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恩怨未明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下不止徐滢惊呆,宋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家的大太太婚前居然与杨峻有染?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可看看杨沛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说假话,他也没有理由说假话,那这么说来,就是真的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
杨沛眼里满是惭愧,“当初我们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个时候卫二小姐已经跟沈家有了婚约。如果说没有婚约的话,我们倒还可以上门提亲玉成这桩美事。可是那个时候她不但有了婚约,而且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只有一个月就要过门了!
“杨峻并不是不清楚这层!
“家父将他关在屋里,当夜就把那武师给解聘,并且将他远远地打发走了。他让家里的护卫轮流看守他,然后当中有一夜他还是趁人不备逃了出去。我带着人追赶,正碰上他在卫家门外准备翻墙!我让人把他截了下来,又将他捆回了府里,直到卫二小姐嫁去湖州,我们才放他出来。”
“那他后来又没有再去找她?”徐滢问。
杨沛负手摇头:“我不清楚,那些日子里他十分消沉,还绝食过好些日子,鲜少出门,本来很俊秀的少年,忽然就瘦脱了形。但他不管去到哪里我们都派了护院跟着他,想来应是没有机会再去。”
说到这里他眼眶也红了,语气十分低沉。
杨夫人拭着眼角。接着他的话说道:“我们真没有把他当外人,公公与外子之所以生气,一是因为他不敢不顾礼教私下与女子行下这种事。二是在明知对方有婚约的情况下还犯下这种错,实在是不应该。他绝食的时候,婆婆那会儿餐餐亲自喂他的粥汤,他也不肯张嘴。
“公公虽然面上不说,但我们也都看得出来他心里难受。但这错犯得太重了,我们无法让步,也无法承诺他什么。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当初我们同意他跟卫小姐在一起,卫家也不会允许,否则他们如何跟沈家交待?”
徐滢点点头。
这种事毫无疑问是应该及时中止的。杨峻倘若真爱卫小姐,就不该瞒着众人私下行这种事,莫说杨家卫家这种人家不能忍受,就是她徐滢也不能支持。当然倘若没有婚约。那就在其次了。
然而这件事居然连杨氏也不知道。可见他们当初把这事瞒得多紧。
她问:“那么卫家当时知不知道这件事?”
“本来不知道。”杨夫人道,“我们当时也很矛盾,究竟要不要去卫家赔罪?首先卫小姐肯定是没跟家里说的,她若是说了,他们也就不可能再见面了。既然他们不知道,我们上门去说,岂非是自讨苦吃?卫家定不会善置干休。
“但后来还是公公拿了主意,一则他一生坦荡。从未做过有愧于心之事。二则他担心卫小姐已非完壁,来日嫁去沈家之后若被发现。到时不但卫家被动,杨家更为被动,事情将变得难以收拾,于是他决定亲自登门跟卫大人坦白。
“卫家自然大为光火,我们虽然没跟去,但可想而知公公当时受了多么大的羞辱。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关系到两家颜面,到底双方还是默契地瞒了个死紧。后来卫小姐顺利出嫁,不知道卫家怎么做的,去到沈家之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
杨夫人略带迷惑地望着徐滢,显然她对这件事能够顺利过关也很不解。
徐滢却不觉什么,前世里她成天那么多时间,就靠听八卦来打发时间,这类闺房隐秘了解得不要太多。不说别的,只说新婚夜里趁着新郎倌喝醉,再有身边的嬷嬷事先准备点什么血洒在元帕上,要过关并不是那么难。
不过她还是问宋澈:“不知道沈家大太太如今怎么样了?”
杨沛夫妇也同时看过来,他们也多年没有她的消息。
“她死了。”宋澈道,“沈曼六岁的时候她就死了。不过关于这件事,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而且,我舅母他们应该也不知道。”不然的话应该不可能对沈曼那么疼爱的,就算失贞的是她母亲,但母亲不洁,对姑娘家的名声影响也是很大的。
杨夫人面上有些许惋惜,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徐滢却有些讶异:“沈曼六岁她就死了?”
“嗯。”宋澈点头,“不但她母亲死了,他父亲也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过世了。这也就是我舅母会把她接到程家长住的原因。”说完他又忍不住道:“她很好的,很规矩,不像她母亲。”
他可是极少赞人,引得徐滢也忍不住多了他一眼。
徐滢消化了一下这段信息,然后又问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当外祖父过世之后,您们就搬了家?是因为害怕杨峻自己把这事捅出来?”
杨峻做下这件事,对杨若礼的打击可想而知。他原本清贵高洁,却因为嗣子而在卫家人面前低人一等。卫家虽然不会往外说,但终究是有愧于心。杨若礼过世之后,杨家又怎么肯继续留在京师被卫家人看低呢?
杨夫人叹息,望着她道,“我们后来搬回苏州,的确是因为他做下的这桩丑事不错。
“杨峻在消沉过两个月之后,其实渐渐又打起精神来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回心转意,知道自己********,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提出要继续习武,我们答应,他提出要出外游历,我们也都答应。但即使这样,我们也还是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徐滢皱起眉头。
杨夫人有很久没说话,杨沛也没有出声,只有风吹进屋里帘栊上的金钩传来轻微的声音。
徐滢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核心,一颗心也不觉往上提。
直到过了许久,杨沛重又坐下来,才望着他们说道:“我们都以为他跟卫小姐那段已经过去了,可他却一直都藏在心里,他知道自己不是家父家母的亲生,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也总觉得我们是以施舍他的姿态在对待他。他对我们,一直都没有信任过。甚至,还把我们当成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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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伤心的事
“何以见得?”徐滢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他们的臆猜。
杨沛嘴角扬起一丝疲倦来,说道:“你或许以为这是我们的臆猜,但并不是。此事尘埃落定之后,他变得像从前一样神采奕奕,处事说话一切正常,我们一度又回到了从前的平静安宁。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从此竟自甘堕落,那天夜里,我与你舅母出门访客因天雨受阻未曾回府,他借着雨声跟家里丫鬟在房里苟且,不料被前去寻他说话的家父无意撞见。家父火冒三丈,当场气到要逐他出家门,而谁都没有想到,这最终导致了家父的惨死。”
徐滢愣了愣,“您是说外祖父是被杨峻害死的?!”
“这是他后来亲口说的!”
杨夫人胸脯起伏着,有着已掩饰不住的激动,“杨峻被你外祖父怒斥之后便离家出走,而在之后的某天夜里,你外祖父突然暴毙身亡,在那之前他身体极好,并没有呈现出什么病症,但是那天夜里他在书房里看书,突然就倒地不起,后来大夫诊断是心悸而亡!
“本来我们也不知道是他下的手,你外祖父亡故后翌日他闻讯赶了回来,在灵前痛哭不止,直说自己不孝,当时我们没有一个人想到居然是他干的!直到那次他被你舅舅从京师捉回来,细数他的罪状,要将他逐出家门的时候,他才把这段说出来!
“他不但亲口说是他击伤的你外祖父,还对我们从上到下一片控诉。从你的外祖母骂起,到我们所有杨家人,他指着我们的鼻子痛骂我们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人面兽心的畜生,还诅咒我们日后不得好死!还说杨家必然落到家败户绝的地步!”
杨夫人说到这里,眼泪一飚就出来了,“他咒我们不要紧,却还要咒我们的子孙!我们何曾有对不起他的对方?你舅舅气血攻心,当场就吐了血,你外祖母也昏倒了过去。也就是因为如此。当夜才没有来得及处置,而那天夜里佛堂就着火了!”
她终于忍不住咬起牙来,就算不是为着死去的公公。也是为着那么些年对待这个小叔子的一片真心实意被糟践,更是为了因为他还要被诅咒子孙得报应!
屋里一片静默,门口却忽然来传来衣袂挪动之声。
徐滢和宋澈往外看去,只见杨氏扑通一声跪倒在门下。一张脸都已经白了。袁紫伊随在身侧,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我从来不知道杨峻犯下这么大的罪孽,这么多年我还在怪责哥哥和母亲……是我该死,我竟然还帮着那个畜生与少慧私通……”杨氏颤声说道,眼泪也落下来。
徐滢连忙上前把她搀起来,回头看看同样流着泪的杨沛夫妇,一时也不知道该劝谁。
杨沛不必解释,她也能猜出来这么些年没上京是为什么。杨峻对他们的打击必然是巨大的,他不但害得杨家名声上有了抹不去的污点。而且还亲手杀死了杨老先生,没有人会轻易过得去这个坎儿。
而杨氏虽然不是成心帮着杨峻胡作非为,但作为后来知道杨老先生之死真相的杨老太太与杨沛等人,自然从心理上解不了这个结,索性也就不与她联络了。
“你也不必自责,这些年我也想清楚了,并不该全怪你。要怪,还得先怪我自己识人不清,没能早看出来他的本性,尽早做出防范。”
杨沛声音嘶哑着说道,“初初得知父亲之死的真相时,我确实是恨你的,恨你也帮着他给家里抹黑,恨你居然还死不认错。但后来渐渐,这恨意也就淡了。我们三兄妹,杨峻已经彻底不算了,总共只剩下你我,我并不想再落下什么遗憾。
“可是当我悟到这层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年,我始终提不起勇气来寻你。我承认,是我的面子在作祟,我拉不下脸来找你们,也不知道见面该怎么提及这些事。因为每提一次,对我们来说都无异于捅把刀子。”
杨氏揪心地哭起来。
杨夫人将手搭在她肩上,幽幽道:“我们回苏州之前,京师的商号本来都关了的。
“直到三年前,你哥哥才着底下掌柜的在京师重新开了分号。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却知道他是想借此知道你们的消息,或许你仍然不会原谅我们,但杨峻对我们所做的那些事,我们所受的打击,的的确确是难以忍受的。
“我曾经试着问过母亲,要不要写信把这些真相都告诉你,母亲沉默了半日,最终还是说不必了。她说多个人知道也不过是多个人伤心而已,她不想你因此又多桩心病。她这些年也老了,头发全白了,眼睛因为哭得多,也看不大清。”
杨氏拭泪不止。
徐滢挨着她坐下,递了碗茶给她。
杨氏本已有自责之心,眼下知道她当年帮着与徐少惠私通的杨峻居然还是她的杀父仇人,这心情确实不会太好受。
徐滢自己也不是那么好受,看来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初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没想到背后还牵扯着这么多内幕。
“既然如此,我就有理由相信杨峻就是这个什么马三爷了!”她望着那画像说道,“他早把杨家视为仇人,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要对杨家人作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举了。”
“那他跟窦家又是什么怨仇呢?”宋澈忍不住反问。
道理他都懂,但还是有很多问题留待解释,就比如说这窦家。
再还有他怎么活回来的?当初他回去杨家之后为什么又独独找上了已婚的徐少惠?真的是因为多情吗?还有他究竟是怎么跟窦家扯上关系的,又为什么要暗地里腐蚀掉大梁的军队?难道这个到处留情的渣滓,他还想推翻宋家做皇帝不成?!
徐滢也无言以对,杨沛夫妇提供的线索无非是帮她解开了这么多年来杨家的谜团而已,至于别的问题,以及马三爷究竟藏在何处,还有到底怎么捉拿他,他背后是否还有背景,这些都还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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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 为何不嫁?
可是这人除了杨峻,还会有别人么?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敢问舅舅舅母,杨峻是不是生有六趾?”
杨夫人略顿,立马道:“我曾与他做过鞋,他确是生有六趾。只是我听老人们说六趾于其主不祥,因此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你们怎么知道的?”
徐滢一颗心倏地落下,——这就对了!
面目对得上,身体特征也对得上,再没有别的疑问了。
虽然杨家人一直肯定他已经死了,但不管怎么说,连她这个不同时空的人都活过来了,一个隐藏得那么深的杨峻想要弄点什么药做成假死状态,也就没有好惊奇的了。
她默然捋了捋思绪,这里宋澈与杨沛又交谈了几句,正好袁紫伊着人来催请用饭,众人这里便就暂且散了。
杨沛将往事和盘托出,杨氏仿若重新活过回来了也似,虽然杨峻这厮的行为令人措手不及,可眼下毕竟没有比他们兄妹彻底冰释前嫌来得更为重要的事,要说错,两方都有错,而这错,终究不是出于故意。
徐滢知道他们接下来还有许多旧情要诉,饭后便就与宋澈带着孩子打道回府了。
马车里阿陶坐在父亲身上吮他的手指,口水哗哗地流了一片,宋澈一面嫌弃一面又舍不得把手抽出来,阿陶以为父亲逗他说话呢,于是也咿咿呀呀地回应着,冒出来的六颗小牙齿越发像贝壳里嵌着的珍珠。
徐滢看着他们爷俩儿玩。忽然问起宋澈:“是了,你为什么说沈曼嫁给程筠不行?”
宋澈拿绢子给阿陶擦口水,说道:“她自己说的。她母亲过世之后,她就说过不想嫁人的话,当时没当真,以为她悲痛过度,曾应卫家的邀送她往卫家住过几年。到她十四岁时她父亲病重才回来,她父亲过世的翌年,家里人再提出要给她说亲的话。她正经跪在沈家老太太面前说不嫁人的。”
“那老太太答应?”徐滢问。如果是丧亲之痛,难道不是应该给她仔细寻觅一门可靠的婚事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吗?
宋澈斟酌了半日,说道:“曼姐儿的父亲是个很纯正的君子。真正的温文尔雅,跟程筠差不多吧。因为身体并不很好,又没有别的儿女,曼姐儿打小受他亲自教导。很争气的。我估摸着他没再续弦也是为着曼姐儿。所以她说不肯嫁人,沈家也没有勉强。
“要不然他们早就把他们俩凑一块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说合?”
徐滢挑眉:“就这样?”
宋澈略顿,瞥她道:“那你还想怎么地?”
徐滢像只狐狸一样伏到他肩上,一口衔住他耳朵:“当初你回答我的时候可是斩钉截铁地,就因为她不想嫁所以就不能嫁?”
宋澈被她咬得浑身酥麻,烦死了地把摇头把她甩开,再瞪她一眼。
徐滢又趋上来。他没办法,只好道:“她父亲过世之后。沈老太太给她说亲,结果他们家谁谁找了个算命先生来说她克家人子女。正好她自己也执意不嫁,所以大家就都把这事放心上了。”
徐滢一巴掌拍上他后脑:“这种鬼话你也信?”
所以说女人活着多么不容易,丧亲已经很惨,居然还要承受这种非言非语,万一那算命的收了人钱财故意害人呢?沈家那么大家族,总不保个个都是正人君子,沈曼出自长房,父母双亡之后必然留下不少财产,她个弱女子留在娘家,来日这家产还不是落在子侄手里?
宋澈忍痛道:“我有什么好信不信的,反正又不关我的事,他们这么说我就这么听啊!”说了挨骂,不说也挨骂,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徐滢呲牙:“那要是当初王爷给咱们合婚的时候八字不合,你是不是就立马打退堂鼓了?”
“怎么可能?”他连忙道:“谁要敢说我们八字不合,我肯定打到他改口为止啊!”
徐滢瞪他,掐他的胳脯。
阿陶看见了,也开心地学她的样子掐他爹的脸。
宋澈送了这娘俩回王府,直接去了衙门见端亲王。
把从杨家得来的消息跟端亲王一说,端亲王也立时噗出老大一口茶来!“你说这背后指使的人是杨家那小子?!”很显然他也是知道杨若礼曾经有过这么个嗣子的。
“不是杨家人了,早就逐出家门了!”宋澈连忙澄清。
杨峻这事都够得上诛族了,要说是杨家人的话,那杨沛他们岂不是还得陪葬?那也太不值了!
即便如此,端亲王也还是愣了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手里一只杯子也被他顷刻掷碎在地下:“这狗贼!”他的女儿也是因他而死,他不光是杨家的仇人,朝廷的敌人,也是他王府的仇人!如果不是他蓄意挑唆,宋鸢是根本不必死的!
他大步转出公案,咬牙道:“那这么说来,接下来就得搜捕这杨峻了!”
宋澈道:“可此人十分奸诈,既然他还会易容,恐怕不那么好拿。而且他有什么弱点我们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他是谁,也不可能封城搜查。”说完他又道:“不过前几日崔涣主动找上我们了,他如今不在朝中,又是唯一跟他交过手的人,他或者可以发挥点作用。”
端亲王摆手:“那就快去办!”
宋鸢的死始终鲠在他心里,原先不明这疤面人身份时尚且也罢了,当如今知道竟然还曾是他相熟的人,心里的怒气也就瞬间找到了焦点。
宋澈回到公事房,立刻着人去传崔涣。
哪知道转眼侍卫就进来禀道:“回世子爷,崔涣这几日家里出了事,恐怕今儿来不了。”
宋澈:“……”
衙门这里宋澈忙着整理手头线索的时候,崔家这里正值愁云惨雾一片。
冯家人来过一趟之后,冯清秋当夜是消停了。
崔涣夫妇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对冯清秋的不屑与不满是更加深了一层。崔夫人好歹还派了嬷嬷过来安慰了几句,崔涣直接没把这当回事,翌日更把原本交给崔嘉管着的庶务也转到了崔韦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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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 满心激荡
如此徐冰自然更加欢喜。长房这边的闹剧她虽然没有参与,但听得却是开心死了。她前十几年就好比冯清秋身边一个下人奴才,如今终于看到她窝囊狼狈,自然觉得扬眉吐气。
夫妻俩拿到帐本钥匙之后,夜里便关上房门把算盘拨得梆梆响,就连路过的丫鬟婆子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崔嘉昨夜里昏睡了一晚,今儿上晌终于醒了,见到冯清秋颈下的青痕,仍是立即爬起来便问缘由。
冯清秋并没有答他,只是起身走开而已。
她心里已如死灰,她觉得自己就像具被锁在了崔家的躯壳,她甚至连死都不能死。倘若死了,她身后连个好名声都留不下。她从来没想过连冯夫人也会拒绝把她接回冯家去,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们身上,而她们却让她失望了。
她真觉得自己成了飘萍,连个可以让她落脚的人都没有。
崔涣把庶务转给崔韦的消息传过来,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她从来就不在乎什么钱,因为她所拥有的钱财产业已经足够使她优渥地过完这一生。冯大奶奶每次来看她都会塞些钱给她,而她终于也知道,她所能从冯家得到的,也无非一些银钱而已。
所以徐冰他们如何嚣张,反倒激不起来她的情绪了,当她完全没有反击的力量时,一切气愤都是多余的。
这两****沉默寡言,呆板地吃饭睡觉。身边下人们担心,崔夫人也有些担心。
她虽是对她不满,可到底是她儿媳妇。崔涣都答应冯家不让崔嘉纳妾及养庶子女了,他们再这么僵下去,她会连孙子孙女都抱不上。再者,如今风头全让二房给抢去了,崔韦徐冰登鼻子上脸,她这个原配夫人还有什么脸面?
崔涣可以撂手,她却是不能的。
站在崔嘉的角度。她还是盼着他们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最起码让他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在。怎么着也算是有个维系了。
所以等了两****还是去到冯清秋房里劝慰她,又端了熬好的参汤喂她,冯清秋撇头不理会,她也不计较。依旧着人好生照料。又把她贴身的宜嬷嬷加了半两银子的月例。
转头出来她又去寻了崔嘉。
崔嘉碰了钉子之后自然去找身边人了解因由,小厮把来龙去脉跟他一说,他也懵了,因为对于当夜的事情完全已记不清楚,因而信以为真,他虽然对冯清秋失望灰心,但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碰别的女人,这两日也是闷在书房里哪也没去。
崔夫人进来将他臭骂了一顿。他垂头丧气无言以对,奉命回到房里跟冯清秋赔罪。冯清秋仍是不加理会。
崔夫人心里也气,寻到崔涣房里斥责他偏心庶子,崔涣也没有好言语,于是回来这一气便病了。
崔嘉写了信去崔夫人的娘家,这两日崔夫人的兄嫂便上了京来,因此崔涣也是头大,哪里还有闲暇往衙门里来。
家里有亲戚来,冯清秋却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无论如何她不能丢弃做人的基本礼仪,否则不利的是她而不是别人。再说她也实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所以日常她还是会陪着崔夫人出面料理家务的。
冯夫人听说她出来应了客,也稍稍放了些心,这日便派人到崔家送了些头面首饰给她,还有些吃的用的,数数总有小半车。
冯清秋遁例道谢,让丫鬟去送的时候却又带回来一封信:“方才有人指明交给奶奶的。”
她并没有什么远方的亲戚,也没有值得书信往来的朋友,谁会给她递信?
她接过来,捏了捏,里面是个硬硬的东西。
打开口子,一方玉珮滑出来,一面刻着的丛丛竹叶,立时像针一样扎中了她的双眼!
这是程筠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她腾地站起来:“这是谁送来的?!”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道:“并不认识,他拿给奴婢之后,交代奴婢转告奶奶明日上晌在伍门寺里相见之后,就走了。”
她紧攥着这枚玉珮,整个人都发起颤来,双眼里也倏然有了酸涩。
这是程筠的玉珮,除了是他送来的,还会有谁呢?
她万没有想到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他还能记得她,原来她真的没有猜错,他果然是对她有着情意的,他果然还是在关心着她的!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约她见面?
她枯竭了多日的心忽然间就复苏了起来,她简直能听见甘露一点点滴进心田的声音!
有了这枚玉珮,有了来自他的这个约定,其余什么人她都可以不在乎了!
他就像是她人生里缺掉的那一块,当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溃的时候,迟来的程筠恰恰就填满了这个空缺,那么她的人生圆满了,其余所有的不如意都不算什么了!
她流了泪,将玉珮收进了心怀,心里变得再也没有如此安宁。
宋澈这里打听来崔家的这堆破事儿,回到府里自然忍不住跟徐滢复述。
徐滢听说崔嘉在外花天酒地,也是愣了愣,崔嘉那傻子对冯清秋的执着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当初就为了想娶她,把她给贬得跟野草还不如,后来成了亲也是各种服贴,近来也没听说冯清秋肖想程筠什么的,怎么崔嘉突然就把外头的女人带回家来了呢?
当然,男人这方面是说不准的,又不是个个都是她的宋澈。
作为女人她同情一下冯清秋可以,不过崔涣不来参与这事,他们又怎么商量捉拿杨峻呢?崔涣是个老狐狸,而且杨峻也伤过他,可算是他的仇人,他怎么着也得出把力,不能让他干等着让别人给他出这口气吧?
翌日宋澈去了衙门,她就打发人去盯着崔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冯清秋这里激动了一夜,心酸了一夜,又期待了一夜,终于盼到了天亮,连忙爬起来收拾打扮,也出门准备往伍门寺去。
崔家与程筠在伍门寺都是常年的香客,约在这里使她更加深信不疑,坐在马车上她低头看看自己新换上蔷薇紫轻薄的春衫,再抚抚头上乌油的飞仙髻,精心描绘过的脸上微微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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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他的心愿
伍门寺的禅院里,马三爷,——也就是杨峻一袭白衣立于窗前,装扮虽然闲适,眉目却依然风流。
天井里菩提树枝繁叶茂,叶尖还凝结着昨夜的露珠,树底下几盆盆栽的柏树枝干盘结,伴随着清晨传来的钟声,菩提树上几只飞鸟惊出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划破了晨雾,清静的古寺,忽然间就变得灵动起来。
范舟走到身后,与杨峻同望着窗外:“冯清秋的马车已经出崔家了。”
杨峻扬起唇角,顺手执起花瓶里一根柳枝,沾水在窗台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什么字。水迹转瞬即干,并看不清写的什么,但从那笔触来看,里头含着的一股狷狂与得意倒是显而易见。
范舟眼看着那水迹干透,又说道:“听说,昨儿个徐滢与宋澈又到徐家去了,回来之后宋澈回了中军衙门,之后端亲王脸色十分不好,我总担心,徐滢他们迟早会猜到三爷的身份。毕竟,范埕当时是留过三爷的画像的。”
杨峻将柳条放回瓶中,慢腾腾转回身道:“这又如何?”
范舟微顿,再道:“虽然我们可能通过换装易容有足够的把握不让他们发现,但是,他们如若猜到三爷就是当年的杨二爷,恐怕这会使得他们齐心协力来对付咱们。端亲王府的力量不容小觑,再加上杨家与崔家,今儿冯清秋一到来,到时再加上冯家——”
“你怕了么?”没等他说完,杨峻已笑起来。“你莫非想打退堂鼓了?”
范舟讷住。
杨峻又笑道:“你难道忘了当初我是怎么从窦家把你救出来的么?你莫非忘了,你当时命悬一线,醒过来头件事就是跟我说要整得窦家以报你那绝后之仇?当年我不救你。你早就已经化成云南山头一抷土了,这个时候来犹豫,不是晚了么?”
范舟垂首默然,片刻道:“是。但小的并没有后悔。”
杨峻捋一捋宽袖,坐在禅床上,又说道:“如果不是徐滢捣乱,光凭一个宋澈并不足为虑。如果不是他们拿到咱们这么多线索。咱们离成功已经很近了。现在,除了分解他们的力量,我们最好还把他们王府也搅一搅。”
他端起一杯茶。踌蹰满志地举高笑道:“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所有阻碍过我的人下地狱!当我一想到他们有朝一日手足相残,家破人亡,母子离心,夫妻反目。我心里就有着无比的畅快与满足!范舟。你也应该像我一样,等着看这满世界的满嘴仁义道德的人们通通身败名裂!”
范舟缓步上前,拢手站定道:“小的的确忘不了当初在窦家所受的羞辱。”
杨峻扬唇抬首,眼神往窗外一睃,随便面色一整,说道:“她来了。”
范舟往外看去,只见院门处果然走来三五人,为首的是他们前去引路的。之后是打扮得嫣丽多姿的冯清秋,身后两名婢女。进了院门她便唤她们退在门外了。
他回头与杨峻颌了颌首,出门迎到门外。
冯清秋随着指引看向虚掩着的那道门,心里怦怦跳得如同要蹿出喉来。
她从前也期盼着见到程筠,可从来也没有像今日这么紧张和激动。她知道那是因为从前他不是她的全部,他是锦上花,但如今他是她的雪中炭,本来她也不再期望与他再有牵扯,可如今她全部的热情和向往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便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她到了门前,门前有着装体面的家丁在躬身相请。程家有体面的下人她都见过,但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在她嫁入崔家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身边的人都已经换了么?
她攥紧了那块玉珮,一勾头,进了屋里。
窗户关了,光线十分昏暗,无端地使帘栊下盘腿而坐的那个人看起来也透着一股哀愁忧郁的气息。
“筠哥哥……”话才出口,她浑身已颤抖起来。
她已经有多久没曾这么唤过这个名字?她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从小到大没有超过十天不见他,她也说不上来对他究竟有多么喜欢,究竟有没有爱到崔嘉爱她的那样的地步,她只知道,她只要看到他便觉天地安然,岁月静好。
杨峻在帘栊下抬起头来,向她伸出手,温柔的声音像一阵春风传过来:“过来。”
她泪眼婆娑里看到这个人,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杨峻递给她一块帕子:“把眼泪擦擦。”
她听话地把眼泪擦了,然后深吸气,抬了头。
目光触到他脸的这一刹那,她蓦地就顿住了!
“怎么?”杨峻挑眉。
“你不是他?!”
她愣在那里,迅速站起来。面前的人也算风华绝代,并不输程筠,甚至他的眉眼鼻唇程筠相比还更显几分俊挺,可他眼神里的沧桑与肆意是温文的程筠所不具有的,他也的的确确不是程筠!
“你是谁?”她站起来,盘旋在脑海里与胸怀里的绮念瞬间退散,“你怎么会有小侯爷的玉珮?!”
“自然是他送给我的。”
杨峻安然地答,然后又从桌子底下拿出个装满了扇面与字画等等的盘子,“我不光拥有小侯爷的玉珮,而且还有他亲手写就的墨宝,甚至是一些随身之物。你手里这样的玉珮,我能拿出两三个来。你该知道,我们的小侯爷从来不吝啬。”
冯清秋望着他,无言以对。
她当然知道程筠不是个小气人,程家除却丰厚的家产,光是每年来自宫中的赏赐都堆积成山,他的确不是把这些身外之物过于看重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坚定的相信那玉珮就是他传过来的,否则的话,会有什么人想要接近她呢?
她迅速冷静下来,走上前去,一面望着他,一面从篮子里取出那些字画打开。
——是他的亲笔!她不会看错。落款是他的名字,有他的私章,偶尔也还有他作为落款的竹叶印迹。
程筠不可能无故遗失这么多东西,而且玉珮这种东西还应是他随身之物,这么说来,这人莫非是程筠的朋友?
她想了下,望着他:“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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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循循善诱
杨峻扬唇:“我姓云。”
冯清秋皱眉,她印象中没听程筠提到过这个人。但这不重要了,来的人并不是程筠,这个真相已经又令她顷刻枯萎。她怀着满腔的喜悦来见他,但结果不是他,堵在心里的喜悦化成沮丧,压得她比来之前更加难受。
她恹恹地跌坐下来,并不急着离开。
离开也是回到崔家,而那个家,真的有比这里更令她感到舒坦么?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约你到这里来么?”杨峻单手搁上茶案,“又或者,斥责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静默片刻,摇摇头。她感兴趣的只有程筠,除此之外一概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约她到这里来,真有那么重要么?质问他为什么骗她,他何曾骗她来着?他根本就没说过他是程筠,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他。
“其实你不必这样。”
杨峻道:“对不住你的是崔嘉,是崔涣以及所有崔家的人,你是高高在上的冯家大姑奶奶,你的身后有权势倾天的阁老祖父,以及精明强干的祖母,除了他们,你还有来自冯夫人娘家的势力,你母亲娘家的势力,你不知道多么衿贵,你不该拿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她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
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的优势,她也曾经信心满满地相信自己能做个像冯夫人一样能干又受敬重的主母,可是在那样破败的崔家。就算她拥有再多的优势,折腾起来又有什么成就感呢?崔嘉太没用了,他甚至连个崔韦都比不过。
如果他能争气点。她便不用遭受来自徐冰的那些冷嘲热讽,当她被徐冰羞辱而反击,也不必被公婆而责骂。她不指望他能变得像程筠那样甚解风情,起码——不,他不是程筠,他永远也不会朝他而变化。
她觉得她这辈子打从嫁进崔家起就已经完了。
她也曾经以为自己能咬牙挺过去,可人的感情真的是没法子的事。
不过。她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叫我过来,该不会是为了安慰我吧?”她唇角带着点讥诮,她与他素不相识。他以什么立场与资格来安慰她?院外也还有她带来的护院的,他若想打什么鬼主意,她倒也不怕他。
“说是安慰,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杨峻笑笑。站起来。宽松的衣袍随着他的移步停在她面前,“你或许不知道,崔嘉带着女人回府的那天夜里,正好是与我在一起喝酒。”
“是你?!”
她蓦地抬起头,目光立时变得像寒冰一样冷,人也随之而站了起来。
“没错,是我。”
杨峻点头,“不过。我可不知道他还会事先约了暗娼在外见面。我在惠心楼偶遇他,见他十分轻佻。因为我时常听小侯爷提起你,深为你感到不值,遂邀他去酒馆想要好生劝慰他,谁知道我才提到你头上,他就火冒三丈,还把早就勾搭上了的在惠心楼唱戏的戏子给引到了酒馆。”
冯清秋咬牙切齿:“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帮你找到了那个戏子,并且,我还给你带了过来。”杨峻说着,挑眉击了击掌,门外就有人带着个反剪着双手进来的女子到了跟前,“你瞧瞧,是不是你看到的那个?”
冯清秋凝眉瞪过去,面前的女人虽然未施脂粉,但这眉眼五官她却是认得出来的!
看到这张脸,她的怒意立刻又翻江倒海涌出来了!她虽然不爱崔嘉,但崔嘉在外胡来她却是不能忍!
她眼里冒着火,扑上去便要扇这女子的耳光!杨峻适时将她挡住了,说道:“你要对付的人不是她,你今儿就算杀了她,崔嘉要在外胡来你也管不住。”
冯清秋嘶吼着要往那女子扑去,但无奈他双臂强而有力,她分毫都动弹不得。
杨峻在她头顶睥睨,俯视她因为愤慨而泛红的脸,漫声道:“与其对个娼妓撒火,还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更有效的法子。
“你如今既回不得娘家,在婆家又孤立无援,我认为你现如今最该做的,一是想想怎么在崔家过得风生水起,二是想想,你今日这境地,究竟是怎么造成的?是谁造成的?”
冯清秋抬头瞪视他,如同被雷击中一样望着她纹丝不动。
“听话,坐下来。”他温声说着,一面摆手让人退下去,一面将她扶到原处坐下,然后沏了杯茶给她。
冯清秋呆呆地接过这茶,只觉得心情好乱。
本来她已经心如死灰,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令她失控的事,可是这女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她心里这道坎压根就没那么容易迈过去!
她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里,她的弟妹哪怕是她的哥哥都远不如她所受到的宠爱多,她即便是不喜欢和不爱崔嘉,可她又怎么能容他如此践踏她的尊严!他这根本就不是花心好色,根本是在把她当糟糠一样的对待!
她在冯家从没有受过的委屈,在他们崔家却全都受尽了!
****忍受徐冰的言语奚落也就罢了,崔嘉口口声声说爱她,说不会辜负她,结果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给她脸上狠狠打了这么一巴掌!让她彻底被崔家上下踩在脚底下!
她以为能够死死抓住的人,居然也敢这么样的背叛他!
她胸脯起伏着,胸口闷痛得像是要窒息,一杯酒递过来,他的声音也传到她耳里:“是不是很难受?喝了这个试试。”
酒香蹿进她鼻子里,使她有些发晕。她接过来,喃喃道:“佛门净地,你哪里来的酒?”
“一切拘泥于形式的信仰都不能算是真信仰。”他抖开折扇,声音低哑而带着极悦耳的磁音,“你若能在任何时候都坚定不移地保持你的信念毫不动摇,那才是真的虔诚。”
冯清秋竟然无法反驳。
她盯了这酒片刻,将它放在一边。
“怎么?”杨峻挑眉。
“我不喝。”她抬起脸来,目光又转向他,“我若喝了,岂不是就没法儿听你怎么给我出主意了么?我可不相信你是观世音化身来救苦救难的,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约我至此,又特地押了那贱人过来,必然还有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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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火上浇油
杨峻哈哈笑起来。他把酒端过来,一饮而尽,忽然又叹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小侯爷竟然不懂珍惜,足见他有眼无珠。”
冯清秋看他一眼,又把脸转过去。她虽然觉得这话太过尖锐,但未必没有道理。她不知道程筠喜欢什么样的人,但想来连她这样的也没瞧上,能中他心怀的人也不多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她开始有点恨他。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是如果昨日她没曾收到他的玉珮,她绝不会欣喜若狂,当她满怀着希望到这里,现实却又使她心念成了空——不,她怎么能怪程筠呢?拿玉珮诱她过来的人是他!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问道。
“在我说出我的目的之前,你先把方才我问你的问题回答了。”
杨峻忽然敛了戏色,神情一点点变得凝重,那双丹凤眼里忽有着千山万水,“你仔细想想,你一个高贵的阁老府千金,连进宫当太子妃都有资格的小姐,是怎么落到如今这步的?是谁把你推到这一步?使你越陷越深?”
冯清秋默然。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孤枕难眠的那些个夜里,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反问自己,为什么她会走到这一步?可是想着想着就情绪来了,使得她永远也没法静心得出个确切的结论。如今对着这陌生人,对着这个尚不明动机的男人,她居然就听进去了。
她从一开始回想着。明明还平静的神情渐渐起伏起来,交握着的双手也渐渐缠紧。
“我跟筠哥哥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徐冰横插一杠子。我根本就不会嫁给崔嘉!如果不是徐冰弄掉我的孩子,我祖母与母亲便不会上门替我打抱不平,如果不是她们这一闹,我公公不会去向徐镛下手,如果不是徐滢施行奸计,崔家也根本不会垮!”
她目含怒意瞪着前方,“说到底。是徐冰把我推到这一步的!是她!”
“你说的很对,但是,也不全对。”杨峻起身踱到窗边。说道:“你嫁入崔家固然是徐冰作出来的,但你可知道,徐冰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中了徐滢的圈套?徐滢因为暗中与宋澈有了瓜葛。无奈又与崔嘉婚约缠身。所以使下奸计诱使徐冰去算计崔嘉。
“事发之时她又使徐镛与宋澈先后赶到,造成崔嘉失德的事实并使之辩无可辩,逼迫崔家退婚。后来闹到宫中,崔家冯家为了颜面僵持不下,宋澈便怂恿皇帝将你嫁给崔嘉,将徐冰嫁给了崔韦。可以说,你走到今日这地步,完全是徐滢宋澈一手导致。”
冯清秋话没听完一张脸便已扭曲了!
她知道赐婚前后所有的瓜葛。却从来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
她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杨峻笑道:“要不然,你以为徐冰怎么会突然间向崔嘉施下那等奸计呢?她可是堂堂三品侍郎的嫡女。想嫁个二三品的人家做个宗妇也不是太难,如果不是徐滢诱使,她怎么会偏偏要去算计个崔嘉?”
冯清秋只觉得心口又闷痛起来了!
是啊,徐冰若是算计成功了,一来她便成了侯府的世子夫人,二来她又成功压制了徐滢,这么好的事情那傻子怎么可能会不去做!
她一路以来只当徐冰和冯氏是她的仇人,却没有想到真正的仇人却躲在后头偷笑!
徐滢……
她攥紧了拳头,忽然又想起冯夫人做寿时那一幕来!
她徐滢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如同那金殿上的牡丹宝阁里的明珠,而她却因为没有诰命而只能缩在内院远远地仰视她,连她的身也没资格近得!
她害得她如今成了弃妇怨妇,而她却有着宠爱她丈夫与健康的儿子还有无限荣耀的地位身份……她为了与宋澈双宿双栖却把她推到如今的境地,这个心如蛇蝎的贱人!
她闭上眼,极力按捺住浑身的颤抖再把眼睁开,便似已有火苗蹿出来了。
杨峻望着她,慢腾腾又说道:“事实上,她不单是这样做了,而且还借着与程家成了亲戚的份上,在程筠面前把你素日与崔嘉之间私相授受的事兜了出来。原来小侯爷的确是对你有着不舍之情的,但在他知道这点之后,他就彻底对你死了心。”
她瞪大眼,顶着惨白的脸像座蜡像一样站在地上!
这番话无异于在她破碎的心上又添加了一锤!她何曾与崔嘉私相授受?她对他从来就没有动过心!她也从来没跟他许过什么诺言,她不过是接过他几样东西……徐滢!
她咬着牙,感觉双手都已经有些发麻了,她从来不知道她竟有这么恶毒,她究竟跟她有什么仇怨?!
她眼泪又落了下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的人生便等于全毁在徐滢手里,她在云端上睥睨她,而她却在泥潭里苟且!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她颤声问。
“我说过,我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杨峻放缓声音,在帘栊这头望着她,“所以,我想帮你,自然就会帮你查清这一切。你若是有怀疑,自可以去问徐冰,看看当初是不是她受徐滢的刺激后才做下的这一切?”
她伸手死命地捉住扶手,定定地瞪着他。
她会问的,她一定会问的!如果确定是徐滢,那么她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半晌,她匀了口气,问他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也伤害过你吗?”
“你说呢?”他扬唇。
她凝眉不语。她实在想象不出徐滢跟面前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她在徐府走动了十几年,也从来没有听说徐家有什么姓云的亲戚或对头。
“我帮你,与我跟她的恩怨没有关系。”
正当她沉默的时候,他又望着门外缓缓开口了,“我只是不想这个世上再多一个像我这样的傻子。你就算有再大的错,也还是有知道真相的权力,正比如我,当年也曾对一个人刻骨铭心地挚爱着,但最后得到的还是她对我的无情背叛。”
他眼里的狷狂与肆意忽然一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抹倾涌而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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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下了狠心
冯清秋凝眉望着他。
屋里很静,只剩下帘幔因风而拂动的声音。
她对他本无感,但此刻探得他心里一点隐秘,却生出些触动。程筠与他一般出色,不知道会不会偶尔也这么不经意地便思及她?
她这颗心从小便交付在他身上,到成亲后死了,到接到玉珮时复活了,到察觉这是个假象时她死得更彻底,但到最后他又给她透了所有的底,她所面临的现状,原来都是当日她所嫉妒所羡慕的徐滢造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愤与委屈找到了出口,找到了终于能平息这一切的对象,她心情反而平静了。
她终于知道应该找谁使劲了,就算她困在崔家闷死,也终于可以找个人一起陪葬。
她站起来,迎着风走出去。
杨峻仍保持原来的姿势坐着,眼里的落寞不曾退去一分,反倒还增添了一丝伤痛。
范舟走进来,轻声道:“她走了。”
他静默半晌,抬起头来:“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范舟沉吟了片刻,才道:“她并不知道朝廷里的事,便是听到也无妨。”
杨峻望着门外,喃喃道:“我始终还是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背叛我?”
屋里再次沉寂,连帘幔的声音也像是不见了。
午饭后日光出来了,徐滢与奶娘在给阿陶洗澡。小家伙衣裳一脱,身子肉嘟嘟地泡在水里。乐得两手直打水。
徐滢和奶娘弄得衣裳袖子全湿了,也忍不住往他小屁股上轻拍了几拍。
侍棋走进来,说道:“听说崔大奶奶早上去伍门寺上香了。”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把阿陶接过放在锦榻上,熟练地给他擦香脂穿衣服。
徐滢进里间去换衣裳,一面道:“崔家亲戚不是还没走吗?她一个人去上香了?”
她知道崔家跟伍门寺的渊源,他们家上香几乎都是在那里,冯清秋去进个香并不让人意外,她也就是随口问问。
侍棋给阿陶套上外袍,又塞了只拨浪鼓到他手里。说道:“一大早就去了,听说还打扮得挺齐整。方才这会子才回府去,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也不那么阴气沉沉了,浑似拿定了什么主意。”
徐滢听她说的这么细致,便就边捋袖子边走出屏风来,“谁瞧见的?”
“苏靖。”侍棋下巴指了下外头侍卫。
冯清秋确实是拿定主意了。
回府后她照例去给崔夫人回了话。然后便就径直往二房走来。
徐冰正在养胎。房里下人们见着冯清秋还以为她是来挑事儿,当下呼啦啦全部涌出来挡在门口。
冯清秋也不理会她们,冷冷将她们当中两个往外一扒拉,便就到了徐冰屋里。
徐冰也满心戒备,借着帘栊掩身藏着偷看她。
冯清秋打心底里发出来冷笑,却不理会她,只说道:“我来只问你一件事,当初你到崔家来寻崔嘉。究竟是受了谁挑拨?”
下人们都把一颗心吊在了喉咙口。徐冰没料到她居然还会提起这事,这事还不是徐滢挑拨的她吗?不过现在她可不敢提到徐滢。有她吃过的那么多亏,她怎么着也不能再跟她作对了。可是不说是她挑拨的,难道还能说是她自己生的心思吗?
不管怎么说崔韦不在这里她可不能跟她硬拼,她抱着帘栊柱子说道:“当然是别人挑拨的!”
“是谁?”冯清秋冷眼扫过去,人也跟着站起来,走向她。
徐冰难免有些害怕,她如今肚子已显怀了,打是肯定打不过她的,她横横心,脱口道:“是世子妃!是她逼着我来的!”她也不算撒谎吧?当初若不是徐滢在她面前炫个不停,她怎么着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冯清秋倏地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止了步。
果然他说的没错!果然是徐滢挑唆的!
她虽然早就认定这就是事实,可是在亲耳听到徐冰的坦白时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怒火!——这下她根本不用再质疑什么了,徐滢就是借着把她塞到崔家来而上的位!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婚前就与人不清不楚的贱人,她根本是用她冯清秋的前途来造就的她自己的前途!
她双手死命地揪着绢子,已禁不住身子的颤抖。
徐冰躲在柱后偷觑她,见到这模样也不由心生狐疑:“你怎么了?”
冯清秋胸脯起伏瞪了她两眼,转身走了出去。
徐冰等她走远,步出柱子走到窗前看了看,心下也略有些不安。
到底她如今已不敢拿徐滢出什么夭蛾子,若是再把徐滢给得罪,不要说徐少泽和冯氏不会搭理她,只怕连崔韦也不会原谅她了。这里七里八下地站了会儿,终究还是把卢嬷嬷叫了进来:“我瞧着她古里古怪的,你还是派个人往王府里跟二姐姐说一声为好。”
卢嬷嬷欣慰地瞥了她一眼,称是走了出去。
冯清秋这里回到房中,坐在榻沿险些没把手里杯子给捏碎!
她该如何述说她的心情呢?
她所受的这些委屈,这些不公平的待遇,已经足可以令她把徐滢给生吞活剥了!
可是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了她,弄死她就能抹平这所有的一切吗?
——不!她不会轻易让她死的,她如今是世子妃,莫说她杀不了她,就算是能杀,她也要赔上自己一条命,弄不好连冯家也搭上,她才不会这么蠢!她要让她怎么爬上去的怎么跌下来,享了多少福就再吃多少苦!她要让她一无所有!
这都是她徐滢欠她的,怪不得她!
“大爷来了。”
正当气难自抑的时候,丫鬟忽然走进来禀道。
她连忙掐着手心整了整神情,把身子略略侧转了过去。
崔嘉拎了个小食盒进来,先看了她一眼,到她下首坐下,然后默默端出几样点心到她跟前:“你早上饭也没吃就出去了,想必饿了,先吃点垫垫胃吧。”说完把牙箸摆到碗上,又道:“下回不要独自出去,我不会再出去吃酒,你要去哪里随时叫我便是。”
冯清秋望着墙壁暗哼,眼眶却又不觉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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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不怕一万
卢嬷嬷决定亲自往王府走一趟,一来这事交代别人她不放心,二来她还是想盼着徐冰能够把跟徐滢的关系修复好,她是看不惯徐冰,但徐冰的荣辱也直接关系到她的处境,她不能不上心。
端礼门下的典史并没有为难她,按例给她通报之后便放了她进去。
徐滢也纳闷她的来意,抱着阿陶在小花园的桃树下等她。
等到她把来意仔细说毕,她也抬起头来了:“冯清秋跟徐冰打听这件事?”
徐冰跟崔嘉这闹剧的确是出自她一手操纵,但事情的发展可不是她安排的,这事想必崔涣与徐少泽夫妇都心里有数,他们因为理亏也无可奈何,这冯清秋居然到如今还不知道?
好吧,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冯家不太可能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知道,想来他们也做不出把责任推到她徐滢头上的事来。那么,冯清秋怎么突然就知道这件事了呢?她记得侍棋说她早上只是去伍门寺进香?
“她怎么知道的?”她一面喂阿陶吃奶羹,一面问道。
卢嬷嬷道:“奴婢只见她窝着一腔的气从外头进来,直接就进了二奶奶的房里逼问她,从哪里听来奴婢不知,但她当时那神情,着实是让人不安的。因此二奶奶便遣了奴婢来给世子妃传个话儿。”
徐滢停了勺子。
她虽然没跟冯清秋交过什么手,但是从她种种传闻来看。是个吃不得亏的人是逃不掉的。她既知是她徐滢设计让徐冰去崔家找的崔嘉,那么十有**会把她如今这些破事儿推到她头上。徐冰与卢嬷嬷所说的不安,自然是嗅到她的忿忿不平。
她既是吃不得亏。那么必然也想办法来寻她撒气了。
她靠进椅背,沉吟了会儿,摆手道:“我知道了。”她扭头唤来侍棋:“去包两斤燕窝来,让卢嬷嬷捎给她们奶奶去。”
卢嬷嬷连忙称谢。
徐滢又说道:“崔家那边,你们就多费点心了。”
卢嬷嬷是仆人里的人精,哪里有听不出这话意来的,闻言就弯了腰:“奴婢必定代我们奶奶时常进王府给世子妃与小王孙请安。”
徐滢点了头。她这才退了下去。
侍棋望着她出去,说道:“这冯清秋还有胆子来动咱们?”
徐滢轻哂:“这可说不准,她如今也是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说完她凝眉沉思了会儿。又说道:“不过,我总觉得能在这个时候挑拨她来针对我的这个人,胆子才叫做真不小。素锦去打听打听,她今儿去伍门寺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长舌妇又把这事掀了起来。
当初她想对付的是徐冰又不是她冯清秋。是冯氏把他们给拐了进去。若不是她一直吊着崔嘉在那儿耍暧昧,又与他私相授受被徐冰捉到了把柄,她岂会被皇帝赐婚到崔家?但如今却被人颠倒黑白挑拨成了她的罪过,还真是有趣。
素锦见她神色凝重,遂转身离去。
徐滢却又突然把她叫住了:“先等等!”她站起来,往前踱了两步说道:“不要打草惊蛇,对崔家那边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至于伍门寺那里,也尽量不要让人察觉。”
她不信一个冯清秋会在她有了防备的情况下掀出什么大风浪。她重视的是她背后那双手。如果当真只是长舌妇们的挑拨也就罢了,倘若不是。那么事情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她的任性与无知,最大可能会把冯家也给拖累进去。
她虽然不确定冯清秋也会被杨峻盯上,但万一是呢?
如果真是杨峻的话,好不容易等到他露面,若是又把他惊到躲起来可得不偿失。
不过禀着不想给皇帝用官添乱的原则,她翌日寻冯夫人吃了个茶。
先说到宋澈这段忙着查案,又说及崔家这一大堆子事,婉转地表达了一下对冯清秋处境的同情,确定在没有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点醒冯家洁身自爱的意思带到了,才毫无压力地跟冯夫人及同座的女眷唠起了育儿经。
冯夫人却是个精明的,徐滢从来就不管别人家的事,也鲜少有过什么同情心,她居然提到了冯清秋,还与她这内宅妇人提到宋澈办案的事,这必然是有问题了。
早说过冯玉璋对她毫无隐瞒,这屯田出了大案子的事她自然也知道。难不成这冯清秋跟这案子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这当然不可能!
但她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留了个心眼儿。
就算是没有瓜葛,被她徐滢胡乱疑心上那也是不行的。
回到府里她先把宜嬷嬷叫回来问了几句,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为周全起见,又把冯清秋接到府里来嘘寒门暖了一回。
她有自信只要冯清秋心里有事都绝逃不过她的眼耳,但不料冯清秋经过上次之事,对娘家也保留了几分戒心,因此面上竟没曾落下丝毫破绽。
冯夫人始终不敢小觑徐滢的话意,沉默之余只得把话挑明:“听说朝廷有钦犯在京师出没,你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老往外跑了,省得出了意外姑爷与我们都心里不安。”
冯清秋心下暗嗤,崔嘉都在外勾搭上娼妓了,还会因为她出意外而心不安吗?
面上却不敢表露,只答应称是,暗地里却仍悄悄琢磨着怎么行事。
报复的机会当然不是轻易就有,这阵子崔嘉果然没再出去,她也安安静静呆在府里哪儿也不去,私下里只派了人去盯着王府,而且还避开宜嬷嬷以及冯夫人派来的人。
她这里走火入魔般地不提,二月花朝节刚过,天气就逐渐温暖了。
徐滢看着枝头繁闹的桃花,开始掰着指头算起商虎他们归来的日程。
虽然说已经锁定凶手就是杨峻无疑,但到底那毒名是什么还不清楚,在没有最终捉到杨峻之前,只能靠商虎他们从窦家得到的消息寻找救治杨皓兄弟之法了。而他们去了已经快两个月,想来也将回来了罢?
这日傍晚,夫妻俩带着阿陶在炕上吃饭,流银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闯进来:“爷,商虎,商虎他们回来了!”
他这里话音刚落,院门外就响起商虎那熟悉又宏亮的嗓音来!
徐滢宋澈闻声跳起,差点没把手里的饭碗都扣一旁的阿陶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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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很多人都把伍门寺当成云门寺了,其实不是哈,伍门寺是当初程筠约徐滢见面结果被宋澈跟踪来的那个寺,而云门寺是宋鸢的生母顾氏为故去的王妃祈福的寺庙,不搭干的。然后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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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怎么捉拿
徐家这里这几天倒是踏实,因为终于锁定了杨家的对头。
杨沛把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吐露出来,心结打开,也渐渐默认了杨夫人的建议,近日逐渐在京师寻觅宅子。当年的杨宅早在出京后便卖了出去,杨沛的意思还是在原先的桂花胡同里安家。桂花胡同离顺天府学也近,氛围不错,也利于叶枫求学。
对他与程淑颖之间的那点小儿女心,他也没有像在杨家时谨守各种规矩,只要他们大大方方地,他也算是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他也不想儿女们再蹈杨峻与卫二小姐的覆辙,他们既是相互未有婚约,那就由他们去吧。
只是杨皓这里病情不知如何,提亲的事也就还未曾正式进行。
袁紫伊与徐镛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徐镛外表虽然沉稳,但是关起门来也是闷**一枚,刚成亲那会儿,房里丫鬟几乎夜夜要给他们备热水,而厨房又远,后来苏嬷嬷索性就让人在正房后头开了个专烧水的小炉子,夜里不但随时有水用,守夜的丫鬟们还能取暖。
袁怙也常派人接女儿女婿回府坐坐,倒不是他不想登门,只是亲家母是个寡妇,他却得避避嫌。再说杨家人住在徐家,又素知他们破规矩一大堆,也懒得去找不自在。
程家这边冀北侯夫人自打知道女儿跟杨家的三公子互生了情愫,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了,她三个儿女都到了适婚之龄。但程筠看着随和实则却极有主见,他不急着成亲那就是捆了他也没办法,再说她也舍不得捆啊!
然后程笙简直就是还没收心。借口不愿辜负了别人家闺女而暂不考虑,如今好歹有个程淑颖芳心大动,找的还是杨家的儿子,果然最贴心的小棉袄还是小女儿,于是这几日也有意无意地与冯氏套近乎,从而也往三房去串起门来。
杨氏与杨夫人哪里有不知道的?心下欢喜,面上也热情。加之双方又各自有中毒的家人儿女,说起个中喜乐辛酸,没几天就成了莫逆交。
冀北侯夫人是个爽朗人。每次回府都会跟沈曼她们说起在徐家提及的话题,沈曼总是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偶尔也伴着她往徐家去一回。杨夫人看向沈曼的目光总有些意味深长,沈曼却不卑不亢。从没有一点失仪的地方。
夜里杨氏正跟杨夫人说到沈曼。门外就来禀说徐滢他们来了!
正疑惑着他们俩怎么大晚上地跑了来,人才到门下见到他们身旁的商虎,顿时俩人脑袋里一嗡,就分辩不出是惊喜还是激动了!
商虎也痛快,进门见了礼接了茶,等到杨沛他们全都出了来,便就坐下道:“我们在云南辗转了半个月,找到窦家的时候是正月初八。一开始他们很抗拒,后来我们谎称是京都的平民百姓。他们仍是不肯,那日正赶上他们家遭当地乡绅们欺辱,我们的上前赶救了,才终于把他们口撬开。”
“不知道他们家中毒的孩子可还在世?”这是杨沛最关心的。
商虎略顿了一下望着他:“不在了。”
众人沉默下来。
商虎又道:“当年那孩子是窦旷的孙儿,乃是被他们家中仆人下毒报复。
“原来当年他们家那姓范的家仆与窦旷的儿媳私通,却被窦旷有所察觉,但没有猜到这范贼头上。这范贼因为害怕露馅,又因为与窦家少奶奶私情难断,于是便诱使窦旷与蛮夷往来落了把柄,转而再勒索他,于是窦旷只好私开银矿替己消灾。
“然后窦旷越陷越深,最后还是被人参了。事发之后窦家便已经把这姓范的捉住,可就在他将死之际却突然失踪了,之后他们家孩子中毒,这姓范的也再不知去向。窦夫人伤心之余为免再生祸端,于是便带着人搬离了大理。”
众人又怔了一怔,原来窦家竟然也是出了家贼!
“没有这么巧的事,这姓范的一个下人,岂有这么大的胆子?必然是有人在后指使。而这个人,我猜就是杨峻无疑了。”宋澈冷哼着说道。
徐滢深以为然,窦杨两家孩子同中一种毒就已足够说明问题。
“这么说来,这个姓范的也八成是被杨峻带走了,倒还真是狼狈为奸。”叶枫愤愤地道,然后举起握得紧紧的拳头:“他们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要是落在我手里,我非把他们的皮扒了下锅油炸不可!”
徐镛扫他一眼,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将他拨到后头去了。
“现在必须得找到杨峻才能解毒。”徐滢交握着双手说,“捉到他,等于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谁说不是?可如今怎么捉他却是个难题。”徐镛抱着胸凝眉道。
杨峻太狡猾,尤其面孔多,根本都不知道这满京师的人哪个是他。
若是封城搜捕,那代价未免又太大,他毕竟还只是背地里谋划着报仇而已,又不是强大到拥有动摇到朝堂的力量,即便是搜着了也难免弄得人心惶惶,再者,他们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人,还用封城,岂不显得他们这些人也忒没用?
关键是他们手上虽然掌握了他部分线索,却仍不知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倘若冒冒失失地先把自己这边底牌露了,到时候让他们有了准备,岂不被动?
这情况,还真不能硬拼势力,而只能拼手段。
徐滢总是能与他心思相能的。她这里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袁紫伊:“你说,如果我有个敌人,她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但是她的地位与实力又远不如我,她或许让我变得比她还惨,你觉得她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袁紫伊目瞪口呆:“这世上还有人敢对付你?”
徐滢笑着举了杯:“那有什么不可能?我又不是神仙。”
在场人听到她莫名其妙这句话,也都愣了。
袁紫伊到底了解她,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便说道:“我若是这个人,自然会先挑你最根本的下手。”
————(未完待续。)
370 准备钓鱼
“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府世子妃,往上有来自皇帝太后和端亲王的疼爱,往下有来自王府各级的拥护与臣服,还有死心踏地对你的丈夫,以及运气好到爆的一生就中的儿子,我要是这个人,肯定会想把你从世子妃的位置上弄下来。”
徐滢剥起了瓜子:“要是说具体怎么做呢?”
“那得看这人是男是女。”袁紫伊气定神闲地。
“女的。”
“那还不简单。”袁紫伊扶着膝上的杯子优雅地笑道:“首先最便宜的办法肯定是先让你夫妻不睦,让世子在外花天酒地,或者养几个通房什么的先扎扎你的心,然后再想想办法挑起王爷对你的不满,或者是干脆冲撞了皇上让你获罪失宠。
“要是世子护你,那他就会让王爷和皇上失望,要是不护,你就更倒霉了。接下来你要是失去了中馈权,或者是荣昌宫多了几个侍妾,这人再往王府塞几个细作也许并不难。又或者她直接就让世子身边的侍妾成为细作,你想翻身恐怕也很难了。”
她说得很麻利很顺口,这里宋澈一张脸却早就沉得比锅底还要黑了!她说谁养通房纳小妾呢?说谁不顾徐滢死活呢?徐镛是不是摔坏了脑袋怎么找个这么不着调的媳妇儿?!
一屋人也是没料到她个小媳妇居然说起这些阴私来是一套接一套,个个儿地都目瞪口呆了。
徐镛连忙咳嗽着说了句“媳妇儿”,袁紫伊这才接收到一屋的眼珠子。
徐滢笑道:“说的很有道理。跟我不谋而合。既然我们都这么想,那么,这两日世子和哥哥。就去外头多走走好了。你们务必要选在熟人多的场合,也务必营造出世子独处的条件,咱们能不能找到杨峻,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又出什么馊主意?!”宋澈一脸郁愤,听她们俩的意思,这是要把他推出去当诱饵?他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听话的丈夫不行吗?没见过这么不遗余力地坑自己丈夫的!“我不去!要去徐镛去!他比我会来事儿!”
袁紫伊听到这里便去看徐镛,她老公会来事儿?
徐镛连忙道:“世子这话怎么说的?我可规矩得很。”一看袁紫伊还在盯着他看。他只好岔开话道:“还是先听滢滢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我们都还莫名其妙呢。”
徐滢也就不再卖关子,这里便就把当日冯清秋质问徐冰的事给说了。
“听卢嬷嬷说。这冯清秋应是受人挑唆恨上我了。
“我想来想去,会这么见不得我好的大约也只有杨峻一人。因为他只要得逞了,王府必然不得安宁,我与世子夫妻不睦。世子也必然因此耽误查案。上次他借三郡主在王府小宴上下手。图的也是阻拦我们继续挖他的老底。
“而冯清秋对我恨意越深,她的报复心也就越重,她只要在我这里撕开口子,杨峻在后头再帮着兴风作浪一番,估计王府被我们这事闹得把这案子停下来不查也有可能。更甚者,倘若我们夫妻真生了嫌隙,他再见缝插针利用起我们来,那后果可就难以想象了。”
她这里话刚说毕。宋澈就把手里一只杯子给捏碎了!
“他们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是她!”徐镛也冷笑起来。
徐滢道:“可不要小瞧她,倘若我不知情。真被她算计成也是有可能的。”
杨夫人忍不住与丈夫互视,随后一声叹息,原来大梁天下家中出败类的也不只他们一家。
“所以我说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不给冯清秋机会,怎么能摸到杨峻的尾巴?”徐滢站起来说道。就算是她猜错了,那她也时候敲打敲打冯清秋,而万一她猜对了呢?
徐镛点头望着宋澈,宋澈冷哼一声,倒是没再反对了。
徐滢其实也舍不得拿他当诱饵,但舍不得孩子便套不着狼,有徐镛在呢,还有暗中潜伏的侍卫们,冯清秋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占得半点便宜。
这里商量了一轮便就各自回府不提。
宋澈与徐镛有了默契,翌日便就有事没事在外晃悠了。
冯清秋在府里按部就班过了几日,这日晚饭时就听见丫鬟司音悄悄与她说:“宋世子最近似乎没那么规矩了,这两日下了衙他都直接在外吃酒会友,方才也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在德兴楼跟徐将军还有咱们二爷在一起呢。”
“二爷?”冯清秋抬了头。
什么时候崔韦也跟宋澈他们混一处了?是了,徐冰可是徐滢的堂妹呢,如今徐少泽为了巴结徐滢,跟王府可亲近得很,这崔韦又是个会来事儿的,他们会走到一起也不稀奇。
这阵子她在府琢磨着怎么对付徐滢,凭她的力量,想动刀动枪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她拼不过,也犯不着。徐滢不是得瑟吗?不是仗着宋澈的一心一意在外风光得很吗?要打她的脸,弄个女人塞给宋澈,看她还能怎么得瑟!
原先还道是没有机会,可巧如今这机会就来了。
但是又找谁去呢?
她望着面前的司音,招呼她近前来细看。
这是她十岁时被派到她身边来的丫头,因为机灵讨巧,所以被她带到了崔家,如今可算是她的心腹。
眼下十六岁的她看上去已经成熟了,肌肤很白嫩,微挑的双眼隐隐含春,胸脯饱满地裹在衣裳内十分诱人,还有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这些都是吸引男人的本钱,也难得崔嘉居然没看上她。
她扬了唇,拉起她的手:“你觉得宋世子怎么样?”
司音虽然是她的心腹,这些日子也确实在帮着她打听王府,但却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眼下忽然听她提到这个,不免怔住,笑说道:“奶奶如何说起这个?”
冯清秋脸上有难得的好颜色:“你照实说便是。”
司音嗅出来点异样,但想到曾见过的宋澈的威严英挺,又不觉把话吐出口来了:“宋世子虽然脾气暴戾,但论那雍容俊俏,满大梁倒是也少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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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守株待兔
冯清秋说道:“那如果我让你去他床上侍候,你愿不愿意?”
司音顿时懵了,去侍候宋澈?!她跟他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啊!她做错什么了吗?!她连忙撩裙跪下来,伏在地上道:“奶奶饶命!奴婢万死也不敢打小王爷的主意!”
她一个外府的丫鬟,又不是什么高贵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有机会近得了宋澈的身?就算有机会能近他的身,她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宋澈的眼?谁不知道他跟徐滢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再说徐滢如今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知道她的存在,岂不活活撕了她?
这种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冯清秋望着她,也逐渐打消了这念头。
其实她也知道让她去不大靠谱。司音虽然条件尚佳,但她到底是个雏儿,而且终年呆在深宅里,哪里晓得外头这些套路?只怕见到了宋澈也不定怎么下手。倒不如直接上外头找个人上去来得干脆。
她反正也没打算一次成功,只要这次宋澈在外勾搭女人的事被徐滢捉到就好了,她在崔嘉这里受到的羞辱和委屈,也得让她徐滢也尝尝才好。等她掌握了宋澈的弱点,再不断地加码,看她徐滢又能硬挺到几时?
这么想着她就说道:“你起来吧。”
司音叩了个头才起来。
冯清秋又道:“你既然不愿意自己去,那就别怪我不疼你了。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徐滢,我今儿本不必走到这步。而你说不定也早有了好归宿。我不出这口气,你也别想出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照我说的去做。若是走漏出去半个字,那你的命可就难保了。”
司音闻言又跪下来:“奴婢是什么人,奶奶还不知道么?这么些年奴婢可把奶奶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您无论要做什么,奴婢都不敢违抗和不遵。”
冯清秋自然是相信她的,她要是连个丫鬟都拿捏不住,也就愧对冯夫人这些年对她的调教了。
她示意她起来。然后叫了她到跟前,说道:“你明儿一早去府外办点事儿……”她倾身在她身边交代起来。
司音听毕手心里捏了把汗:“奶奶可有把握?”
这要是让人发觉了可是要命的事,恐怕连冯家都没法保她了。
“又不是杀人放火谋朝篡位。你怕什么?”冯清秋冷眼扫她,透着不顾一切的凛然。
司音只好答应。
宋澈的确是跟徐镛在外晃荡了几日了。
自打成了亲他就很少在外喝夜酒,就算有也只是与程笙他们找几个熟悉安静的地方坐坐。这两日不是茶馆便是酒肆,他感觉有点乏味。
等菜上桌的当口他就跟徐镛道:“就一个冯清秋而已。直接把她传过来吓唬一顿就好了。她还能飞上天去不成?”
徐镛扬唇给他斟酒,说道:“人家也不含糊,她如今又不是诰命,可以不看咱们脸色,平白无故地传她她能来?若是来暗的把她捉过来,那崔大傻子要是知道还不得嚷嚷开来把咱们名声弄臭?本来是她要作死,把咱们赔进去可不值,还不如等她上钩的好。”
宋澈一听也有道理。但是最近春暖花开。徐滢也不如从前裹得那么厚了,那小胳膊小腿儿地露出来。他这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放着好好的娇妻不能去亲热,非要在这里等着冯清秋来算计他,这也真够无奈的。
一提到冯清秋,他又不由想到她当初苦苦追求的程筠来。
这里两眼骨碌一转,就跟徐镛道:“光咱们俩喝太没意思,不如把程筠也叫上。”
徐镛略顿,顿时猜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程筠又没喜欢过冯清秋,想来是不介意参与参与的。于是点了头,这里就差侍卫苏靖去了程家请人。
程筠正跟程笙沈曼还有程淑颖在庭中赏月,清风带来花的清香,虽略有凉意却自有一股怡然。
听到苏靖说宋澈和徐镛在西湖楼等他,便就放了杯子起身。
沈曼唤住他:“添件披风吧,回头吃了酒吹了风,指不定着凉。”
说着扬手叫丫鬟去给他拿衣。
这一抬手袖口里却掉下件东西,直接落在了程淑颖脚畔。她捡起来,一面问:“这是什么?”
仔细一看却是枚铜钱大小赤金镶红宝的梅花领扣,花萼处还连接着一小段精巧的梅枝,也是赤金造的,十分精致可爱。但这梅花却有些特别,是六片花瓣。
沈曼接过来,说道:“这是我四岁时母亲给我的生日礼。”说完淡淡笑了一下,顺手又收回袖子里。
程淑颖也望着哥哥:“早些回来!不然母亲又要担心你了。”
程筠赶到西湖楼,苏靖却带着他往后门进了去。
这边厢冯清秋也收到司音安排好了的消息,虽说这么解恨的事情她很应该亲自去盯着,但因为崔嘉果然没有出门,她也找不到机会出去,而且她冒冒然前去也不安全。
因此只派了司音与她哥哥全贵代为前去,——反正就算这次不成,日后她还多的是时间机会,但万一成了,她就能轻松等着看徐滢在王府里哭了!
全贵也是挺精明的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遂让司音先扮成卖珠花的少女去西湖楼盯着,这里则找到春香楼把一早买定好的娼妓带着往西湖楼来。
这娼妓乃是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春香楼头牌,事先付了二十两定钱。这娼妓虽然不知道要服侍的是谁,宋澈从没去过勾栏院,她也不认得他面容,但是收钱办事,而且给的价钱这么高,她是没理由不听从的。
“呆会儿你听我指令行事,进去之后把那位主子爷服侍好了,自然还有你的好处,若是事没成,剩下的银子那可就对不住了。”全贵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还有你进去之后动作要迅速,与那位主子爷同行的可还有几位爷的,他们若是中途回来,恐怕会有些尴尬。”
他们是计划好了呆会儿把徐镛骗出去然后去坑宋澈的。
冯清秋对外头这些事并不大在行,何况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但是崔嘉给她做了个很好的示范,使她知道原来男人只要见了女人,哪怕是酒楼里的雅室也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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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怎会这样
“我明白的。”
娼妓不愧是头牌,很机灵地点了头。
她隐约也能看出来这里头应该还有蹊跷,但她头牌做得久了,早就被姐妹们眼红了,再说慢慢的年纪越大,她也不知道还能赚多久的钱。这人银子给的痛快,看在钱份上,就是让她侍候个死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屋里宋澈徐镛与程筠同坐说话,虽然没听他们提到什么要事,但程筠却从他们不时往外打量的动作察觉了一点什么。终于在苏靖出去又进来耳语了一番之后他坐不住了:“你们俩玩的什么花样,莫不是要把我给卖了?”
徐镛失笑:“放心,卖谁也不能卖你小侯爷。今儿有人做了出戏要唱唱,咱们这就出去溜达会儿。”
程筠眯眼望着宋澈,宋澈黑脸瞪他们:“不许离开我五丈之内!”
徐镛笑着,把程筠给拖走了。别说他们这是在办正事,就是不办事,明知道冯清秋等着算计他,他也不能拿这个当玩笑不是?
对面雅室里包了房的全贵,见得徐镛他们出来,房门开合之间只露出里头宋澈一个人,他立马就示意那娼妓:“可以过去了!”
娼妓颌首出门,司音却走过来说道:“方才我怎么见着仿似是小侯爷?”
“是又怎么样?咱们只管奉奶奶的命行事。”全贵轻嗤着。
司音想了想,却说道:“这事可不能大意。我还是回府去告诉奶奶一声比较好。”
本来打听好只有宋澈和徐镛二人在才行事的,当然就算有别人也不算什么,但来的人既是程筠。这事可不能等闲视之,冯清秋心里可满满的都是程筠呢,这种事情他在场,倘若露了馅,程筠因此对冯清秋印象改观,到时候她难道不会把火撒到他们身上?
说着她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哪知道才走到门外,她便就不由自主往后退了进来。全贵本在喝酒。见她这样正要问她怎么回事,等看到环着胸嘴角微挑迈进来的徐镛,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而紧接着更让他们说不出话来的。是徐镛身后居然还缓缓踱进来一人,正是方才与徐镛同路出去的程筠!
“你们——”
全贵站起来指着他们,心慌到顿时连规矩也忘了!
“是不是很吃惊?”徐镛道,说着左手一伸。还没有让人看清楚怎么出手的。他就已经锁住了他咽喉。
程筠凝眉走到他们面前,一向淡泊的眼里只剩下难以掩饰的厌弃。
娼妓站在墙下,面对着端坐在饭桌后虎虎生威的宋澈竟然从脚趾头起就开始发怵。
她从踏进门起就没再能挪动过脚步,因为屋里根本就不如全贵说的那样只有宋澈一个人,靠墙这边不但站着有人,而且还站站一排四个牛高马大凶神恶煞般瞪着她的持刀汉子,那目光凶到简直令她不觉想要弯下腰把自己蜷成一团就这么滚出去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扭得动腰肢迈得开腿吗?
宋澈全程连眼角也没有睃过她。
她正想告个罪退出去。把那二十两定金还给全贵算了,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响。又进了几个人来,前面两个生的十分英俊,她不认识,看到后面进来的两个她却是目瞪口呆了,居然正是出钱买她过来侍侯人的全贵兄妹!而且他们还是被押着进来的!
“把你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说的好了,你就可以立马回去。”徐镛扶剑停在她面前,脸上没有怒色,但眼里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饶命!”
娼妓连忙跪下来磕头。她可是风月场上混熟了的,早习得一手好察言观色的技能,哪里看不出来这趟水深得很?眼下谁强谁弱即见分晓,卖身赚点钱以保下半生度日而已,哪里敢耍什么心思?当下便竹筒倒豆子全数倾吐了出来。
全贵兄妹越听眼前越是发黑,没曾抬头去看宋澈,那汗水已经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程筠这里也是满脸的晦气。他虽然对冯清秋没什么特别感觉,到底还是当她大家闺秀行事有分寸的,眼下她虽没有出现,但全贵兄妹都是冯家出去的人,而且还是冯清秋的近侍,这后头什么缘由他会不晓得?
这里娼妓说完,徐镛又一脚踏在全贵后腰上:“把你们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这可就要提着你们去找冯阁老了。”
“徐将军饶命!”全贵立时趴在地下,也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若是碰上别人他且要死咬着不说,可是徐镛这招使的太要命了,他们若是被送回冯家,冯玉璋夫妇绝对饶不了他们,冯玉璋寒门出身本就带着些小家子气的过度自尊,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会死得比在冯清秋这里还要惨上十倍!
“小的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几位爷,就是想过来讨个好卖个乖……”
他仍想替冯清秋撇清撇清。
程筠瞧着心生闷气,未等宋澈徐镛发话,他这里已经唤来郑际:“你还是去冯家传个话,请他们大公子冯翊过来一趟。”
“慢着!”宋澈把杯子一拍,站起来,走到全贵身后把往他屁股后头紧踹一脚,指着抖瑟不止的司音道:“你回去,把冯清秋带到此地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时辰内人没到,我就把他脑袋揪下来送到崔家去!”
司音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晕过去。
宋澈再踹了全贵一脚,全贵哇地一声惨叫,她不敢再迟疑了,立马爬起来,在苏靖的押守下踉踉跄跄地出了门去。
侍卫们这里把全贵与那娼妓皆都带到隔壁,程筠这才问起宋澈:“这倒底是怎么回事?”纵然他能肯定这事儿是冯清秋干的,他却不相信她会蠢到这种地步,无缘无故地寻宋澈下手。她真是嫌死的太慢了吗?
宋澈冷笑:“说出来我怕吓死你。”说完便就把他们这些日子查得的关于杨峻的事情跟他说了,只是为免他尴尬,隐瞒了杨峻与沈曼母亲那一桩。
程筠目瞪口呆,素日再冷静的一个人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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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是真是假
他心目中的大家闺秀,有沈曼那样雍容端庄的,也有徐滢那样灵慧豁达的,冯清秋纵然算不上特别,但她的小姐脾气倒也还能忍耐,他从来没想过她如今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倘若她真的跟杨峻有接触,别的不说,首先杨峻之于她是个陌生男人,她凭什么信他?
“这或许只是你们猜测?”他还是不大想把她想成那种无药可救之人,毕竟这罪名定了,那么崔家和冯家都没有人能饶得了她,那么对于她来说,下场将惨不忍睹。
“是不是猜测,回头等她来了不就知道了么?”
宋澈提到她就没有好心情,不但跟他们的仇人勾结,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徐滢头上,她是想弄得他们夫妻反目,然后徐滢抛弃他之后回娘家?眼下程筠可还没有订亲呢,到时候好让程筠再去把她娶回家去?这心如毒蝎的女人,简直比杀了他宋澈还要令他发指!
程筠不再做声。
冯清秋在家哪曾睡着?
崔嘉知道她不耐烦见他,也自觉地呆到书房轻易不进来,他也不明白那天夜里怎么就跟外头女人有了接触,他完全不记得了,而他醒来身边人都告诉他不但把外头的女人带了回来,而且还把冯清秋也给打了,天知道他连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他这辈子只想与她共度终生便已心满意足,然而他却把她给辜负了!
他怀着内疚之心,近日里不但无事绝不外出。而且也闷在书房里打理起崔夫人的哥哥赠给他安身立命的两间铺子。因此竟是真上了心,就连夜里也还在琢磨着怎么上货。
冯清秋一个人在房里徘徊,并不知道司音她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如今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得死死瞒着冯家崔家,除了用这种法子去误打误撞,也没有更多的条件了。
她嘱咐过司音,这事能成便成,不成便抽身,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那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想来是逮着了机会的。
她这里起起站站反复了片刻,正数着漏刻消磨时间,门外忽然有了脚步声。紧接着帘子被撩开,司琴道:“司音回来了。”语毕就见帘子掀处司音气喘嘘嘘走了进来,瞪大着一双眼望着她,仿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一样。
冯清秋也有点愣。屏息了半刻才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司音咽了咽唾沫。这才找回呼吸,膝盖一软跪在地下道:“奶奶,我们,我们在那里碰见了小侯爷!”
她边说边打着哆嗦,仿佛极为紧张。
冯清秋也是倒吸了口冷气,程筠怎么也会在?他们不是说了只有宋澈与徐镛吗?“他怎么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就在我们准备下手的时候就发现他出现了。”司音死命地掐着手心,她想起不久之前还曾指天发誓对她的忠心来。
“准备下手时?”冯清秋绷紧的肩膀忽然松了一松,“这么说来。在他出现之前你们还没有下手。”
没下手就好,要是下了手。再万一被程筠察觉,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就全完了。
她定了定心神,啜了口茶道:“既然还没下手,你又慌什么?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司音脸都白了,抬头望着她:“我们虽然没下手,但是小侯爷却发现了我们,他背着宋世子把全贵留下来了,还有那个娼妓,他,他说他想见奶奶。”
“想见我?”冯清秋的心又怦地跳起来了。
“是……小侯爷说,如果见不到奶奶,他就不放人。”司音使劲地咽着唾沫,借此掩饰心底的慌乱,“他是跟宋世子和徐将军他们同屋吃酒的,奴婢回来的时候宋世子他们还不知道,奶奶,求您去去吧,照宋世子那性子,奴婢恐怕小侯爷要是不兜不住,全贵会直接送了命的!”
她边说边哭了起来,这眼泪倒不是装的,害怕也是真的害怕,宋澈杀几个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她要是办不成这件事,他们捏死个全贵就跟捏死只蚂蚁似的。而冯清秋要是知道她居然在骗她,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惩罚她。
冯清秋怔怔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种情况,她似乎应该让宜嬷嬷去摆平。可是这事宜嬷嬷是根本不知情的,她要是让她去,必然瞒不住,要是她捅到了冯夫人那里更不得了!那么难道要去吗?这一去,她又怎么跟程筠解释他们的行为?而且就算不去,难道程筠就不会怀疑她了吗?
再退一万步,哪怕这些全都不在乎,那么就真把全贵丢到那里不管吗?
“你说的可都是实话?”她忽然发了狠一瞪她。
“奶奶!”司音失声啜泣,“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奶奶,也不敢拿哥哥的性命当儿戏!”
冯清秋瞪了她片刻,收回目光。
她了解司音,她的眼泪不是假的。
——算了!去吧。
若是迟去会儿真被宋澈捉了把柄反倒被动了。
“去备车!就说我回冯家有事。”她咬咬牙把心底的那点不安给压下去,吩咐道。
司音这里即刻去备车不提。
崔嘉虽然在书房,心思却没有离开过冯清秋。这里听说她大晚上的还要套车回娘家,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慌,连忙出了来,见她带着丫鬟出了门去,也没曾来知会他一声儿,心里未免失落。担心惹恼她,又不敢追上去问。
站定想了想,到底还是担心她安危,着人取来佩剑,悄然随在她身后出了门。
冯家以往大半夜的也常派人上门,半夜里接姑奶奶回府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因此二门落锁便不能外出的规矩在冯家比崔家地位高出这么多的情况下,对冯清秋来说是根本造不成困扰的。
为免横生枝节,她还是着人先往冯府方向去,只是到了门口却直接越过往西湖楼来了。
随在后头的崔嘉见她到了冯府本就要离去,然而等下一秒见到她又直接往前走,心下顿生了狐疑。
西湖楼这边宋澈与徐镛程筠继续喝酒吃菜,对付一个冯清秋还用不着他们严阵以待。
差不多正吃完的时候苏靖就推门进来,压声一句:“来了!”然后便把门紧闭了起来。
宋澈他们不约而同放下碗筷,接了茶漱了口,这里就有人把门推开,让着冯清秋进了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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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会尽量控制好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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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另有目的
满心以为屋里只有程筠的冯清秋抬起头,看到桌后坐着的宋澈徐镛还有程筠,再有这满屋子的侍卫随从,顿时傻了!
难道说事情穿帮了?!
“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隔壁门一开,苏靖便已推着全贵与那娼妓一道进来。
她更加手脚发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倏地转身望着脸色惨白的司音,两手也不觉捉住了裙幅。
她被这贱婢给骗了,哪里是什么程筠要找她,根本是他们早就穿了帮,让宋澈他们捉了个正着!
她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升起,她居然被她视为心腹的丫鬟给骗了!
“贱人!”她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扬高了巴掌对准她的脸甩过去。
司音闷哼一声被甩倒在地下。
徐镛道:“崔大奶奶先不必急着生气,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在这里等着你下手的。所以就算你手段使得再高明,其实我们要捉你的把柄也就是说句话的事。”
冯清秋咬牙望着他,两颊瞬间涨红,她还以为她秘密保守得够严密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瞧出了端倪!怪不得这几日他们时常在外出没,原来他们是早就设好埋伏等着她往里钻了!可是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她的计划的!
难道司音从那个时候起就背叛了她?!可是怎么可能,她分明昨天才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脑子里乱成一片,去看程筠。程筠凝眉冷漠地看过来,完全没有出面帮她的意思。
她咬咬牙,脱口道:“徐将军说这话。莫非是拿到什么证据了吗?难道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不成?”
她可不能失了方寸,万一徐镛只是诈她呢?
再说事情并没有得逞,他们就是知道了又能拿她怎么着?她已经顾不上程筠怎么想了,她也犯不着跟他解释什么。他如果有良心,这个时候看他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就该站出来说说公道话不是吗?
徐镛听她说完笑起来,走到她面前道:“大奶奶恐怕弄错了。我们请你过来可不是为这件来捉你的把柄的。我与宋佥事还有大把正事要做,实在没时间陪你玩。找你过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杨峻这个人?”
冯清秋被臊得头发丝里都开始刺痒。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外头的男人我怎么会认识?难道是成心把我骗出来要羞辱我么?”
徐镛还真没功夫跟她闲嗑,他说道:“半个月前,我听说你曾经去伍门寺上过一回香,回府之后你就直接寻到二奶奶徐冰质问她当初算计崔嘉的事。我就想知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提醒你追究这件事的?”
冯清秋顿住。瞪他道:“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不觉得她私下见个人还得跟他们禀报。
“没有关系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等你了。”徐镛道,然后从怀里取出张画像来,“你见的这个人,就是画像上这个人对不对?”
冯清秋看过去,这一看,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这画像上的人,居然正是约她出来见的那个姓云的!他们怎么会有他的画像?
她忽然也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依宋澈的脾气,的确没有理由在知道她想坑他的情况下还来唱这出戏。那么这个人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不成?!
“他是谁?!”话吐出来,她也觉得有些嗓子发干。
崔嘉走到西湖楼下。看着停在院内的冯清秋的马车,默了片刻,握紧剑柄也跨了进门。
雅室外的侍卫见到楼下的他,转身进门跟宋澈耳语了两句,宋澈捏着杯子,也小声回应了两句什么。
冯清秋浑然不知这一切,心思仍全沉浸在与徐镛的对话中。
“这个人便是朝廷钦犯,这么多年来侵占大梁屯田的祸首,他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而且与十一年前窦家通敌的案子也有关。”徐镛举着这画像到她面前,扬眉道,“所以你现在该明白,我们找你出来是为捉拿钦犯,不是为着跟你玩儿。”
冯清秋脸色瞬间变得跟司音差不多了,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
“不……我不认识他!”
她失了控似的拼命摇头,手指因为惊异过度而变得冰冷,那个姓云的居然是钦犯?可他明明说是程筠的朋友!朝廷钦犯怎么会找上她?她的祖父可是好不容易爬到阁臣之位的阁老,她怎么能跟钦犯往来?这可是要砍头而且连累亲族的!
“大奶奶隐瞒真相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徐镛道,“你的公公崔涣不日前曾主动跟世子爷提出要为国效忠,为中军营办案效劳,大奶奶身为崔家的媳妇,要是让你的公婆与丈夫知道你不但私下里幽会外男,而且此人还是朝廷正要捉拿的钦犯,不知道大奶奶的处境会变得如何?”
冯清秋咬紧牙关,以此按捺住浑身的颤栗。
“还有你的祖母和祖父。”徐镛接着道,“我虽然没有你见过此人的真凭实据,相信以冯阁老与冯夫人的睿智,必然也能猜到奶奶跟什么人见过面。我只要把你以及你这双家仆一齐送到冯家,跟他们说明经过,奶奶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冯清秋汗如雨下,整个人虚脱到跌坐在椅上。
岂止是回不到从前!简直是她的整个人生都要被毁掉!
她跟钦犯反贼勾结的罪名一旦落实,那么冯玉璋就是不受牵连也没有脸面再呆在朝上,他这里离了朝堂,那么她就成了整个冯家的罪人!她才十八岁,她还有整个人生要过,除非死,她是绝没有办法撇清的!
“奶奶,您就说出来吧!这罪名我们扛不起啊!”
司音哭着扑上来说道。她即使是背叛过她,可心里到底还是在乎这段主仆情的,冯清秋并没有犯什么滔天大罪,她不过是心眼小了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点,她也的确是不知道自己上了奸人的当,要是为这件事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多么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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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