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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嫡一号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天字嫡一号txt下载     天字嫡一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0 纠结的心

    沈曼二人在徐家其实并没有坐多久,因为不过是传话,再者叶枫又被禁在房里读书,实在是找不到机会见面。不过程淑颖并没有觉得多么失望,仿佛能够来到这里,离他能近点儿,心里也已经很满足了似的。

    这里说了几句家常,沈曼就说道:“敢问方才廊下偶遇的那位先生,可就是苏州来的杨先生?”

    杨氏含笑颌首:“正是家兄。”

    沈曼笑道:“久慕杨老先生大名,能目睹杨家子弟之风采,沈曼深感荣幸。”

    杨氏与有荣焉,笑道:“姑娘真是过奖。倒是我早就听滢儿说曼姑娘秀外慧中,今日见来,才知真正是名不虚传。”徐滢生宋韬的时候沈曼也在场,但是当时情景,是不可能容人分心去关注其他的。眼下见得她花容月貌,举止大方,心下也不由暗暗称赞,问道:“不知姑娘芳龄?”

    沈曼略顿,望着她道:“六月初四,满的十八。”

    杨氏点点头。正好苏嬷嬷着人上了新制的点心,这里便就请起茶点来。

    王府里经常宴客,来的人来头皆为不小,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这次连皇帝都要来蹭蹭席,小事自然就成了大事。不过前殿的事都由伍云修和蒋密作主,倒不也关宁夫人什么事,所以她只管保证好徐滢以及奶娘的饮食不出问题也就万事大吉。

    郡主们下晌在徐滢房里陪伴,宋鹂和宋鹃在下棋。宋鸢帮着奶娘照顾宋韬。许是因为抱得多,宋韬看到她时总会盯她一会儿,然后还吧唧着嘴来。宋鹃看到就掩口轻笑:“鸢丫头如今倒是借韬儿练得手带娃娃的好本事。来日自己有了孩子,不用愁了!”

    宋鸢立时涨红了脸。

    徐滢望着她笑道:“不用害羞,谁将来不用成亲生子?自己能照顾好孩子,这可是本事。”

    宋鹂拈子笑道:“大嫂就偏心鸢儿,咱们俩都是没嫂嫂疼的孩子。”

    徐滢笑着接过宋鸢手上的茶道:“你们俩欺负她嘴笨,若她也这么损你们,我自然也帮你们。”

    宋鹂扮了个鬼脸。跟宋鹃相视笑起来。

    宋鸢眼里漾着暖意,帮徐滢掖了掖被角,又把宋韬的头仔细摆正了些。

    徐滢道:“你不是还要去先生府上?去吧。有你姐姐们在这里就好了。”

    宋鸢便福了福,出了门去。

    回房重新梳了妆,添了披风,坐上马车便往女师府方向来。

    在荣昌宫里受的揶揄。仍然压在心里。但居然并不那么难受。

    马车依旧在夹墙下打了个转,去往云门寺。

    下晌的寺庙依旧清静,光线也依旧昏暗。他正坐在窗下抚琴,面前一炉香快燃尽了。

    人到了这里,再纷扰的心情也静下来了,再坚强的外壳也放软下来了。

    她走上去重新点了枝香插上,然后双手放在跪坐的膝上,丰唇微弯。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戴上半边面具的他也笑了,薄唇好看地扬起:“你好像很开心。”

    “是的。”她点头道。然后又挪近了点,将少女的螓首娇俏地往前探了探:“果然你的话是对的,只有我兄嫂才是我的靠山。这段时间我很诚心地对待他们,现在我大嫂也十分照顾我。我渐渐觉得,我也不是那么孤单了。在我们家,也还是有亲情这种东西的。”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亮起双眼来:“你知道么,还有我的小侄儿,他真是太可爱了,他好像已经认识我了,每次我抱他的时候他都会盯着我看,那么小的人儿,那么清澈的眼神,看得人真是恨不得想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他。”

    他微笑合住她的手:“看到你这样,我比你还高兴。”

    她嫣笑垂首,望着琴端垂下的梅花络:“将来我若能生下你的孩子,一定会比韬儿更可爱的。”

    他没有动。等她抬头了才抬手去掠她的碎发,“我说过,我只会帮你过得更好,怎么可能让你为我而吃苦?你现在的处境还并不真正安稳,知道么?你大嫂是多么厉害的人,她出身并不高,在王府也叫做毫无背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得到她的信任?”

    宋鸢眉头微蹙,望着他。

    “那是因为,她也需要你。”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音,“她需要你,你的两个姐姐都有强悍的母亲,还有亲兄弟,只有你,生母弱,又没有别的靠山。她需要拉拢一个帮手,而在王府里,只有你最合适。”

    她凝眉望着他,像被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可是我不认为她还需要我这样的帮手,也不觉得她对我的心意是假的。”

    “我并没有说她是假意。”他放下盘着的双腿,站起来,道袍下颀长的身躯像竖在屋里的一座雕像,“她是个聪明人,既然想拉拢你,自然也是真心对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太多了。我告诉你,不过是让你不要迷失在这些表象里,最后落得一无所获。”

    “我知道。”

    她也站起来,略带纠结地望着地下,“我知道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大意,但是,我仍然相信我大嫂还需要来拉拢我。我有时候都几乎以为她是真把我当妹妹在看,因为她的缘故,我父亲对我也关注起来,昨儿在廊下遇见我,还怪我穿的太单薄。

    “如果这是假的,那么这份假意若能使得我拥有更多,我其实也并不介意。我,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她觉得她像是行走在沙漠里的饥渴的人,有人肯停下来给她一口水喝,她是愿意剖心相待的。

    他静默了片刻,回转身,伸臂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傻丫头。”

    她含泪贴着他的胸腹,闭上眼微笑起来。她从来都知道要的是什么,他对她好,她会铁了心地与他相守一世,不管用什么方法。徐滢对她好,她也愿意无底线地信任她。她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是这样的以诚相待,她觉得很安心,很快乐。

    “我爱乌及屋。既然是你相信的人,我自然也愿意相信。”他轻拍着的后背,望着窗外那片爬山虎说道,“既然如此,你想不想把与你兄嫂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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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_(未完待续。)

331 其心要狠

    “当然。”

    她松开他站起来,“但我并不知道除了帮她照顾韬儿,别的还能做什么。”

    “你可知道杨家?”他忽然说道。

    她抬起头:“江南杨家?我当然知道。我父亲明儿晚上还会邀他上王府作客。”

    他走到罗汉床头坐下,将炕桌上香炉里的灰吹吹,说道:“杨家和你表嫂娘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好。在这之前的十余年里,你表嫂的母亲带着两个儿女在徐家艰难过活,但是作为家世显赫的杨家并没有向他们伸出援手。

    “但如今你表嫂成了世子妃,而徐镛又当上了金吾右卫指挥使,徐家三房的权势地位已渐渐有超过徐侍郎的迹象,杨家却在这个时候上京来了。”

    宋鸢皱眉:“你是想说杨先生这次进京是为打我表嫂的秋风来的?”她不大相信,如果杨家还需要打徐滢的秋风,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寻端亲王或皇帝?这次皇帝和端亲王可不是因为他是徐滢的舅舅才接见的。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皇帝明儿也会到王府来的话。

    天子出行,这事是不宜多说的。

    “我说不是,你恐怕不会相信。”他给自己斟着茶,“但杨家有逾十年的时间未曾进京,这你总是能轻易打听得到的。他们对外说是路途遥远不便联络,但即便是再遥远,总也没有不把守寡的胞妹及外甥放在心上的道理。”

    宋鸢有些茫然。

    她对徐家的事知道的不多,却也不少。成天在荣昌宫呆着,来来去去的人嘴里总会漏出几句来。对于杨沛进京,徐滢的震惊她是能看出来的。而且,如果不是真的有矛盾,杨沛又怎么会在宋韬的洗三礼上只送礼而不进门呢?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狠下心来。你只有狠得下心,才能成为人上人。”

    他拿了个小瓷瓶摆在桌上,“为了巩固你与荣昌宫这份联系,你只能让杨家计划落空。如果杨家人回来了。徐滢也就不会把你放心上了。她不把你放心上,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等于白费,你的庶母们会继续压制你。你的姐姐们会继续瞧不起你,鸢儿,你必须学会心狠。”

    宋鸢怔怔望着他。

    他吐了口气,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在她耳畔吐语:“听话。把这瓶子拿上。明儿晚上的宴会,你把它洒到杨沛的酒里。记着,你要想在家里翻身,要想紧抓住你兄嫂,那么杨家必败。”

    他的声音微哑带磁,像靡靡之音充斥着她的脑海。

    下毒?

    “不……”

    “这是必须的。”

    他将她搂紧,“我说过,你身后还有我。

    “杨沛不是命官。充其量不过是天子门生,有皇帝在。介时席旁必然人多,他们查不到你头上的。你忘了你母亲当年小产的事了吗?把杨沛杀了,你才叫做走出了翻身的第一步。相信我,你能干掉杨家,同样也能干掉你的庶母和姐姐们。只有狠得下心,这天下才是你的。”

    宋鸢脑子里有些嗡嗡作响。

    她紧闭了闭眼,说道:“你怎么知道皇上明天也会来?”

    他略顿,吐语道:“下晌我去顺天府学外买墨,听到宫里出来的太监传的。”

    宫里的太监会传这些事吗?

    她不知道,他挨她这么近,他的身上洋溢着迫人的男人的气息,这使她有些晕晕的。

    他并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些瘦弱的文人士子,他的体态是修长的,迷人的。

    他臂膀上的肌肉也是充满力量的。

    她总是无来由地相信,他一定是有能力陪伴她一生的。

    她信他的话,从来也没有错过。

    她定定望着这瓶子,收回五指将它攥紧起来。

    他慢慢松开手,扶着她坐好,然后退回去坐着,啜了半口茶,忽而又扬唇望着她:“不是说先生交代了功课?给我瞧瞧。”

    她回了神,将手畔两本薄子递给他。

    簿子里七零八落地写着几个不成调的句子。

    他翻开看了看,又抬眼望着她笑了一笑,摇摇头,提笔帮她写起来。

    他的字隽秀如松,飘逸如云,清灵如他自己。

    王府的晚宴虽然定在夜里,但府里下晌就开始张罗起来了。

    因为皇帝也会来,所以除了宋澈会来陪客,此外也还邀请了徐镛。徐镛既来了,自然又不能不请上叶枫。

    徐家这边杨氏也替杨沛张罗起伴手礼来。

    虽说王府里什么也不缺,但也总是要备上两样。何况还有个深谙风花雪月之道的皇帝也会在座,礼不在多,显心意则灵。

    “这两块田黄石可进贡给皇上。这尊青铜香炉却可献给王爷,就是差个相衬的盒子。是了,我让人去紫伊那里有没有。”

    杨氏前前后后地忙碌着,一面又唤来石青去袁家找袁紫伊。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成亲,袁紫伊已经不上铺子去了。而袁家生意如今则还是让袁紫伊管着,直到将来她胞弟长大成人为止。当然袁紫伊为免到时说不清,只答应帮着看看帐,让袁怙另请了个靠谱的大掌柜,自己是不管银钱流水的。

    杨氏这里忙碌着,杨沛却心不在焉地吃茶。直到杨氏坐下来,他才说道:“昨儿来的那位沈姑娘,常过来串门么?”

    “沈姑娘是头回来。”杨氏道,“她是冀北侯府程家的表姑娘,昨儿是陪颖姑娘来的。”说到程淑颖时她也忍不住望着他多看了两眼。丫头死命护着叶枫的时候可是真急了眼了,就是不知道他这当家长的什么看法。

    杨沛心思却明显没在这事上,他凝眉道:“我记得沈家这代应有五房,她是哪房的小姐?多大了?”

    杨氏无语了,他莫非老糊涂了,昨儿见到女客不回避也就算了,今儿居然还打听起人家姑娘的年纪来。不过想到他并不是那种不尊重的人,便又还是说道:“她是长房大老爷的千金,在她这辈中是大姑娘,满了十八了。”

    杨沛听完,略顿片刻,微闪着目光道:“这么说来,她外祖乃是原先做过大理寺正卿的卫家?”

    杨氏忍不住道:“你莫非认识她?”

    “不认识。”他也摇头。但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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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风变是因为,已经在迈步走向收尾阶段~不过我是不会打扰大家开脑洞的,随便猜~

    ——(未完待续。)

332 逼上梁山

    虽说今儿夜里请的是徐滢的舅舅,但徐滢却无法亲身接待。

    当然她已经被获准能下地了,已经快二十天了,太医说可以适当走动走动。

    但她从未曾见过杨沛,连丁点的记忆也无,实在也怕他瞧出什么端倪来,倒还不如这么装聋作哑地闷在房里。当然她并不存在什么情绪,要说情绪,反倒是宋澈比她情绪还大那么点儿,要不是因为端亲王和皇帝都抬举着杨家,她想他八成也不大愿意去露面的。

    但端亲王对杨家的体面终究也是对她的体面,她到底还是派了侍棋过去宴厅张罗。

    端亲王已经着伍云修在掬兰苑里摆上了宴席,照原先杨老先生在世时该受的规格治的席面。

    申时末刻杨沛由徐镛陪同到了王府,但因为皇帝出巡,金吾卫差事加重,因此他却无法前来陪席,他不来,叶枫就更不想来了。于是这里只有宋澈作陪。

    闲聊了会儿便就有太监来报说大老爷来了,众人皆知是皇帝到了,便就纷纷起身,同迎到了端礼门下,就见先行进来几顶软轿,下来身着一色锦衣的锦衣卫侍卫,侍卫们在门内分两旁站好,随后再进来的小软轿里就走下个人来。

    皇帝今儿一身便服,一袭长衫风度翩翩,没着龙袍的他看起来就跟隔壁二大爷一般亲切随和,而且还很贴心地带来了两篓大螃蟹。“其实朕本来是想带给滢丫头吃的,但是太后说她还吃不得。那就只能怪她没口福,让人拿下去蒸了,咱们吃!”

    前不久才召回宫的流银忙不迭地上前接了。拎了往膳房去。

    随云音这里宋鸢已经在窗户里发了很久呆,素云撩帘进内道:“皇上和杨先生都已经来了,膳房也已经在准备膳肴了。”

    她回神看了眼窗外,才回过头来:“知道了。”

    素云颌首,退了出去。

    宋鸢垂头看看手里的瓷瓶,急速地喘了几口气。

    从云门寺回来这一夜一天她没有一刻是平静的。她虽然从小在庶母之间的明争暗斗里长大,也知道后宅里下毒什么的并不算什么。可是当她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还是有些惧怕。

    她本拥有郡主之尊,即便是在家不受宠。在外也不至于比别人差。可是一旦走上这条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也并不太明白杀了杨沛对她来说有什么直接好处,但是,他的话从来没有错过。而且他是这么悉心的帮她。她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他提醒她回想起顾氏当年的小产。如果不是那次小产,顾氏不会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不小产,她不定也多个哥哥,还会有弟妹,顾氏败在忍让上,她不想再照她的步伐往下走,她想想,也许他说的对。不狠心,又怎么站得起来?

    她拿着这瓶子。站起来,走到窗外拿了披风披上。

    顾氏今儿不在,被她支出王府给她挑琴去了。如果顾氏在,她必然会被她察觉的。

    可是披风套在了身上,她动作又停了下来。

    杀个把人自然不算什么,她想翻身也很重要,可是今儿皇帝也在场,她一个不慎怕是会把王府也牵连进去!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王府倒了,她自己也保不住……这个代价太大了,她真的没有把握。

    她又坐下来。

    “郡主。”正当她犹豫之际,素云忽然又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个信封,“这里有封信,方才王府外有人说转给郡主的。”

    这个时候会有谁送信给她?她接过来打开,才看了两行,她便倏地站了起来!

    是他写的!他说他带着顾氏去挑琴了,还会等着她胜利的消息传来……

    这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呢?!”她立刻抬头。

    “已经走了。”素云疑惑地望着她,“那人说是奉夫人的命令传回来的呢,还说夫人得晚一些才能回来。”按说顾氏出门日落之前必得回府,但今夜前殿有客,想来也不会有人关注她罢?但看到宋鸢这样,她心里也还是起了丝忧虑。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

    宋鸢双唇微翕,摇摇头,重又跌坐回椅上。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是这一刻她却忽然有了不祥之感。顾氏是与女师同出去的,他为什么会遇上顾氏?关键是,他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接近顾氏?他想干什么?难道他知道她会迟疑,所以在用这样的办法逼着她动手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心里有些发疼,他的做法令她有些窒息。

    而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非做不可了,她能预感她不下手他就不会放顾氏回来,如果顾氏不回来,那么端亲王一定会追问前因后果,她和他的秘密也注定会保不住了!

    她咬紧牙关,两颊都已有些扭曲了。

    “郡主!您怎么了?”素云担忧地问。

    她顶着苍白的脸摇摇头,将脸埋在手心里。

    抬头看看手里的瓶子,重新又发着颤地攥紧起来。

    徐滢派了侍棋去掬兰苑,晚饭就由画眉侍候着吃,但现在时间还早。

    正把弄着宋韬的拨浪鼓,画眉进来了,直接到她跟前,垂下身子在她耳边道:“随音堂那里听得的消息,说顾氏下晌出去如今没回来。方才着人送了封信回来,三郡主接了看后却是神色恍惚,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

    徐滢停止动作。

    顾氏轻易不出门,今儿出门也是报备过的,眼色天色不算太晚,只要王府没落锁,并不算什么。宋鸢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说道:“着人在门下守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便来报我。”

    这几个月宋鸢的尽心她看在眼里,但是上次她陷害万夫人她们的事她也没忘,她相信她不是个歹毒孩子,但上次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她想知道原委,所以随音堂如今是有她的人的。但眼下这只是小事,她叫人盯盯即可。

    这边厢她们说着话,宋鸢却在半路上截住了奉命去膳房取饭的小太监。

    她说道:“我正好回头也要去看韬儿,还是我带过去吧,今儿有道花胶汤,厨娘也不知道有没有上心做,顺便我也去掌掌火候。”

    小太监求之不得,立马折回了荣昌宫。

    宋鸢默一默,便继续往膳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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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一次,并不是马上就要完结,而是已经写了大半,还有几十万字。是走向收尾,不是将要收尾~~~~~

    ——(未完待续。)

333 另起风云

    王府的膳房占了东南角上一半随音堂大的地方。这会子二十几名膳厨与厨娘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各房的晚膳与前殿的宴席,各房太监们在皆守在炉旁,等待着成品出炉。

    “世子妃的汤好了吗?”她走进去说道。

    管着一排小灶的厨娘立刻拢身手躬腰:“劳烦郡主再等等。”

    宋鸢在炉旁的红木椅上坐下来。

    膳房干干净净,王府不会允许做吃的地方存在有一点的烟油烟渍。

    打从她听从他的建议得到了徐滢的信任起,渐渐地也有资格接近她的膳食。而且因为她有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厨艺,因而时常她去荣昌宫串门的时候总会顺便往膳房将她的吃食一并带去。

    宫里是玩施毒陷害这些阴私的老窝,从那里出来的人别的不说,在一个吃字上是端底把控得严格的。王府每一道送往各房主子跟前的食物都要无数道关卡,更何况送往荣昌宫的东西——因为宋澈打小丧母,太后和皇帝更是关心,所以荣昌宫的安全程度堪比宫中太子。

    所以王府里没有人敢在吃食上轻易动心思。

    于是膳房的人对宋鸢的到来也习以为常。

    她端着厨房送来的茶,盯着荣昌宫的灶旁正忙碌着的大厨们。

    每个宫都有独立的炉灶,正比如每宫的主子都会有专用的餐具。

    离荣昌宫最近的这个就是承运殿的炉灶。

    现在,膳厨正在盛着虫草汤。一共四碗。

    她藏在袖子里的十指都有些发颤,不知道最终哪一碗才会落到杨沛手上。

    “王爷先前吩咐过,杨先生是南方人。口味偏甜,这碗碟子里搁着兰花的是加了点糖的,等会儿记得端给杨先生。”正在无措间,膳厨忽然间交代来端菜的小太监说道。

    她闻言攥了攥拳头,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赶巧就有这样的机会,难道老天爷也希望她下手吗?

    她垂头掩饰着发颤的双唇,看看已经走过来准备端汤的小太监。咬牙站起起来,交握着袖子里的颤个不停的手,假意走到灶边去看汤色。

    她也擅烹饪。前来看看火候也并没有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借着伸手揭汤锅盖子的功夫飞快将一撮粉末拈到了指尖——蒸汽的氤氲掩盖了很多细节,但她终究是顿了顿,才横心将药粉投进那搁着两朵娇兰的汤碗。

    汤水散发出的氤氲掩去了面上的细末。而等氤氲渐散。那细末也彻底沉入汤底不见。

    她抖着手将徐滢的汤又盖上,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般吐了口气,然后回到原位吃茶压惊。

    大家正处在忙碌中,没有人会料到亲王府堂堂的郡主居然会在来客头上做这样的阴私。

    四碗汤被盖上盖子,由小太监托出端了出去。

    这里厨娘也把徐滢汤做好,与晚膳放在一起,交由太监随着宋鸢往荣昌宫来。

    掬兰苑里宾主四人已经分四方就坐。随侍的太监仆人皆在屋里站着,明明属于私下聚会。阵仗却透着皇家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派。

    杨沛从前在京时常与皇帝及端亲王聚首,彼此都很熟络。虽然中间相隔了十数年,但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就不存在什么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里边吃边说了一轮杨家南迁之后的家常,又问了问如今子弟的情况,小太监就把汤水递上来了。

    端亲王说道:“这虫草乃是定国公去年从西北弄过来的,轻易没有的好货色,都尝尝。”

    杨沛称了谢,舀了一勺准备入口,见到皇帝身旁的太监将汤端下去做例行检验,遂也停了下来。

    皇帝道:“听说你这次上京,是家里出了点事?”

    杨家孩子中毒的事情他并没有外传,杨氏他们也未曾,但眼下皇帝却知道了。杨沛看了眼宋澈,与皇帝颌首道:“不敢隐瞒皇上,的确是出了点事——”

    “皇上!”

    这里正准备简略交代交代,万喜却突然顶着一脸惊色走了回来,看了眼端亲王之后迟疑地说道:“这汤不干净!”

    “什么意思?”皇帝立时凝眉,身子都往后扭了半边。

    万喜闪身,立刻就有小太监将那碗汤端上来,只见碗内的一柄银勺都黑掉了大半!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荣昌宫这里,宋鸢把自己的饭也搬了过来。

    徐滢打量她,只见除了略有点心不在焉,也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异常。她把自己那碗花胶汤推给她:“我已经不想再长肉了,这个给你吃。”

    她默默接过来。吃两口,她忽然又停下,对着桌面默然了会儿,脱口道:“大嫂,你救救我——”

    徐滢抬头。

    她咬唇颤抖着:“我,我办了件糊涂事。”

    徐滢凝眉望向她,“什么事?”

    “我,我往杨先生的汤里下了,下了一点砒霜……”

    她话没说话,汤勺已砰啷跌落在汤碗里。

    徐滢屏息半刻,腾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夫人她,她被人绑架了,那个人,逼着我向杨先生下手……我没有下很多,我不想杀人,我更不想跟大嫂为敌,但他可能会中毒,现在过去可能还来得及……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大嫂你救救我……”

    她扑通跪下去,整个人都已经筛糠。

    徐滢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指了指她,大声道:“来人!”

    “世子妃!出事了!”

    门外人还没进来,便已传来侍棋的惊呼声,转瞬她大步闯进,气喘嘘嘘地说道:“方才膳房端去宴上的汤里,皇上王爷还有世子里的汤里全都有毒!现如今整个膳房都被侍卫们包围了!”

    “什么!?”

    徐滢瞬间也懵了!

    她倏地转身瞪着宋鸢:“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宋鸢瞪大泪眼,声线也吓变形了!“我不知道!我没有动别人的汤,我只在杨先生的汤里下了药,我根本就没有动皇上和王爷他们的汤!”她要疯了,她明明只放在杨沛碗里,怎么会变成大家汤碗里都有呢?!

    徐滢拧眉瞪她片刻,又问侍棋:“那舅老爷的汤里可有毒?”

    “唯独只有舅老爷汤里没有!”侍棋也已是咬着牙根在说话,她也觉得手脚发冷了!.

    ——————(未完待续。)

334 恶人奸计

    徐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照宋鸢的说法,本来只有杨沛碗里有毒,但结果事实却反了过来,到底是她在说谎,还是事情出现了逆转?如果她没说谎,顾氏真是被绑架了,那么这件事也必定就是绑架她的那么伙人所为,他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冲杨沛来的,而是冲皇帝和端亲王来的?

    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冲皇帝与端亲王父子齐齐下手?!难道他们以为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容易被害?堂堂的端亲王竟然连这点安全防守也做不到?

    她扭头瞪着宋鸢,脸上沉得能拧出水来。

    类似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却是没想到下手的竟会是家里人!

    不过现在追究这个已是多余,掬兰苑那边的情况显然已经比死个杨沛更要人的命。

    她问道:“王爷怎么应对的?”

    侍棋连忙道:“现在整个王府内外全部封锁了,伍先生已经着典史把王府所有典司的花名册拿了过去,在承运殿内一个个地核对真身!皇上他们仍然都在掬兰苑,宴厅里所有人也都不准离开,是世子爷偷放了我过来禀报您的!”

    府里必是出了混进了细作,但王府上下上千人,这样查起来未免太慢了。

    她顿了半刻,抬脚往屏风后走去:“给我穿衣,我去瞧瞧!”

    侍棋飞快帮她重拢了头发,簪了几枝簪子,使之看上去不是那么憔悴。然后给她套上衣裙披风。

    宋鸢哭着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准去!”徐滢一边戴着风帽一边说道,“画眉在这里看着三郡主,哪里也不许她去。然后去打听承运殿那边,一旦收到消息允许开门放人,则立刻着商虎带人去寻顾夫人。尤其留意王府周边的人,他们既然是冲着掬兰苑而来,那么肯定会有人在周边等待消息的!”

    说完她半点也不再迟疑,领着侍棋她们便往掬兰苑去。

    宋鸢怔望着她们离去,脑袋里瞬间已炸成浆糊。她明明投的药只有一盅,而且还确定是给杨沛的,怎么会变成除了他之外三个人的碗里都有毒?!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们是在故布疑阵还是后来又被人做了手脚?!

    她手脚冰凉。胸口窒息,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了。

    掬兰苑这边宴席还维持着先前的样子。

    皇帝已经退坐到左侧屏风下,端亲王立在桌旁,眉头紧拧着。脸色沉凝如水。

    宋澈也立在一旁。看看端亲王又看看杨沛,杨沛虽然沉凝,但眉目之间一派淡定,并未曾因此变得慌乱无措。

    整间宴厅只有万喜以及乾清宫的侍卫长范衍在行动。太监们均都纹丝不动地垂首立在原地,此时已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而透过微开的窗户,前面承运殿方向传来的伍云修等人分批核对王府仆从的声音正随风不时地传来。

    “启禀皇上,王爷,世子妃带着小世孙过来了。”

    门口的太监进来禀道。

    端亲王看了眼皇帝。斥那太监道:“她来做什么?让她呆着去!”

    “让她进来吧!”皇帝抖开手里扇子。

    端亲王颌首,小太监退出去。打了帘子,徐滢便带着抱住宋韬的奶娘走了进来。

    皇帝放了扇子冲宋韬伸手:“让朕抱抱!”

    端亲王略有些紧张,弑君之罪可牵连九族,如果杨沛满身说不清的嫌疑,他王府也是沾了一身的灰,这时候皇帝要抱宋韬,他可不会敢如往常那般一样想。

    哪知道徐滢却笑微微将宋韬送了上去,说道:“韬儿叩见皇伯祖父。”

    皇帝笑一笑,伸指触触宋韬的脸,然后将腕上一串沉香佛串儿套在他小胳膊上,再交回奶娘,望着端亲王道:“这毒不管是谁下的,你现在若忌惮朕,那就正好趁了对手的意。”

    端亲王连忙跪了地。

    徐滢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说道:“皇上错怪了王爷,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信任皇上如同信任自己的心,怎么会忌惮您?只是本来一场欢欢喜喜的宴会,王府作为东道主,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令我们上下皆为不安。说到底也是我这个主母未曾做好本份,正该由我来向皇上请罪才是。”

    说着她撩袍就下跪下磕头。

    端亲王不由动容,连忙抢上前道:“你还在坐月子,关你什么事?要罚也轮不到你!”

    宋澈连忙拖起她,自己跪了下去。

    “都别跪了!”

    皇帝站起来,负手走到屋中央,以从来没有的沉凝脸色说道:“冲你们这抢着跪的速度,这是都在把朕当老糊涂了?

    “此人挑在今夜下手,一则固然是因为他进不了宫,冲朕下不了手,二则是不管谁下的手,你们端亲王府都逃不过罪责,三则是今夜杨沛在此,正好又转移了目标。分明就是个挑拨离间之计!

    “朕要是罚了你们,你们心里不冤屈?朕找你们撒了火,心里就好受了?到头来咱们之间存了嫌隙,岂不就更令歹人有空子可钻?有这会儿下跪的功夫,怎么不好好想想这凶手是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混进这王府的?不把他捉出来,这襁褓里的小子都危险!”

    挨了骂的宋澈忙不迭地站起来。

    皇帝指着太监给徐滢搬座,继续等待前殿捕查的结果。

    他可没忘记当初在中军衙门里路遇徐滢时,她那机灵鬼似的目光和应对。当年把他和端亲王从宫里一路教导出来的太后也是个有见识的女子,他并不排斥徐滢留下来有发挥作用的可能。再说留下来也省得他们娘俩在荣昌宫着急。

    这里徐滢领旨,然后看了眼一直未发一言站在旁侧的杨沛,走过来跟他行了个万福:“舅舅。”

    杨沛揖首回礼,细细地将她打量。

    印象中的徐滢是追着他的夫人奔跑在桃花林里的无忧小姑娘,如今再见,居然让人一眼便难忘。面对这种难堪局面时她的大方沉凝,令长年以教导家族子弟为任的他也不由暗暗叹服。

    但他此刻却无暇与她多话,皇帝一言摘清了端亲王的嫌疑,接下来矛头就该对向他了。

    ————(未完待续。)

335 真正目的

    “舅舅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哪知道他这里无心叙旧,徐滢却在他身旁坐下来,且把话说开了。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来。

    徐滢道:“此人既然独独挑中皇上和王爷下毒,那他就不该不知道咱们的吃食在入口之前会有好几道繁琐手续,倘若皇上真有那么容易被毒,王府岂还敢隔三差五地接待?此外还有太子,太子上咱们王府作客可谓家常便饭。

    “他若真想对宋家下手,不用特地挑这个时候。

    “而杨家的小辈年前意外中毒,至今没查到原因,以至于舅舅不得不赶赴京师求医。可是我想,事情已经发生了快一年了,舅舅应该不是直到一个月前才会想到进京求医罢?”

    杨沛在她的注视下凝目,片刻才垂了垂眸。

    徐滢不等他说话,接着说道:“杨家口碑在外,如果真是道貌岸然趋炎附势之辈,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赞誉。而舅舅爱惜名声如同爱惜自己的羽毛,明知道这个时候进京容易引起非议,就更不可能赶在这时候进京了。

    “更何况,你竟然都不肯求见太医。明明太医可能是孩子们的救星,你心疼他们却又拒绝我为他们请太医,这岂不矛盾么?如果我猜得没错,舅舅这次进京,乃是出于无奈。”

    杨沛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竟不知道杨氏能把一双儿女教得这样好。

    他静望着她片刻,终于说道:“上个月我为着这事急到寝食难安之时。有人塞了封信在我轿子里,说皓儿他们的毒除了只有京城才有人能解。而且,那信上还说他们最多还有半年的寿命。我当时不信他恐吓。但是翌日夜里,他们俩突然就昏迷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封信来递给她。

    徐滢连忙接过看起来,果然上面写的与他所述之言不差分毫。

    杨沛又接着道:“我的确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时候上京,因为我知道,进了京必然忍不住会来找你们,而找了你们,必然又会惊动许多人。还有些不愿再回首的往事。都不能不面对。”

    徐滢折了信,想他那不失愿回首的往事自是指杨氏那件事了。只是那事于他来说有什么好不堪回首的呢?

    她把信塞到同时已走过来的宋澈手里,又问他道:“还不知道舅舅究竟与什么人有过节?”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他凝眉望着他俩。“我与你外祖母和舅母她们自打迁回江南,从未曾与人结怨,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向我们下手?因此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进的京,如今看来。他们投信的目的倒像是在引诱我进京。”

    徐滢点点头。也沉凝起来。

    皇帝算是个清醒的皇帝,他对王府的忠心有十足把握,但却不见得会对杨家肝胆相照。就算杨家名望再高,再不可能有谋害皇帝的心思,唯独他的汤里没毒为又怎么解释?有了这一桩,他也是浑身上下是嘴都说不清。

    这明摆着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明面上看是挑拨皇帝对王府的猜忌,但实际上。这分明就是把杨家往死里整!

    到如今她终于也相信宋鸢的话,绑架顾氏的人的确是想借她的手下手。但他的真正目的却不是只想杨沛的命,而是要把整个杨家全都拖进去!

    当杨沛涉嫌谋杀皇帝的罪名成立,皇帝即便是不诛他九族也至于会拉几个人出来砍头吧?再者这弑君之罪又岂是寻常罪可比?只怕当场下道圣旨禁止杨家子弟日后入朝为官也极有可能!如此一来杨家岂非就此彻底亡败了?

    再者为君者即便心胸再宽广,又怎么会容留有弑君罪名的亲戚的人在朝为官?如此徐镛的官位恐怕也岌岌可危。

    而她就算嫁到了王府有宋澈为护,可到底跟杨家也撇不清关系,皇帝如今是对她没什么,也许将来老糊涂了又有奸臣进献谗言呢?这些事可说不准!

    总而言之,对手这招借刀杀人使的好爽!

    此人布下这么个局,如果不是杨家的仇人又会是谁呢?

    而他为什么又会用绑架顾氏的法子来逼迫宋鸢行事?

    她吐了口气,也许她该庆幸皇帝对王府上下是真的好,也该庆幸皇帝真把她当成了自家人看待,更该庆幸他当真称得上英明睿智,所以才没有认定她跟杨沛相互勾结,没有揣测成她是那种蠢到会在自己家里下药弑君的人。

    “皇上,问出点线索了!”他们这边正在沉默时,皇帝那边却有太监匆匆回来了:“方才膳房的人交代,端汤的时候,三郡主曾经靠近过炉灶!”

    徐滢闻言,倏然怔在那里。

    端亲王与宋澈也各自都变了脸色。

    皇帝沉脸问这太监道:“你的意思是鸢丫头会给朕及她的父兄下毒?”

    “这个……”

    小太监支吾着说不下去了。

    但屋里气氛却倏然间变得凝重。

    徐滢知道公堂之上是不管“会不会”,而是只管“能不能”,宋鸢的确是在汤里动了手脚,可她虽然想害的是杨沛,但事实上却是皇帝三人碗里有毒,她就算说出实话来皇帝会信吗?如果不是她事先听到她自首,她也一定不会信!

    她握了握双拳,走到皇帝身前,说道:“三郡主确实是去过膳房,但她是替我去拿饭的,荣昌宫的炉灶与承运殿的大灶紧挨着,这么样疑心到三郡主令得臣妾也十分不安。既是有人证,不如趁着这会儿把所有接触过这汤的人都传过来审审的好。”

    这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前世姨母告诉过她,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越是紧张的事你越是不能紧张。

    眼下她该做的就是掩护好宋鸢。

    死丫头虽然欠扁,但再大的事却只能回头关起门来再处置。

    否则的话就算是皇帝看在与端亲王的手足情份上不予重罚,端亲王与皇帝之间的情份也必然会大打折扣,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没有意见。活到四十好几岁,他也是见过风浪的。

    宋澈一直瞪着那小太监出门,小太监后悔得恨不能把脑袋捧在手心里走。

    徐滢朝侍棋使了个眼色,侍棋也出去了。

    ————(未完待续。)

336 用人不疑

    很快所有人都带了上来,蒋密也跟着进来了,显然这些人在外头都已经被问过一遍,个个面色惶恐跪在地下,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而宋鸢也已经跟着侍棋过了来,不过转瞬不见,好好的一个郡主失魂落魄的,瞧着像是接连受了好几日苦也似。

    蒋密道:“汤在出锅之前可以确定没有问题。这些人也的确都是王府的老人,老奴可以担保他们没有犯案之心。至于方才提到的三郡主去往膳房之事,老奴也寻荣昌宫的画眉及太监们证实过,确是替王妃拿饭的。”

    徐滢飞扫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既是去过荣昌宫,那么必然知道宋鸢在那里的事了,这番话显然也是在为宋鸢开脱。

    “皇上,鸢丫头一个内宅女子,她断不敢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弟以项上人头担保!”端亲王的话铿锵有力。

    宋澈也站出来:“皇上,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不可能做这些事的,她若胆敢害皇上,不必等到今日,若想害王爷与臣,更是不必挑在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说,事情发生在王府,咱们是怎么也逃不脱罪责,宋家没有这么蠢的人的!”

    徐滢往宋鸢看过去,后者眼泪扑簌簌垂下来。

    徐滢瞟她一眼,没作声。

    皇帝凝眉半晌,扬扬眉道:“既然都查不出来,那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端亲王父子皆默然。

    徐滢也没有立刻接话。

    如果说宋鸢说的是实话,那也就是说这汤是在送往掬兰苑的途中。或者说是从膳房到席上各人手中之间这段过程里发生的,膳房重地的人都是可靠的人,料想对方也没有办法在膳房下手。否则也就不必逼着宋鸢进去。

    再者汤碗都是盖着盖子的,这就可以排除路上被人逮空子下药的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宴厅里负责递菜上菜的太监了。

    想到这里她问蒋密:“这厅里的人可曾有走出去的?”

    蒋密转头与典史核对了一番,垂首道:“王府里侍宴的人一共三十六人,全都在此。”

    徐滢点头,说道:“不知道皇上可曾听说,臣妾的舅父此次乃是为寻医而进京?”

    皇帝抻了抻身子道:“朕听澈儿说过。朕也打算派个太医与他下江南看看。但今夜这件事倘若他不能证明自己清白,朕却是饶不了他。”

    徐滢微微颌首,从宋澈手里拿回先前那封信。说道:“方才臣妾已经问过杨先生,杨家两个孩子那毒中得莫名其妙,而他此次进京也是因为不知来历的一封恐吓信,如果杨家有弑君谋反之心。那么他不必等着皇上召见。必然也会找机会亲近。

    “但我如今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找上杨家?这分明是要置杨家予万劫不复之地,对方明知道谋害天子并不容易,但他还是采取这么笨的法子,我猜测他的目的其实就是为给杨家扣上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黑锅。”

    皇帝摇着扇子,“可你还是没有找到证据证明他无辜的。”

    “自然会有证据的。”徐滢扬唇,“此人既然意图栽赃,那么必然此刻在王府外安排了眼线倾听王府动静。王爷和世子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便把所有关口封锁住。这时候他们必然已经收到席上出事的消息。这个时候只需要传个杨先生受伏的消息出去,他们必有动静。

    “而咱们的人只要潜伏在暗中。只要手脚够快,定然能够捉到一两个喽罗。等捉到他们回来,到时候关起门来捉内奸,也就容易了。”

    端亲王与杨沛目光皆有激赏之色,宋澈满眼里也有自豪。

    皇帝摇着扇子笑起来:“霍姜!”

    随着呼唤,门外忽然走进来身着常服的高大汉子来,到了跟前便单膝跪下:“启禀皇上,微臣已在王府门外抓获两名行迹可疑之人!现已带回来请皇上御审!”

    徐滢恍然大悟,才知道这就是乾清宫的侍卫长霍姜,也就是徐家老太爷的下下任!

    同时她又恍然发觉,原来皇帝早就已经着人潜伏在外头了!

    这么说来,他压根就没打算把杨家当反臣看了?

    “皇上——”她郁闷地咕哝。

    “皇伯爷也太欺负人了!”宋澈走上来揽住徐滢,连忙地帮着她抱不平。怎么能这么耍他媳妇呢?

    皇帝笑起来,转而敛色道:“不是朕想耍你们,朕只想告诉天下人,我大梁并非外强中干的空壳子!这点雕虫小技就想把朕迷的云里雾里,他们还嫩了点!朕早就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倘若连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朕凭什么天天玩棋溜鸟?”

    众人皆肃然垂首。

    皇帝站起来,接着道:“朕执政二十余年,若从当太子时算起,已有三十年,期间什么阴谋诡计朕都见识过,那些年朕与端亲王相互扶持,从皇子到王爷,再从太子到皇帝,朕与他的兄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今日莫说只是出了这么桩小事,就是证据再多些,朕同样也不会信!

    “至于杨家,”他走到被缚的那两人面前,沉声与他们道:“你们主子恐怕是真把朕当成老糊涂了,这么明显的黑锅,难道朕非得要找两个替死鬼才能平得了心下气愤?”

    两人双膝一软,立时栽趴在地下。

    皇帝道:“朕把底交了给你们听,你们且把心揣回肚里,犯法的事朕不会轻饶,但没犯法朕也不会冤枉你们。咱们朝上忠臣良将多的是,几个小蝼蚁决不了大堤。但这案子你们看着办!朕只管坐江山,怎么守江山是你们的事!”

    端亲王等人皆都情不自禁地跪地山呼“万岁”。

    “好了!这饭吃的忒没意思,等你们什么时候把这案子破了,朕再请你们吃顿好的!——只可惜了咱两篓大螃蟹。”皇帝搓搓手掌,看看桌上几乎还没动的一盆子大螃蟹,摇摇头无奈地叹息,“启驾回宫!”

    说完又回身指着他们:“不必送!你们接着查!明天朕要听到结果!”

    ___(未完待续。)

337 谁下的毒

    侍卫们簇拥着皇帝离去,偌大的宴厅顿时空下来一半。

    屋里人皆都静默着,过了良久,杨沛由衷一叹:“大梁有圣君如此,何愁天下不定?”

    “此言甚是!”端亲王慨然,“这也是我等誓死效忠皇上的理由所在!”

    徐滢也深有感触,大梁军队虽不及她的大胤,但皇帝却是强过大胤许多,倘若她的父皇能有宋家皇家这么清明的头脑,当年她或许也不必吃那么多苦了。

    今儿这事只要皇帝糊涂一分,他们要伤的神也就多十分。

    所以,一个朝廷有个明理的皇帝多么重要。

    她吸一口气,看看四下,说道:“蒋公公请带着所有人在门外等候。”

    众人回了神,蒋密看了看端亲王,躬着腰退去下了。

    屋里瞬间只剩下端亲王父子及徐滢宋鸢,还有杨沛。

    徐滢先跟端亲王福礼道:“儿媳妇先前有事隐瞒,还请王爷莫怪。”说着她把宋鸢轻推了一把到前面:“把你做的事当着你父亲和哥哥的面交代清楚!”

    宋鸢惊恐地望着端亲王,脚步直往后腿。

    端亲王也怔了怔,凝眉望着她们:“这话什么意思?”

    徐滢看着宋鸢:“先前膳房的人没有看错,她的确往碗里下过毒,但是她下的毒只是舅舅那碗。”又道:“事已至此,瞒着不说对你毫无帮助,皇上的话你也听到了。把你所知的全都说出来,咱们王府才不会被你牵累!”

    这下不只端亲王父子,连同杨沛也吃了惊!

    “到底怎么回事?!”端亲王冲宋鸢喝道。

    宋鸢情知如此。流了半晌泪,只得跪在地下:“我不是有意想害杨先生,是有人绑架了夫人,他们递信进来逼着我往杨先生碗里下毒!

    “我没有办法,只好照做,然后我去到荣昌宫告诉了大嫂……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就是长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皇上和父亲还有哥哥碗里下毒!”

    宋澈话没听完。拔腿便要冲上去揍他。

    徐滢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他死命拽回来。

    端亲王沉声道:“这么说,顾氏到如今还没回来?!”

    宋鸢跪坐在地上。只哭着不肯做声。

    杨沛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看看徐滢又看看宋鸢:“绑架夫人的那人是谁?”

    宋鸢颤抖了一下,说道:“是,是。我也不知道……我只收到他们传进来的信……”

    “那信呢?!”宋澈打雷似的声音响起来。

    “我。撕碎了……”

    她身子摇摇晃晃,似随时要倒下去。

    但没有人觉得她的回话有什么不妥,本来这种事就不该落在个小姑娘头上,而且她还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室郡主。

    徐滢问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王爷?”

    “我不敢,我怕……”她的确是怕,她不知道他会对顾氏怎么样,他那么温柔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罢?而其次更重要。她怕她跟他的事情会暴露出来,如果让端亲王知道这一切。连她自己都想像不出来将来会是怎么样的!

    “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敢说了?”徐滢接着问。

    她轻吸了两口气,说道:“我还是怕,怕真的害死杨先生……也怕大哥大嫂将我视我必除之敌,我知道哪怕我不说,最终也还是瞒不过你们的,我也不想杀人……我……”

    说着说着她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就剧烈地咳。

    徐滢蹲下去抚抚她的背,等她终于平息下来,才站起道:“方才碗里的毒可曾验出来是什么毒?”

    宋澈道:“是砒霜!”

    “这就是了。”她点头道,“砒霜是最容易被银器试出来的毒药,三郡主给舅舅的汤里也是下的砒霜,从这点可以更加确定对方的目的不是谋杀皇上,而是要将皇上的怒意引到其它人身上来。舅舅虽然身为客人,但皇上在受到生命危胁而产生的怒意下,也难免对杨家落上几分疑心。

    “疑心这东西只要生了根,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我猜测,这三碗汤里的毒,仍然还是三郡主下的。”

    她话音刚落,宋鸢已立时瞪大了眼睛,一副随时要以死明志的样子。

    端亲王脸色也更加沉凝。

    徐滢接着道:“毒是三郡主下的。因为只有三郡主才能够进入膳房。王府戒备森严,更何况今夜还有皇上赴宴,他们绝不可能带毒进膳房和宴厅。所以他们逼迫三郡主先把毒下到杨先生碗里,然后再安插了人进宴厅。

    “宴厅里这个人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有毒的这碗汤掺到了其余两碗中,这样一来毒汤就变成了三碗,剩下的那碗自然就调包给了杨先生。这应该是他们最完美的计划,这样一来既可挑拨皇上与王府的关系,二来便还可以将脏水泼一些在杨家头上。

    “但如果他们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这碗汤则会直接到达杨先生手上,直接害死他,这样既可以达到害杨家的目的,却也让王府满嘴说不清,说不定我还会因此挑拨世子与王爷为对,毕竟王爷与世子的关系,世人知道的也不少。”

    众人听完皆是说不出话来。

    回想事情经过又何尝不是这样?王府膳房是防卫重中之重,当差的每个人进内都得净手搜身,凶手想混进去简直不可能。他们只能逼着宋鸢带药进去,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会去害外院里的客人,就算是怀疑上她,那也是她和王府背这锅。

    “这么说来,凶手一定就隐藏在方才宴厅里的人当中了?”宋澈浑身毛都竖起来了,没想到他家里都混进了这等不轨之图,这简直让他这个堂堂的宋佥事太没面子!“流银呢?!去把方才在宴厅侍候过的人全部拖出去杖刑!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不!”徐滢拉住他,“不需要这样打。先前在宴厅侍侯的人只有乾清宫的人,承运殿的人,荣昌宫的人,还有杨家的两个家仆。

    “此外还有掌宴司和传膳司的太监。我们各自身边的人就不用查了,既然他连去往膳房的资格都没有,必然是个混进王府不久的人,只管请伍先生带着方才霍将军捉到的两个人去认掌宴司与传膳司的人即可!”

    ————(未完待续。)

338 攘外安内

    流银进门领了命,又麻溜儿地去了。

    屋里人各自吐了口气,又沉吟片刻,杨沛说道:“如此这般,必是已经惊动那幕后之人了,只不知道被绑架的夫人又该如何是好?”

    对于事情的峰回路转他也很唏嘘,本来以为跟王府里无干,结果却偏偏又是他们的郡主下毒,面对视他如知己的端亲王和下毒药害他的宋鸢之间,他也是很尴尬的。

    宋鸢咬唇望着端亲王。

    端亲王沉沉一哼,到底还是把蒋密唤了进来:“着几个人去四处查查顾氏下落,若有线索,先不要打草惊蛇,回来报我!”

    蒋密也领命下去。

    徐滢这里盯着宋鸢沉吟了会儿,把对她的心思暂且压下去,转头又与杨沛说道:“我仍然在想杨家到底与什么人曾结下过仇。舅舅当真想不起来么?”

    杨沛凝望着她:“这个问题从家里两个孩子中毒时起我就开始思索,始终是没有头绪。就算是杨峻,他也已经于多年前死了。”

    徐滢道:“杨峻?”

    杨沛目光黯下来:“就是家父的嗣子。”

    徐滢略顿,立时了悟。

    杨老先生只有一个嗣子,也就是当年与徐少惠私通的家伙,原来他叫杨峻!“他死了么?我还以为他仍然还在杨家。”

    当初杨氏跟她回忆当年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杨峻的下落。她因为事情已经过去,杨氏当时又是那样一种精神状态。因而也没有打听。

    “死了。”杨沛望了眼一旁坐着颇有些不那么自在的端亲王父子,知道他们约摸也是已经知道这桩旧事,面上也有些许尴尬。

    但他并非迂腐之人。知道眼下情势不能容他多顾虑,因此道:“那年我进京见过你母亲之后,回到江南之后着手处置他。我依家法将他关在祠堂,当着所有族人之面宣布要将他打断双腿逐出家门,但就在我准备施罚的头天夜里,祠堂着了火,他死在那场烟雾中。”

    “尸首呢?烧焦了?”徐滢皱了眉。

    她听过太多以假死而脱身的故事。最常见也最容易的便是这种趁火烧尸假以脱罪的法子。

    “不。”杨沛凝眉道,“他是被烟呛死的,尸身完好。不存在被人调包。”

    徐滢沉默了。

    既是尸身完好,自然是其人无假了。

    “那么,舅舅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多年来狠心与母亲不再联络么?”她问。

    他抬起头,怔怔望了帘栊片刻。幽幽道:“不。不仅是这件。还有些别的事情,但你们无谓知道了。”

    徐滢并不觉得杨家的事情她和杨氏无谓知道,但是思及杨家对家声的看重,当着端亲王一家的面在此问也不妥,便就噤了声。

    但这样一来,到底杨家会得罪了谁呢?

    “咦!”正在这会儿,因为假装不听他们舅甥谈话而装作看手上书信的宋澈忽然疑惑地坐了起来,“这是思音阁的梵叶香纸!”

    徐滢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扭转了头回来。思音阁是京师很有名笔墨铺子,他们自产的梵叶香纸因为只供京师。所以产量很少,也很受文人雅士追捧,但这样的纸在王府里也只算一般。她略有些不以为然,不知道宋澈何以会吃惊。

    但下一秒她又立刻站起来了!

    那信是杨沛从江南带过来的,独产于人京师的纸为何会跑去江南?

    她立刻走过去,拿着那纸在手上细看,早先说过她是有些鉴赏功底的,这纸拿在手上,从色泽与墨迹她就能肯定这的确是起码三个月以上的纸张,这也可以再次证明杨沛说的不是假话,这信的确是他从江南带过来。

    那么,递信给他的人难道是出自京师?

    为什么此人会千里迢迢去往苏州害杨家的孩子?还把杨沛引到京师来?

    而且他还要挑拨皇帝对端亲王府的猜疑?

    难道他与宋澈在查的卫所一案背后头目是一个人?

    如果他目的仅只是针对杨家,那他根本不必在今夜这样的场合下手,他完全可以另外栽赃个名目。而端亲王府掌着中军营,他把下毒的事栽赃给王府正好可以坐收渔利!

    “这个人莫非就是那个马三爷?”宋澈显然也跟徐滢想到了一块儿,腾地从椅上弹了起来。

    一旁的宋鸢莫名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他们在说的马三爷是谁?

    徐滢瞥了她一眼,眉头皱学深了点。

    “回禀王爷!人已经审出来了。”正在这时,伍云修匆匆走进,望了眼宋鸢之后如实说道:“是掌宴司进来半年的一个小太监,是他交代从膳房端汤出来之后,将有毒的汤掺成了三碗,而后导致如今这局面的!”

    端亲王眼如铜铃般瞪向宋鸢,然后咬牙道:“可探听出他可还有同伙?!”

    “已经严审过,只他一人,而他则是从尚宫司里新进的一批太监里顶替进来的,方才下官已经去寻尚宫司典史核审过,委实如此。如今尚宫司的典史以及掌宴司的莫公公皆在门外听候王爷发落。”

    端亲王猛地一掀桌子:“拖下去!把行凶之人杖三十!堵住嘴,防止他吞毒!再将两司的典史各杖十杖而后撤掉!”

    伍云修不敢怠慢,即刻退下去。

    徐滢望着门口,眉头却越皱越紧。

    按说事情到了此时,已算是取得胜利,清除掉藏在王府的毒瘤,大家就该暂时松下这口气来。

    可她的心却仍然悬在半空,主要是宋鸢这里虽然已经吐露了真相,但仍然还有疑点。

    首先,为什么她会凭一封信就深信顾氏的确就是被人绑架了?

    其次,她接到信之后为什么会在投毒之后才选择把事情吐露给她?投毒的时间与告诉她真相的时间前后很短,她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导致她做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的?

    然后,为什么她要撕信?她怕谁看见?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做为事后替自己辩白的证据?

    所有的疑点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只是她所印证的事实跟揭露出来的事实都一致她没有把矛头直接对向她。但是现在该捉的人都捉到了,也是该问问她这些的时候了。

    ————(未完待续。)

339 你的秘密

    “王爷,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三郡主,还请恩准。”她冲端亲王颌了颌首说道。

    她的话端亲王素来没有不听,虽仍是沉着脸色,但也不假思索地摆摆手允了。

    徐滢走到宋鸢面前,宋鸢颤抖着往后躲了一躲,宋澈从后将她往前一推,却使她已无丝毫退却余地。

    徐滢道:“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我问你,这个绑架你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宋鸢飞快地说道。她怎么能说出他来呢?她才不要说!她那么信任她,主动跟她坦白了错事,她不但不帮她,居然还当着端亲王和宋澈的面把她给兜出来,她那么信任她,她却居然一点也不肯帮她!

    “你若不知道,那我可不相信顾氏是被别人绑架的。说她被绑架的是你,说收到信的也是你,拿不出信来的也是你,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你跟这凶手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专门来坑害你的父亲兄长?”

    徐滢毫不客气地说道。

    宋鸢脸上血色退尽,眼睛也睁大到似要脱出眶来。

    “滢儿!”端亲王也忍不住出声,“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认得这些人呢?”

    虽然宋鸢有胆子在汤里下毒这令他十分气怒,但要他相信宋鸢会跟外头的凶徒勾结他是万万不能的,皇家的颜面不要了吗?体统不要了吗?再说就算真有这种事发生,王府里怎么没有人告诉他?

    “王爷。”徐滢身子转过来,“不是我硬要栽赃她,我且问您。如果您是她,碰上这样的情况,就算是迫不得已要下手,她能不把唯一能证明自己的那封信留下来吗?如果有人胁迫您在宫宴上做手脚,您会一点证据也不给自己留吗?”

    端亲王怔住。

    徐滢接着又望向宋鸢:“你当时之所以会撕信,一定是害怕我事后追问是不是?所以你干脆说撕了。”

    宋鸢咬紧下唇,交缠双手不发一言。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受了他人逼迫才会下毒。可我从事发到如今竟没有见你对顾氏的安危有过半分着急,就连你先前跟我坦白的时候你也只提到让我救你而不是去救顾氏,可见你并不太担心她的遭遇。既然不担心。你为什么又还是要下毒呢?”

    宋鸢看看左右的端亲王和宋澈,额上还有些了些汗意。

    徐滢接着道:“如果你现在能交出那封信来,或许我能够相信你几分。”

    她并不确定她还保留着这封信,但万一有呢?

    “快交出来!”

    憋了已有半日的宋澈已然忍无可忍。暴吼着在宋鸢头顶出了声。

    宋鸢吓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怎么能把信交出去?他把信写的那么亲密,她只要一拿出来就露馅了,她跟他相互勾结的事就坐实了,她就再也说不清了!

    端亲王的脸也扭曲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瞧不出来的呢?就算徐滢说的不尽事实,若没有七八分真,她又怎么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限你一柱香时间。把所有的事交代清楚。”他垂眼紧望着她,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宋鸢身子摇晃。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杨沛瞧到这里,知道宋鸢必有难言之隐,于是上前拱手道:“现下天色不早,杨某感谢王爷盛情款待,不如就且先告辞。”

    端亲王满脸歉意:“今日真是对不住,改日换个地方再容我作东。”这里因着徐滢不能吹风,于是又着宋澈与伍云修代为相送。

    徐滢送到门下,再转回来,屋里愈发清静,而宋鸢的哭泣声也愈发清晰悲恸。

    她咬咬牙,蹲下去,一手搭在她肩上,说道:“我不是在害你,是在救你。今夜的事已经败露了,如今你生母还在他们手上,你不把事情全都交代清楚,不但你生母保不住,连你自己也可能会遭他的报复。如今在场的是你的父亲,你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此人城深极深,而且用心歹毒,难道你希望你的父兄全部都死在他的手里吗?素日你那么疼阿陶,你难道真的觉得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还不比匪徒的一封信吗?要害你的人是绑架你生母的人才是!”

    宋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张大眼望着她,而后扑簌簌再垂下几串泪,才缓缓从袖口里抽出封信,以及那只装过砒霜的药瓶来。

    徐滢赶紧将信展开,目光甫一触到那“鸢儿”两个字,心里已是禁不住猛惊!看她一眼再接着看下去,便只剩下倒吸气的份了!

    信上虽只有短短几行字,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太惊人了!

    此人不但与宋鸢极熟,而且似乎还时常见面!照信上看来,在今夜之前他们还在见过一面商议此事!

    “给我!”

    她发愣的功夫,端亲王已经把信夺过去了。这一看完,他整个人就如同要炸了,扔了信瞪着宋鸢,硕大的巴掌就扇了过来!

    “你简直丢尽了祖宗颜面!”

    宋鸢被打倒在地上,脸颊瞬间红肿,嘴角也漫出血丝来。

    但她这会儿却是没哭了,两眼望着地下,似木偶一般。

    端亲王要再打,徐滢赶紧拦住道:“王爷息怒!如今祸已酿成,打也是无益,还是先把事情处理完要紧!”

    端亲王仍是要扑上去,徐滢只得把蒋密唤进来,合力将他给拉住了。

    徐滢连忙扶起地下的宋鸢,说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跟他怎么认识的?这中间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些出来,王爷才好派人去救夫人!”

    宋鸢抬起脸,两眼空洞得像是看不到任何人和物,她反抓住她的手,深深抽了一口气,说道:“去年皇上给你们下旨赐婚之后,王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在忙着你们的婚事,万夫人她们更是如此。到了夏日我房里连窗纱都没换,我去寻万夫人,万夫人把我骂了。

    “我没让夫人知道,王爷又从来无暇理会我,我心里难受,于是借口去云门寺上香。我一个人坐在寺庙后院里哭的时候,他来了……”

    ——————(未完待续。)

340 罪无可恕

    她在抽泣声里往下诉说,屋里静得跟无人一样。

    “他来了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徐滢骇然问。皇帝给他们俩赐婚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那个时候那人就已经盯上宋鸢了?

    “他什么也没有问我。”宋鸢摇头,“他就是走到我面前,像你一样蹲下来,递了他的帕子给我,然后看起我的功课。我当时是从女师府上出来后过去的,因此手上还拿着功课,他看了,几个被先生勾出来的问题被他很轻松地解决。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问的问题也没有多余,还有他读过很多书,说话文雅又有气质,我渐渐消除了恐惧,跟他说起我哭的缘由。但我当时并没有提到我是王府的郡主,后来有一次说漏嘴他才知道。但他并没有在意我的身份——”

    “你为什么对他有恐惧?”

    徐滢问。对于她所说的对方没有在意她身份之类的话她压根不当一回事,他们的遇见并不是偶然,她敢断定对方出现在她面前之前,那人已经确知她的身份。但是宋鸢身为王府郡主,天子的侄女,她不可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般见到个生人还会胆怯。

    “因为,”宋鸢目光顿了顿,说道:“因为他的左脸有巴掌那么大的一块疤!陡然之间相见,十分狰狞!”

    “脸上有疤?!”

    徐滢倏地倒吸了口冷气,这么巧。这个人脸上也有块疤?!

    当初崔涣曾交代过,击伤他的人脸上是有块瞧着挺恐怖的疤的,难道说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是的。”

    她抹抹泪。吸口气,接着道:“他当时虽然戴着面具,但是还是能让人心生畏惧。可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了,我长这么大,只从夫人口里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而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比夫人的还要更好听些,而且他戴着面具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总而言之,他有一种让人情不自禁信任他的魔力——”

    徐滢暗地里轻哂,但凡有些勾人手段的男人在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眼里都是充满诱惑和魔力的。她说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摇头。“他曾告诉过我说他姓云,但如今想来应也是假的了。他说他是个云游四海的书生,孑然一身没有家人,朋友都在四方。”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不过。有一次我无意间听他说他去过城东的建安胡同。”

    “谁去过建安胡同?”

    这时候宋澈已经送客回来,听到这几个字立刻接了话头过去。

    宋鸢抖瑟了一下,双唇翕动着没有回答。

    徐滢忙说道:“就是蓄意接近鸢儿的那人,他不但面上有块巴掌大的疤,而且还去过当初叶枫拿回的书信上所指的建安胡同!”

    宋澈愣在那里。

    端亲王凝眉道:“这么说来,此人已能肯定与卫所屯田一案有关,而且还很可能就是那个马三爷了!”

    “你们说的那个马三爷,到底是什么人?”

    宋鸢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

    三个人齐齐把脸转过来盯着她。她又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徐滢道:“知道你大哥接连两次遇袭的事么?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这背后算计我大梁军营的幕手凶手。很可能就是这个马三爷。”

    宋鸢终于彻底瘫倒下来。

    如果这人仅只是绑架顾氏,以及往皇帝碗里投毒还不算什么,可当他居然跟朝廷军营要案联系在一起,那便远远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皇帝或许对伤害自己的人尚存善念,对于危害朝廷社稷的人却是绝无宽恕可能。

    她居然从来没想过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从来没想过他背后还有这么大的来历!

    难道徐滢他们会对她纠缠不休,原来他竟把她骗得这样惨……

    她再度垂起泪来,这次却不是号啕痛哭,而是紧抿双唇无声哭泣。

    “把她带回随音堂,赐白绫!”端亲王拍着桌子,一字一句说道。

    宋鸢抖瑟着,抬头看了他一眼,双唇血色褪尽。

    “王爷。”徐滢赶在蒋密来之前走上去,“我还有几句话想说说。”

    端亲王转眼看过来,眼里的痛苦与愤怒使得他蓦然间像是老了几岁。

    “还要说什么?要是把她捅到皇上面前,她也是这个下场!”宋澈不服气地说道。

    徐滢捏了捏他的手,放开来,望着端亲王道:“我就想请王爷在行罚之前仔细想想,除了三妹妹本身的错,身为父亲的王爷这些年您是不是真的对三妹妹关照周全了?

    “虽说几位郡主的月例都是一样的,不会存在苛刻谁的问题,可是王爷对几位夫人终究还是有偏心的,顾氏不受宠,三妹妹没有倚仗,万氏此人又时常恃宠生骄,难免苛薄她们母女。如不是这般,我想身为一个郡主也不会随便对个示好的陌生人交付信任。

    “我知道纵然她有千万个理由,她在投毒这件事上也罪无可恕,王爷要怎么罚,都是对的。可我想,纵然让她死,也该让她死得心安理得。现在她犯了错,并不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她一个人身上,您说是不是?”

    “世子妃!”

    她这一袭话说出来,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端亲王是王府的王,没有人敢指出他的错误,可是徐滢却把宋鸢的过错转移到他身上,不光是端亲王自己错愕了,蒋密他们这些人也呆了。

    但徐滢却不后悔。

    她知道作为得到端亲王关注最多的宋澈和她是没有立场说这种话的。

    可是因为端亲王对万氏的宠爱,本来还算简单的一个王府因此弄出多少事来?三位郡主都是庶出,这里并不用分什么高下。原先她之所以会接受宋鸢便是因为她在王府的势弱,不平衡的势力往往意味着会有暗潮,所以会有意无意地抬举她,可没想到到底还是出事了。

    她不原谅宋鸢,的确她也该受到应有的严惩,不受宠不能成为她罔顾原则而行事的理由。

    可如果她是别人家的女儿,今儿犯下这等大错,她的父母同样要被连罪。管教自己的子女不就是身为父母的责任吗?这番话今日不说出来,来日保不准还会出事。

    ————(未完待续。)

341 又有喜事

    一屋子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本已心如死灰的宋鸢抬头望着她,那双空洞的眼里变得复杂。

    徐滢停了这一停,又说道:“高处不胜寒,我王府深受帝王恩宠,虽是当之无愧,却也难防小人趁机而入。儿媳妇只希望我王府后宅安宁,不拖王爷世子后腿,经此教训,不要再蹈今日之辙。因此还求王爷痛定思痛。”

    端亲王像座雕像一样纹丝未动。

    过了半晌,他扶着膝盖坐下来,缓缓道:“你说的对。本王的确是疏忽了。”

    说着,他扭头看了眼宋鸢,再道:“我愧为一府之主,未曾意识到后宅问题之关键,我愧对你的地方,等死后你再与我细细算吧。——云修何在?赐祁阳郡主宋鸢白绫三尺,死后停棺王陵,待本王百年西去,再与我同葬。

    “另有万氏,命她迁居到茜华宫去吧。”

    茜华宫距离承运殿相隔着三四座宫殿,这一迁宫,至少她没办法随时跑到承运殿来了。

    而这迁宫的意思,又岂是仅仅迁宫这么简单?

    伍云修立时肃颜躬身。

    宋鸢双眼一闭,滚出两行泪珠,倒在地下。

    一场硝烟尘埃落定,只剩仍没有传回来的顾氏。

    但这些都不必徐滢和宋澈了。

    出到门外,天上冒出来几颗星子,在流动的浮云里若隐若现。

    晚风吹来了,夹着初冬的清冷。徐滢伸手将宋澈的腰抱住,手指探进他怀里取暖。

    徐滢坐月子起得晚。

    翌日早上起来,就听说宋鸢突患急症暴毙。而顾氏则在早饭后被人寻到接了回来,对方的人自然是早就撤得不见踪影。

    讣讯送到宫中,皇帝转眼便把端亲王父子宣进宫去了,自然会问起宋鸢死因,端亲王选择了如实交待,并递上了请罪折子,皇帝沉默良久。暗叹一声,下旨于他仍以郡主规制办后事。

    因为是在室女,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低低调调地就操办起来了。

    顾氏自回府之后便洗尽铅华开始茹素,也搬到更雅致的精舍独居。

    天下间能有资格与亲王合葬的郡主并不多,宋鸢获准在端亲王百年后合葬,对内多少抚平了顾氏的哀痛。对外这也全了王府的颜面。使得有些无端的猜测停止下来,来吊唁的人很多,但更多的人是顺便上荣昌宫来探望小王孙的。

    王府里一个庶出的郡主远远不能跟王孙相比,更何况宋鸢极少出门。

    徐滢看到渐渐长开的宋韬,偶尔想起宋鸢垂着头仔细地给他换尿年片的样子,往往会默上一默,棺椁运往王陵的时候,她让厉德海以宋韬的名义去摆了个祭台。祭了几杯茶酒。宋鸢住过的随音堂她也让人锁了,从前宋鸢写过的诗文都整理起来。放在原处。

    她虽然没有慈悲心肠,但到底曾经宋鸢对宋韬那份心意是真的。

    或许人心不能长久,但在她变坏之前,仍是不妨肯定的。

    万夫人陡然间被下令迁宫,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前殿里消息封锁得好,也没有让她知道宋鸢究竟犯了什么事,但她也终于起了些惶惶之意,在前来承运殿求见过端亲王遭拒之后,也安份下来。

    宁夫人到底有个识时务的宫妃姐姐,从前犯过蠢,如今却越来越不敢轻举妄动。

    宋鸢的事她从未问过徐滢一句,就当她真是暴毙了似的,往荣昌宫来如今也懂得开门见山,拐弯抹角套徐滢话的那套把戏是再不敢耍了。

    两位郡主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是到荣昌宫来,也比从前拘紧得多。

    徐滢却并没有改变些什么,仍然只过自己的日子。

    端亲王因为宋鸢的事也消沉了几分,又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对后宅的确是漫不经心了些,对宋鸿宋沼的管教开始加强,两位郡主也都从各自生母的宫里迁了出来,反正王府住的地方多,不差她们一人一个精舍。

    但是再沉重的心情,在日渐长大的阿陶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满月的小阿陶已经长到十来斤,不但肉多,胳膊腿儿也比许多婴儿要长些,现在会扯着奶娘的衣襟吧唧小嘴儿,看到父亲母亲和祖父也会盯着他们的脸看上一会儿,有时候还会碰一碰祖父的下巴,看看胡子够不够软……

    宋鸢的棺椁在十月底移出去之后,端亲王的笑容终于又回到脸上来了。

    而王府渐渐恢复生机的这大半个月里,徐家也终于迎来了徐镛与袁紫伊的婚期。

    这段时间徐家可热闹了。

    王府那夜发生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别家,杨沛自从回府,心里自然也有着无尽慨然,当夜回来虽然未曾把宋鸢投毒的事说与杨氏母子,但翌日宋鸢暴毙的消息传来,他也猜着了个**不离十。但无奈怎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也只得把这秘密守口如瓶。

    皇帝隔日遣了太医到徐家来寻他,他把双生子所中的毒症跟太医说毕,然而太医却也只能判断个大概,没有见到真人,并不能确诊,但太医又不能随他去苏州,最后还是徐镛拍了板,着了金鹏带着他的亲笔信下去苏州,邀请杨夫人等进京喝他的喜酒,正好顺便把孩子们带上京来。

    杨沛拒绝,因为仍觉得像是上京打秋风的。

    这日收拾了行李正要悄悄南下,徐镛却把杨夫人他们已经动身的消息送到了他手上。

    他无奈只得留下来,但自此更觉有几分不自在。

    杨氏看出来他的心情,便请他给家里写楹联。有了这点事做,倒是又渐渐放开了。

    徐府这边这向十分清静,王府添了小王孙,徐少泽和老太太都备去了一份厚礼,宋鸢的死他们少不得又前去吊唁一番。

    虽然说崔家如今威风全失,但这次徐冰居然也备了份礼送到王府,顺道也上荣昌宫坐了坐,虽然没什么话可说,但好歹没再犯蠢,徐少泽也叫做松了口气。

    这里把请帖什么的发完出去,杨夫人一行就到府了,同行的有大少奶奶易氏以及两名眉清目秀但是干瘦腊黄的双生子,相互见面自不免抱头痛哭一番,但喜事当前,也只能把这层且放下,冬月廿三把嫁妆一催,廿四日就正式张灯结彩迎新娘了!

    ——————(未完待续。)

342 心有所属

    袁怙因着对袁紫伊的愧疚,这次嫁妆给的十分丰厚,家里十二个铺子,东直门外经袁紫伊一手打理起来的大铺子就直接给了她,此外还有东市西市各一间,再有田产房产些许,银钱若干,家里姐弟三个,她相当于分来了家产的四分之一。

    当然徐镛聘礼也没少给,杨氏想着再怎么穷也不能掉儿女的价,袁家上下也是极满意的。

    徐家这边照计划迎亲不提。

    程家这里冀北侯夫人却在琢磨要不要去徐家随礼。

    按说两家并没有什么往来,当初冀北侯做寿时徐少泽虽然来了,但如今徐镛却又跟徐府分了家,这次设宴也只是借着府里的地方办宴,而不是由徐少泽操持,这不去也行。

    可想想徐镛到底是徐滢的亲哥哥,照如今徐滢在端亲王面前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再冲着徐镛如今这金吾右卫指挥使的身份,这份人情又值得送一送。

    可又派谁去好呢?

    她一个侯夫人,在没有交情的情况下亲自过去未免有些煞有介事,想想便着人去请程笙。程笙常在外走动,而且跟徐镛也见过几次面,他去应该合适。关键是他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这程筠亲事说不好,他的亲事总张罗起来了吧?让他多跟徐镛亲近亲近总没错。

    哪知道程淑颖这里也着着急,这都近午了,她母亲都还没有去徐家随礼的意思,她都好多天没有见着叶枫了。这要是不去,不是又见不着了么?她揣着这点小心思,便就也到程笙这里。

    仆人才刚开了个口。她就立刻摇起程笙胳膊来:“二哥就去吧,徐将军可是朝中后起之秀,这样的人结交起来总不会比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差的。你要是没人陪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呀!”

    程笙想辩驳他压根就没把纨绔公子哥儿当朋友,程淑颖已经飞快跑去跟冀北侯夫人复命了。

    徐滢因为还在月子期间不能去,只得派宋澈前往。

    她把宋澈从头到脚打扮了一遍,弄得宋澈忍不住说道:“你这样认真。别人会以为我才是新郎倌。”

    徐滢捏他的耳朵,嘿嘿笑:“你倒是再带个回来试试看嘛。”

    宋澈脱口道:“我可不敢!”省得回头又不知道找什么法子治他。再说了,他的时间分她一个人都不够。哪里还分得出来给别人啊?

    趁着徐滢转身给他挑玉坠儿,他小心翼翼在她光洁的后颈亲了一口。见她没动,又大胆地补上一嘴儿。不料徐滢猛地转身,倒是用自己一张嘴把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里磨磨叽叽地出来。就快到晌午了。他这个妹夫总不能去得太晚。匆匆忙忙登辇出门,却又在半路遇上了一身新净并且仪仗端正的端亲王,原来端亲王瞅着徐镛跟府里分了家,怕有些人瞅着他资历浅不去道贺,因此特地过去赴宴的。

    父子俩这里齐齐去到徐府,果然好些人就闻风而动了。

    论起徐镛资历确实有些浅,当初考武举的时候,好些武将都对他十分青睐。但因为资历的缘故又着实不方便来参加个下官的婚礼,也只能礼到人不到。但当端亲王都特意到了的时候,资历什么的自可抛一边了。

    下晌程淑颖陪着程笙到达徐家,看到他们俩来了自是高兴,程笙自去寻了宋澈不提,程淑颖这里也见着好些个小姐妹,但她惦记着去见叶枫,于是唠了会儿就到后院来找杨氏。

    叶枫却在前院,正与宋澈在一处,去王府去的多也认识程笙,见到他时脱口便道:“咦,程二哥一个人来的么?”

    程笙只觉好笑,也没正经地回他:“今儿整个朝廷怕有一半的人都知道徐镛成亲,难道我还需要人带路不成?”

    叶枫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句“我去看看皓儿他们”,便就去了后宅。

    今日这么多客也是出乎杨氏意料,好在杨夫人却是掌惯了大家族的,这种事情见得多,当即三两下就协助她把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一个时辰里加多的三十桌席面所需的酒菜依时到位了,该备的回礼也在日落之前全部赶封了出来。

    程淑颖跟杨氏已经熟络了,杨夫人听说这是程家的小姐,也不免问起冀北侯夫人安好。当年他们在京师时,没少与这些贵夫人们应酬,自然也还是有着几分旧交情的。

    这里寒暄了几句,叶枫就进来了,两个人都没想到会乍然见面,竟然都略有些不自在。

    趁着大人们没注意,叶枫便轻轻使了个眼色给程淑颖,自己先出来,在东侧宝瓶门下站定了,等到那蔷薇紫的人影一到来,他就冲她笑道:“我还以为你没来呢,没想到一眨眼又见到你了。”

    程淑颖也笑道:“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量了他几眼,又说道:“徐将军有教你练武了么?我看你好像又长高了。”

    “没有认真教,就是让我天天蹲马步,我都蹲了快一年了。”说着他往她身边站了站,然后抬起手来比了比她个头,说道:“看我都快比你高出一个头了!”

    程淑颖道:“那当然,我母亲说我个头没得长了,男孩子像我这年纪,倒是还能长的。”

    两个人尽说些家常,却也觉得扫在脸上的风透着暖意。

    一会儿,程淑颖问起他来:“怎么你母亲也上京来了呢?”

    提到这个叶枫就叹起气来,一屁股在门口假山石上坐下了,掐着脚边草尖道:“还不是为了我那双侄儿的病?”

    说着他便把杨皓他们中毒的事跟她说了。

    程淑颖虽然往徐家也来了几次,但每次都很守规矩,从来不乱打听什么,若能见着叶枫就见,见不着也不强求,而杨氏总也不便把娘家事跟一个外姓的小姐透露,因此她倒是不知道杨家娃儿中毒的事。如此听了,便也替他发起愁来:“这可怎么办呢?怎么你们家也有人中了毒?”

    叶枫听到此处就道:“还有谁也中了毒么?”

    ——{(未完待续。)

343 寻找机会(求月票)

    “我大哥呀。”她说道,“我大哥都中毒十一年了,说起来症状跟你侄儿也差不多,初初疼起来的时候他都满头是汗,脸色白得跟纸一样,都是这几年才渐渐调理好的,除了定期发作需要服药之外,倒是不影响生活了。”

    她边说边比划,绘声绘色地。

    叶枫忙道:“那你大哥是请哪个大夫看的?”

    “济安堂的余大夫。”程淑颖道,“不过余大夫有点臭脾气,就跟读书人酸读书人似的,老看不上别的大夫,你们请了太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来。”

    叶枫有点沮丧。

    程淑颖又安慰道:“你别这样,宫里太医医术也是顶呱呱地,当初我大哥受伤回来还不是他们保的命?先让他们看看,说不定比余大夫还有效呢?万一不成,我们再想办法去找余大夫便是。”

    “说的也是。”叶枫点头道,忽然顿了顿,又抿唇望着她说:“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酸读书人,我就不会的。”

    徐滢微怔,半日微红着脸垂下来,望着脚下的草尖哦了一声。

    徐家办喜事的时候,京城某处民坊不起眼的小院落里,暮色照亮了窗内一张清雅俊秀的脸。

    而昏暗的屋里也有人在躬身细禀着。

    “祈阳郡主的棺椁就停在王陵地宫内,据说是缢死的,但究竟有没有把爷的消息公布出来却不得而知。不过云门寺自事发以来并没有官府的人过去,也没有散布搜查疤面人的消息。因此小的猜测,郡主死前是没有把这些吐露出来的。”

    “她对我真有这么忠心?”这男子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既然有这么忠心,为什么她又会犹豫?”

    这禀话的人弯了腰,陪笑道:“小姑娘嘛,但凡说到杀人,总难免有些害怕。爷只要想想,她如果真把这些线索说出来了,宋澈能不立刻关闭城门来瓮中捉鳖?现如今风平浪静。自然是郡主对爷情之所系,守口如瓶了!”

    男子扬唇望窗轻哂了声,忽而又目光骤冷地回头瞪向他:“瓮中捉鳖?你说谁是鳖?”

    那人连忙噤声。扬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小的嘴贱!小的嘴贱!”

    男子略有些不耐:“叫范舟进来!”

    那人立马下去,换进来个腿脚麻利两眼精明的长衫汉子。

    “爷有吩咐?”

    男子道:“我不相信宋澈会一点动作都没有,去中军营打听看看,他们到底掌握了我们多少信息?还有。告诉下面人。把手脚放干净点,我听说宋澈都派人去往前军营调查屯田的事了,这节骨眼上,别再节外生枝。咱们还是按计划一点点把各军营的底子腐蚀掉再说。”

    范舟说道:“中军营恐怕没办法进去。咱们进京三年,朝廷各大衙门都未曾插进去一个人,大梁皇帝本就行事严密,如今东宫太子又是个笑里藏刀的,再加端亲王父子对皇帝忠心耿耿。把个五军都督府抓得如铁桶般,想得他们内部的消息。实在艰难。”

    要是这么容易搞,哪里用得着他们花上十来年处心积虑地钻空子挖墙角?

    那皇帝天天拥着后宫佳丽三千,没想到两只眼倒是把朝廷角角落落盯得挺死。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干吗?”男子摊摊手,“既然端亲王父子跟皇帝关系太好,那就不能想个办法破坏破坏吗?”像这次,他几乎就成功了,如果不是宋鸢太蠢的话。

    “连爷都不能办到的事,小的实无办法。”范舟耿直地说。

    三年里他们总共也就找到宋鸢这么个机会算计王府,结果还没有成功,如今皇帝他们都已经知道他们存在了,又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男子也沉默下来。片刻后他说道:“他们那边还有什么人可以利用?”

    范舟想了想,说道:“要说利用的话,最具利用价值的便是他们的世子妃徐滢了。此女不但机智聪明,而且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如今她在王府地位已不亚于宋澈。甚至端亲王对她的话比宋澈还要重视,我敢肯定,宋澈所掌握的线索和制定的计划,没有她不知道的。”

    “徐滢?”男子眯眼想了想,“我也曾听宋鸢说过。但印象中的她并没有这么厉害。”

    范舟道:“人是会变的,我还听说,她曾经女扮男装代替徐镛去中军营里当过几个月差。且不说她这份掩藏的功夫,只说她机智应变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她如今不是正生了王孙么?要绑架的话,倒是容易。”

    “绑架?”男子冷笑起来,“你是嫌咱们过得太太平了么?眼下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动,倘若出手绑架,那咱们就只会被逼得放手一搏,而我目前却并没有胜算。再说了,一个小孩子而已,他们是不会拿他来交换大梁江山的。”

    “如果不绑架,那就只能从别人身上找机会了。”范舟道,“今日正是徐镛的喜日。徐镛如今正掌着金吾右卫,这里可以下手。再有程家的小姐似乎最近也老往徐家跑,杨家人也到了京师,准备医治他们那对双生子——”

    “杨家么?”听到这里他眉头皱了皱,嘴角也冷冷扬起来,不再往下说了。

    程淑颖见过叶枫之后心情很高兴。

    哪怕是并不能说多久的话她也心满意足。

    用过晚宴之后她回到府里,还没顾得上去回冀北侯夫人的话,就先往程筠房里来。

    把杨家一双孩子也中了怪毒的事情跟程筠一说,正写着扇面的程筠便把笔也停下来了,杨家有孩子生病的事他有听闻,但他这几个月仍在打听谢大娘子的下落,但不光自己没有线索,连柳余蝉那边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想到竟是同样的毒!

    “杨家孩子上京来了?”他问道。

    “来了。”程淑颖说道,“都在徐将军家住着呢。”

    程筠默一默地,搁笔笔:“过几****去瞧瞧。”

    程淑颖高兴地:“那我陪你去呀!”

    程筠拿手指刮一下她鼻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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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后再写个宋鸢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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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344 儿女之福

    徐镛婚礼接连忙了四五日,倒是十分顺利,袁紫伊成了徐大奶奶,时隔一年半而已重任当家主母,她也十分顺手。因为与杨氏熟,更是免去了彼此了解带来的不适应,有丈夫和婆婆支持,府里上下的仆人对她也都是很尊敬的。

    杨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些年来与杨氏疏于往来,总还保持着几分客气,杨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面上并不说什么,她知道杨家的习性,反正照常待之,这层心结迟早总会解开的。

    这日天色晴朗,只有微风,皇帝便着宫里太医前来出诊。

    一双有着清澈大的孩子被带到人前,只见本该是活泼淘气的年龄,两人却恹恹地躺在杨夫人与易氏的臂弯里,睁着双眼望向周边的众人,小手儿紧捉着大人衣襟,虽然锦绣裹身,金锁压襟,但小脸儿上的枯瘦腊黄还是让人吃惊。

    太医先看了看他们眼珠喉舌,再诊了诊他们的脉搏什么的,最后再问了问起因经过,捋须道:“此毒应非药用常见之物,其毒气盘桓于心肺,要根治的话却是极难。但如果能寻到此毒之来历,又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杨沛忙问:“您的意思是这毒连您也不知是何来历?”

    太医道:“在下世代在宫中侍侯,不管是实物还是书本上的描绘,也可称不下数百种,但却没曾见过这种毒。在下看这毒症性偏阴寒,怕是江湖中人所用之物。先生若是不急着归去。倒是可以寻访城内各镖局看看,他们走南闯北,接触的江湖人多。恐怕会有人识得。”

    一席话说得众人又皆沉默。

    易氏红了眼眶,侧转身去抹眼泪。

    但即便如此,太医还是开了几剂排毒护心的药,着令早晚煎服,虽无驱毒之效,却有强心之能。

    这一日总是多了几分阴翌,杨沛一家为免徒增徐镛新婚郁气。面上自是避着不再提起。

    这里杨夫人回了房,听着隔壁传来的儿媳的轻轻啜泣声,心里也是老大难忍。坐在妆台前一面拭着泪。一面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一颗心揪得如撕裂一般疼。孩子睁眼看着祖母守在床边哭,幽幽唤了一声,她那眼泪更是止不住。弯腰将他抱起。脸贴脸地唤着心肝儿。

    杨沛劝着夫人:“命运自有天注定,一切看造化罢。”

    杨夫人哭着道:“你我平生从未起心害人,便是有过错之处,如何这报应要遭到他们身上?我倒宁愿自己承受这痛苦,让孩子安生!”

    杨沛强忍着心酸,捏她的手,扬唇道:“要就谁也不受苦。就是换成是你生病,我也受不了啊!”

    杨夫人微顿。听着这话眼圈儿又更红了。

    “太太,姑太太来了。”

    丫鬟在帘子外禀道。

    杨夫人拭拭泪。站起来,杨氏就走了进来。

    杨沛暗地里指指妻子,示意杨氏稍事安慰,自己则抬步走了出去。

    杨氏搀着杨夫人坐下来,说道:“大嫂先不用心急,太医方才不是说了么,只要寻到这毒症来历,来日还有一线生机。您想想,现如今皇上都帮着咱们,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再说这京师重症,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咱们别的忙帮不上,镛哥儿在这京城里打听几个消息总还是管用的。”

    杨夫人略觉抱歉,这时候本该是杨氏一家欢乐喜庆的日子,自己倒给他们添了烦恼,因此再多的担心也暂且压下了,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也宽了心。

    她笑道:“我瞧着紫伊这丫头真真是极好的。持家理财是把好手,你好福气。”

    杨氏也笑:“我那会儿也是正想有个这样的丫头帮着持家,老天爷可不正好就把她送过来了。”

    杨夫人就拍拍她的手,脸上有着欣慰。

    杨氏端了茶给她,又说道:“听说老二去年也成亲了?”

    “成了。”杨夫人啜茶点头,“二奶奶的娘家是扬州罗家,也不知道你还有印象不曾?罗家老太爷原先跟咱们祖父是同窗,后来一道做官来着。”

    “记得。”杨氏道,“早些年罗家有位姑奶奶嫁在通州,还曾到家里来串门叙过旧。”

    杨夫人笑道:“那正是了。”

    杨氏顺手给床上睡着的杨皓掖好被角,又说道:“那枫哥儿的亲事呢?”

    杨夫人叹起来:“眼下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他呀!”叶枫是老幺,拖上两年也不怕,眼下孩子的病却是拖不得。

    杨氏沉吟点头,也啜起茶来。隔片刻,又还是说道:“镛哥儿他们成亲那日,来的冀北侯府的小姐,不知道大嫂可还有印象?”

    杨氏回想了下,说道:“有印象。那位颖姑娘活泼率真,又不失大家作派,这冀北侯从前常跟在皇上屁股后头跑儿,没想到,教出来的女儿倒一点不像他。”说到这里她笑起来,她在京城日子不短,城内世家她都熟。

    杨氏道:“可不止女儿教得好,听镛哥儿和滢姐儿说,他们世子爷也是极聪敏的人物。”又道:“到底他们家太太是湖州沈家的大小姐,那处事作派可是不输别人的。再说又有太后这样的人物在先,总归错不了。”

    杨夫人这才认真起来。

    湖州沈家也出过许多大官,如今族人怕是占了小半个湖州,他们家世代耕读,论家世教养确是不错的。杨夫人原先在京时还是个年轻的媳妇儿,冀北侯夫人则更年轻些,因此见是见过,却没有机会落下更深的交情。

    再说到太后也是程家出去的,凭她一手教养出一代明君及一位贤王,这点已是少人难及。

    不过她想了想,又说道:“怎么跟我说起他们家来?”

    杨氏笑了笑,捧茶道:“枫儿倒是与颖丫头挺投缘的。”

    杨夫人略顿,半日才了悟地点点头。

    杨沛跟叶枫住同个院子。

    晚饭后杨夫人先弯去叶枫房里过问了一下他的功课,然后拐进丈夫房间,问他道:“我听说枫哥儿与程家小姐挺熟的,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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