嘴了呢?沈家那规矩也不会比杨家小吧,没了娘的沈曼那时又如何自处?

    一个当娘的,竟然都不考虑这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否又该庆幸沈曼是知情人?

    “是两情相悦的力量吧?忍不住,就说了。”

    沈曼低嘲了一下,垂了头,给她又沏上茶。“我觉得人很好笑,看中眼了一个人,就仿佛从人到心都是彼此的了似的,旁的什么人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其实挺自私的,我永远不能明白这种心情,也不想把余生都奉献给别人。”

    “人之常情。”徐滢扬眉。

    她端起茶来抿一口,默半晌,缓缓抬眼看她道:“多谢你理解我,但我能帮你们的并不多,只知道护城河畔有间檀缘书舍,它的前身曾经是座私宅,家母出阁之前,曾经在那里种过一株金边茶花。”

    ——————(未完待续。)

384 十年河东

    护城河一到晚上,就会被两岸的灯火照得通明。

    城北这带更是如此。

    这里是富商云集之地,不但宅第华丽,商铺也多如牛毛。

    但即便如此,檀缘书舍设在这当中,还是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附近多是茶楼酒肆,文人骚客们喜欢临水叹咏,时常走过路过都会进门来逛上一圈,书舍生意不错,伙计们经常忙得连水都喝不上一口。范舟捧着茶坐在铺子后方的帐房里,像任何一个圆满尽到了职责的掌柜一样悠闲而从容。

    十四年前他还是云南窦府的一个二管家,拿着每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云南人都长得偏黑,但他是个南方人,身材修长皮肤细嫩,对本地粗手粗脚的姑娘实在看不大上眼。娼馆里的窑姐儿也没有什么耀眼的货色,有几家头牌不错,但去一趟就得花去他两个月的例钱。

    他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被边境的烈日一烤,一颗心也躁得收不住。

    窦旷的次媳也是中原过去的女子,皮肉丰厚得来骨架又小,让人无端想起********这样的妙词。最难抵挡的是天热的时候她穿一身轻薄的裙装,胸前便如揣了两只兔子般轻轻地蹦动。窦二爷回祖籍祭祖那两个月,他觉得她在他面前蹦得都快要晃花眼了。

    他还记得那是个圆月满庭院的夜里,夏蝉不知疲倦地在树上树下啼鸣。他打着灯笼去查二门上的锁,迎面就碰上了从窦夫人房里出来的她。她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胸前那两团撞得他都快晕了,他借机扶了她的臂膀,她居然没有罚他。

    后来。他们“偶遇”的次数就很多了。

    再后来,他就很顺利地爬到了窦二爷的床上。

    当然一开始她还是推拒的,还试图跟他讲讲规矩道理,但是他又哪里看不出来她正经的表面下那颗浪荡的心?原先窦二爷在府的时候,丫鬟们就曾偷偷里传过他们房里隔三差五就要传热水的。丈夫不在那么久,她岂还能熬得住?

    那夜里真是**。

    后来他们又度过了无数个**般的晚上。房间里,花园里。甚至是窦旷夫妇所住的正房后头,越是危险的地方他们越是觉得过瘾,越是刺激的时刻他们越是激烈。他总也忘不了她那柔若无骨的躯体,阅女无数的他居然不甘于与她舍弃这段露水情。

    可是出差的窦二爷总会回来。

    而且窦旷也似有察觉,他只好想办法消除他的疑虑,并且下圈套给他让他无暇他顾。果然窦旷被缠得再也没办法理会他们。而与此同时窦二爷也被他遣去四处周转。他又得以与她苟合下去。

    但这一切终于还是因为她的怀孕而败露了。

    他同样无法忘记他被打得完全感觉不到痛了的那个晚上,也无法忘记窦夫人以及窦家上下瞪着他时恨不能凌迟了他时的扭曲脸庞……

    但是,没有会人想到十二年后的他还会安适的坐在这京师的书局里,穿着从前窦旷也舍不得穿的云锦,喝着他们一年也难得喝上几两的明前新茶,揣着无法计数的金银财宝,过着未来无法预估的风光荣华的日子。

    他对这一切很满足。

    也一点都不后悔。

    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杨峻有点疯狂。

    虽然他们各自都有仇要报,但他觉得他永远也不会有胆子去撩动朝廷。他的志向没他那么大,杨峻是不怕死的。他怕的只是在他死的时候没有把仇报完,没有做到让人人都对他闻风丧胆,没有让杨家人都匍伏在他的脚下。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本事的,十二年里他不但发展了一股暗中势力,替他腐化掉各大军营卫所的将军,以购买或要挟的方式变相侵吞大量屯田,这些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梁朝廷虽然小毛病不断,但整体上可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都肯定他们推翻不了这个朝廷。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窦家已经败了,杨家再一败,他们就可以退出京师败头换面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现在,他们就等着借冯清秋来搅乱大局,然后找机会给杨家扣个足够抄家灭族的罪名了。

    他的几房侍妾已经在南边某个宅子里等他,他才三十出头,他也还想娶妻生子。

    “掌柜的,三爷请您进去。”

    正思绪漫游之间,有人进门来禀道,并且顺手还替他点着了桌上的灯。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原来天色早就黑尽了。

    他觉得有些饿,放了茶,起身往内院走去。

    这座院子是杨峻早年购下的私宅,据说自他与卫氏互通心意之后,就常常在此碰面了。

    杨若礼死后杨家全家搬离京师,杨峻这宅子也就荒了下来,直到后来他假借火势离开杨家,才又重新把这宅子翻修成了个书局。

    因为是私会之所,所以除他与卫氏之外竟然无人晓得。

    想到这里他不由嗤笑出声,人常说读书明理,杨家人读那么多书,这脑子却读到了狗肚子里,对个嗣子当嫡亲的儿子看待,给的月例比杨沛还只多不少,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怎么想的!杨峻要不是衣食无缺,当初又怎么能偷偷置下这座宅子?

    没有这座宅子,他们就只能另觅住所,说不定也隐藏不到这么好。

    所以说,世上的人吃亏可不能怪别人太坏,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蠢。

    他稳步跨进二门,迎面就见杨峻正站在院中的山茶树下,凝望着点缀其上的朵朵金边红花出神。

    这株茶花,他知道是杨峻当年从云南移回来送给卫氏的。

    杨峻因为哮症而离京过几年,那几年也是他至为关键的几年。

    他不但借此机会游历了许多地方,接触了许多江湖人,而且也遇然结识了回乡祭祖的窦二爷,——没错,世界就是这么小,后来他们又在云南相识,共同促使了窦旷拉上崔涣一道私开银矿这件事。

    如果没有他离京的那几年的经历,杨峻断断也没有后来的疯狂。而杨家居然还傻到在拆散他和卫氏之后相信他已经浪子回头,给他嘘寒问暖,还给钱他答应他外出游历……杨家这么蠢,就是像窦家一样落到家败人亡的地步也不算很冤枉的。

    他自信地这么想。

    并且又把身子往下躬了一点,以恭谨的姿态走上去道:“三爷用饭不曾?”

    ————(未完待续。)

385 事出意外

    杨峻侧转身来,扬眉道:“看来你也还没吃。”

    范舟垂头一笑。

    杨峻道:“我在等余蝉。”

    范舟略顿了下:“他不是出京了吗?”

    柳余蝉便是杨峻这些年里拢下的臂膀之一。但很多时候连他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以琴师的身份游走在京师各权贵子弟当中,借此收集许多旁人都不会注意但对他们来说却极有用的消息,而且被程筠引为至友。

    早些天冯清秋从西湖楼回去,柳余蝉就出京了。

    因为杨峻担心这事里头有诈。

    “又回来了。”杨峻凝起双眉,“情况有些不妙,他南下这一路发现,五军营下面卫所全部在彻查田地去向。这应该是端亲王与宋澈下令并且号召的,但这件事我之前却并没有收到消息。”

    范舟也是怔住。

    五军都督府之前虽然都有动作,但却并没有太把这个当回事,在他们眼里,少点屯田并构不上十万火急的大事,而且侵占屯田的地界是以中军营为中心往四面扩散的形势呈现,可见边境上还是不会存在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扯上疆土的事儿,显然别的事情都好说。

    可是这次他们都开始彻查了,是打算收网了吗?

    “余蝉他如今到哪儿了?”他声音里不觉也多了丝急切。

    “方才收到消息,已经进了城门,估摸着快到了罢?”杨峻顺势往对面角门处看了眼。而后转身回了房。

    范舟跟进去,只见屋里酒菜都已经摆好了,他闻到这香味。有些饥肠辘辘。

    但杨峻既然把他叫了进来,他又不能退下去用餐。

    “坐吧。咱们先吃。”杨峻指了下首,然后拔了酒坛塞子。

    他接过来倒了酒,然后才坐下。

    他跟随杨峻十二年,但却极少跟他同桌用餐。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这十二年里,他们从最初的狼狈不堪。到后来的渐入佳境,名义上是主仆,但这界限却早就被模糊。

    他执了牙箸。正要给他布菜,门外却忽然传来几声蟋蟀叫,紧接着,杨峻从袖子里掏出只寸来长的小玉笛。拢嘴吹了两声。就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窗外灯影微晃,有人影往这边走来。

    范舟例行起身迎出门外,就见长身玉立的男子带着四名护卫快步往这边走来,正是柳余蝉。

    “范兄!”柳余蝉匆匆跟他抱了拳。

    他颌首,伸手示意他进内。

    杨峻已经着人上了碗筷,等他们二人就坐,四名护卫立时无声退到了暗处。

    “什么情况?”杨峻一面给他斟酒。一面问。即使是关注着这件事,他神情里也不曾露出丝毫急切。

    柳余蝉也默契地将酒干了。才说道:“我本是奉三爷之命南下苏州的,可是一路上不但发现五军营下所有卫所都在彻查将官贪腐的情况,当我们去到苏州的时候,甚至发现杨家周围还多了不少路人装扮的高手。”

    “杨家周围有高手?”杨峻眯了眼。

    范舟也凝了凝双眉。

    如今形势越发不利,宋澈他们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张贴告示下令捉拿他们,但必定是已经知道他的真身份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注定不能在京师久呆。反正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谋逆,坐拥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和田产,已足够令他们这帮人享乐到老了。

    于是杨峻一面盘桓在京与宋澈他们周旋,一面派柳余蝉南下朝杨家下手。本来他们的计划里还包括宋澈和徐滢,但是要动他们俩还得仔细谋划,眼下形势变得被动,只要能给杨家扣上个必须诛九族的罪名,他们也算是捞回本了。

    但杨家附近出现那么多高手又是怎么回事?

    “可曾看出是什么人?”他问。

    柳余蝉又给自己杯中斟满,然后才望着他们道:“他们都是一色的精壮汉子,目如雄鹰反应机敏,而且彼此之间还偶有交集,看着并不像是江湖人,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宋澈他们往杨家派去的侍卫,要么,就是朝中锦衣卫的人。”

    屋里有片刻静默。

    如果宋澈都往杨家派人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先行猜到他们的目的了。如果他们的计划都已经尽含在他们的预料中,那他们岂不是很被动?

    范舟看向杨峻,杨峻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此外倒是没曾发觉了。”柳余蝉道,“不过,我在苏州的时候,曾听说了沈家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杨峻凝眉问。

    “沈家两年前有人疯了,据说沈家大老爷的死与他们大姑娘有关。”

    杨峻面上顿住,而后道:“后来呢?”

    “后来那疯了的人自然是死了。沈家上下对这件事讳莫如深,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内情无从探究。”

    杨峻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缓缓扬开唇,那笑容就略显狰狞地浮现在他脸上。

    他喝一口酒,摊手道:“与那孽种有关,这不是很好么?让沈丘的女儿来背这个黑锅,可把我撇了个干净。不会有人想到人是我杀的。”

    他笑得极得意,得意到齿锋里都透着一丝阴寒。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杨家是,沈家也是。他沈丘明明知道卫氏并非完壁,却还瞒着世人留她当枕边人,这种人,我不杀他杀谁?他敢动我的女人,而且还生下了女儿,那我是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柳余蝉颌首:“只可惜我与程筠交往这么久,也始终没有机会朝沈曼下得了手。”

    “你不必自责。”杨峻端起酒杯,“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有的是法子收拾。只是我不想因为死个她而弄得满城风雨罢了。”

    范舟忍不住点头。

    突袭沈曼很容易,难的是这么样一来程家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到时候激怒了皇帝与端亲王府,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柳余蝉点点头,吃了口菜,说道:“眼下形势这么严峻,我们恐怕没办法冲杨家下手了,不知道三爷还有什么示下?”

    “自然是——”

    杨峻这里话才开了个头,突然间窗外灯影一闪,窗顶廊檐下两盏灯笼竟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

    关于杨峻在杨家的身份,实则是继子,但我记得继子也可称作嗣子。。。不管怎么样,下文就称继子吧,比较保险。。

    .(未完待续。)

386 待宰的猪

    屋里几个人都立时屏息。

    杨峻将灯吹灭,屋里静到连呼吸声都已听不见。范舟与柳余蝉也都自觉地护在他左右。

    窗外响起一片轻而稳的脚步声,是熟悉的护卫们的声音,他们都很默契地掠向四面墙头了,还有几个人正守护在屋子的四角。此外还有竹叶轻轻抖动,杏花枝不时地轻敲着门窗,月光浅浅地投落在地上,前面店堂里以及街头的声音听着都像是隔了千重山万重水。

    “怎么回事?”范舟等了片刻不见有新的动静,沉声问道。

    廊下被晃灭的灯笼重新被点了起来,有护卫进来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耗子,忽然扑到了灯笼上。”

    范舟松了口气,看了眼杨峻然后坐下来。

    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身份,被柳余蝉带回的消息一吓,居然就草木皆兵了。

    他喝了口酒压惊,借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柳余蝉跟随杨峻的时间没有他早,但是因为他读过许多书,又会许多歪门邪道的本事,因此也很快攀升成为杨峻身边像他一样得力的干将。老实说,他是有些不服的,他一个后来者凭什么爬到跟他平起平坐的位置?

    当然,这点小心思他从来不敢让人知道,一则显得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二则杨峻也不会容许他们内斗的。所以他不得不学着柳余蝉的镇定,虽然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就是虚张声势。

    “你回来的时候,没有遭到什么人跟踪吧?”杨峻忽然与柳余蝉道。

    “没有。”柳余蝉道。“我是趁夜而入的,而且跟护卫们都是分批进入,我跟在一辆驴车后头。进了城后又连绕了几个圈子才往这里赶来,我敢肯定没有人跟踪我。”

    杨峻微微点头,略顿,抬手道:“吃饭吧。”

    屋里便就只听见杯盘轻碰的声音。

    虽然护卫进来证实方才只是虚惊一场,但还是无可避免地勾动了众人心里的惶惑。杨峻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凝重与沉默也表达了一切。

    很快一顿饭吃完,杨峻擦了手。起身道:“我们进书房说话。”

    书房其实并不是简单的书房,是整间宅院里最私密也最安全的密室。

    它建造在二进东厢两间耳房夹壁之中,宽只有五尺。长也不过九尺,不仔细研究,往外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屋里各处在你想像不到的地方,还藏着各种武器。它的墙体也比别的墙更厚。也不怕有人偷听。

    杨峻进了耳房,推开靠墙的柜子,从露出来的三尺高门口弯腰进入,屋里没窗但顶上有风口,因此点了灯不会灭,但外面也看不到灯光。

    直到进了屋关了入口杨峻才放松下来,虽说方才那点意外让他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曾令他感到有多么了不起。他顺势坐进一头的大躺椅里。说道:“杨家既然有人看着,那目前是下不了手了。不过我们却可以想办法把宋澈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范舟递杯茶给他:“怎么引?”

    杨峻道:“声东击西。你们挑个杨家人出手,把人都引开,再行往杨家本族下手。”

    范舟看向柳余蝉。如是是这么简单的手段,他觉得他也能想得到,但是柳余蝉却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他说道:“柳老弟若是能在苏州多呆几日而不是匆匆回京,恐怕已经找到机会得手也未可知。”

    柳余蝉冲杨峻抱拳:“事关重大,柳某不敢擅专。”

    “你是对的。”杨峻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范舟便就拢手不语了。

    杨峻又站起来,踱了两步道:“杨沛这一堆定是没有机会下手的。他的长子杨从溪单身在家,身边又没有通房侍妾,想必有些寂寞难耐,你不如回苏州找几个诱诱他,等到他上了钩,暗中护着他的那些人必然会被引去注意力,到时候你就再向杨沛的几个弟弟下手就成了。

    “苏州的皇亲高官也不少,若是他们醉酒或是争风吃醋什么的死两个在他们手上,还怕成不了事么?”

    柳余蝉拱手称是。

    杨峻指着范舟:“去打听看看宋澈这几日的日程行动,最主要的,是先确定苏州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范舟颌首,转身出了门来。

    出门之后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鼻孔里微哼了一声,才甩袖踏出门来。

    门外清风淡月,花香袭人,夜景美得让人沉醉。

    他站在廊下杨峻先前站过的地方掐了朵茶花,这才缓步往前堂帐房里走去。

    清风透过月洞门扑面而来,他像往常一样推开房门,但目光落在那半启的门上他忽然又不动了,雕花门里是镶了一线彩色玻璃的,灯光一照,忽然就照出他身后一张脸来!

    他还没来得及收手,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嘿嘿,终于捉到只老狐狸!”商虎刷地扯下面巾,咧嘴冲身后提着剑走来徐镛道:“您看看这人认不认识?”

    徐镛将剑直插入鞘,缓步踱到前面来,就像打量只跌入网中的猎物一样肆无忌惮地目光扫着他,片刻道:“瞧他这身打扮,就算不认识也绝不会是什么二流脚色了。再有他面目浮肿两眼无神,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肾虚不全,一般是狗腿子才会有这般尊容的。”

    这番话顿时引起别处收拾完过来的侍卫们,七八个人顿时都抱着胸凝着眉盯着范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起来。这模样哪里像是在面对一个狡猾而奸诈的敌人,根本就是在以绝对的屠夫姿态在估量一头将被分割的猪……

    范舟本来还只是心慌,现在被这么多双眼睛凌迟,顿时已通体发麻汗如雨下了。

    他觉得自己不但像只等着被宰的猪,而且还像只被组了团的猫队围着打发时间的耗子……

    慢着!耗子?是了!先前护卫说灯笼被耗子撞了,而且灯还熄过片刻,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进来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柳余蝉还敢说他没曾带人进来?!

    他牙齿都在颤抖了,“我,我只是个掌柜的,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未完待续。)

387 是谁背叛?

    “当然是想跟掌柜的谈谈心啦!”

    商虎打了个哈哈,剑尖往他脖子上划了一痕:“杨峻在哪里?”

    徐滢从沈曼那里把消息问到之后,宋澈立刻就联合徐镛把突袭计划给制定了。所以打从昨儿开始他们就以最隐秘的状态隐藏在周围,但是杨峻毕竟还是有两手的,他们在试探过虚实之后发现这宅子防守严实到基本无缝可钻的地步,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方才柳余蝉进来,他们才算是找到了点突破口,把其中一个侍卫趁夜掳走替换进来,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精准控制了各处暗哨,这才在没有惊动任人的情况下掌握了主动权。

    而没想到他们才进来,就遇上这个人模人样的掌柜,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怎么可能看出来他有猫腻?

    范舟听到杨峻二字,更加又心跳了起来。

    他其实很早就在防着这一天到来,但是他们未免也来的太快了。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

    “我不认识什么杨峻,几位恐怕找错人了吧?”他吞咽着口水说道。

    徐镛一副不想与他多废话的样子,与商虎道:“找两个人,先把他头发剃了,剩下的人随我去搜,要是剃完了还不交代,那割耳朵,割完耳朵还不说就割鼻子嘴巴四肢,一直到他死为止。要是我提前找到了,那就快刀结果他。”

    商虎痛快地答应了,带着个侍卫押着范舟坐在旁边门墩上。当真就掏出把寒光闪烁的刁首剃起他的头来。

    书房的隔音太好了,杨峻与柳余蝉竟完全不知道这一切。

    他们还沉浸在对最后一搏然后光荣隐退的美满计划里,只要把杨家灭了。他们也就可以隐居乡野做起土皇帝,此时成功离他们那们近,令他们简直都有些不舍。

    杨峻推开耳房柜子,先让柳余蝉出来,然后自己走出,正要说什么话,他却侧耳静默起来。片刻他与柳余蝉道:“为什么这么安静?”

    柳余蝉也蹙了眉:“不错,护卫们呢?”平时每到他们从书房出来,外面都必然会有暗号接应的。但此刻静悄悄,静得好像坟墓一般!

    “回去!”

    杨峻蓦地低呼,然后飞快推开柜子又钻了回去!

    柳余蝉动作稍慢,衣袂挂住屏风。发出轻微响动后才跟上他脚步!

    但是这轻微的响动也并没有逃过徐镛的耳朵。几乎就在杨峻二人避入书房的刹那,他也如飞鹰一般从侧面廊下飞快掠了过来!

    耳房门被推开,暗门这边的杨峻整个人紧绷着身子,呈现出从来没曾流露过凝重。

    徐镛站在耳房中央环视四处,目光最先落到紧闭着的窗户上。然后才顺着齐整的家俱逐样打量起来。

    苏靖扶着剑随后进来,压声道:“我们世子爷已经在外围设下天罗地网,请将军示下!”

    杨峻眉头陡然一动,握拳起了身:“是徐镛!”

    柳余蝉怔住。

    “你不是说没有人跟踪吗?!”杨峻倏地变了脸色。双眼如电瞪向柳余蝉。

    “确实没有人……”柳余蝉的语气也不再那么笃定,虽然他当时做了极保险的掩护。但眼下徐镛寻到了这里,他又怎么解释?!看到杨峻这目光,他也透心底的发凉,杨峻这分明就是疑心上了他,他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

    “我柳余蝉对天发誓,倘若我有背叛三爷之处,定叫我今日血洒当场命丧此地!”他跪地发誓。

    杨峻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凝眉沉吟片刻,忽然一拍桌子,柳余蝉跪着的地板前方两尺就赫然出现个洞口来!

    “先下去再说!”

    柳余蝉一怔,连忙随着他进了去。

    这是条仅容两人通过的地道,杨峻等他下了地,便就把手伸出来:“把身上的剑和匕首毒药什么的全都给我。”

    柳余蝉略顿,随即把藏身的所有东西全部解了下来。

    他的武功本不如杨峻,没有这些东西,他便只能任他宰割。

    但他也不能反抗,因为面前的人太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舍弃你。

    他们往前走了约摸十来丈,视线豁然开朗,面前有了两分地大小的一间陋室,有两张潮迹斑斑的椅子,还有张桌子,而且空气中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植物的味道,看起来本应是座储菜的地窖,而不知被杨峻什么时候改成了避难的场所。

    “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杨峻坐在椅内,握拳抵着额角说道,“一定是出了叛徒!”

    柳余蝉不曾说话,以免说多错多。

    “难道是范舟?”杨峻忽然抬头。

    徐镛顺着屋里走了一圈,最后在靠墙的这堵橱柜前止了步。

    “推开。”他示意侍卫。

    柜子被推开,一堵半人高的门洞立时便出现在眼前,徐镛带着人入内,只见狭小空间内只摆着架书架,一张书案,一张椅子,书架上多是些圣贤书,而桌上还有颗印章,他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回头与侍卫道:“去禀报世子,确定是杨贼藏身之地没错!”

    侍卫出去,徐镛再次环视起这屋里来。

    桌上还有杯尚有余温的残茶,这就可以肯定有人才离开此地不久了!

    “查查看有没有暗道!”

    地道里的杨峻整个脸都已经扭曲了!

    他坚信是有人背叛了他,或许是范舟,或许是护卫们当中的一个,否则的话绝对没有人会轻易怀疑上这里,也不可能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成功进入!

    “这些白眼狼!”

    他抬脚踢翻了另一张椅子,拳头已握得咯吱作响,“老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从来不缺他们的吃用,他们手上的钱比个小财主都有余,他们居然还敢背叛我!”

    他低吼的声音在斗室里回荡,但是又不至于失控,而柳余蝉在他这样极少见的愤怒中还是不禁屏息低头,从来富贵险中求,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杨峻疯狂起来完全六亲不认,他不确定他会不会把茅头转向自己。

    “是这里!”

    这时候地道口那头传来声低呼,然后就听哐啷一声,外头的声音更清晰地传进了地下。

    杨峻迅速转身,将柳余蝉手里的剑还了给他:“跟我来!”

    ——————(未完待续。)

388 穷途末路

    杨峻提剑往南面的土壁上踹去一脚,只见原本看上去如实土墙轰然倒下,另一头立刻又露出条地道来!柳余蝉来不及震惊,立时提剑赶在他前方,顺着地道往前急奔而去!

    徐镛与苏靖进到地道,看到被踢翻的椅子以及被击倒的土墙,立刻转头下令:“即刻通报世子守住宅子外围东南向一里路内!杨贼柳贼必是从此出逃了!”

    这座宅子左右都是常年有人住的房舍,杨峻就是能挖地道也绝对挖不了多长,否则排出来的土就会引出周围人怀疑!何况此地邻近护城河,土质十分松散潮湿,他有再大的本事也绝对挖不出一里路去!

    徐镛等侍卫走后,遂也与苏靖对视了眼,分前后脚往地道里去。

    地道的确不是很长,不过走了二十来丈远,就已经听得见街头车马行人的声音了。

    柳余蝉侧耳听了听外头动静,然后顶开顶上石砖,飞快跳了上去。

    杨峻随后出来,然后朝着街头掠去!

    才刚掠开十来丈,忽然间四面便就乌压压涌出来好些侍卫!

    宋澈如同天神一般提剑领兵站在路中央,脸色寒得跟才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上!”

    只听他一声令下,四面上百名侍卫及官兵随即将他们俩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内围的侍卫们剑带寒光招招劈向他们面门!

    徐镛跳出地道看到的便是杨峻他们插翅难飞的情景。

    他这里与宋澈一对眼神,也立刻持剑加入了战圈。

    杨峻功夫确实不是盖的。几十招下手他居然丝毫不见败势,但是徐镛与宋澈加入进来,形势顷刻就变了。柳余蝉胳膊上立时中了一剑,很快杨峻背上也挨了侍卫一刀,宋澈趁着徐镛步步紧逼,长剑出其不意地往他脸上划了几条血痕!

    紧接着那剑尖移下他颌下,眼看着就要刺中他心脏之时地,他却突然将手一扬!一片粉雾立刻洒向他们面门,徐镛拉着宋澈迅速后退。宋澈却还是咬牙趁着这会儿往前刺出了一剑!

    就听得那白雾里闷哼一声,有脚步声急速离去了!

    “即刻封锁城门,张贴告示捉命杨柳二逆贼!”

    宋澈当机立断扭头下令。而后闭眼闯过那白雾,顺着杨峻他们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杨柳二人一口气奔出了好几条街,身后喧嚣却紧跟着未停。

    “往东城积安坊去!”

    柳余蝉微愣,但也来不及说什么。随即忍着伤痛与他潜往了积安坊。

    东城积安坊是全京师除皇宫以外民居最为集中的地方。而且这一带所有的屋主都非富即贵,据粗略得知就有安阳公主府,建安伯府,吏部尚书府,余下的都是二三品的或是家族来头极大的人家,可以随便在这里犯点案,就要惊动半个朝廷!

    杨峻去的地方是位于安阳公主府与吏部尚书府之间的一座三进宅子。

    这座宅子很明显也是哪户人家的别邺,收拾得十分齐整洁净。

    但杨峻却在此地出入自由。如同自庭院!

    “这是建安伯夫人名下的一座宅子,平日并无人住。每月才会有人前来打扫一次。”杨峻看看四处,倾耳听着周围安宁舒缓的声音,神情也不由放松下来。

    建安伯夫人便是安阳公主的婆婆,而安阳公主则是当今宁妃的女儿。这一带因为守卫森严,巡兵又多,本就轻易没有人会来相扰,作为皇亲国戚,建安伯夫人的嫁妆宅子当然更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前来查问。

    柳余蝉心下暗惊,他本以为他与范舟乃是他的心腹,但他却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会知道这么一处藏身之地。他也终于了解到为什么他能死里逃生苟活这么多年了,光凭这手准备,他就当得起了不得三个字。

    他们直接进了靠近后花园的一座院落,宅子没住人,就是来人打扫也是打扫庭院,像这种偏僻而且并没有存放什么家俱、明显只打算空置的院子更加无人问津。

    他说道:“我们藏在这里,也未必躲得过去。”

    他能想象到这次他们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闲适快活了,就算宋澈徐镛给他们机会,皇帝和端亲王都不会给机会。

    他渐渐就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而且他们败的太快了,快到简直有些不真实,他们筹谋了十来年的宏伟计划,一个晚上就让宋澈他们追得如丧家之犬,就算是他们暂时逃脱,又能避得多久呢?

    “你急什么?”杨峻冷眼扫他,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来,凝眉望着前方道:“接下来宋澈一定会封锁全城捉拿我们,逃是逃不出去了,但我们却不见得就得等死。你去院后第三棵梧桐树下,把表层浮云刨开,把下面埋着的所有铜箱子搬进来!”

    他连忙称是,提着剑到了后院梧桐树下。

    刨开土一看,果然底下埋着好几个两尺见方的大铜皮匣子,等他把上面六个提出来,底下又有一层六个,如此往复,竟然有二十四个之多!

    他将这二十四个箱子搬到屋里,杨峻已经将身上伤口简单包了。

    “你一定想不到这是什么?”他扬唇道。

    柳余蝉着实猜不出来,他本来以为是银锭,但它们的重量又与银锭不符。

    “是火药!”杨峻啪地将其中一箱打开,里头果然躺着好几捆草纸包着的火药!随着盖子的打开,硫磺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

    “这——”

    柳余蝉也愣住了。

    这么多箱火药,恐怕炸掉大半个京城都够了,杨峻到底想干什么?!

    “你把这些全部围在屋子周围,每一箱之间都拿草绳连接着。这是我们的保命符。如果宋澈查不到这里便罢,若是查到这里,那我杨峻便与他们还有这周围各府数千条人命一起同归于尽!”

    他被剑划伤的脸在幽月下看起来格外狰狞,而目光里的寒意更是让人不由一颤。

    柳余蝉跟了他十年,自然知道他不是说假。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害怕,杨峻又催促道:“还不快去!你是想等他们到来之后再束手就擒吗?!”

    ————(未完待续。)

389 还有老巢?

    宋澈遁着杨柳逃走的方向追去四五里,渐渐看到一片高楼华厦,灯火辉煌里照出暗藏的富贵奢华来,细细辩认之下竟发现是积安坊!

    “难道他在积安坊里还有老巢?”徐镛忍不住问。

    “不可能!”宋澈摇头,“积安坊里没有闲杂百姓,里头的产业也全都非富即贵,一则他弄不到这些产业,二则他在此地出入的多,也必定会引起人察觉。我敢肯定书舍一定是他最后的巢穴,但是他直扑这里,恐怕也还有别的用意!”

    二人停在坊间,打量起四处来。

    周围十分安静,透着太平盛世里应有的祥和。因为出手迅速,杨峻根本来不及与下面联络,而书舍里的护卫则全都被商虎他们控制住,所以他们方才的出逃应该是没有别的人跟随的。

    “积安坊过去就快到东城门了,他该不会想着伺机逃出去罢?”徐镛环视着四处低声道。

    宋澈望着他:“城门内外早就已经得过我的号令,只要信号一出立刻封锁,他逃不出去的。——你去通知顺天府的人把积安坊围起来,我进去探探。”

    说着抬步便要往前。

    徐镛抢先两步将他拦住:“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孤身涉险?”

    说完也不等他分辩,便就拍开左边鸿胪寺卿府上大门,掏出令牌与前来开门的门房说道:“我是金吾卫指挥使徐镛,这位小王爷你自然是认得的了。我们正在办点事,你即刻请你们老爷帮我传个话给顺天府尹,着他们包围积安坊!”

    门房听到皇帝亲军卫指挥使的名头已是吓懵。再看到他身后果然是那个分分钟就能喷火烧人的小王爷,哪里还敢不遵?立刻滚回屋里禀报正卿去了。

    宋澈他们这里便再不耽搁,擦亮火石辩起地上的血迹来。

    徐滢打他们出门行动时就没有干过别的事,当然前线还是不断有消息送回来。

    商虎他们把范舟头剃了一半,徐镛便就找到了地道,他们追去之后他遂也与侍卫们带着剃了一半头的范舟回到了王府。

    徐滢即刻着厉得海去禀报了端亲王,于是在宋澈他们追到积安坊的时候。端亲王已经一面着人进宫去知会了太子,然后一面带领侍卫们闯去顺天府了。门口正好遇见诚惶诚恐前来报讯的鸿胪寺卿,得知他们乃是受徐镛委托而来。随即也带着人马往积安坊去。

    这么一来,坊间的各位贵主就别想睡觉了。

    安阳公主听说打她大梁屯田主意的恶贼居然逃往了她们这片地界,立刻虎虎生威地把打着呼噜的驸马踹醒,着他带着护卫前来增援宋澈;建安伯因为领兵南部。因此次子便带着两个弟弟紧随驸马哥哥脚步。敲着锣鼓把各宅各院的人唤醒。

    再还有吏部尚书府,鸿胪寺卿府,礼部侍郎府,都在半个时辰内达到了最高警备状态,当然不是他们对端亲王一行的能力缺乏信心,而是大伙都团结一心恨透了这些撬朝廷墙脚的逆贼,朝廷要是不稳当,老百姓能安份吗?老百姓不安份。他们还能安安稳稳睡觉打呼噜吗?

    最烦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来上这么一出!

    积安坊这里闹了起来,自然别处的人也知道了。

    同时关注着这案子的冀北侯府与徐府率先知道。

    袁紫伊不顾劝阻,当即与徐少泽兄弟、还有杨家父子同到了王府会合,徐滢才招待了他们,这里程筠兄妹三个,以及沈曼也到来了。紧接着又是崔涣,崔涣已经跟随了宋澈一些日子,这都到了关键时刻,他若再不来出把力,他恐怕就没机会了。

    太子虽未出宫,却也派了宋裕出来。

    顿时荣昌宫里该当的人都到了,范舟见得这个阵势,知道逃不脱,伺机想要自杀,被早就预料到这层的商虎阻了下来,敲晕之后丢去了与宋婷婷一处关着。

    杨峻这里交代柳余蝉把火药全部设好,再听听外头愈来愈清晰的声音,握拳在廊下站了站,说道:“去看看外面都来了哪些人?”

    柳余蝉称是,转身下了台阶。

    杨峻又在身后说道:“超过一刻钟没回来,我就点火。”

    柳余蝉连忙颌首:“小的不敢有二心!”

    杨峻居高临下又盯了他一会儿,才摆手让他离去。

    庭内梧桐叶在风晨梭梭作响,新月已当空,树影在地下如鬼魅般洒了一地。

    杨峻回到屋里坐下,看看这满屋的灰尘,拂袖抹去几条蛛丝,柳余蝉就飞快回来了。

    “端亲王带着顺天府的官兵将整个积安坊已经包围,各城门也如三爷所料被宋澈封锁了,如今端亲王镇守在坊外,宋澈与徐镛则带着人往里头搜寻,看来他们是肯定了我们的藏身之地,我们藏不了多久了!”

    杨峻的脸色在月光下看着有些发寒,他握紧拳道:“他们若要逼得我走投无路,那么我就拖着他们这些亲王高官一道陪葬也不亏!”

    柳余蝉没做声,但他紧皱的眉头已说明了一切。

    他才叫做完全没有了退路。

    他跟随杨峻做下这么多事,哪怕就是眼下投降也保不住这条命,眼下除了与他一起拼命,似无别的办法。

    “趁着他们还没有搜到此处,你先去想办法弄些吃的和笔墨纸砚过来。”杨峻忽然又沉着地吩咐他,“隔壁不远就是公主府,这会儿他们注意力都在前方,厨院必无重守,你快些去,不想等死就争取时间!”

    既是要耗,首先就得解决吃喝问题。

    这后院就有水井,喝水不必担心,只有吃的他们必须准备。

    众人随着徐滢在王府等了会儿消息,终于坐不住,崔涣要带着几个护卫往积安坊来,程筠却考虑到王府只有侍卫们在,深恐徐滢与阿陶有危险,所以提议他与宋裕留下来,自己与程笙则去积安坊去。

    崔涣虽然不大乐意,但是也知道狗急跳墙,倘若杨峻真无办法,也不是不可能前来要挟,虽然会想到这办法的人基本上都没活着过,但谁知道呢?

    于是崔涣就认命地留下来保护差一点就成为他儿媳妇的徐滢和她的孩子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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