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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嫡一号全文阅读

作者:青铜穗     天字嫡一号txt下载     天字嫡一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5 都不合适

    她对庶出的子女虽没有什么好印象,却也谈不上什么仇恨,到底她前世里也算是庶出。眼下宋鸢不管资质如何,万氏要把她拿去嫁个聋子,以图达到自己拉拢北安侯的目的,却实在是有些缺德。

    不由又问她道:“这几日没去上学么?可曾见到父亲不曾?”

    王府里请了女师的,郡主们每日里都要学习功课。

    宋鸢道:“这几日跟先生告了假,先生给了功课我回来做。父亲这几日回来晚,我都去迟了。”

    徐滢再想问两句,只觉这一问一答地又没意思,便就点点头,嘱了她两句,转身要出来。

    哪知道才抬步,屋里就传出声音来道:“是谁来了?”

    徐滢只见过顾氏一次,还是在才过门时王府三个妾出来见礼之时。她混在万宁二人之间也不起眼,徐滢对她也没了印象,只觉得她十分安静。此时一听这声音,虚弱里还带着几分庄重,果然不似前面两位的闹腾,便就转了声,与宋鸢的回话一起应道:“是我。”

    屋里响起悉梭声,宋鸢这里打了帘子,三十来岁一个妇人便就面目苍白地跨出门来。

    这五官模子跟宋鸢有五分像,另外五分恐怕宋鸢是向着父亲去了。

    顾氏立在门下,虽然极力做出恭谨的样子,但身子却禁不住摇晃。

    徐滢笑了下:“还道你正歇着,没成想吵醒你了。”说着抬步要往屋里去。

    顾氏母女以及丫鬟们皆抢着打帘子。徐滢也不在意,进了门。

    屋里该有的都有,也不乏金贵之物。僭越的也没有一件。

    徐滢开门见山:“听说万夫人来过?”

    顾氏面色微变,目光往宋鸢脸上扫了扫,垂首道:“前两日傍晚,确是来过一遭。”

    “说什么了?”她接着问。

    顾氏先是抿唇未语,接着胸脯就起伏起来,再接着终于忍不住,腾地站起来道:“那万氏竟想让鸢姐儿嫁给北安侯府有残疾的少爷!我虽然卑微。可鸢姐儿却是王爷的亲骨血,也是王府正经的郡主,何曾就低落到这样的地步?世子妃既然问起。还请给鸢姐儿作主!”

    说着她含泪扑通跪了下去。

    旁边侍棋连忙把她架起:“夫人这样就不对了,你是郡主的生母,没有给世子妃行这么大礼的理儿。”

    顾氏望了眼徐滢,很快忍住眼泪站直。

    徐滢道:“你怎么不去见王爷?”

    顾氏嘴角有涩意。默了半晌道:“王爷已多年不见我了。”

    徐滢微怔。看了眼一旁木然的宋鸢,没有再问下去。

    回到荣昌宫,她立刻找来厉公公。

    “王爷怎么会不见顾氏?”

    厉公公面上也是愣了愣,而后垂头斟酌了一下,才低叹道:“王爷当年对顾夫人也是挺关照的,只是后来顾氏怀上三郡主之后不知怎么就对王爷冷淡起来,王爷几次去她那儿,她都变着法儿地把王爷催出门。后来王爷生气,也就不上她那儿了。

    “王爷气恼之下也随她。再后来她自己请求搬去随音堂,就更加没再在王爷身边出现过了。这事儿别说世子妃弄不明白,老奴等人也是看不明。”

    徐滢默语。

    过了会儿她说道:“去打听打听这北安侯府的大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品气性?我要最真实的消息,可不要街头巷尾流传的。”

    这些个大家闺秀,在外都是一个样,无不是表现得端庄大方亲近可人。可私底下关上门来是什么模样就鲜少人知了。宋鸢这事不管她插不插手,她都最好先摸摸万氏瞧中的这个目标人物的底。

    厉公公例行答应,但抬步时他却又转过身来:“冀北侯夫人与北安侯夫人私交不错,颖姑娘也常在北安侯府走动,世子妃若想知道真情,倒不如去跟颖姑娘打听。”

    徐滢遂道:“那还等什么?去请颖姑娘来见。”说完顿了顿,又道:“我忘了,今儿是舅太太的寿日,还是让她明儿来吧。”

    冀北侯夫人是散寿,都是家里丈夫儿女们帮着她乐呵乐呵,若赶上有近亲上门,才会热闹几分。

    程家老辈过世得早,冀北侯夫人当了十几年的主母,年年都有过寿的资格,如今对这种日子感觉也就淡了。

    今年宋澈没来,沈家那边也只有沈曼在,早上等他们挨个儿磕过头,又接过丈夫送的宝石项链,晌午就一起吃了饭,之后就发话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每年都过生日,非拘着他们并没有什么意思。

    她如今只盼着程筠能尽快成亲,然后再接着给程笙娶个媳妇儿收收心,还有她的宝贝丫头,说话间也到了该许亲的时候。等他们都成了家,那么她就是不过生日,这府里也****热闹了。

    夜里拿着一撂庚帖左看右看,到了翌日早上,还在几个人选之间犹豫不决。

    正好程淑颖过来请安,她就抛出两张帖子在她面前道:“你跟京师姑娘们都熟,这李家的姑娘和刘家的姑娘,你觉得哪个擅持家些?”

    其实她也知道跟这丫头讨不了什么主意,可是她既没有婆婆小姑可作商量,又没有妯娌可以提供建议,虽有个沈曼是贴心的,到底她一个外姓的未婚女子又不合适。

    程淑颖拿起来看了看,说道:“李家姑娘原先跟她们姨娘吵过架来着。胡家姑娘不爱说话,一棒子打不出半句话来。”

    冀北侯夫人拿帖子拍她:“说话老这么口没遮拦!”

    “本来就是嘛!”程淑颖坐下来,托腮道:“我觉得母亲看的这些人都没有一个合适。”

    冀北侯夫人笑了一下。

    “不如就许曼姐姐好了。”她又说道。

    冀北侯夫人抬头望着她,还没有说话,冀北侯就哼着曲儿从外头走了进来,说道:“那怎么行?”

    程淑颖撅嘴站起来:“怎么就不行了?沈家既然出了个母亲这样的姑太太为侯夫人,就不能再出个当世子夫人的姑奶奶么?而且曼姐姐可是沈家这辈姑娘里最优秀的!”

    ————(未完待续。)

286 跌的好帅!

    “反正就是不行!”冀北侯揣着手,去逗窗下挂着的鹦哥儿。“我冀北侯的长子,当然得娶个完美的姑娘当媳妇儿!再说了,她自己都不想嫁人,你这分明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简直一点都没有给自家女儿留面子的意思。

    程淑颖生气了,站起来瞪她一眼,出了门去。

    到了院门外,却正碰上房里丫鬟急匆匆迎上来:“姑娘,世子妃请您过王府说话呢。”

    太阳渐渐高升,两棵抽出嫩芽来的柳树将古朴的六安胡同添上几丝春意。

    穿着圆领大襟衫的宋澈带着作家丁打扮的商虎他们几个坐在露天的茶棚里,点了一壶比姥姥还老的碧螺春,一面听着周边茶客们吹山海经,一面望着街对面的杂货铺子。

    徐镛前几天搜罗了一些关乎马三爷和六趾人的讯息给他,——虽然那脚印出自海津卫所,可是从他们总能够准确捕捉到卫所行动,以及宋澈踪迹看来,此人应该是常呆在京师的。否则的话他又如何能在第一时间在宋澈出外的时候策划行事?

    徐镛认为此人不但身在京师,而且应该还跟朝官们有接触。

    宋澈深以为然,所以近日就带着人干着这盯梢的勾当来。

    今天盯的是徐镛送过来的名单里最后一个,已经在这六安胡同开了十年有余的杂货铺的掌柜扈九。

    扈九是个四十余岁的白面汉子,常年和和气气。一口官话虽然流利却并不地道,夹杂的乡音却听不出来是哪里。有人说他来自川蜀,有人说他来自黔南。还有人说他来自滇西,每次问到他自己,他总是会笑呵呵地说他也不记得了,因为他打小流离失所,已经不记得去过多少个地方。

    徐镛之所以会把他列在名单之内,并不是亲眼看到他长着六根脚趾,而是曾经有人在他们家屋里发现过有六根脚趾的脚印。但提供线索的街坊却说他当时的回应是他们看错了。

    有没有看错。自然是查过就知道。

    “怎么还没出来?”宋澈望望头顶,太阳已经升了一杆子高了。那小子也已经进去有一两刻钟了。

    “快了快了。”商虎探头望了望,“已经能看到枫少爷站在门口了。”

    没错。这次除了他们几个,他还把叶枫那小子给拎了出来!他也是很记仇的,上次他被徐滢折磨了那么一大晚上,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不是他缠着习武。如果不是他不听话地把事情抖落出去。他是根本不会倒霉的!

    他不是要习武吗?哼哼,那就把他拎出来当当跑腿好了。

    所以他就派了他假装修鞋匠,过去设法除了扈九的鞋子以看究竟。

    本来他也想过趁夜偷偷潜去扈九住处看他的脚,可是那样未免容易打草惊蛇,他的目的是把这颗毒瘤连根拔掉,可不是逼得他们越藏越深。

    抬头看去,那小子还在跟扈九吹着什么,手舞足蹈地看着就像个十足的小骗子。

    “马行千里要好蹄。人行千里要好鞋,扈掌柜。别看你这靴子看着不错,可实际上已经快脱线了,两只靴子我只收您五十文,这么便宜的价格,您可不能再嫌多了!”

    叶枫站在扈九面前口沫横飞,双手摊开拦住他去路。

    店堂里这会儿只有三两个顾客,由伙计招呼着,都看笑话似的往这年轻人望来。

    扈九看得出是个久经世故的生意人,即便是被他缠得无法脱身,八字胡下也还是有着抹不去的笑容,“年轻人,我这靴子乃是街口老陈给我特制的,陈家世代制靴,功底十分扎实,莫说我真不需要修鞋,就是要修,我也是送往他那儿去。”

    说着笑眯眯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推开,转身又往内堂里去。

    叶枫也跟进去:“那我只收你四十文啊!”

    “四十文也不修。”

    “那你多少钱修?”叶枫像个跟尾虫似的进去问道。

    “对不住,我不修。”扈九在门槛下转身,带着些不耐的笑意强调。

    叶枫却好似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贴着他进了门,四下环视一圈屋里的摆设,然后很娴熟地岔开话题:“掌柜的原来是个读书人,哎我也读过几年书哎!”说着便去翻他桌上堆积的书信等等,还眼疾手快地拿起张写了一半的纸来看。

    本来还淡定雍容的扈九一见他动桌上的东西,双目立时如电,那具略略已发福的身子突然也灵巧地往他这里蹿过来:“不许动!”

    哪知道这里叶枫却已经将那信飞快地塞入怀里,然后将手上工具往他身上抛去,一路狂奔出了店堂!

    “快抓住他!”扈九应是万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边追边狂喊,然而店堂里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反应过来,之后虽然有人随后做出了反应,但出得门时叶枫却已经远远往大街那头跑去!

    “快追……”

    街对面等待的宋澈瞧见扈九带着人往叶枫追去,立刻起身出了门:“去截住他们!然后在约定的地方会合!”

    说完之后也已经冲向街头。

    叶枫憋足劲亡命地往前跑,他觉得春风都快把他的脸削成锥子了!但是他不能停,他又没有武功,一旦停下来就会被人捉到的!

    还好离他们约定会合的地方不远了,拐了前面那个弯就到了!

    等他见到世子姐夫就不怕了!

    他于是更加鼓了口气往前冲去,想要来个潇洒又帅气的急转弯,可是才刚想好以什么样的姿势越过去,刚想好角度怎么把握,就突然看见前面驶过来一辆马车,直直往他这边撞过来!

    程淑颖在车厢里坐得好好的,突然就听车夫一声惊呼,随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砰地撞上了马头,然后马儿扬起前蹄,将她在车厢左侧直接撞到右侧,然后又顺着右侧车壁滚出车门,最后终于在一片惊叫声中滚到了大街上!

    “怎么回事?!”她怒而坐起。

    丫鬟们也在地上趴了一片,个个哎哟呼痛地爬过来。而在她们身后,还有个穿着布衣长着对乌溜溜清澈眼睛的少年呸着嘴里的灰,也立刻抬头看向她,然后迅速冲过来:“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走快了!你没有事吧?”

    ——————(未完待续。)

287 先打板子!

    叶枫赶紧将她拉起,回头一看后面,人已经追上来了!正准备拉着她逃跑,耳边陡然又响起宋澈的声音:“都上车去!”而后他跟她就被一把塞回车厢。

    那车夫见状早就察觉这小子跟宋澈是一起的,二话不说驾起马车便往前去!

    扈九在街口望见马车远去,停脚懊恼地奔回铺子,哪知道才转过身,面前就多了几个粗壮汉子!

    车厢里两个人瞧见外头渐渐平息,悬着的心也跟着放落下来。

    这里正要说话,马车突然又停了,只见商虎他们几个在车下停住,然后以急切的声音与宋澈道:“回爷的话,那扈九被小的们押回铺子时,突然蹿出几个人把他劫走了!铺子内堂也突然之间着了火!”

    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往六安胡同望去,只见果然半空已升起滚滚浓烟!

    “这畜生!”宋澈发恨拍着车壁,一眨眼,人却又已经如羽燕一般往着火之处掠去了。

    程淑颖有些发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去看看!”还没回神,面前这少年忽然一手牵住她跳下车,快步跟在宋澈后头赶上去了。

    商虎他们回头瞧见连忙停步照应。

    一行人到了那失火处,现场已经乱作一团了,房子都是一间挨着一间,还有好些是木板房,一旦营救不及便会牵连整条街道。四面街坊纷纷拿着水桶水盆奔过来救火,宋澈混在人群中不停地指挥着侍卫们去通知五城营的人赶来救援。

    叶枫忽然松开她的手冲到宋澈身边:“建安胡同甲字十二号。快快叫人去蹲守!”

    宋澈微怔,叶枫这里却已经飞快从怀里拿出张纸来塞给他:“这是刚才在扈九桌面上抢过来的信,上面说马三爷今儿夜里会在此地接见扈九他们。迟了他们必定会换地方,现在这个时候去看看还来不来得及!”

    宋澈浑身一震,连忙唤来商虎他们前去。

    程淑颖在人群里呆望了他们半晌,看了眼被握过的那只手腕,情不自禁地也走到他们身边。

    叶枫扭头冲她一笑,伸出手来:“我们也去帮着救火吧!”

    他这乍然一笑竟如太阳般闪耀灿烂,即使脸上脏兮兮地。一口牙齿却是整齐又洁白,一双眼睛也是明亮如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混乱场景的程淑颖也不由被他感染,心里热血沸腾。抿唇一点头,便提着裙子跟着他和侍卫们往人群里拿水盆去了。

    徐滢早就备好了点心吃食在敞轩等待程淑颖,等着等着竟然就靠在美人榻里睡了过去。

    正梦见跟宋澈猫在膳房里吃好吃的,就被突然闯进来的一只猫给惊醒了。

    睁眼一看面前空空。程淑滢还没来。不由伸了个懒腰,要着丫鬟们去看看。

    丫鬟才走到院门口就又匆匆折了回来:“回世子妃,颖姑娘和世子爷还有杨少爷都回来了!”

    跟宋澈还有杨叶枫?

    徐滢愣住,就见院门外果然走过来黑乎乎的几个人,脏兮兮地跟刚从泥堆里爬出来似的,可不就是宋澈带着俩小的?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最后宋澈咳嗽道:“回头我再跟你说,我们先下去洗洗再出来。”说着把叶枫带下去了。

    徐滢连忙也着人带程淑颖下去梳洗。

    这里见着侍卫们也个个如此。一问起才知道个大概。

    一柱香功夫大家就都梳洗完毕回到前厅来。都还没想好先从哪里开始说,这里商虎正好回了来:“果然是去迟了。建安胡同那边人去楼空,不过还是发现了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说着将拿帕子包住的一小包东西递过来。

    包的是一枚很寻常的男式银戒指,半盒朱砂,以及小半支徽墨。但是都并没有什么特殊印记。

    宋澈拿给徐滢看了看,这才把来龙去脉说了,而后道:“没想到这个扈九果然有问题,如今看来他即便不是那马三爷,也必定是那马三爷的手下了。”又面向叶枫:“不过不是说好了不要打草惊蛇,你怎么又露馅了呢?”

    叶枫道:“我就是看到桌上这封信才铤而走险的。”

    说完他又得意地把信从怀里取出来,接着道:“你们可别以为没捉到人这信就没用了,看这口气,这人乃是负责他们上下联络的重要人物,我可是有手会临摹的绝学,世子姐夫你要是想要我仿写笔迹什么的,可没有能难得倒我的哟!”

    宋澈没好气地睨着他。

    “姐夫?”程淑颖纳闷地望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少年。

    “对呀!”叶枫很热心地跟她解释:“我是滢姐姐的表弟,叫杨叶枫,你叫什么名字呢?”

    程淑颖面上一红,还没说话,徐滢忽然抢在她前头走到叶枫面前:“你刚才说,你有手临摹他人笔迹的绝学?”

    “是啊……”叶枫顺口接道,但等他说完看到徐滢这表情,忽然又有种答得太快的不祥之感!

    “你这么厉害,那就是说连你父亲的笔迹也能临出来喽?”

    徐滢眯眼望着他,走到他跟前站定,森森白牙都露了出来。

    “不……也没有……”他连忙摆手后退:“我只是……只是……哎呀表姐饶命!”

    他话没说完,徐滢一只手已快准狠地提住了他的耳朵,将他往宋澈面前一推:“先打他十板子!再问他为什么瞒着家里寻到京师来骗人!”

    “表姐饶命啊!”叶枫听到这句话便已哀嚎起来。

    宋澈当然是听老婆话的,二话不说,拎起他后领子便把他拖了出去。

    程淑颖目瞪口呆,急急问徐滢:“当真要打板子啊?”

    徐滢冷笑两声。

    院门外叶枫急得抱住宋澈大腿:“姐夫别打我!我招就是了!”

    宋澈啐他道:“瞧你这点出息!”

    然后接过侍卫递来的板子望着他:“你姐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得很,你惹了她,我也不敢给你讨保。虽然你今天有功,但谁叫你这把嘴靠不住?我也只好让你吃点苦头了!”回头看了眼院内,又压声道:“放心,我会给你放水的!”

    ————(未完待续。)

288 意外消息

    “表哥住手!表嫂让你带他进去呢!”

    这里板子才刚抡起,程淑颖就冲出来喊起刀下留人。

    叶枫连忙站起来,激动地冲她深施一个礼,然后乖乖滚回院里去了。

    徐滢冷脸坐在上首,只拿眼角扫着他。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她一个杯子拍到桌上,吓得他赶紧道:“我在家里天天念书,我父亲逼着我考了秀才考举人,考完举人考进士,考完进士又考庶吉士,家里那么多哥哥弟弟侄子读书,非逼着我一个人学祖父做名臣贤臣!我烦死了!

    “去年接到信说表姐嫁了个身手很厉害的丈夫,接着又听说表哥考中了武进士,我就想跟他们一样习武走天下!然后就偷偷攒下零花钱,把从前过年时老太太和伯娘婶子她们给的压岁钱都换成了现银,带着阿泰上京来了!

    “我知道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姑母见到我肯定会觉得奇怪,而且她还是很小时见过我,指不定也不会相信我是杨家子弟,所以就临了父亲的字体写了信,又偷偷拿他的私信给盖了印……我真的不是故意想骗你们,我就是不想被逼着天天念书了……”

    徐滢抓起手边一盘子糖醋核桃倒过去!

    这下他乖觉了,早一步躲到宋澈身后,害得宋澈糊了一脸的糖醋味儿。

    徐滢扑过去揪住他耳朵:“你明儿就给我回苏州去!”

    “不要!”叶枫拽住宋澈胳膊:“我还要帮姐夫破案的,这么重要的案子怎么能少得了我?姐夫你快劝劝我姐!”

    宋澈恨恨抹一把脸上的焦糖。忍无可忍把他丢向商虎:“立刻把他送回徐府去!告诉大舅爷,就说这小子是瞒着家里又私造了书信来京师的!让他往狠里处置他!”说完立马转过来搀着徐滢坐下:“别气别气,为这小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徐滢指着外头直到他们不见了人影。举起那半杯茶喝了,才偃旗息鼓下来。

    宋澈张罗了些汤水过来,便就着程淑颖好生陪着,然后也速速退了出去。

    程淑颖见着那如太阳光一般耀眼又跳跃的少年如同登台唱了出极热闹的戏一般,从突然出现到突然从她眼前下场退去,来时不打招呼,走时也没有丁点铺垫。心里竟莫名涌起些空落。

    徐滢喝了些汤水,只觉那股恼火气渐渐消去,见着程淑颖怔然不语。以为是吓着了她,遂笑道:“被那小子这一岔,我倒忘了找你来乃是有事。你从马车上摔下来,没落下什么伤吧?”

    程淑颖回神。哦了声。摇头道:“没事呢。”

    徐滢点点头,便跟她打听起北安侯府:“听说你跟许家大小姐挺熟,不知道脾性是不是跟你一般?”

    “才不是。”听到说起正事,程淑颖也打起了精神,想了想说道:“我虽然跟许小姐打小就认识,却不算很亲密。她喜欢琴棋书画,我却喜欢做女红剪窗花什么的,她或许觉得我没有什么深度。若说脾性。除了高傲些倒也没有什么。”

    徐滢笑道:“这世间的女子岂能个个那么有深度。”

    又垂头暗忖起这“高傲又有深度”的许大小姐。

    “不过,我觉得他们家二姑娘却很不错。”徐滢沉默着。程淑颖却又说起来,“许二小姐是北安侯弟弟的长女,北安侯的弟弟在后军营里任参将,二小姐跟着母亲和弟妹们留守在京,从十岁起就跟着二夫人学习持家之道,连庶出的弟妹都能礼让。

    “我母亲还常常夸奖她来着。要不是年纪不合适,指不定还会许聘让她做我大嫂呢。”

    徐滢又来了兴趣。点头道:“那这许二小姐多大了?”

    “今年才及笄吧。”她说道。

    今年及笄,那就只比宋鸿小两岁,又会持家和礼让弟妹,端亲王应会喜欢的。

    “表嫂是要给谁说亲么?”程淑颖又问道。

    徐滢呛了一口,说道:“就是问问。”放了茶却又想起来:“许家那位有残疾的少爷,又多少年岁了?”

    程淑颖正吃着颗蜜饯,闻言张大眼道:“有残疾的少爷?许家没有哪个少爷有残疾呀!”

    “没有?”徐滢也愣住了。

    “是没有。”程淑颖挺直腰:“许家嫡出两房包括分府出去的两个庶出老爷,总共才六个少爷,有四个都在营里当差,一个管着家业,还有一个就是北安侯的幼子,去年才做过十岁小寿,哪曾有什么残疾?”

    徐滢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商虎他们这里将叶枫马不停蹄地送到徐府,徐镛正好送客出来,见着他们这副模样也是奇怪。再听得商虎将徐滢交代原话一转述,那脸色顷刻就寒下来了!伸手拎着叶枫便进了书房。

    叶枫少不得将来龙去脉再复述一遍,于是这里便连杨氏也惊动了,当她听说杨叶枫所持的那封信并不是杨沛所写,脸色立时变得黯然,呆呆在屋里站了片刻,便就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叶枫又悔又怕,道歉求饶的话把嘴巴都快磨破了,最后徐镛顺手拿来块抹布塞到他嘴里,才算是止住。叶枫可怜巴巴地望着杨氏,杨氏又不忍,到底叹了口气帮他把抹布抽了出来,默了半晌道:“让你表哥送你回去吧,你父亲若知道你来我这里,会不高兴的。”

    叶枫自然万般不肯:“我不回去,我就是回去他也饶不了我的。

    “而且父亲怎么会不高兴呢?我们家每年过年都会多摆上三碗碗筷,我本来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母亲偷偷告诉我,父亲这是在盼着姑母带着表哥表姐回去呢!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姑母往江南伸过脚……姑母,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

    杨氏心里五味杂陈,望着徐镛,徐镛可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这小子竟然在袁紫伊面前套过半个月的近乎呢!他说道:“不行!你这就回去收拾收拾,等我忙完这几日手头的事就押你回江南!你要是敢乱跑,仔细我请世子发通缉令!”

    叶枫幽怨地奔回了房去。

    杨氏不胜烦恼的样子。

    徐镛道:“没什么好烦的,又不是我们拐他来的。”

    杨氏叹气摇头,起身道:“还是先去封信把情况说给杨家听吧。凭他们怎么处理。”

    ————(未完待续。)

289 我要娶妻

    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叶枫能想到寻到她来,并且并不把他们当外人,总说明杨家并没把她当妖魔鬼怪一般排斥,自然没有非把事情往绝处上逼的道理。

    徐镛嗯了声。

    杨氏走到门口,忽然又柔声道:“最近怎么也没有往东直门铺子里去看看?”

    徐镛略顿,面色露出些不自然。她怎么会知道东直门的铺子?自打把家业交给他,她就没再过问过。

    杨氏微微一笑,说道:“袁姑娘做的一手好女红,我正好有件衣摆不知道绣什么花合适,你若遇见她,不妨让她有空到家里来坐坐。”

    徐镛脸颊略有红晕,粗重地嗯了声,坐下来看起书了。

    杨氏也没再说什么,扬扬唇角就出了去。

    她虽然不管家业,但自己的儿女总是要管的,前阵子叶枫被他拎回府里罚着禁了几日足,她怎么可能不问因由?袁紫伊她是满意的,她已经放下了自己是杨家少奶奶,得处处站在杨家人的角度想事儿的包袱,只要是合适徐镛的,她不会太在意她的出身。何况袁家如今又捐了官。

    她本来想问他直接去提亲的,可他从来也不肯跟他提起自己后,她又怎么好开口呢?

    再说,她也还不知道人家女孩子什么态度。等她上家里来,她从旁琢磨琢磨再看吧。

    徐镛这里等杨氏出去,随即也把书放了。

    上回把叶枫捉回来后他就没去过铺子里,一是手头有琐事忙。二是也在筹划着究竟怎么跟她求亲。

    上次镯子给她了,反正算得上私相授亲了。他是准备谁要是赶在他前面提亲就拿这个堵人家去路的,然而据他查获的情报所知。虽是没有人去袁家提亲,但她却压根没戴那镯子——当然,也不是说她收了就一定得戴,可她不戴不就说明她对他没什么想法么?

    他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但她如今依然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迷惑。

    一开始他确实只以精明强干贤惠持家为前提,可是这丫头也太强干了,当他看到袁家那里一丝不苟的树和下人。还有花圃里一根根挺着腰都不敢随便乱长的花草时他就觉得这人简直固执到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人?使他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哪知道这份想逗她的心思竟然就这么发展开来,如今虽不见得非卿不娶。但确实也很难再把目光移到别的人身上。

    但她一直对他的行动没有反应,他难道还真要强娶不成?

    他想了想,到底弃了书起身:“金鹏呢?”

    东直门这边铺子,袁紫伊托腮望着桌上帐簿发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来了。最近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这本帐已经看了有三天,但还没有看出个结果来。

    杨叶枫走后,到如今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帐房,于是她就自己揽了下来。

    这几天她老在琢磨那小子到这里来潜伏的居心,本来就觉得他热情得过份,再想到他居然是那姓徐的的表弟,就更加起疑心了!那姓徐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先是把她当傻瓜耍。后来又硬塞个什么镯子给她,再又放任他表弟到铺子里来耍她。他到底什么意思?

    而且还有他说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杨叶枫那小子说要留下来的时候,他凭什么说他会“负责”?他负的哪门子责?没读过几本书就不要瞎说话好不好?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想着想着她有些心浮气躁,有机会她得跟他理论理论才是!

    她伸手拿茶,一看茶杯却见底,正要扬声唤丫鬟,一个人却如行云般从门外进了来,一伸手执了旁边茶壶,沏了杯茶到她面前:“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自己一个人呆着也能把表情弄得这么愤怒,难道你一天不生气就会觉得少点什么吗?”

    袁紫伊气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都消失了小半个月了,怎么突然之间冒出来了?

    但不知怎么,一看到他那微微斜睨过来的目光,那肖似徐滢但却又透着截然不同的男性气质的五官,她心里又漏跳了两下。

    这家伙虽然可恶,长得却不讨人嫌。

    “你生肖属鬼的吗?说来就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她没好气地从他面前拿过杯子,瞪着他。

    徐镛坐下来,隔着桌子望向她:“叶枫那小子给你添了不少乱,我来跟你赔不是的。”

    袁紫伊冷笑:“徐大人可真有诚意,都过了半个月了才过来赔不是。”

    “那是因为这半个月里我想了些事情。”

    徐镛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抿了口放在桌上道。

    袁紫伊目光紧盯着他:“什么事情?”

    “我在想,叶枫之所以会偷溜出来,主要还是因为我家里缺个贤内助。”徐镛平视前方,面上无波无澜,“假如我们家后宅里能有个人帮我看管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袁紫伊略怔,半日道:“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娶妻。”他略带感慨地望着楼下店堂,“你既不肯帮我管家,我只好干脆娶个人回来。”

    袁紫伊平日伶牙俐齿,这会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了,”徐镛忽然又收回目光,望她道:“我记得你说你也属羊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订亲的打算?”

    袁紫伊脸又一红,沉脸道:“你管我做什么?你娶你的妻就是!”

    说着垂了头,装作看起帐来。

    徐镛扭头望着她,只见她脸虽对着帐本,但目光却痴痴盯住某处不动,两排长而沈密的睫毛覆在眼眸上方,粉嫩如樱的柔唇因为她的出神而不觉微微张开,这副呆傻的样子,却又像窗下挂着的风铃,湖面飘落的花瓣,不经意人的心弦就给拨动了。

    他不由转正了身子,清了下嗓子。

    她被惊回神,脸上立刻浮出丝恼怒,然后又带着两颊的嫣红不满地垂下头去了。

    徐镛扬起再也没法儿平下去的唇角,转头去看屋角一盆山茶花。

    ————(未完待续。)

290 与我白头

    如此看帐的看帐,看花的看花,屋里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袁紫伊有点说不上来的不爽,就跟心被人揪了一把似的。她真没见过像他这么讨厌的人,老是跟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送了镯子给她又说要娶妻,他……这个臭流氓!

    她越想越生气,腾地站起来,走到角落里把半人高一只赤铜柜子打开,将他送的那只镯子啪地拍在桌上:“你不说娶妻我倒是忘了,这个你拿回去!我可不想跟你不清不楚的!”说完她沉着脸转身,抬步便要出门。

    徐镛一手将她拽住,将她拉回自己身前:“谁说让你不清不楚的?我就想跟你清清楚楚地过日子。”

    他目光坚定地聚焦在她脸上,本来还透着点轻佻但这个时候却满脸都只剩下认真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眉他的眼,袁紫伊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血都往脸上冲,他这是什么意思!

    “嫁给我,帮我持家,跟我共白头吧。”徐镛望着她的眼睛,又说道。

    袁紫伊这下子不只是四肢血往头顶冲了,简直是要从脸上直接破皮喷出来!

    她没有听错吧?!

    “大东家,楼下来了位女客,想打听有没有做纨扇的双面水青素绢。”

    门外突然传来的叩门声像是天外来音,瞬间打破这一幕窘迫!她抬眼看了眼他,然后如同被针刺了一般从他身边弹开,然后反手捂了捂脸。开门蹿了出去。

    徐镛听着咚咚传来的楼梯响,笑一下,将镯子夹在帐簿里。然后提笔在旁边纸上写了两行字,也掩门出了去。

    袁紫伊简直如经历了人生又一灾难似的,整个下楼梯的过程都像是从滚油里踏过,快三月的天里她换下了锦袄但是身上身下都热得她发颤——这个死徐镛,居然又变着法儿来戏弄她!他的话根本不可信!什么想跟她共白头,根本就是笑话!

    她是不会相信的!

    她捂着脸,又捂着胸。免得心脏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大东家您怎么了?”

    伙计看着被她跺得一路颤抖的楼梯,终于在楼梯脚背人处出声了。这不是他多管闲事,实在是他们的东家平日里总交代他们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带着情绪对顾客。眼下她这副要爆炸的样子,走出去实在不合适!

    她赶紧提气凝神:“没什么。”

    然后再抚抚脸镇定下来,抬步走向店堂。

    徐滢听到程淑颖那句北安侯许家并没有残疾的少爷,在厅内愣了足有半日之久。

    许家既没有残疾的少爷。那为什么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顾氏母女又为何口口声声说万夫人要这么做?究竟是万氏消息有误闹了乌龙。还是宁夫人和顾氏她们弄错了?

    程淑颖走后她就立马着人把宁夫人请了过来。

    “你昨儿说万氏要给鸢姐儿说媒给许家的残疾少爷,这事可当真?”

    宁夫人愣道:“自然是真!”

    昨儿她从这里出去之后徐滢接着也到了随音堂的事她自是知道,只以为这事已经没有什么疑问,哪知道她却复又提起来,哪敢说假。不过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并不是我亲耳听到,而是安贵去往随音堂时听她们的人说的。但我敢保证安贵不敢耍滑头。”

    徐滢目光在她脸上盯了会儿,只见她眉目里虽有精明却不闪不避。瞧着并不像撒谎,遂也沉默起来。

    既然宁氏没有撒谎。又能担保安贵听到的消息是真的,那万氏又是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乍乍乎乎地跑去随音堂说这些话?

    这么样一闹开,明显吃亏的是她,即便最后知道事情是假,可端亲王知道她跑到顾氏那儿去闹,也不会当没听见吧?她是还有别的目的,还是根本就是被门夹坏了脑子?

    亏得她没有轻举妄动,要是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便就去寻了端亲王说此事,岂不是也要丢个大脸?

    “禀世子妃,万夫人求见!”

    正疑惑不解时,有小内侍进来禀道。

    而后就听门外一声怒斥,而后香风阵阵,万夫人便就一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一进门见到宁夫人,立刻冲到她面前抬手怒指着她:“宁氏你这个贱妇,你竟敢公然跑到荣昌宫来抹黑我!”

    徐滢微微蹙了下眉头,没说话。

    宁夫人却是毫不怯阵地站起来,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你可别把这荣昌宫当成你自己的地盘,没看见世子妃还在这儿么?”

    “少跟我东拉西扯!是不是你在世子妃面前诬我把鸢姐儿配给许家的残疾儿子?!”万夫人想是已经气疯了,平日的仪态早不见了踪影,一双眼都已经有些发红了,“你就这么作践我,看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伸手便往宁夫人脸上掐去。

    “住手!”

    徐滢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如雷霆般在众人头顶响起。

    她站起来,紧皱着眉头走到万夫人面前,盯着她看了会儿,说道:“你是想给自己辩护,说你根本没有看中北安侯家大小姐为常山王妃,也没有到随音堂去跟顾氏提出要把鸢姐儿嫁给许家少爷,以换取北安侯同意把许大小姐嫁到王府?”

    万夫人噎住,继而收回手面向她,忿忿道:“我是觉得许大小姐堪为常山王妃,也去过随音堂跟顾氏商量给鸢姐儿许给北安侯府,可我要说给她的许公子根本就没有残缺的地方,人家好好地在亲军十二卫里任着副指挥呢!”

    徐滢顿了半刻,说道:“郡王郡主们的婚事自有当家的主母作主,主母作不了主,自有王爷作主,夫人这操的是哪门子心呢?”

    万夫人被噎得两颊涨红。

    徐滢往前走两步,停在屏风前,眉头却未见得舒开。

    本来她以为是万氏捣鬼,可如今看来万氏也不像是作假,而且就算她说谎,要验证也是很容易的事,她只需要派个人往北安侯府打听打听就成了。而如果她说的确是真的,那疑点就只能出在顾氏母女身上了。

    她略顿了下,扭转头道:“把顾氏与三郡主请过来。”

    ————(未完待续。)

291 去传太医!

    宋鸢和顾氏到来的时候是半盏茶时分后。

    顾氏虽然仍在病中,但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屈服,进了门也目不斜视,到了徐滢跟前便施了半礼。

    宋鸢依然像朵素白的李花,神情却不如其生母那般坦然。

    徐滢等她们到了面前,面上无波无漾地说道:“身子好些了吗?”

    顾氏又欠身:“难为世子妃惦记,妾身已经好多了。”

    徐滢扫了眼宋鸢,才又望回顾氏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万夫人前儿到随音堂,跟夫人说了些什么?”

    万夫人忿愤地瞪过来。

    顾氏微顿半刻,看了眼宋鸢,才说道:“万夫人到随音堂来时,妾身当时正在歇午觉,话是跟鸢姐儿说的。妾身醒来便见鸢姐儿在那儿垂泪,问她先还不说,乃是后来逼问急才说出口来!”

    “鸢姐儿你摸着良心说话,我那日是怎么跟你说的!”

    万夫人还没有等徐滢开口就已经直冲上来,到得宋鸢面前两眼一瞪,抬手已指到她鼻尖前。“我敢发誓我绝没有说过把你许给许家残疾少爷一类的话,若有说过这意思,我甘愿天打雷劈!你敢不敢发誓不是你恶意捏造的谣言?!”

    顾氏闻言,立刻伸手作出袒护的姿态护着宋鸢。

    而宋鸢面色白了白,本就只显粉嫩色的双唇变到几乎透明的颜色,那尚且单薄的身躯也微颤了两下。

    徐滢看了她们半晌,跟厉得海道:“先送万夫人宁夫人回宫去。”

    厉得海会意上前。

    万夫人此刻虽有借题发挥之意。此刻却也不能不忍耐下来,恨恨瞪了宋鸢一眼,出了门去。

    宁夫人看了眼他们母女。也出了去。

    偌大宫室里只剩下徐滢和他们母女并侍棋画眉,顿时显得气氛肃穆起来。

    徐滢走到宋鸢面前:“你很讨厌我?”

    她抿唇摇头,两头捉着裙摆抓成了拳。

    “不讨厌,那为什么这么做?”徐滢望着她,目光有些冷意,“你这样,难道不是打算骗我替你们出头。然后去跟万夫人干上?”

    昨日在随音堂,顾氏激愤到都差点跪下了,如果她再心软一些。又或者又冲动一些,岂不是极有可能已经替她们找上端亲王了?北安侯府究竟有没有残疾的少爷,端亲王有可能清楚,也有可能不清楚。可不管他什么时候弄清楚。最后都少不了她一顿排头吃。

    而万夫人则必然又会因为这件事而挟怨在心,把对她的忌恨堆得更深一点。

    宋鸢脸色更白了,即使努力地保持她应有的仪态,但那双捉紧着裙子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我……”

    她颤抖到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忽然膝盖一屈,就要跪下去。

    徐滢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着,一只手已赶在她跪下之前迅速架住她。

    “先别急着跪,说说为什么吧。”她不假辞色道。

    她看她的目光并不凌厉。这丫头才满十四岁,从她这反应来看。并不是惯于使这些心机的人。

    然而她的动机太奇怪了,即便她不擅心机,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总该知道这番话出来会引起什么后果,会牵扯到什么人,而且这坑挖的未免也太浅了,她这样做,顶多也就伤伤她和万氏的皮毛,难道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吗?

    宋鸢终于流了眼泪。但流泪的时候也仍然紧咬着下唇,只落泪而不出声。

    一旁早已惊呆的顾氏这时才回神:“真是你做的?!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徐滢看了她一眼,又望着宋鸢:“你要是有难言之隐,说出来我可以帮你解决。”

    她仍然觉得一个连眼前这样的局面都未能坦然应对的她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如果只是偶入歧途,她也不妨就当回观音菩萨。

    哪知宋鸢却摇摇头,微微吸一口气道:“我错了。请大嫂罚我。”

    徐滢看着她没动。

    任何一个有眼色的都知道这个时候该就坡下驴,她倒是宁愿她罚她?

    她没有什么好耐性,既然她情愿如此,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她望着窗外:“那就闭门抄五十遍《女训》。”

    “遵命。”宋鸢平静屈膝。

    徐滢对着门外她们离去的背影静默了一阵。她直觉这丫头心里藏着事,但是她既不愿说,她也无意勉强。毕竟她的确不如两个姐姐耀眼,如是自卑所致,那么就连她也是没法子的。

    不过终究还是唤来侍棋:“去跟蒋公公说声,回头王爷回来把这事转告声他,就说我已经处理好了。”

    万氏等端亲王回来必是要吹耳边风的,宋鸢虽然有错,但顾氏如今这样的处境,她也无谓再让她们处境变艰难些。到底宋鸢究竟什么心思她不清楚,但万夫人却是个摆明了会来事的,她总不能让她占了这眼前的便宜去。

    个个都喜欢闹,就让他们闹去。

    傍晚宋澈回来,不知打哪儿听到这事,凑到她榻边来问:“这不省心的丫头,怎么不直接领到老爷子面前去?”他对这个自家母亲陪嫁丫头生下的庶妹到底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没有像对待宋鸿他们似的叫她直接打死。

    徐滢抱着他脑袋咬了下他耳垂,就又舒服地闭上眼睛了。

    她猜得没错,果然翌日早上厉公公就进来禀报,说昨儿端亲王才回府万夫人就往承运殿去了。但没过片刻就又悻悻地出了来,也没有再往随音堂去。

    端亲王虽然挑女人的眼光不怎么地,但原则问题上还是没出过什么差错的。

    宋鸢自是闭门抄经不提。

    顾氏在床上躺了两日,这日挣扎下地,写了几行字着人送到徐滢手上,大意是请徐滢看在宋鸢年幼无知的份上勿要见怪她,此外就是感谢她在端亲王面前说情云云。

    徐滢瞧着这笔字娟秀雅致,措辞也甚有分寸,一个婢女出身的侍妾能修炼到这样的水准,想来当初王妃没少调教她。

    徐滢接过信就放下了。

    她犯不着为这点事去针对个小丫头,更犯不着因为这个而对个侍妾作什么解释。但她们也该知道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

    天气渐暖。

    接连在王府里等东宫里传太子妃生产的喜讯等了几日,也没有动静传出,这里却是极想回娘家看看,这日早上到底没忍住,打算去转一圈就回,哪知道才跨出宫门,就觉眼前黑了一黑,整个人往前方扑去,若不是侍棋画眉眼疾手快扶着,恐怕已扑到了门口那盆海棠。

    “快去传太医来!”厉公公连忙吩咐。

    徐滢也觉得心慌气短,像是从前小时候在宫里生病发热那般,但心里又有些狐疑,因为最近吃的饱睡的好,只不过月信推迟了些日子……

    ——(未完待续。)

292 完了完了!

    宋澈这几日也忙,早上才去内阁办了点事,回来又被兵部请了过去。前几日查到的那扈九成了他近日关注的重点,兵部下发了悬赏通告,张贴在城内外各处要道。兵部找他过去就是为着如何在城内布哨的事,具体布防由宋澈决定,但兵部是需要备案的。

    宋澈看到徐少泽已不耐烦,再看到崔韦也在,愈发不高兴,留了个经历过来就告辞了。

    这里才回到衙门,就见商虎匆匆迎过来:“恭喜爷!刚才王府来人传话,世子妃有喜了!”

    “有喜?”宋澈顿了下,然后又抬脚跨门:“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商虎倒是愣住了。这是个当爹的该有的反应吗?就算是个买来的媳妇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身为男人至少也该表示下高兴吧?难道他想说自己那方面不行徐滢怀不起来?那他们这几个月耳朵夜夜遭受靡音折磨难道是幻觉?

    他本来还想顺便跟他讨个喜钱的,这么一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宋澈径直穿过屏风走到里间,对着墙角的大铜镜摸了摸自己年轻英俊的下巴,慢条斯理道:“因为我儿子很听话,他怎么可能不识相地这么快跑出来呢?”

    他们才成亲几个月而已,正嫌两个人呆的时间还不够多,怎么能就有孩子?再说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要有个小毛头挤进来,盼着徐滢生孩子的是端亲王又不是他。反正他根本不能想象荣昌宫将来会有个爱哭爱闹又缠手缠脚的小毛头。

    他早上出来她还好好的,这片刻就说有了喜,她八成又是骗他玩呢。

    商虎无语了。琢磨了片刻他说道:“那小的就照直回世子妃的话了?”

    “回吧。”他摆手道。他才不会上她的当呢。得让她知道他也不是那笨。

    荣昌宫这里徐滢坐在榻上,从太医将消息公布之后到如今,宫里宫外就沸腾了!厉公公激动得原地转圈,侍棋画眉跳起来拍手,侍卫们自告奋勇前去跟宋澈和端亲王报喜,就连素锦也赶了过来,笑着吩咐他们:“最该去告诉的还有亲家太太和大舅爷!”

    于是里里外外全都行动起来了。

    徐滢也很高兴。但因为太医来之前她就有怀疑,所以还算是能把握得住。前世她并没生过孩子,不是生不出来。是根本不想生,如今听说有了宋澈的孩子,那幸福和满足是那么真切,是那么迫切地想要跟他共享这份喜悦。

    商虎这里回来把宋澈的反应一说。她一脸的笑立刻就化成了冰霜:“他真这么说的?”

    商虎无奈地摊手:“确实是这么说的。”

    徐滢目光往门外一扫。腾地就起身往屋里去了。

    王府行事还是得照规矩来的,端亲王出京去了卫所并不在府,伍云修这里听说徐滢有喜,先是立刻上折子去禀了太后和皇帝,然后则又打点喜礼,着了太监带着徐府报喜,先从徐府大门进,见了老太太。然后再去三房。

    老太太直呼打赏,又着人挂起了炮仗。

    叶枫兴奋得拉住徐镛说有了这么大件喜事。他是不是可以留下来等抱了小侄子再回江南?却被徐镛拎去了酒窖扛酒坛子。

    杨氏喜极而泣,当下着了苏嬷嬷去封荷包,凡是来恭贺的下人都有五钱银子的打赏。

    又拉住太监不住地询问徐滢吃睡及精神如何,太监俱都微笑细细地回应了。徐镛手忙脚乱地吩咐了金鹏应付来讨赏的下人,回来把杨氏劝住了:“世子妃有孕这等大事,都是有宗人府和内务府过问的,怎么可能会照顾不好?”

    杨氏暗笑自己紧张过度,这里又连忙塞给太监们人手一锭元宝,才放了人家回去。

    冯氏心里未免泛酸,徐滢但凡有点什么事传回来都弄得这么大动静,她这个大太太的地位简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尤其当看到徐少泽闻讯也即刻赶了回来,还一个劲地念叨着做为世子妃的娘家人该如何备礼探望,心里也就越发憋屈了。

    不免又差人去崔家打听徐冰有无消息?

    徐冰这里却因为冯清秋离府这阵分毫都没能在公婆面前占着便宜而懊恼,加上还有几日冯清秋便得回府,因此也不耐烦回她,只说“还早呢”,把个冯氏气疼了心窝子。

    宫里头上上下下正等着太子妃的喜讯,哪知道半路里先杀出端亲王府里这个好消息!

    太后自是喜得合不拢嘴,直说道“双喜临门乃大梁昌盛之兆”,立刻着人挑好的宝贝往王府里行赏,这里皇帝皇后也赶紧商讨着赏些什么才好,前不久还操心着宋澈是不是闺闱失和什么的,转眼就传出好消息来了,这可真叫人欢喜得直搓手!

    宋澈虽说不信徐滢真的怀孕,到底也不大放心,毕竟这事不同别的,真传出去皇帝也会过问。

    吃了午饭在床上躺了会儿,觉得还是回王府去看看比较好,遂鲤鱼打挺起了身。

    进了端礼门,就见太监们个个望着他笑眯眯地弯腰道“恭喜”,又见王府属官们匆匆忙忙走出走进,他瞧着心下就是一沉,拔腿再上了庑廊往荣昌宫赶去,恰巧正遇上宋鹂面色愉悦地往这边走来,到了跟前蓦地停步,然后才又毕恭毕敬屈了膝:“鹂儿恭喜大哥!”

    “你,你——”

    他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徐滢这要是骗他的,怎么可能整个王府的人都在跟他道喜?

    难道是真的?!她真的怀孕了!

    他脸色一垮,暗叫了一声不好,望着不远处的宫门,忽然觉得有些脚发软……

    先前他跟商虎说什么来着?说她不可能怀孕?还说让他照实回来跟她回话?他一定是撞了邪,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完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怎么办?!

    难道他又要画一晚上春宫?!

    “大哥?”宋鹂瞧见他脸色忽青忽白,眼里的诚惶诚恐竟是她这辈子也没曾见过,不由也呆了。

    宋澈跳起来,退后两步打量着四处,然后瞅准一旁的宫墙,憋一口劲,跃了上去。

    宋鹂在墙下目瞪口呆望着,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

    ————(未完待续。)

293 干了蠢事

    宋澈落到院角紫藤树畔,立刻藏身在紫藤里打量起寝殿。

    廊下站着大堆太监侍女,慈宁宫的宫女站在门下,还有几个穿着皇宫宫服的小内侍,看模样应该是太后派了过来赐赏了。

    连太后都过来了,他这个当丈夫的居然还让商虎来说他不相信她怀孕?

    他觉得后颈上的汗毛又竖起了些。

    ——他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儿?!

    寝殿里摆着七八只装着山参燕窝、绫罗绸缎以及金银翠玉的大锦盒,徐滢听女官传达完爱护之意后,便就着厉公公和侍棋送了她们出来。

    画眉上来笑道:“外头说世子爷回来了,刚才翻墙进来,眼下正藏在东边紫藤下呢。”

    徐滢立刻拍案起身:“端盆水来!”

    然后径直出了门,直接走到东边墙下那株大紫藤外,瞪着那密密麻麻的花幕里露出来的锦衫一角。等画眉带人将水盆送到,便接在手里对准紫腾里一泼!顿时一大片被浇湿打开的花帘后就露出浑身上下水嗒嗒的某人来!

    宋澈方才见她突然间直接到了跟前,知道瞒不过,正要钻出花去,哪曾想她竟然当头就是一盆水淋下来!哪里防避得及?顿时把他浇成了个落水狗!

    “哟,我这里浇花呢,世子爷怎么会在这里?”徐滢冷笑望着他,挑高了音量说道。

    宋澈抹了把头上滴落下来的水,顶着窘红的脸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半个字!

    这一日王府里就没停过客。

    慈宁宫的人前脚走了。乾清宫的人和坤宁宫的人后脚就来了。然后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赏赐,再接着着各宫娘娘们。

    太阳西斜时端亲王回京,半路上隐约听说徐滢怀孕。以为听错,进了城门那王府的侍卫迎出来,他这才相信自己还没曾耳背,徐滢竟然是真的有喜了!于是还在马上就笑得连胡子都飞到后脑勺去了。

    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人还没进门哈哈声已经先进来,捉着院子里正吃腌酸梅的徐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盘问,立刻赏了一只玉璧与一对镶八宝的尺高麒麟雕给未来的小孙子。又指着宋澈吩咐他仔细行事不可莽撞。若有个什么闪失唯他是问。

    宋澈郁闷得紧,想翻个白眼以示抗议,触到徐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立刻勾头垂首做悉听状了。

    端亲王很满意,放了他三日假,然后就进宫去了!

    他儿子儿媳有喜了,他得进宫跟那位当大伯父的讨赏啊!这可是他的长孙。管他生下来是男是女。总得先给他讨几样宝贝弄点家底再说!

    乾清宫里他们兄弟俩说啥外人不清楚,反正晚饭后就见端亲王腆着大肚子酒足饭饱地从宫里出来了,身后侍卫们还各自抱着几只沉甸甸的匣子,到了荣昌宫往东西往他们桌上一丢,然后就神气地迈着阔步回寝殿去了!

    徐滢光整理这些新进的家底也确实弄了好一会儿。

    宋澈是夜躺在她身旁,连动都不敢动,一想到她肚子里突然多了个将来会哇哇叫的小屁孩儿他就浑身不自在。

    徐滢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腹上,他像被火烙了似的就缩了回去。本来这是他一个人的老婆,但现在又多了个不认识的家伙。日后要跟他们同吃同住,他跟她亲热的时候要避着他,走到哪里还得带着他,想想都烦死了!

    不过到底是他的孩子,徐滢再把他的手拿回来,感觉到那股温度,他就渐渐不动了。

    算了,认命吧,反正现在不来将来也会来的。

    大不了等生出来他就把他(她)丢到承运殿去,让老爷子去养。

    这么一想他又轻松起来,担心他(她)在肚子里受凉,又特地往徐滢腰上加上条薄毛毡。

    徐滢怀孕的消息惊动了许多人,翌日起便就有客上门道喜。

    上晌冀北侯一家过了府来,程淑颖还带来了自己做的一只软枕,说是放了清心明目的决明子,枕面上一对金玉娃娃也是她自己绣的。

    徐滢问起程筠议婚的事,冀北侯夫人笑叹道:“他呀,别看平日里好说话,这上面却是讲究,我也正头疼呢。”便就说起近日相看的几个来。

    徐滢不免又想起上回问及宋澈关于沈曼如何不能为程筠的那番话,沈家乃是徽州名门,如今还有几个叔伯在朝中任大官,这沈曼虽不是长女,但气度风华也不输别人家悉心栽培的嫡长女,要紧的是知根知底亲上加亲,如何就不能嫁给程筠呢?

    再想想,这冀北侯夫人若是不满意不喜欢沈曼,并不可能会接她在家里长住,但这样却也没有让他们俩订亲的意思,甚至听程淑颖的口气,像是还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她跟冀北侯夫人还没有熟到可以商谈这些的地步,便也就顺着她的话说起京师里这些闺秀来。

    徐镛和杨氏想来探望的心情虽比任何人都要急切,可正因为他们身份不同,所以反而不能立刻前来。

    等到伍云修跟端亲王讨了示下后,再派人去徐家传话,又碰上太子妃产下了小公主,王府里少不得又要耽误一日去宫中贺喜,于是他们到府来的日子已是三日后。

    同来的还有杨叶枫,徐少泽和冯氏,徐少谓和黄氏。

    这次宋澈正经的丈母娘来府,冯氏黄氏就靠边了,乃是由侍棋与宁夫人全程接待的。

    杨氏与徐镛则在荣昌宫里与宋澈徐滢说私己话,叶枫本来缠着商虎他们去了,谁知道端亲王听说杨家的子弟也来了,还是个鬼灵精的臭小子,便着人把他带去了承运殿说话。

    徐滢问:“枫哥儿这事怎么说?”

    杨氏扯了扯嘴角,说道:“你哥哥往杨家去信了,且听他们收到信后再打算吧。我原本也想着送他回去,可他是自己寻来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倒像是我这当姑母的不欢迎他,寒了孩子们的心,也显得我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似的。”

    喝一口茶,又说道:“总之我把下落告诉了他们,如何管教是他们的事。”

    ————(未完待续。)

294 被夺宠了

    徐滢点点头。

    当初她让商虎把叶枫送去徐家给徐镛也是凭他们处理的意思。

    “前后也才三五日,指不定信还在路上。”

    杨氏点头。

    这里侍棋来报说宫里来人,徐滢遂起身去到前厅,原来是皇后又着人送了些花胶鱼翅什么的来,还有些适合孕妇服用的丹药什么的,照例还有一番嘱咐。

    近来因为太子妃产下小公主,宫里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东宫,难得皇后百忙之中还记得她这个侄媳妇,徐滢少不得有一番恩谢。

    送走之后正要回房,廊子廊下徐镛却又揣着手把她给拦住了。

    “我有点事跟你商量。”他咳嗽着。然后看了下四面,又接着道:“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事儿,我现在想跟袁家提亲,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徐滢笑起来:“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高兴娘家人丁兴旺。”

    徐镛颊上带着微红,也笑了,“那丫头有点死脑筋,脾气也不小,但是我想来想去,我又并不喜欢什么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反倒是她这么生猛的更适合我,所以就是她了。”

    徐滢又笑起来:“真的只是因为适合?”

    徐镛顿了顿,忽看她一眼,抿唇望着她笑,栏外的桃花将他的脸也映得跟春光一样明媚。

    徐滢有喜的消息使得府里热闹了好些日子。

    为了好好保护没出生的小孙子,端亲王往荣昌宫又添加了一批人手。并正式把素锦调到徐滢身边,命她寸步不离护着徐滢。

    宋澈虽然觉得自己的福利被剥夺了好多,这几天蔫蔫地觉得成了被抛弃的孩子。但是一想到这小子将来还得叫他爹,少不得又打起精神侍候他。

    早上总要陪着徐滢吃完早饭才放心出门——当然,说是陪吃,实际上大部分时间他是在“看吃”。

    他头一次知道怀了孕的女人一次能吃下三碗饭两碗汤,外加一只蒸乳鸽,而他一个大男人吃的还没有她多,而且没一会儿又喊饿。这令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幸好托生在富贵之家,不然的话恐怕他家底都要给这娘俩吃空。

    可是她这么样吃法却受到了太医的警告,吃得太多胎儿太大将来生产会很困难。

    然而饿起来又怎么办呢?那就只有多运动。

    于是宋澈除了陪吃之外又多了个任务。每天下了衙回来还得带着她四处溜达一圈消食。

    京城里王府大街上的人们最近于是经常看见端亲王府的世子世子妃手挽着手儿在附近晃悠,街坊们甚少见到这么接地气的皇亲,徐滢又擅哄人,于是经常能从街坊老婆婆们手上骗来自炒的糖炒栗子或是有腌酸笋什么的。当然安全问题自有锦衣卫出来的素锦把关。

    她这么受宠。万夫人心里自然吃味。

    自己进府都十多年了,端亲王都还没有专门给她派过贴身侍卫呢,这个徐滢倒是出尽风头了。

    但又无可奈何,人家往那儿一坐,王府宗妇的派头就出来了,自己哪怕是披金挂银横眉冷目,也还是显得像个色厉内荏的侧室。

    她依稀回想起当初在娘家时备受宠爱的自己,不知道怎么在王府当了这么些年的侧室。居然也越来越像个侧室了。

    宁夫人心里虽也有感慨,但到底不如万氏这么神经兮兮。她不如万氏受宠爱,但还有姐姐在宫中当皇妃,也还有个中馈在手,她底气比万氏足,也不像她那么当过太后的眼中钉,自然也就并不担心将来端亲王过世后自己的将来。

    前殿的热闹欢腾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随音堂。

    才下过雨的午后,顾氏在廊下看丫鬟们给芭蕉松土。京师本不适合种芭蕉,这株能够存活下来,除了浇水充分,还有隆冬时节树根部层层包裹予以御寒。

    她身后的月洞窗里,宋鸢正在抄经。

    徐滢罚她的几十遍女训她已经抄完了,但是顾氏为了使她长长记性,又罚了她三十遍经。

    而现在,其实这三十遍经也快抄完了。

    她望着窗外滴着水的屋檐,有些出神,从积云里漫出来的金光透过檐下雨水投到她脸上,使她本来就白皙的脸庞看上去带着透明色。

    “你也该去荣昌宫看看。”顾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窗边,望着她说道。“你将来嫁人,总还得靠你大嫂张罗的。”

    宋鸢被打断遐思,移到她脸上的目光闪出些波漾。

    但这波漾却是黯淡的,随着她垂下眼帘的动作,更是变得幽深。

    “知道了。”她说道。又一顿,说道:“明儿去吧。我要去先生府上交功课。”

    府里的女师在王府两条街外有自己的住所,每天只上晌给郡主们授课。因为最近王府热闹,端亲王给她们放了假,女师也就回府去了。

    顾氏没再说什么,拢了拢衣襟,回了房去。

    宋鸢对着檐下的雨滴又看了片刻,才又收回目光,垂头把笔放了,看一眼抄好的经,放起来。

    阳光在云层后一闪,又渐渐隐进去了,天色又阴下来,雨丝笼罩了随音堂的后进,目光所望之处,看着皆有些潮湿。

    北直隶京师很少潮湿,但这雨下得却极有缠绵的味道。

    宋鸢站起来,从架上取了个扁长的盒子交给采萍拿着,而后系了披风,半勾着头出了院门。

    这种天气不抬轿。

    马车里倒很干爽,透过糊着半透明细纱的车窗往外看,沿街杨柳依依,迎春花藤不时出现在斑驳的墙头上,甚至也有探出头来的蔷薇染红了木窗,四处蓬勃生机,令这世界也有了几分真实。

    她收回目光,默一下,幽幽与采萍道:“去云门寺。”

    于是马车在去往女师府上附近的路口拐了弯,而后往另一方向的云门寺而去。

    这个天气里就连佛寺也显得格外安静,梵音透过古墙传出来,刹时与红尘隔成两个天地。

    寺院在民居深处,主供观音菩萨,香火还算旺,只是眼下却人迹寮寮。

    她在佛前上了香,一路又去往后院。

    古寺不大,规矩也并非那么严。

    沿途有铮铮琴音,伴着古钟禅音,令人像是踏足在另外一个世界。

    ————(未完待续。)

296 我会帮你

    雨已经停了。

    东南角上一座禅院,隔墙上已被爬山虎覆盖,走进去,琴音远了,但人却近了。

    小小的天井里,当中有一株三人合抱粗的大龙柏树,树顶亭亭如盖,树后两间并排的禅室,廊下用石砌着,已有厚厚的青苔。

    宋鸢推开左首的房门,屋里很幽暗,但仍然能看到背着门口坐在临窗胡床上的人影。

    他像是望着窗外的菩提树出了神,一袭飘逸的道袍套在身上,使人不由想到闲云野鹤。

    “你来了?”他动了动,扭转头望向她。

    屋里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脸,但她仍然能猜出他眼里的温柔。

    “外面下雨,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带着些小庆幸,抬脸望着她,“还好我没有走。”

    她走过去,坐下来,不发一言。

    一只手抚上她耳鬓,屋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痴痴望着窗外他望过的菩提树,忽然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他望着她的侧颜,“你的庶母们又欺负你了吗?还是你那个新来的厉害的大嫂,她让你受了委屈?”

    她摇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最后几乎忍不住要哽咽,只好把脸深深埋下去。

    他也任她哭着,等她自己哭够了,安静下来,才拿帕子给她拭了眼泪,伸手倒了杯茶给她。

    她接过来,放在桌上。深深一口气,说道:“还是上次那件事。我照你说的去做了,可是没想到我大嫂竟然插手进来了。然后搅黄了我的计划。而且她好像对我有了反感。”

    他微顿,望着她:“看来你的大嫂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她把脸撇开一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隔片刻说道:“她的确让我有些忧虑。我两个庶母在家里相互斗了十几年,但结果都败在她的手下。我跟她无怨无仇,也不想对她做什么,可是有她在。我怎么才能把我庶母斗倒?”

    说到末尾处她略略有些激动,肩膀也不觉地绷紧。

    他在逆光里停顿,没有言语。

    她静默片刻。又低低地垂了眸,倾下身子伏在他膝上:“像我们家这样,但凡有些家底身份的,后宅里不知道多么糟乱。我生母早生被落下的那胎就是被我庶母所害。后来她又想再害我。好在我母亲看透了她,怀着我时搬进了别院。

    “父亲对我虽并无冷落,但无论如何,他不喜欢我母亲,我的遭遇比起我两个姐姐总是要差多的了。我又不如她们将来还有兄弟倚靠。如我能安安静静呆到出阁,倒也不怕什么,但我却发现,即便我不去撩人。人家总会来撩我。譬如这次。

    “我想我即便是嫁得再不好,也不能堕落到当人家的筹码。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恨谁。该怨谁,是该怨我托生在这样的家庭,该怨母亲的无能,还是该怨父亲的薄情。外人都说我父亲忠孝仁悌,可是他在外所受的景仰,并惠及不到我和母亲。

    “所以我很羡慕我大哥,他虽然母亲早逝,但他得到的父亲的关注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多。如果老天爷规定世间事一定不能太圆满,那么我情愿用我的生母去换取我父亲对我的庇护。”

    “你说这样的话,你母亲必然会伤心。”他垂眼望她,“她定然很珍视你。”

    她痴望着外面,眼泪又流下来,“无用的珍视有什么用?她连她自己都保护不了,所谓的珍视,对我的处境而言并没有任何实际帮助。这样的珍视太弱了,它根本温暖不了我。”

    她闭上眼,伸手环住他。

    而他则将她环得更紧。

    “我有时候真想就这样跟你远走高飞。”她埋首在他衣袍之间,哽咽的声音那么明显。

    他微微低头抚着她,语气里有着无尽萧索:“可是我配不上你。”

    “并没有什么配不上!”她用力地摇着头,眼泪随着动作在半空挥洒。她极力忍着不哭出声,说道:“我并不想嫁什么权贵,我只想嫁个心里只有我的人而已。我想跟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他粗茶淡饭养儿育女!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余生怎么过。”

    她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裳,因为用力过紧,两手都已经有些发抖。

    他静默半晌,掰开她一只手掌贴上自己左脸:“即使这样,你也不会后悔吗?”

    窗外树影摇动,雨停后渐渐亮起的天光投射在他左脸上,那狰狞的一块伤疤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宋鸢微愣,四目相视中,连呼吸也似停止。

    那天光又渐渐在这片沉默里淡去。

    半晌,她将松下来的手又缓缓贴了回去:“没错,即使这样也不会后悔。”

    “但我却不能害了你。”他像是早已经有了主意,踩着她的话尾已接了口,“正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不能毁了你。”

    她哭起来,跪坐在胡床上,这次已然无法控制。

    他静坐半晌,终于拉起她的手,替她拭泪道:“我何尝不想跟你在一起?可我并不愿你为我背上奔妾的罪名。我不能为你做别的什么,但是我会全力帮助你改变处境,使你能够压制你的庶母们,从此挺直腰背当你们家的大小姐,然后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她的眼里有了亮光。像夏日清晨里陡然绽放的花,那么耀眼。

    “你真的会留在我身边?”

    他扬唇道:“认识我一年多了,我何曾骗过你?”

    她释然,双肩垂下来,唇角也开始上扬。

    “听我的,先跟你大哥大嫂保持好关系。”他轻拉她的双手,幽幽望着她,“你既说令尊很信任你大嫂,那她是你的武器。你大哥是贵府唯一的嫡子,他的态度是有份量的,你先取得他们的信任,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她眉头微蹙,沉吟道:“这个恐怕不易,我大哥对我们成见很深。还有我大嫂,她也不会轻易相信我。”

    她想起那日徐滢传她过去问的那几句话来。

    前后总共也只有几句,但句句都在点子上,她并不觉得自己能糊弄到她。

    “人都是有弱点的,她如果笨,你就跟她玩点手段。她既然精明,那你不如就以诚相待。”他说道,“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跟单纯直白的人交心,你日常与她接触,凡事以最坦诚的来,她迟早会相信你。”

    她静默半晌,吁一口气抬头,嗯了一声。

    ————

    中午那更会稍微晚点儿~(未完待续。)

297 有钱任性

    出得门来,天色已经微黯。

    采萍他们都等在寺外,并没有人多话,伴着她便上马车。

    王府里安安静静,荣昌宫那边也一片安宁,宋澈不在家,徐滢嗜睡,没有人知道她去先生府上之前还去了别处。

    一连大半个月的阴阴雨雨一过去,再晴起来天气就逐渐暖了。

    桃花开了一轮渐败,池子里新荷也渐渐铺满了水面,已然到了添件褙子也嫌热的季节。

    徐滢肚子开始显怀,走起路来也渐渐像个时刻酒足饭饱的财主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过得飞快,本来日常事务就不忙,这一怀了孕,便就更加闲了。

    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并造不成什么困扰,因为前世她也不怎么忙,所以最近她不但隔三差五地请女先儿登府唱曲儿,便是往宫里或者各公主府上串串门聊聊天,要是不耐烦走动,便就指使太监们四处收集权贵们的八卦。

    当然王府里本身也有八卦,但无非是万夫人与宁夫人之间互斗,来来去去听着也没什么意思。

    而几位郡主许是受了端亲王放话,也隔三差五地过来跟她说说话,下下棋。她无所谓,宋澈却不大欢迎,总觉得她们脸上只差没刻“别有居心”几个字。

    府里所有人她都不怎么放心上,因为在她没来王府这十几年里,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但是每每宋鸢过来,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多分一两分心思在她身上。

    这丫头很安静。从来不争不吵,如果没有上次陷害万氏那次事件,她完全不会留意到她。

    但既然有过这么一回事。想要她完全不注意也是难了。两个月观察下来,她除了日常出门走动,便就是往女师府上走走,再要么就是去云门寺里上上香,连跟万氏宁氏还有大郡主二郡主接触的都少了,倒也没有什么疑点。

    “她为什么会去云门寺上香?”有一次她也这么样问厉德海。

    厉德海说道:“顾氏小产之后翌年,曾经在云门寺旁的别院里住过一段时间。是王妃授意的。后来王妃过世,顾氏也常去那里上香替王妃添福,再后来三郡主便也成了那里的香客。”

    徐滢点头表示懂了。

    宋鸢再过来时。她便会多问一句顾氏的身子,若有关照得到的,偶尔也会让她捎点什么给顾氏去。

    顾氏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规矩,她是不介意多伸手照顾她们几分的。毕竟宋鹂宋鹃各自都有个当郡王的兄弟。来日不怕没人照应。宋鸢又不同,当年王妃既然也把顾氏当知心人,那她无谓做得那么小家子气。

    进了四月,精神头倒日渐好起来,这日午觉起来喝着汤,侍棋便笑微微走进来:“刚才世子爷派人送过来十几盆茶花,有十八学士,赤丹。芙蓉什么的都有,还有几盆牡丹。有玉楼春和姚黄。总共是十六盆,衙吏们来请问要将他们摆在什么地方呢。”

    “哪来这么多花?”徐滢问。

    “程二爷跟世子爷打赌,二爷输了,这是搬空了他半个花圃来的。”侍棋也忍不住笑道。

    原来是程笙的,那不要白不要。她想了想,说道:“那就挑盆十八学士,再一盆玉楼春和姚黄,送去承运殿吧。然后再挑五六盆到徐家去,太太爱种花,她会喜欢的。剩下的就把郡主们请过来,看她们喜欢什么,一人挑一盆回去。”

    侍棋答应着。

    徐滢又问:“打的什么赌呢?”

    侍棋笑道:“冀北侯夫人给小侯爷说亲,他们赌这次能不能说成呢。结果是没说成。”

    徐滢了悟。

    厉得海得了几个小太监驾着车将四盆送到徐府,杨氏一看竟然盆盆都是上等,盆盆开得姹紫嫣红娇美多姿,一看就知道乃是绝对的珍品,顿时喜出望外,围着花儿转了两圈,又坐下问了些徐滢近况,便就赏了他们回去。

    这里坐下赏了会儿花,想起前些日子叶枫过生日时老太太特地治了席寿席送过来,又还给了寿礼,虽然明显是为了拢络三房,但总算也是当婆婆的给的情面。于是挑了盆老人们素爱的玉楼春,着人送了去上房。

    老太太也是少见品相这么好的牡丹,即命人摆在厅中放起来。又逢人便说徐滢如何如何孝顺,杨氏多么多么宽容贤良,一副生怕人家不会把这番话传到三房耳里去的模样。

    冯氏来昏省的时候看到这花也是惊艳,看到老太太如今这副嘴脸却是满心里不悦,面上不敢说什么,回到房里却是恨到发指。想当初她有冯家撑着的时候,老太太待她是什么样子?在她眼里杨氏又是什么样子?如今不过是徐滢攀了高枝,她这里就连脸都不要了!

    越想越气,竟连下人来禀说徐冰回娘家了她也没听进耳里。直到徐冰进了屋,到她面前唤着“母亲”,她这才回神愣着道:“你怎么来了?”

    徐冰撅嘴坐下来:“我们夫人明儿寿日,你们打算送什么?”

    冯氏这才想起崔夫人正是明儿生日,正烦恼着,遂说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巴巴地回来做什么?”

    崔夫人又不是她正经的婆婆,一个散寿,能怎么准备?还不是遁例送份礼就成了。

    徐冰看出她的郁闷,遂问:“您在烦什么事?”

    冯氏叹着气,想想也没什么人可诉苦,便把徐滢送花来,杨氏又拿去送给老太太,而老太太又指桑骂槐踩高贬低的事给说了。末了忿忿道:“又不是什么金牡丹玉牡丹,值得把她高兴成那样?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老东西!”

    徐冰听了也没有好脸色,这个徐滢怎么常有好东西拿回来?崔伯爷也是爱附庸风雅的人,他书房里有两盆醉杨妃,宝贝得都跟什么似的,这玉楼春和姚黄比崔涣那两盆还要珍贵,她怎么一连就是好几盆地往娘家送?

    弄得她也按捺不住了,借口去给老太太请安去看起花来。

    一进门果然硕大一盆有碗底大的红粉花球怒放在碧绿叶片之间,那花球大小以及花瓣片数都令人不能不咋舌。崔涣说他那两盆杨妃值一百多两银子一盆,那面前这盆至少也值个两三百两了!

    想不到徐滢竟这么任性,几百两银子一盆的花说往娘家搬就往娘家搬!

    她揣着一肚子酸水又回了正房来。

    ————(未完待续。)

298 祸害千年

    这段是有用情节,实在不喜欢看她们俩的就跳过吧

    ————

    接过冯氏列的礼单,竟是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晚饭也不吃了便就回了府。

    崔夫人的散寿虽不大办,但两个少奶奶的娘家,还有大姑奶奶府上总是得有些表示的。

    翌日早上起来,徐冰还没出门,就听丫鬟说大姑奶奶带着好些礼物登门来了,当中有颗老参,可值一百两银子呢!

    忠武侯家底厚,大姑奶奶身为世子夫人,拿几样能出手的礼物给自己的母亲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没什么。

    丫鬟又说道:“冯家送来的是幅六开大的蜀绣,据说做工十分细致,出自蜀中付家,京师拥有付家绣品的也不多呢。”

    徐冰就坐不住了。她们动不动就是补品珍品,冯氏列给她的礼单也不过是几样套路的海珍燕窝什么的,加起来都不值五十两!如果她们姑嫂不是这么摆阔倒也罢了,可都这样了,她还能被她们给比下去吗?

    “让人回去找太太再添点什么!”她可不能被冯清秋给比下去了!

    郁嬷嬷却不同意,徐家就是东西添得再多,崔夫人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有这份拿钱出气的能耐,平日里她自己怎么不懂事点儿?

    徐冰没办法,正好徐府送礼的人也到了,便就只得硬着头皮往正房里去。

    到了上房里,徐家下人递上礼单。冯清秋就在旁边肆无忌惮的冷笑了。大姑奶奶跟崔韦又不同母,见状目光也透着极明显的轻慢。

    徐冰就怒了,你崔家也不是坐拥金山银山。自家都没有家底,凭什么还看不上徐家的礼?

    但冯清秋的冷笑刺得她半日缓不过气,坐了片刻她起身道:“昨儿母亲不是说了还给夫人准备了一盆上好的珍品牡丹么?想来是忘了拿了,郁嬷嬷,你回去帮忙接一下!”

    冯清秋闻言便就扯起嘴角来:“没那么大的头,就别戴那么大的帽子!整个大梁称得上珍品的玉楼春也不过二十盆,你倒是夸口说出要送珍品的玉楼春来。回头若是拿盆别的什么来充数,可别怪咱们不领你的情!”

    大姑奶奶也觉得她在吹牛,因为连他们忠武侯府都没有称得上珍品的玉楼春呢。

    “二奶奶何必动气?也没人说你什么。”到底隔了个娘肚子。她能忍受冯清秋对崔嘉的态度,就是怎么也接受不了徐冰。

    崔夫人没说什么,反正她没指望过她。

    郁嬷嬷被她气得头都大了,冯氏哪里有什么牡丹要送?那玉楼春乃是三房送给老太太的。她说拿就拿。人家老太太会肯么?本来要找话来圆场的,但听到冯清秋这么一顶,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得暗地里瞪了眼徐冰,转身往徐府去。

    到了徐家,冯氏听她说明来意,也是气得心口冒烟!

    别人家的女儿包括徐滢都是在娘家的时候帮娘家,到了夫家之后还惦记着娘家,她徐冰倒好。从小到大没让娘家沾过她一点光,到如今反而还拉着他们一起来给她做脸!

    “我没有什么玉楼春!你让她自己找去!”

    她砸了只茶壶。

    郁嬷嬷也是把徐冰暗地里骂了个里外翻篇儿。但事情到了这步,也是骑虎难下了。“二奶奶已经夸了口,咱们家如不帮她圆了这话回去,恐怕日后更加被人挤兑,倒不如现在去求了老太太,为了徐家,无论如何把那牡丹给要过来。”

    冯氏捂着心口咒骂了半日,到底也是没办法,想到老太太必然不肯出让,只得趁着她去了佛堂,遣人悄悄把那花搬了出来,着郁嬷嬷立刻送往了冯家。

    这牡丹一进崔家大门,立刻就引来一片唏嘘之声!

    一路往崔夫人房里,收获的赞叹可谓无数!

    冯清秋和大姑奶奶俱是识货的,见到之后已立刻说不出话来!她们可真没想到徐家竟然还拿得出来这么出色的珍品牡丹!

    “那些说什么我夸口吹牛的,现在可以闭闭嘴了!自己娘家家底薄,就不要说什么别人家没好东西!我们徐家虽不是什么阁老也不是什么勋贵,但祖上也是天子身边的近臣,莫说几盆花,就是别的你们没见过的还有大把!”

    徐冰受足了冯清秋的气,起先本来也还捏着把汗,深怕冯氏不肯,如今见到这花确是搬了回来,那股郁闷之气立刻一扫而光,瞬间变得底气十足,满足跑马车地吹嘘针对起来!

    冯清秋倒也确实尴尬了。顶着大红脸教训过去:“你说我也倒罢了了!竟还敢含沙射影地指责家里,你这意思是说崔家还比不上你们徐家有钱?哪知道这花是你们从哪里骗来的!”

    徐冰哪知道这里头还有坑?她心思还萦绕在这盆令她吐气扬眉的牡丹上,因此立刻回过去:“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怪别人吹牛夸口,还以为你们冯家的小姐多么有学问,原来也不过是个虚名!依我说就你这样的,太太拿自己的私己出来给你下聘还真是浪费了!”

    “住嘴!”

    崔夫人本来还由着她们吵,这会儿却是坐不住了!崔家没钱这是事实,如今连他们徐家都比不上也是事实,冯清秋先前那么说话确实不对,因此徐冰发泄两句她也忍了,可她竟然把崔嘉娶冯清秋乃是从她这里拿的嫁妆钱也摆在面上说,她却是不能忍了!

    这世上哪个有点脸面的人家会承认夫家拿妻子嫁妆贴补家用?何况还是下聘这样的大事!

    虽说大家心知肚明,可这却正也是崔家心头的一根刺,根本就动不得!

    她徐冰竟然还敢提起这个!

    想起她进门前后种种,她到底没忍住,伸手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你若不吃几个苦头,恐怕是弄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我告诉你,进了我家的门,你就是我崔家的人!莫说你徐家只不过是个侍郎,就是个阁老,那你首先也是我崔家的媳妇!”

    徐冰瞬间被打懵了!

    崔韦都不敢动她一根指头,她不敢相信她还会在崔家挨打?

    这都是冯清秋闹的!

    她捂着脸尖叫一声,冲着冯清秋便扑了过去!

    ————(未完待续。)

299 出了大事

    冯清秋看她被打不知多么高兴,何曾料到她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冲自己扑来?

    当下连忙后退了几步,但养尊处优的她哪里敌得过平素乍乎惯了的徐冰?这一扑过来正好撞到身上,不但头发让她给薅住了,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后倒!撞倒了茶几又撞倒了花架,最后撞得中间一张小圆桌也生生移开了几步远。

    “你从小就欺负我!到了如今仍不放过!是不是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告诉你,我再也不会怕你!”

    徐冰骑在她身上,使劲地薅她的头发扇她的耳光!

    冯清秋平素高高在上,此刻却毫无招架之力!旁边崔夫人与大姑奶奶先也是吓懵了,后来听见冯清秋开始呻吟才纷纷回神,一面箭步冲上去拉架,一面喊着来人帮忙!

    然而徐冰竟像是发了疯一般使劲地抽着冯清秋,冯清秋脸如金纸,额上汗珠像雨一般落下,先时还能呻吟,到后来竟只剩大口呼吸的力气,那喉咙如同风箱,只听见吭哧吭哧的声音!

    崔夫人抱住徐冰两臂,将她死命从她身上拖开,而冯清秋却也没站起来,只是身子蜷成了一团,发出尖利痛苦的声音!

    大姑奶奶去扶她,眉头一顿,抽出放在她腰后的手一看,整个人立时呆在那里:“血!天哪!”

    屋里所有人注意力全都集中过来,个个人望见冯清秋臀下时皆是一惊!

    随着她挪腿的动作。只见她藕合色的裙幅上晕染出大片殷红血迹,而她座下的地面也现出大片的血印子……

    “快去传大夫!”

    崔夫人的惊怒声立时带着颤音在屋内外响起。

    徐冰看到这摊血也吓呆了!再看看冯清秋那脸色也似想到了什么,当下立刻跌坐在了地上……

    正房这里打起来的消息立刻传到了外院。自有腿快的人立刻前去衙门里给崔涣报讯。

    崔涣在衙门里集议来着,听说出了这么大件事,哪里还敢多耽?立刻撤了会,带着崔嘉回府来了!

    崔嘉只知道家里出了事,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蒙头蒙脑回到府里。先是瞧见人都集中在东跨院自己院里,再一看丫鬟们捧着面盆进进出出,刚跨了门就遇见大夫进门。而东厢房这里崔夫人哭泣的声音声声传来……

    他心里涌出来阵不祥之感!

    拔腿往房里一冲,就见冯清秋面白如纸躺在床上,整个人抱着肚子不住呻吟,而大姑奶奶则焦灼地在旁边拿帕子替她擦汗劝慰。见到他进来。大姑奶奶立刻放了帕子冲上来:“两个月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崔嘉发疯一样冲过去,被屋里一涌而上的丫鬟婆子死命钳住推出来。

    府里的嫡长孙还没出世就没了,广威伯府真正乱成了一团。

    而徐家这边也好不了多少。

    老太太回房后一见那牡丹不见了,也立刻冲到冯氏房里人也揪着她质问起来。冯氏心虚回应说是为了徐家着想把花送去崔家做面子情,老太太哪里肯听?如今的徐家难道还用靠徐冰来撑门面么?气怒之下竟是也甩了冯氏两巴掌。

    冯氏进门十七八年,头次被婆婆打上脸,立时便趴到地下撒起泼来!

    终于把徐少泽惊动,徐少泽回府进门。先听冯氏把来龙去脉说毕,再到上房听老太太一说。当场就暴怒了!冲回来把冯氏又教训了一顿。

    杨氏听说还是她送的那盆花引起,又不住地懊悔,生怕徐镛又责怪埋怨。

    好在徐镛回府后只是瞪了府里那边两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与她商议起去袁家提亲的事来。

    傍晚府里刚刚安静下来,才闭上的大门忽然又被人咚咚地敲开。

    来人竟然是冯夫人与冯大奶奶!徐少泽闻讯连忙迎到二门下,哪知道两人进了门招呼也不曾打,便就指使着婆子们冲到他身后,然后捉住冯氏便没头没脑的打了起来!

    原来冯清秋那里被徐冰打落了胎儿,陪嫁的丫鬟立刻就着人回冯家报讯了。

    冯夫人婆媳马不停蹄赶到崔家,先把徐冰扬手甩了几巴掌,然后才又奔赴徐家来寻冯氏!

    徐家上下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徐冰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本来就窝火的冯氏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她哪里知道为了那盆花,她不但挨了婆婆丈夫的责打,居然还帮着徐冰把崔家的长孙给弄没了!随后立刻喷出两口血,就此晕了过去。

    徐少泽本也是要寻她的麻烦,见状倒也不能怎么着了,到底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女儿,纵使她们有错,这个时候也不能那么老实地全揽到身上。只得一面安抚着冯家婆媳,一个劲地弯腰道歉,而后又着人即刻请大夫。

    冯大奶奶指着昏厥的冯氏骂得嗓子都哑了才罢休。

    徐少泽等到她们出府,抱着脑门牙根都快要咬断了!

    作兴就此懒得理徐冰了,但想想这毕竟不是小事,倘若崔家把徐冰送了回来,那样才叫做彻底因她丢尽了脸面。于是少不得又得打起精神,拎了许多礼物带了长随一道往崔家来。

    崔涣从崔夫人口里听得事情经过,一双拳头早已经握得发抖,几次欲冲到二房去把徐冰给拖出来送回徐家,到底被崔韦给跪地求情抱住了脚。

    徐冰到底是崔韦的妻子,他对崔韦还抱有许多期望,如今徐少泽也在全力扶持他,倘若他真把徐冰送回徐府,崔韦要么就得离开兵部,要么就只能被徐少泽死命打压,如今想来到底就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但这事却不能就这么罢休,正要去寻徐少泽过府,这里就说徐少泽已经到了。

    当即拂袖去了前厅,预备好好跟他讨个说法!

    徐滢手下办事相当靠谱,晚饭前她就收到了这消息。

    “听说徐侍郎去到崔家赔礼,崔伯爷趁势提出让侍郎大人赔一万两银子。侍郎大人没答应,只答应最多给两千两养身钱,两人没谈拢,弄了个不欢而散!”

    厉德海一面给她端汤,一面不紧不慢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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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谁的责任

    徐滢可没想到她送去给杨氏几盆花竟然还闹出这么大风波来!听得这话又不禁冷笑了,这崔涣也真是脸皮够厚,张口就是万两银子的赔偿,虽说冯清秋的孩子是徐冰弄没的不错,可倘若今儿掉了孩子的是徐冰,他崔涣会去找冯家要求赔钱么?

    这明显是瞧准了徐家惹不起冯家,借机敲诈徐少泽呢!

    自然,这徐冰也是作死,打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家肚里孩子都给弄没了呢?

    她这里喝了半碗汤,便与厉得海道:“叫人去给徐侍郎传个话,请他上我这里来一趟。”

    厉得海称是。

    徐少泽正被妻女弄得焦头烂额,这里听说徐滢有召,虽不知道什么事,但是也立刻换了衣裳往王府来了。

    原先两次进府都只在承运殿陪端亲王说话,却是从未进过荣昌宫,许是早先被宋澈揍过一顿尚且心有余悸,进门的时候还有些不大自信,险些被高门槛绊倒。

    徐滢一身家裳打扮坐在厅内等候,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徐少泽知趣,先以下官之礼见了,然后才在太监们搬来的座椅上坐下。

    徐滢开门见山道:“听说崔家跟徐家提出一万两的赔偿?”

    徐少泽来之前隐约猜到是为这回事,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要替娘家撑腰,立刻来了底气,当场把那崔家骂得里外不是人,最后他拍着大腿道:“世子妃只管放心!这钱徐家是不会出的,一文钱都不会出!他们还想来讹我。没门!”

    徐滢由着他指天划地地骂了一通,直到他歇气儿了才扬唇道:“祸是徐冰闯的,怎么说都是条生命。人家不把徐冰休了就算不错了,你们哪来这么大的底气?”

    徐少泽愣住,合着她不是来帮他撑腰的?想想三房对他们的敌意,他又不免蔫下来,抹着汗赔笑说是。倘若早知道他最终会被冯氏母女害惨成这样,他又怎么会随着她们去坑三房?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原先还指望抱抱王府的大腿。端亲王若是知道不骂死他也就算好了。

    他无地自容。

    徐滢慢腾腾的又说道:“赔当然是要赔的,不过他们崔家凭什么让徐家赔?

    “人嫁进他们崔家,就是他们崔家的人。儿媳妇管教不好,当然也是他们崔家的责任。这祸怎么能让徐家来背呢?难道徐家的姑奶奶在夫家打碎个碗,弄破个罐子,这钱也得娘家出?什么都要娘家负责。那日后生了孩子倒是算谁家的?

    “再说了。这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吧?我可听说崔夫人也打了徐冰呢。”

    徐少泽愣住。

    “真要赔,那也是他们崔家自己赔。”徐滢剥一口荔枝,接着道,“人是住在他们崔家的,本就是件家务事,他们崔家自己好意思往外闹,外人还没好意思接呢。这钱,你觉得徐家有什么道理出?”

    徐少泽激动起来。

    这简直是通篇的道理!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还答应出两千两银子。照这么说他不但不该出钱,还该理直气壮去到崔家反咬崔涣一口啊!徐滢居然有这等脑子。怎么冯氏脑子就没有这么清醒,能马上想到关键处反击过去呢?

    他立刻站起来:“那我这就去崔家!”

    “不用着急。”徐滢又唤住他,“掉的是他崔家的孩子,他自然会来找你的。”

    徐少泽深以为然,于是又撩袍坐下来。

    这一坐下,那腰背就再也挺不直了,可笑他原先听信了冯氏,只觉可以把三房耍得团团转,如今到头来还得听她指点迷津才能解脱窘境,再想到冯氏她们处处跟三房作对,如果不是她们,崔家恐怕也不至像如今这么压着徐家。

    这里想了想,刚要开口说话,徐滢却又问起来:“那冯家上徐家来打人的事,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徐少泽又愣了,冯家还闹事,还能怎么办?这十多年他和冯氏不就是被冯家攒在手心里的蚂蚁,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么?

    “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徐滢挑高尾音问道。

    他听出味儿来,连忙垂首:“但请世子妃示下。”

    “我可没什么好示下的。”

    徐滢歪在椅靠上,一只手把弄着髻上一只簪,“我只不过觉得,这冯家仗着阁老府的势,跑到我娘家去这么闹,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罢了——纵然分了家,我总还是徐家的人吧?难道我们大梁律法有规定,有权有势就可以肆意枉为么?我们世子爷知道了,恐怕也不会依呢。”

    徐少泽纵横官场二十来年,多通透的人儿,话刚听完他背脊就立刻挺直起来了!

    冯夫人素来强势,而且冯玉璋又什么都听她的,他不敢反抗一是因为这么多年已经谄媚和忍让惯了,二也是因为徐滢虽然嫁进了王府,但是处处都一副跟徐家不相干的模样,他也不敢指望徐滢还能帮他说话,可如今她这意思,分明就是支持他给点颜色给冯家瞧瞧啊!

    冯氏怎么说是他的妻子,他还没让她下堂呢,她们婆媳就闯到徐家来打人,这打的哪里是冯氏,分明就是他徐少泽!他能不气吗?他也是堂堂的三品大员,走出去也是要脸面的,难道他真高兴自己沦为京城人的笑柄?不过是逼着自己认清形势忍气吞声罢了。

    可眼下有了徐滢这番话,他又还怕什么?

    他立时站起身,急走两步道:“世子妃所言甚是!冯清秋小产不管是意外还是什么,都是崔家家务事,冯家却执意掺合进来,对我徐家张狂无礼,足见冯阁老平日里治家不严纵容家人在外滋事!我正该去都察院参他一本才是!”

    徐滢喝一口茶道:“但你始终是冯阁老的女婿,你反过来参他会不会招人闲话呀。”

    “母不慈,便莫怪女不孝。”他正色道:“冯夫人如此毒打内子,我站出来弹骇虽可算是不孝,但若不出面,那对内子来说便是不义。何况此次我徐家并未有招惹他冯家,他这属于无端滋事,我徐少泽就是背了这个骂名,也要正正我朝廷的风气!”

    徐滢望着他一脸的义正辞严,暗地里不觉好笑。

    这徐少泽虽然奸滑,但却不是个蠢人。这道理到了他手上,真是反也说得复也说得。

    她放了杯子:“天色不早了,伯父还有事要办,就快些去吧。”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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