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重逢
经过数月之久的拉锯战,祁佑年在镇山关外三十里的鹰愁涧设伏,大拜北蛮联合大军,并乘胜追击,直入草原腹地,俘虏了北蛮王达达尔。
北蛮人溃不成军,彻底臣服,愿意永世为大秦的属国。
消息传入京城,朝廷上下几乎都沸腾了。就是在之前大秦武力最为鼎盛的时期,与北蛮之间也不过是做到了相安无事而已,如今在内外困顿之时,却能将北蛮打的臣服了。
祁佑年顿时就成了人们口中传颂的人物,战神之称名至实归。
祁佑年送回捷报的同时,还向韩太后和隆庆帝请旨,说是想要继续带兵深入,彻底平定北蛮以及西域诸部落,让这些蛮人都彻底臣服大秦,进一步扩大大秦的版图。
北蛮和西域虽然人烟稀少,但是幅员辽阔,且地理复杂,要完成这样的事业,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
没人认为祁佑年这样只是为了讨好韩太后和隆庆帝的说说而已,大家都相信,祁佑年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准备余生都在战场上度过,不打算回京城了。
可是也没人能够否认,祁佑年的计划是宏伟且吸引人的。
不过,韩太后和隆庆帝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任何的犹豫。韩太后在接到祁佑年的奏折之后,立刻就派人往镇山关传旨,让祁佑年即刻收兵。
韩太后给祁佑年安排的任务非常简单,他不是俘虏了北蛮王吗。韩太后告诉祁佑年。不用押送北蛮王进京,祁佑年就是大秦帝后的全权代表,让北蛮王写下降书拜表。发誓用世为臣就可以了。
韩太后还命令祁佑年,完成这件事之后,就立刻进京。至于一切后续事宜,以及镇山关以后的镇守,则由威武候爷负责。
韩太后在往镇山关传旨的同时,又召见了威武侯爷。
威武侯爷一直请旨,想要回到镇山关去镇守。如今韩太后就如了他的心意。让他与祁佑年换防。
威武侯爷去守镇山关,处理与北蛮的一应后续事宜,而祁佑年则被调回京城来。接受封赏,并代替威武侯爷掌管京城外的五营大军。
韩太后给祁佑年下的是加急的旨意,召见了威武侯爷之后,也立刻就将威武侯爷送出了京城。
她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祁佑年。
这天秦震从大朝会上下来。回到煕春堂。就跟纪晓棠说了这件事。
“……威武候走的太匆忙,据说随身就带了一个包袱,许多东西还得侯府随后派人送过去,想要带着煊儿和荧儿给他践行,都不能够……”秦震说着话的时候,眉头就微微地皱了起来。
“奇怪。”纪晓棠开口说道。
“什么奇怪?”秦震立刻就问。
“我是说,太后的决定很奇怪。”
“晓棠,你详细说说。”秦震对纪晓棠的说法。显然非常感兴趣。
“太后不许阿佑大军深入,去彻底征服什么西域和北蛮诸部落。这个我能理解。”纪晓棠娓娓道来。
即便祁佑年在奏折中表明,他带兵深入,粮草都会自己筹集,不会让朝廷花费大笔的银子,但是祁佑年北征还是会牵扯到方方面面,而且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大秦已经有了广阔的领土,而且物产丰富,自来就没有将北面的蛮荒之地看在眼睛里,就算是北蛮自动归降,朝廷上下还会嫌弃那块地方太差,且居民野蛮未开化,不好派人管理,朝廷也不会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说白了,朝廷上下都对那块地方不敢兴趣,蛮人只要不进犯中原,他们爱在那块地盘上做什么就做什么,大秦根本就懒得管。
而对于韩太后要征召祁佑年回京城,进行封赏,纪晓棠也能理解。
她感觉奇怪的是,韩太后征召祁佑年会征召的这么急。
“我可不相信她是因为想念阿佑,所以才这么急着要见到阿佑。”韩太后急着征召祁佑年入京,必有其他的打算。
“应该是觉得外患已除,想要消除内忧了吧。”秦震就笑道。
纪晓棠抬眼看了看秦震,果然,秦震也已经想到了。
“是啊,陛下的身子,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她不能不急。”
夫妻俩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阿佑要回来了,几年分别,我还真想快点儿见到他。”最后,秦震笑着说了一句。
秦震想要见到祁佑年,祁佑年却未必就想见他,即便是见了面,只怕祁佑年对秦震也没什么好脸色。当年的祁佑年就敢痛殴秦震,如今立了不世之功,被朝廷上下和大秦百姓视为战神,同时也被韩太后最为倚重,祁佑年见了秦震,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了。
……
九月初三,祁佑年率领百名亲兵,一千精兵,返回京城。
朝野震动。
不过,祁佑年并没有带并进城,而是在离城三十里,就将一千精兵和众亲兵都打发去了五营,随身只带了四五名亲兵进城。
朝臣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韩太后在金銮殿接见了祁佑年,就是隆庆帝也拖着病体到金銮殿上,亲自嘉奖了祁佑年几句。
祁佑年被加封为镇国公。
散朝之后,韩太后还将祁佑年召进慈宁宫去说了半天的话,之后韩太后又传出旨意,不仅让祁佑年统领京城外的五营兵马,还将巡城的皇城军都归入了祁佑年的麾下。
不过韩太后的旨意中说了这只是暂时的,是希望祁佑年能好好地训练一下皇城军,如果皇城军都有了镇山关精兵的战斗力。那么这座京城也就更加稳固安全了。
至于祁佑年带了精兵回京这件事,不论是韩太后还是隆庆帝,都是只字未提。
朝臣们这才恍然大悟。
祁佑年率领精兵回京。并非是傲慢,更不是有了什么不臣的想头,而应该是得了帝后的旨意。
这些精兵,是用来扩充五营兵马和加强皇城军的战力的。
即便是最为迟钝的朝臣们心中也慢慢地有了些想法。
北边战事刚刚停歇,这京城中只怕又要平地起风~波了。
朝堂上下暗潮汹涌,然而表面上却太平极了。
纪晓棠一直没有见到祁佑年,问起秦震来。秦震也只在朝堂上见过祁佑年几面,私下里……
“……倒是没有故意避着我,只是不肯搭理我罢了。”秦震苦笑。
说到祁佑年是否有什么变化。秦震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复杂。
“我说不好。晓棠,等你亲眼看见他,就知道了。”
显然,祁佑年的变化不小。
祁佑年不肯搭理秦震。也并没有闲人们所预料和期盼的那样。到安王府来见纪晓棠。不过,这也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祁佑年在外征战几年,依旧形单影只,身边连一个侍妾也没有。他回京不过数天,上门说亲的人几乎就踏破了威武侯府的门槛。
祁佑年为镇国公,韩太后另外赐了他国公的府邸,不过还需要收拾,而威武侯夫人秦氏也希望这个久别的儿子能在身边多留上些时日。最好还能在期间为祁佑年定一门亲事。
毕竟,偌大的国公府。如果没有一个女主人,那也很不像样子。
纪晓棠一直没有见到祁佑年,但是关于祁佑年的消息,她总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十月十六,隆庆帝传出旨意,要见煊儿,本是该秦震带煊儿进宫,但偏在这个时候,秦震被韩太后派了差事,脱不开身,只得由纪晓棠领了煊儿往宫中来。
纪晓棠带着煊儿一进宫,首先就被领进了慈宁宫。看到大殿上容光焕发的韩太后,纪晓棠并没有丝毫的吃惊。
如今隆庆帝病重,很多以他名义颁下的旨意,其实都是韩太后的意思。
“……这些天太忙了,早就想召你们母子进宫来说说话,一直没有腾出空子来。”韩太后笑容满面地让纪晓棠坐下,一面却又嗔道,“你这孩子也是,难道还和我生分?我不召你进宫,你就不来。你也狠心,难道不该带煊儿来看看我。”
“……有祖母的孝在身,怕进宫来对母后和陛下不恭。也知道母后事忙,我又没什么事,怎么好来打搅,难道让母后为了陪我和煊儿,就耽搁了国家大事。”
“你啊,偏生的一张巧嘴,叫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韩太后笑了笑,就不再提纪晓棠没有进宫来看她的事了。
“煊儿似乎又长高了?”韩太后上下打量着煊儿,眼中的喜悦倒是不假。
“母后看出来了。”纪晓棠笑,“煊儿现在长的可快。”
“小孩子可不是长的快,几乎一天一个模样。”韩太后就让煊儿上前去,“让我好好看看。”
煊儿如今已经能走的很稳,纪晓棠就将他放到地上,一面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韩太后的切近。
韩太后的身子前倾,在煊儿的脸上打量了半晌,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复杂。
“煊儿越长越像先帝了!”
说了这句话,韩太后竟然没有要求更亲近煊儿,而是吩咐纪晓棠,可以带煊儿去见隆庆帝了。
“陛下今天稍微好了一些,想着要见你和煊儿。你们就去吧。”
韩太后打发了杨翩翩,护送纪晓棠和煊儿往乾清宫去。
“翩翩,这并不是往乾清宫的路……”眼看着要进御花园,纪晓棠就停住了脚步,对杨翩翩问道。
杨翩翩始终板着脸,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
“启禀安王妃娘娘,这就是往乾清宫的路。今天往乾清宫去,只能走御花园,昨夜刮风,一棵大树倒了,那条路今天走不了。”杨翩翩用和她的脸色一样平板的语调向纪晓棠解释。
“哦,昨夜的风,似乎并不大啊。”纪晓棠看着杨翩翩。
“安王妃在王府,知道的自然是王府的风,哪里知道宫里头的风。我总不会欺骗王妃,就是王妃娘娘肯饶了我,太后和陛下也不会饶了我。王妃娘娘还担心什么呢……”
纪晓棠看着杨翩翩,笑了笑。
“翩翩说的不错。”
杨翩翩领着纪晓棠进了御花园,左拐右拐,绕过一座假山,前面就出现了一座凉亭。
凉亭中有人。
那人在凉亭中负手而立,似乎听见动静,正转过头来。
距离有些远,阳光正洒在那人的脸上,纪晓棠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是心中一动。这个时候,那人已经大步出了凉亭,迎着纪晓棠走了过来。
不见他的步伐有多快,却是转眼之间,就到了纪晓棠的面前。
“晓棠……”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阿佑!”纪晓棠自然也早就认出了眼前的男人。
纪晓棠左右瞧了瞧,杨翩翩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这一会的工夫躲去了哪里。
“晓棠……”祁佑年看着纪晓棠,又叫了一声。
“阿佑,怪不得王爷和小叔都说你的变化不小。”
纪晓棠本来是高挑的身材,这两年又抽高了一些。而祁佑年则是中等的身材,比纪晓棠高不了多少,但是现在,纪晓棠站在祁佑年的面前,却得微微仰起脸来才能看着祁佑年的眼睛。
祁佑年不仅长高了许多,肩膀和胸膛似乎也更为宽厚了,他的面容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变得更加棱角分明。
然而变化最大的,还是祁佑年一身的气派。
祁佑年不再是当年那个温和的少年,而是难掩一身杀伐果决之气的成年男子了,虽然是这样,祁佑年的气度依然是内敛的。
祁佑年听纪晓棠听人说他变化不小,就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极清极淡的笑意。
“晓棠也这么认为吗,我真的变了,晓棠认不出了吗?”
“当然不是。”纪晓棠毫不犹豫地回答。即便方才祁佑年在亭子里,两人相隔甚远,纪晓棠看不清祁佑年的脸,而祁佑年的身材也有了巨大的变化,但是纪晓棠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就好。”祁佑年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就向纪晓棠伸出手,“这里晒,晓棠,我们去亭子里说话。”
纪晓棠点了点头,向后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乾清宫
纪晓棠从慈宁宫往乾清宫,身边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程嬷嬷,一个是奶娘,奶娘的怀中还抱着煊儿。煊儿如今是会走了,也愿意走路,但是这段路对他来说还是太远了,大家都怕他累着了,就是奶娘一路在抱着他。
纪晓棠看到祁佑年,下意识地回头,就是看煊儿。
祁佑年显然也看到了煊儿。
“这就是煊儿了!”祁佑年看向煊儿,笑着问道。
纪晓棠点头。
“长大了许多,比画像上的更加可爱。”祁佑年的笑容又温暖了一些。
祁佑年曾经向纪晓棠讨了几次煊儿的画像,只是这一年因为北边的战事过于紧张,所以停了下来。祁佑年对于煊儿,是并不陌生的。
纪晓棠和祁佑年走到凉亭上,凉亭中并没有人伺候,但是却摆了锦垫,还有一张摆满了瓜果点心和茶水的桌子。
进了凉亭,纪晓棠就让奶娘将煊儿放下来,然后让煊儿正式见祁佑年。
“煊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阿佑舅舅。”
煊儿一手拉着纪晓棠,一面仰着粉嘟嘟的包子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佑年。
“就是那个送了你许多好玩的小东西,在北边打跑了北蛮大坏蛋,是个大英雄的那个阿佑舅舅啊……”纪晓棠又对煊儿说道。
“喔……”煊儿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灿烂了起来。“阿佑……舅舅。”
虽然声音奶声奶气的,但是却叫了很响亮。发音也清楚极了。
在煊儿的心目中,有两个舅舅对他是最重要的,一个自然是他的长生小舅舅。长生小舅舅比他大几岁。经常会来王府给他作伴,陪着他玩耍,是他最亲的人,也是他最好的玩伴。
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也是舅舅,却和长生小舅舅不一样。他与这个舅舅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只是听娘~亲说起过。但是这舅舅送的东西却摆满了他的房间。
现在,他终于见到了这个舅舅,他的阿佑舅舅。
其实。一看到祁佑年,煊儿就被这个男人给吸引住了。纪晓棠一开始给他说,他也知道这就是那个他非常想见到的阿佑舅舅。
他没有立刻叫人,是因为小家伙要将眼前真实的男人与他想象中的那个大英雄阿佑舅舅融合到一起。
等纪晓棠接下来又说了那些话。小家伙心目中的阿佑舅舅已经与眼前的男人完美的重合了。他这才欢欢喜喜地喊出了阿佑舅舅。
祁佑年是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就是心中一软。
煊儿小小年纪,能够如此清晰地喊出一声阿佑舅舅,显然平常是经常听人说起,更有可能是有人经常在教他这样喊。
能够教他这样喊的人选,除了纪晓棠,不做第二人选。
祁佑年慢慢地蹲下~身子,视线与煊儿的视线平齐。
“煊儿乖。再叫声阿佑舅舅来听。”
“阿佑舅舅……”煊儿这次叫的越发大声了。
祁佑年心情大悦,张开手臂。就将煊儿抱了起来。
煊儿也不认生,在祁佑年怀里扭了扭,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就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仔细打量起祁佑年来。
光是打量还不够,小家伙还伸出手,去摸祁佑年身上的软甲,又从他身上的软甲直摸~到他的脸上。
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于愿意亲近的人,他就喜欢去摸人家的脸。
祁佑年似乎也喜欢煊儿这样亲近他。煊儿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煊儿。他正在努力从煊儿的脸上寻找纪晓棠的影子。
半晌,煊儿满意了,祁佑年也满意了。
“晓棠,煊儿长的像你。”祁佑年看向纪晓棠。
“是吗。”纪晓棠心中暗笑,面上不置可否。大家一致都认为煊儿的相貌长的好,但是对于煊儿究竟像谁,却始终不能达成一致。
有的人说煊儿向秦震,其中韩太后还真心地觉得煊儿像先帝。可是纪家的人却都认为,煊儿长的更像纪晓棠。
纪晓棠作为煊儿的母亲,有她比较中肯和客观的看法。煊儿既遗传了她的一些外貌特点,也遗传了一些秦震的外貌特点,可以说是集两人之所长。
至于各人的看法不同,那是他们选择了相信他们更愿意看到的。
祁佑年当然会觉得煊儿长的像他。
煊儿如今是个小胖子,颇有些分量,不过祁佑年抱着他,自然是毫不吃力。这么一会的工夫,煊儿见祁佑年很纵容他,他也就觉得与这个阿佑舅舅越发的亲近。
“煊儿知道,小老虎是阿佑舅舅送的。”煊儿突然就开口说道。
祁佑年吃惊,煊儿才不过周岁,可不仅说话清楚,看来还知道不少事。他一面吃惊,一面暗中点头,想着怪不得外面都传说安王府小世子如何如何聪慧。
这显然不是阿谀之词,也不是以讹传讹,他才见了煊儿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已经看出来,煊儿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孩子。
这显然又是随了他的娘~亲。
祁佑年看着煊儿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娘的书房,大鹰……,豹子,是阿佑舅舅送的,煊儿喜欢。”
祁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就望向了纪晓棠。
“……摆在我的书房,煊儿常闹着去玩,最喜欢的就是这两件,小老虎不敢让他骑,那豹子却是无妨的。”纪晓棠的书房中,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两件与书房的气氛颇有些格格不入的物件。
其中一件就是挂在墙上的山鹰标本,另外一件。就是放在书案前大块毛绒毯子上的豹子标本。
煊儿喜欢小老虎,也喜欢纪晓棠书房中的豹子标本,总想要跟和它们玩骑大马。小老虎被驯养的再好。大家也不敢让煊儿去骑它,但是豹子标本却是无碍的。
所以,煊儿就经常往纪晓棠的书房去,有时候纪晓棠在书案后看书,小家伙就在奶娘照看下,骑到豹子标本的背上,一玩就能玩半天。还不吵人。
当然,如果他吵人,纪晓棠就会板着脸要奶娘抱走他。小家伙也懂事。知道娘~亲看书写字不喜欢人打扰,也就乖乖的。
祁佑年很耐心地听纪晓棠讲煊儿的这些趣事,而对他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他送给纪晓棠的山鹰和豹子标本。是被纪晓棠摆在了自己书房的显眼处。
纪晓棠还经常去书房里看书写字。就可以经常看到他送的这些东西,可以经常想起他。
第一次,再与纪晓棠重逢之后,祁佑年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纪晓棠看见了,不觉就是一怔。
而祁佑年发现纪晓棠停住了,不免有些不解:“晓棠,怎么不说了,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些事。”虽然身边多了一个煊儿。但是看着纪晓棠,听着纪晓棠用柔和的声音说着她和煊儿生活中的琐事。祁佑年就有了一种时间倒流,又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分开,那些美好的岁月。
纪晓棠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颗心却是酸酸~软软的。
不管别人说祁佑年有了多么巨大的改变,但是,阿佑还是过去的那个阿佑。
“就说我们了,不过是些居家的琐事,你不烦吗?”纪晓棠笑着问。
“怎么会烦。”祁佑年现在已经抱着煊儿,与纪晓棠在凉亭中对坐。“不论你讲多久,都不会烦。我很爱听。”
“那以后再讲给你听吧。”纪晓棠却笑道,“我更想知道,你在北边的事情。”
书信写的再多,也不如听祁佑年亲口叙述。况且,因为北边的战事紧张,祁佑年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好好地给她写过一回信了。
“如果你愿意听,我就说,可以说很久,只要你不烦。”祁佑年目光幽深,直看进纪晓棠的眼底。
“当然不会烦,煊儿应该也很爱听。”纪晓棠笑着道。
煊儿现在最爱的一项运动,就是听故事,秦震和纪晓棠编出来的故事,还有纪二老爷那些古董和字画相关的历史和传说。
不过,还没有人给他讲过战场上的故事。
纪晓棠已经可以预见到,煊儿一定会非常爱听这样的故事,也没有人会比祁佑年讲的更加精彩。
“好。”祁佑年郑重点头,“只要你们爱听,我可以一直讲……”讲一辈子,不用做别的事,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显然这里并不是能让他们长篇大论讲故事的所在。
“阿佑,你怎么会在这里?”纪晓棠问祁佑年。
“哦……”祁佑年略顿了顿,“太后召我进宫商量事情,就在这里小坐片刻……”
“哦。”纪晓棠看着祁佑年,并没有深问。
祁佑年在她面前从来不会撒谎,她能看的出来,祁佑年并没有把真话说出来。
不用祁佑年坦白,她也猜出了大概。
她和祁佑年在御花园中相遇,绝非偶然。
“陛下要见煊儿。”纪晓棠缓缓起身,“阿佑,你有空了,就到王府来。我、煊儿、荧儿,还有王爷,都很盼着你能来。”
祁佑年舍不得,却也不得不起身,手中依旧抱着煊儿。
“晓棠,你什么时候回馨华堂?”祁佑年不说往安王府去的事,却问纪晓棠什么时候回馨华堂。
纪晓棠就明白,祁佑年不想去安王府,却想在馨华堂跟自己见面。
“暂时还说不好,得了空闲才能回去。”
“好。”祁佑年只说了一个好。
只要他用心,纪晓棠什么时候回娘家,他都可以立刻知道,赶去相会。其实,若不是纪晓棠这些天一反常态,一次都没有去过馨华堂,他也早就跟纪晓棠见了面,不必等到今天,还得韩太后……
祁佑年打住了自己的思绪,纪晓棠已经向他伸出了手。
并不是为了握他的手,而是为了要回煊儿。
“我反正没事,就送你们过去吧。”祁佑年就道,将煊儿抱的更紧了一些,似乎是生怕纪晓棠会过来硬抢似的。
难道煊儿不在他怀中,他就不能陪着纪晓棠往乾清宫中走了吗?
纪晓棠并没有拒绝祁佑年。
两人出了凉亭,杨翩翩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就钻了出来。她也没说话,就朝纪晓棠和祁佑年行礼,然后就在前面带路。
祁佑年和纪晓棠都不着急,两人慢慢地走着,一面说着话。
话题就转到了纪三老爷的头上。
“你见过我那几个小堂弟了?”纪晓棠问祁佑年。
祁佑年点头,说纪三老爷的几个儿女都很可爱。
“小叔是真洒脱的人。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祁佑年不仅和纪三老爷十分亲厚,还对纪三老爷有着很高的评价。
“阿佑也算是小叔的知己。并没有多少人真能够体会小叔的不凡。”
说着话,就已经到了乾清宫门口。
祁佑年终于将煊儿放了下来,他并没有打算陪纪晓棠进乾清宫。
“晓棠,我的国公府很快就会整理好了,到时候,我想、我希望……”祁佑年看着纪晓棠,目光中有千言万语,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
又或者,他也知道他的那些话如何的惊世骇俗,他自己可以不管不顾,但是却不希望纪晓棠为难。
“我和王爷会带着煊儿和荧儿去做客。”纪晓棠笑着道。
“好。”祁佑年答应了一声,略有些急促地转过身,一路走了。
纪晓棠站在那里,目送祁佑年。
煊儿拉着纪晓棠的手,也在看祁佑年。
“阿佑舅舅走啦!”
“是啊。”纪晓棠低下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煊儿,“煊儿,咱们要去见皇伯伯了。煊儿是要人抱着,还是自己走。”
“煊儿要自己走!”煊儿丝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好,一会累了,就跟娘说。”
“嗯。”
纪晓棠就牵着煊儿的手,在小中官的带领下,进了乾清宫。
迈步进了乾清宫的大殿,隆庆帝已经在上面的龙椅上坐了,见了她和煊儿来,隆庆帝略微向前探身,脸上全是笑意。
纪晓棠就带了煊儿给隆庆帝行礼。
如今煊儿已经能够有模有样给隆庆帝行礼了,还会奶声奶气地喊:“煊儿给皇伯伯请安。”(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通透
煊儿这副乖巧的小模样,任是谁看见了都会喜欢,何况是本来就十分中意他的隆庆帝。
隆庆帝眉开眼笑,忙说让煊儿起来,因为高兴的缘故,瘦削苍白的脸上就增添了一些血色。
“来皇伯伯身边坐。”隆庆帝一面招呼煊儿,一面让纪晓棠也起身,“煊儿还小,以后你教他,见我不必行什么君臣之礼。小孩子骨头还没长成,若是伤了可怎么是好。”
纪晓棠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隆庆帝因为心疼煊儿的缘故,有些担心太过了。小孩子不过行个礼,好好地,又怎么会伤到骨肉。但是有人这么着紧煊儿,作为母亲的纪晓棠心中还是非常熨帖,对隆庆帝的好感又增添了一成。
在隆庆帝这里,纪晓棠比较放松,任由着隆庆帝贴身的小中官走过来,领着煊儿上前,将煊儿抱着坐在了隆庆帝的跟前。
纪晓棠跟上去,挨着煊儿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了。
煊儿的椅子显然是隆庆帝特意为他安排的,椅背和扶手都加了锦垫,可以让煊儿坐的很舒服,很稳当。
坐在隆庆帝的跟前,煊儿踢了踢肥肥的两条小~腿,然后就板板正正地坐了,不用隆庆帝开口问他,他就先跟隆庆帝聊上了。
“皇伯伯的身子可好?……又咳嗽了没?天凉了,皇伯伯要保重。”虽不算流利,但是奶声奶气的,让人听着格外的暖心。
隆庆帝显然是被暖到了。
“乖煊儿。知道惦记着皇伯伯。皇伯伯的身子好多了,皇伯伯听你的话,会好好保重的。见到煊儿。皇伯伯的病啊,就好多了。”
煊儿就嘻嘻地笑。
“晓棠,这些可是你和四弟教煊儿的?”隆庆帝问纪晓棠。
即便是纪晓棠和秦震特意教的,煊儿这样的年纪现在能不用人引导就说出这些话来,也是令人惊讶的聪慧讨喜。
“回禀陛下,并没有特意教他。我们平时说话,也不大背着他。很多他就记住了。来之前,他父王是有嘱咐他,具体说了什么。我却是不知道。”纪晓棠笑着回答。
“好煊儿,皇伯伯没有白疼你一场。”隆庆帝笑眯眯地,然后又向纪晓棠问起秦震。
纪晓棠就趁机说了秦震被韩太后派了差事。
隆庆帝点点头,若有所悟。却并没有说什么。
“是我想要见见煊儿……”隆庆帝这样说着话。就冲旁边服侍的人挥了挥手。
众人就都退了下去,连最贴身服侍的小中官也退到了大殿的门口,面朝外地站着。
“你进宫来,可预见了肃王和煜儿?”隆庆帝突然问了一句。
纪晓棠不知道隆庆帝为什么会这样问,就如实回答,她并没有预见秦霖和秦煜。
“怎么肃王爷和小世子也进宫来了?”如果是真的,她还真不知道。
隆庆帝颔首。
“三弟带着煜儿来见我,我让人传话身子不好。没有见他们。”隆庆帝告诉纪晓棠,“他们在乾清宫外等了半晌。才走的。所以我问你,是否遇见了他们。”
“哦。”纪晓棠面上虽没什么,暗地里却心思数转。这样的事,隆庆帝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是为了表示对安王府,对她和煊儿特别对待吗?
纪晓棠并不这么认为,隆庆帝虽然性子软弱,是个傀儡皇帝,但是人品着实不错,不会这样特意向她卖好。
那么隆庆帝想要表达什么呢?
“我并非不喜欢煜儿,也不是对三弟有偏见。”隆庆帝却继续慢慢地说了下去,“我这样做,刻意对他们父子冷淡,其实还是为了他们好。”
“陛下的意思……”纪晓棠隐隐地感觉到,隆庆帝即将要说的话一定非常重要。
“三弟的心思,我并非不知,也并没有因此怪他。都是先帝的儿子,他若没什么雄心壮志,反倒不像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了。可是他并不适合……”
“我刻意冷落他,就是知道他不合适。”隆庆帝看着纪晓棠,“你们才是最合适的人。”
“陛下……”纪晓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我一直病着,并不管朝中的事,但是三弟一家,还有你们,我却是时时关注着的。三弟天之骄子,却抑郁多年,他外表虽然平和,心里却埋藏了甚深的郁气。卧薪尝胆之时还好,若是一朝得志,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说别的,你看煜儿。煜儿非常好,非常优秀,但他却不是个快乐的孩子。”
“晓棠,你和四弟不一样。煊儿不仅聪慧,而且还是个快乐幸福的孩子。”隆庆帝看着纪晓棠,又看了看煊儿,有些话,他是不必明白说出来的。
看到煊儿,就能更好地了解秦震和纪晓棠的为人。煊儿出生之后所出的境遇并不比当年的煜儿好,但是纪晓棠和秦震不仅将煊儿保护的很好,还没有让煊儿过早地沾染那黑暗的一面。
煊儿的幸福和快乐,足以证明,秦震和纪晓棠的能力更强,格局更大,也拥有更加仁慈和宽广的心。
“前些天,我召了你小叔进宫来说话,我还让他把他那几个孩子都带来给我看了。”隆庆帝突然转换了话题,他的语调十分轻快,显然,那天召见纪三老爷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愉快的经历。
“你小叔都跟我说了,出海贸易,最初还是你的主意,四弟也非常支持。我听说,咱们京城街上的异族人多了起来,长相颇我奇异。四弟还将你小叔的两个舅兄安排去了通文馆是不是?我见了你小叔的几个孩子,虽然和咱们大秦的孩子长的不一样。但都非常可爱。”
纪三老爷的几个孩子在京城世家大族中很受欢迎,大家都像看西洋景似地,想要近距离地看看那几个孩子。又因为纪家的看重。以及秦震和纪晓棠的庇护,没人敢瞧不起他们,将他们当做玩意儿,相反,大家都将他们当做了上宾。
若不是纪三老爷有孝在身,只怕请帖都接不过来呢。
也就是隆庆帝下旨,纪三老爷才肯带几个孩子进宫来吧。纪三老爷肯这样做。可不是因为隆庆帝的身份。纪三老爷跟隆庆帝相识不久,但却很投缘。
“如果可能,我真想跟你小叔一起出海去见识见识。”隆庆帝叹道。随即又说了一句话,“三弟比起你和四弟来,就有些古板,眼界不够远。心思不够活。”
“又或者。是他的运气不够好,起码不如四弟!”隆庆帝明显地叹了一口气,又问纪晓棠,“运气好,也是一种能力,晓棠,你认为呢?”
纪晓棠曾经认为自己已经对隆庆帝了解的够多了,但是隆庆帝今天的这一番话。却让她大吃一惊,对隆庆帝刮目相看。
“陛下竟然如此透彻。我从前竟没看出来!”
隆庆帝就笑了。
纪晓棠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但是答案已经非常清晰。
“一个久病的人,每天也没事情做,就是想的多。想的多,也就想透了。”
“陛下太过自谦。”纪晓棠衷心地道。
能够将所有的事情都想的这样透彻,可仅仅是多想想就能做到的。这说明了,隆庆帝首先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难得这样聪明的人,他还很明白,能够客观地看待身边的人和事。
隆庆帝是个有慧根的人。
而且,他还用了心。
一个软弱的男人,一个傀儡皇帝,在韩太后的压制下,他没有权力处置朝政,但是却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操足了心。
不管是出于怎样复杂的原因,他不敢反抗韩太后,但是对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依旧有着深深的责任感。他自己这一代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将希望全部寄予到下一代的身上。
选择合适的继承人人选,那么也就是最好地保证了大秦的将来。
隆庆帝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软弱,他其实是个挺有主意的男人。
“这么多年来,或许就今天我的话最多。”隆庆帝顿了顿,就笑着道。
或许正是因为说了这么多话的缘故,隆庆帝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语速也更加的缓慢,似乎是每说出一句话,就要耗费掉他大量的生命力一般。
“陛下若是累了,就好好歇一歇。我和王爷改天再带煊儿进宫来看陛下。”纪晓棠小心地说道。
“不能等了。”隆庆帝轻轻地摆手,如果能等,他就会等秦震跟纪晓棠一同前来了。“我要说的话,今天都说了。虽然四弟没来,但是我知道,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你是四弟的好帮手,四弟能够娶到你,是四弟的福气。”
“说到底,我们兄弟三个,四弟才是最为上天所宠爱的那一个啊……”
隆庆帝的笑容,在纪晓棠看来,竟有些凄凉。
“请陛下保重龙体。陛下的才智心胸,才是大秦江山和百姓的福气。”纪晓棠毕竟不好当面说让隆庆帝将韩太后赶下台,只能这样委婉地劝他。
隆庆帝自然听明白了,他笑着对纪晓棠摇了摇头。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是非常清楚的。
“我的心早就死了。如果真让我来处理朝政,绝不是大秦江山和百姓的福气。”
“陛下千万不要这么说。”隆庆帝的话,还真有些吓到了纪晓棠。
“晓棠,你不会懂。罢了,那些陈年往事,再提起来也是无益,又让你们平添心事,就更是罪过了。”隆庆帝显然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的目光转向煊儿,慢慢地抬起手,落在煊儿的发顶上轻轻地摩挲着。
“煊儿是有聪慧的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非常喜欢他。晓棠,若是有一天……”
说到这里,隆庆帝抬起手来,朝他身后的横匾指了指。
“那里就是了。晓棠,你和四弟要好好照料、教导煊儿。”
“请陛下放心。”纪晓棠立刻应了,她和秦震当然会好好教导和照顾煊儿,不过隆庆帝方才那一指,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说清楚。
纪晓棠正待要问也问隆庆帝,就听得外面一片混乱。
隆庆帝久病身子虚,最不耐烦吵闹,就皱了眉头向外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一个傀儡皇帝,那也依旧是九五之尊,谁敢在乾清宫大殿前吵闹,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门口守着的小中官忙就跑进大殿来,给隆庆帝行礼:“回禀陛下,是皇后娘娘来了。”
守卫宫门的人听了隆庆帝的吩咐,不肯放韩皇后~进来,可韩皇后却偏要进来,这是她手下的人跟守乾清宫的人发生了冲突。
隆庆帝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眉宇间是沉重的疲惫之色。
“罢了,让她进来吧。她也是久病的人,难得有这样的精神。”隆庆帝说话,后面这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向纪晓棠说的。
隆庆帝可以这样说韩皇后,纪晓棠却不好答话。
一会的工夫,韩皇后就扶着两个小宫女的肩膀走了进来。
韩皇后依旧如同一副衣裳架子一般,走路也是轻飘飘的,她一进入大殿,眼睛就四下里踅摸,然后就落在了煊儿的身上。
纪晓棠觉得,韩皇后看到煊儿的时候,眼睛似乎比方才都亮了。
“果然……”韩皇后虚弱的声音说道,径直就往煊儿身边走。
纪晓棠早就站起身来,若有意若无意地拦在煊儿和韩皇后之间。她给韩皇后见礼请安。
“你不在坤宁宫好生将养,兴师动众的来这里做什么?”隆庆帝问韩皇后,不赞同的语气表达的很明显。
“煊儿来了,你见煊儿,为什么不准我见。”韩皇后就像没看到纪晓棠似的,她跟隆庆帝说话,也没看着隆庆帝,而是越过纪晓棠,直看着煊儿。
煊儿不认生,胆子也不小,却不知道什么缘故,有些怕韩皇后。他坐在椅子上,就伸出一只小手来,紧紧地抓~住了纪晓棠的衣襟。
纪晓棠回身就将煊儿抱了起来。
“陛下,我不耽搁陛下和皇后娘娘说话,这就告辞了。”
“你可以走,将煊儿留下。”
完本倒计时……(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帝后
韩皇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出这句话的。
果然她是冲着煊儿来的,而且似乎已经毫无顾忌,想要强抢煊儿了。纪晓棠将煊儿抱的更紧了一些,一边朝韩皇后看了过去。
韩皇后身边除了两个贴身服侍的小宫女,另外还带了四个粗~壮的嬷嬷,看容貌就知道应该不是善茬。韩皇后这是有备而来。
纪晓棠看了看自己身边,就只有程嬷嬷和奶娘两个人,她们还得护着煊儿不被抢,不被伤到。
不过,纪晓棠却并没有过度紧张。
她对自己有自信,而且,这是在乾清宫,还有隆庆帝和隆庆帝的手下在。
纪晓棠相信,隆庆帝不会让韩皇后胡作非为。韩皇后虽然总是歇斯底里的,但却一直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事实也正如纪晓棠所预料的那样,四个老嬷嬷正要听韩皇后的,上前来抢煊儿,隆庆帝已经发了火。
“谁敢在朕面前放肆,不要命了吗,也不要你们家人的命了吗。”隆庆帝应该是怒极,喊出这两句话,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哪一个敢乱动,立刻拖下去砍了!”
即便是咳嗽声中,这最后一句话说的颇有些微弱,但却威力不减。
韩皇后不过是仓促之间凑了这几个人手,隆庆帝一发火,她们就都害怕了,站在那里踌躇不前。
“来人,将她们都给我拿下去。”隆庆帝又吩咐道。
外面就有侍卫进来,将几个老嬷嬷带了下去。
隆庆帝虽然是个傀儡。但在韩皇后的面前,还是颇有帝王的威严。说起来,韩太后霸着朝政。且主掌后宫这么些年,韩皇后作为她的侄女,却一直都没有弄过劝。
她们是嫡亲的姑侄,但是性子却很不一样。
隆庆帝现在杀伐果决,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将事情给处置了。看着带来的人被侍卫拖走,韩皇后先是不知所措。继而就落下泪来。
韩皇后这样一哭,似乎就浇灭了隆庆帝大半的怒火。
隆庆帝一时没有再说话,韩皇后却似乎是满腹的委屈。哭着对隆庆帝喊:“怎么许你见煊儿,就不许我和煊儿亲近。你怕什么,怕我会害了煊儿不成?我的心,你难道不知道!”
隆庆帝眉宇之间满是痛苦和不耐。
“你这是闹什么?你也不照镜子看一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了。哪里还有一点皇后的端庄,母仪天下,就是你这样的吗?”
“我就愿意闹吗?我愿意成现在这样吗?陛下说说,我怎么就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隆庆帝和韩皇后这样子是要吵架了。
现场看一对夫妻吵架本就是极为尴尬的事情,当这对夫妻一个是帝王,一个是皇后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尴尬了。
煊儿早就瞪圆了眼睛,小家伙一开始有些别韩皇后给吓到了。毕竟他没有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女人,然后到了现在。他变得不那么害怕,却更加好奇了。
煊儿没看见过人吵架。
别说是服侍的他的人不会在他面前争吵,就是秦震和纪晓棠两个也非常注意,而且,他们夫妻几乎从来没有红过脸,哪里会给煊儿机会看到争吵的样子。
纪晓棠则是很不自在,隆庆帝和韩皇后吵架,看样子还要翻旧账,她和煊儿真的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
“晓棠,”还是隆庆帝比较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暂时先放下了韩皇后,转过头来温和地跟纪晓棠说道,“你带着煊儿先走吧。”
“是。”纪晓棠巴不得这一声,赶忙应了一声是,然后给隆庆帝行礼,抱着煊儿往大殿外走。
走出大殿,她的耳边还回响着听到韩皇后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陛下,你就这么恨我,是因为我没能给你子嗣吗?陛下,别人不知,你自己知道,那怪我吗?!”
纪晓棠没有回头去看韩皇后,但是她却能感觉的到,韩皇后的这句话,是包含~着血泪的。
纪晓棠从乾清宫出来,也不去慈宁宫,就径直出了禁宫。
到了禁宫外,就看见秦震正骑着马匆匆而来。
原来秦震被韩太后打发去办差,虽然纪晓棠向她保证没事,他心里也明白,今时今日,不论是煊儿还是纪晓棠,都是非常安全的。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加快将差事办好,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接纪晓棠。
夫妻相见,都没什么话,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就决定马上回安王府。
秦震就将煊儿接过去抱了。
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没发生什么事,纪晓棠和煊儿母子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安王府,两人往煕春堂上房坐了,纪晓棠就在程嬷嬷等人的服侍下,脱了大衣裳,换上居家舒适的宽松袍子,按品大妆的头面也都摘了,只将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起,插上一只镶珠点翠的步摇,就往炕上来坐。
秦震正坐在炕上,带着煊儿玩,一面还在问煊儿进宫的事。
煊儿奶声奶气地,正告诉秦震,在宫里头遇见阿佑舅舅了。
秦震抬起头来,看着纪晓棠笑。
“……从太后宫里头出来往乾清宫去,太后安排翩翩给我带路,在御花园里见到了阿佑。”纪晓棠就将见到祁佑年的事情跟秦震说了。
煊儿也在旁边跟着说:“阿佑舅舅。”
秦震低下头,笑眯眯地看着儿子。
“煊儿很喜欢阿佑舅舅啊。”
“嗯,喜欢。”煊儿握着自己的两只小脚丫,笑嘻嘻地点头。
“是谁安排的?”秦震抬起头,问纪晓棠。
“还用问吗。”纪晓棠淡淡地。
秦震就点了点头。
“你该哄一哄煊儿。今天在陛下那,煊儿怕是被吓到了。”纪晓棠有说道。
“怎么了?”秦震就有些紧张,虽然纪晓棠和煊儿看起来都不像是受了伤害或者惊吓的样子。
纪晓棠就说了韩皇后突然往乾清宫去。特意带了人要抢煊儿的事。
“被陛下给拦住了,可她的样子,很有些吓人。”
秦震忙就将煊儿抱进怀里,小心地上下打量儿子,又摩挲儿子的发顶。
“……吓人!”煊儿就点着小脑袋,脸色很严肃,学的是纪晓棠的样子。
“那煊儿被吓到了吗?”秦震忙问。
煊儿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吓到了,……不怕……”
“这是先被吓着了,然后又不害怕了?”秦震试图解读儿子话中的含义。
“嗯。”煊儿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她吓人,不凶。有皇伯伯,还有娘~亲。”
秦震这次没有听懂煊儿的意思,就抬起眼来向纪晓棠求助。
“煊儿是不是说。皇后虽然样子吓人。其实她并不是个凶恶的人,不是坏人?”纪晓棠低下头问煊儿。
“嗯,嗯。”
“而且还有皇伯伯和我在,会保护煊儿的,是吗?”
“嗯,是哒。”煊儿点着小脑袋瓜,笑眯眯的。
“今天陛下跟我说了很多话……”纪晓棠说到这里,就顿住了。低头看着煊儿,“煊儿累不累。要不要去睡觉觉?”
“不累,跟爹爹、娘~亲玩。”煊儿笑眯眯地大声道。
纪晓棠就有些无语,今天煊儿的精神真的是很好,往宫里去了一趟,直到现在,还一点儿都不困的样子。
但是接下来她要跟秦震说的话却是事关重大,并不想让懵懵懂懂的煊儿听见。
“爹爹和娘~亲有事,让奶娘和嬷嬷陪着煊儿好不好?”纪晓棠跟煊儿商量。
煊儿是个很知道商量的孩子,他坐在那里想了想,就点了头。
“好,那爹爹……娘~亲,要接煊儿回来。”
“当然,我们也愿意陪着煊儿呢。”纪晓棠笑道,一面就叫了奶娘和程嬷嬷上前,又嘱咐来了几句,才让两人将煊儿抱了下去。
“晓棠,陛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秦震见煊儿被抱走了,这才向纪晓棠追问。
纪晓棠就将隆庆帝跟她说的话,向秦震复述了一遍。
秦震的脸色渐渐地端肃了起来。
他当然听懂了隆庆帝话中的含义。
隆庆帝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早就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不像韩太后希望的那样,他并不想在煜儿和煊儿之间选择一个作为太子,承继大位。
那样一来,他是可以后继有人了,韩太后也可以继续把持朝政,但是对于大秦的江山社稷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隆庆帝希望在自己的两个兄弟中间,选择一个来继承皇位。
不论是秦霖还是秦震都是宏才大略,且正在青壮年,在朝堂上也颇有根基。大秦的江山社稷此刻正需要这样强有力的主宰,而不是推个小孩子坐上皇位,继续听任韩太后的摆布。
而在秦霖和秦震之间,隆庆帝选择了秦震。
隆庆帝今天就是在告诉纪晓棠这件事,并且还跟她解释了这样选择的原因。他这样的选择,并不是因为跟秦震亲,跟秦霖疏远,而是真心地认为秦震更适合那个位置,秦震坐了那个位置,对大秦的江山和天下的百姓都是最好的。
当然,隆庆帝也说了,他之所以选择秦震,还有纪晓棠和煊儿的缘故。他确实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陛下是个明白人,而且……”别看隆庆帝这么些年都浑浑噩噩的,在这件大事上面却是用了心的。
听着纪晓棠将话都说完了,秦震半晌无语,似乎很受震动。
“王爷……”纪晓棠小心地打量着秦震,轻声地唤了一声。
秦震这才回过神来。
“皇兄他少年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秦震颇有些感慨地告诉纪晓棠,那个时候的隆庆帝也是才华横溢,意气风发的。
隆庆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颓废的呢?
即便是在皇贵妃薨了之后,隆庆帝也没有颓废到现在这个程度。要说完全的颓废,那应该是在他登基为帝之后了?
“身体本来也好好的,并没有什么病症。”秦震仔细地回忆,隆庆帝的身体变得糟糕,还是皇贵妃薨了之后的事。
那之后,隆庆帝淋了一场雨就病倒了。虽然经过太医的及时调理,隆庆帝痊愈了,却似乎从那之后就留下了病根。
先帝大行之后,隆庆帝登基,病痛就一直没断,身体也越来越糟糕。
“太后未尝就不希望陛下的身体糟糕些,但是她应该也没想到,陛下的身体会慢慢地糟糕到这个程度。”
这其中就涉及到母子争权的事情了。
“太后把持朝政,陛下一直听之任之,从未与太后争过权。”
秦震一边回忆,一边说起之前的隆庆帝是什么样子的,纪晓棠就听出些眉目来了。
“……陛下心肠软,性子柔和,但决不至于如现在一般软弱和颓废,陛下是登基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么,是什么让隆庆帝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变化。
“在陛下登基前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让陛下变得如此。”纪晓棠的结论越发清晰起来,她又跟秦震说起来隆庆帝和韩皇后之间的争吵,“皇后的意思,似乎是她没有子嗣这件事,不能怨她,要怨隆庆帝……”
可宫里现成有一位小公主,隆庆帝应该是能够让女人产下子嗣的。
“王爷,难道真的是……”纪晓棠看着秦震。
秦震沉重地点头。
“陛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那我就明白了。”
这件事实在过于沉重,夫妻两个都是半晌无语。最后,还是纪晓棠先打破了沉默。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王爷,陛下虽然考虑的周详,只让我带煊儿进宫,但未必就不会走漏风声,而且……”
隆庆帝已经活不多久了,隆庆帝大行的日子,就是这京城腥风血雨的开始。
他们要极早准备应对。
秦震自然明白,当即就和纪晓棠去了书房,并将心腹都召集了过来。
掌灯时分,秦震和纪晓棠依旧在书房与王府的心腹手下商议事情。
宫中却传来了消息。
皇后薨了。
韩皇后病体支离,若非有宫中的好医好药支撑着,只怕早就下世了,对于她的死,人们接受的很快。
纪晓棠却微微怔忡。她今天才见过韩皇后。
隆庆帝与韩皇后是少年的夫妻,韩皇后比隆庆帝年长两岁,如今韩皇后走在了隆庆帝的前头。(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罗网
这一夜,纪晓棠几乎都没有睡,秦震也陪着她。纪晓棠就向秦震问起韩皇后的事情。韩皇后是在隆庆帝潜邸的时候,就嫁给了隆庆帝的。两人是亲上加亲,自幼就由先帝和韩太后定下的亲事。
作为韩皇后嫡亲的侄女,韩皇后从幼时就开始频繁出入宫廷,所以秦震对她也算是熟悉。
“……是当年京中的第一美女和才女。晓棠,你只看到她现在,是想不出当年她的模样的。”秦震颇有些感慨。
韩皇后也是他的表姐,比他大了十余岁的年纪,在他小时候,韩皇后也会去见贵太妃,待他也很亲切。
“陛下和皇后也算是青梅竹马,谁能想到,最后却成为一对怨偶。”纪晓棠叹气。
隆庆帝和韩皇后是怎样成为一对怨偶的,似乎并不是两人一直没有子嗣的缘故。
“是因为皇贵妃?”纪晓棠问秦震。
秦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隆庆帝其实是个心肠很软,也很重感情的男人。他和韩皇后自幼一起长大,对这个表姐总会有一些感情。哪怕不是爱情,亲情总是有一些的。
可是以纪晓棠看来,隆庆帝对韩皇后,似乎连亲情也没有。
“难道,还是因为太后的缘故……”纪晓棠竟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而且她隐隐地觉得,她可能是触到了事情的真~相。
“很可能。”秦震点头,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和衣在炕上。互相依偎着说话,天还没亮,两人就都起了身。
厨房里提前准备了早膳。纪纪晓棠却没什么胃口。
不过秦震还是坚持传了早膳。
“我也没什么胃口,但是现在不用些,只怕这一天熬不过来。”今天往宫里头去给韩皇后守灵,礼节繁重,即便是宫中准备饭食,那饭食也不是什么好用的。
秦震很有经验,让纪晓棠无论如何都要吃一些。最好还能多吃一点儿。
纪晓棠知道秦震说的有道理,也就听从了。
两人用过了早膳,服侍的人就准备了素服送上来。
纪晓棠先就向程嬷嬷问起煊儿。知道煊儿还在睡着。纪晓棠和秦震都不打算带煊儿进宫,煊儿还小,这样的场合不去也没人会挑礼,只要他们随便寻个借口。也就是了。
纪晓棠和秦震换了素服。留下奶娘一众人等留在王府照看煊儿和秦荧,纪晓棠身边只带了程嬷嬷和绣儿,就和秦震一起上了马车,往禁宫中来。
两人到了禁宫外,东顺门前已经排满了素服来行礼的文武官员和各府命妇们。
见到安王府的马车来了,众人纷纷让开,纪晓棠在东顺门前下了马车,就迎面就正碰上郑桂。
秦霖和郑桂比他们早到了片刻。瞧见了他们的马车,就没进宫。在门前略等了他们一会。
四个人相互见礼。
秦霖和郑桂脸上也有些憔悴之色,看来两人也一样没有好睡。
略做寒暄,四人就结伴进了东顺门,众官员和命妇们紧随其后,也都进了宫,到韩皇后的灵前行礼。
韩太后和隆庆帝都在。
韩太后坐在那里,一只手拿着帕子不住地抹泪。隆庆帝在韩太后的旁边坐着,整个人木木的,面色死灰,一双眼睛呆呆的毫无神采。
隆庆帝并没有落泪,甚至表情也不见有多伤心,但是纪晓棠却觉得,对于韩皇后的死,隆庆帝比韩太后还要伤心。
隆庆帝是真的伤心。
以隆庆帝的身体状况,竟然一直坚持到众人行完了繁琐的礼节,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行过了礼,秦震、秦霖、纪晓棠和郑桂就站起身,走到韩太后和隆庆帝的跟前,给两人道恼。
韩太后让几个人起身,一面就发出一声长叹来。
还没等韩太后说什么话,旁边的隆庆帝突然笑了。
这笑声在大殿上非常突兀,众人都不由得呆愣住了。
韩太后的嘴角抽了抽,扭头去看隆庆帝,心里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将隆庆帝这笑声遮掩过去。可又不等她说什么,隆庆帝就笑着开了口。
“死的好!”隆庆帝大笑着说话,眼角却湿~润了。
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韩太后的脸色也完全变了。
“陛下……”韩太后沉声唤道,看向隆庆帝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严厉。
隆庆帝说了一个死的好,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未完全站起来,却是两腿一软,眼前发黑,就向前栽倒。
秦震和秦霖几乎同时上前,扶住了隆庆帝,旁边的小中官也忙上前来搀扶。
韩天厚铁青着脸,也站了起来。
隆庆帝被众人扶住了,却又咳嗽了起来,伴随着呕的一声。
隆庆帝吐了。
最靠近隆庆帝的几个人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隆庆帝吐在地上。
那是一小摊殷~红的液体,众人抬头,就见隆庆帝的嘴边也是猩红一片。
隆庆帝又吐了血。
也不知道是谁就尖叫了一声。
“陛下……”众人胡乱地喊着,其中秦震和秦霖的声音最高,两个人连声地喊着宣太医。
“都退下!”韩太后的声音超过了众人所有的声音。
随后,就有禁宫侍卫和中官们一拥而上,他们扶住了隆庆帝,隔开了众人的视线,秦震和秦霖也被韩太后的人推了开去。
韩太后的脸色铁青,目光狠戾,但是说起话来却依旧十分镇定。
“陛下和皇后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伤心极了,一时心火上涌,太医早就给陛下看过。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很无妨的,只要陛下好好歇息,尽早忘却哀思……”
韩太后这样解释了几句,就吩咐人将隆庆帝送回寝宫歇息。
秦震和秦霖不约而同地上前,要护送隆庆帝回寝宫,却还是被韩太后给拦了下来。
“震儿、霖儿,陛下那里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如今我年老,陛下也哀思过度,你们皇嫂的丧事。只能仰仗你们两个了。”
韩太后宣旨,让秦震和秦霖负责韩皇后丧事的所有事宜。
“不要去打搅你们皇兄,一切都由你们做主。实在不好决定的事,就来问我。”
韩太后下旨将隆庆帝送回寝宫。且在寝宫外布置了严密的守卫。不仅任何人不得入内,就是隆庆帝身边服侍的人也不能外出。
之后,韩太后又在大殿坐了一会,就往后面去了。
郑桂就给纪晓棠使了一个眼色,纪晓棠会意,就和郑桂一起往后面来。
韩太后似乎是累了,正躺在贵妃榻上,身上还盖了厚厚的毛毯。如今的天气还不算冷。因此宫里头的地龙都没有烧起来。
韩太后确实是上了年纪,怕冷了。
见郑桂和纪晓棠来了。韩太后也没有起身。
纪晓棠和郑桂上前给韩太后行礼请安。韩太后就让两人在她榻前坐了。
“煜儿着了凉……”郑桂先就说道。
不等郑桂说完,韩太后就打断了她的话。
“无妨,等皇后发丧的时候,带他来行个礼就是了。”韩太后显得十分宽容。
“多谢太后娘娘体谅。”郑桂笑了笑,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温度,眼神中更带了疑惑。显然,她并不领韩太后的情,而且还怀疑韩太后这是要耍什么诡计。
“煊儿……”纪晓棠干脆也趁机说道。
依旧不等她说完,韩太后就发了话:“煊儿年纪太小了,你回去带着他在家里磕头吧,心意到了就好。”
“是。”纪晓棠当然痛快地应了。
煊儿是比秦煜小了好几岁,但是在郑桂看来,这分明还是韩太后偏袒、护着煊儿,她虽脸上含笑,但是看向纪晓棠的目光就有些复杂。
纪晓棠也不想跟郑桂解释什么。
好在郑桂还知道轻重,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就当着韩太后的面对纪晓棠表现出什么来。
“皇后娘娘正在壮年,怎么就突然……”郑桂小心翼翼地问道,一面打量韩太后的神色,一面偷偷觑着纪晓棠。
纪晓棠昨天进宫,还在乾清宫中遇见了韩皇后,以及韩皇后与隆庆帝争吵,这些事情应该是瞒不过肃王府的。
提到韩皇后,韩太后似乎又伤心起来。
“……她病了这么些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今年以来,病症越发的严重了。她又爱操心,不知道保养。可怜的孩子,本想着熬过今年冬天去就无妨了……”
韩太后很是伤怀韩皇后的死,但是却也早有了思想准备,正如她告诉郑桂的那样,韩皇后的死,并不突然,是大家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实际上,韩皇后能够活到现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奇迹。
郑桂自然知道这些,方才那样问也是故意的,是想要试探些什么。
韩太后显然也猜到了郑桂的用意,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将郑桂的问话给对付了过去。
“……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陛下,一夜没有合眼,就守在皇后的灵前,所以刚才虚脱了。也是心痛皇后,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惜了。最后,依旧是我这老人家操心……”
郑桂和纪晓棠从韩太后身边离开,郑桂转身就去找了秦霖。
走到无人处,郑桂低声告诉秦霖。
“太后要对煜儿下手!”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秦霖目光幽深,语气冷淡而坚定,显然是已经做了某种决定。
在韩皇后灵前守了一天,纪晓棠回到安王府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还有两天。
因为被安排料理韩皇后的丧事,秦震还没有从宫里回来。
纪晓棠洗漱、换了衣裳,奶娘就将煊儿抱了过来,秦荧也跟在煊儿的身后,一边走还一边逗着煊儿笑。
这几天,秦震和纪晓棠要去宫里,干脆就放了秦荧的假。
两个孩子进屋,一个喊娘~亲,一个喊母妃。
纪晓棠就觉得一身的疲乏都消解了许多。
将煊儿接到怀中抱着,纪晓棠就问他今天都吃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又玩了些什么。
煊儿就奶声奶气地回答了。
今天他玩的挺高兴,因为秦荧一直陪着他。
“也罢,荧儿的功课就暂时先放一放。”纪晓棠这么说着话,就吩咐身边服侍的人,也为秦荧准备素服,“荧儿明天跟我一起进宫,到皇后的灵前磕几个头吧。”
秦荧自然痛快地答应了。
秦荧也还是个孩子,纪晓棠打算明天带她进宫,将礼节尽到了,以后就不用跟她再进宫去立规矩了。
纪晓棠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厨房就摆上晚膳来。
用过了晚膳,又喝了一杯热茶,秦震才从外面回来。
秦震和秦霖被韩太后安排来料理韩皇后的丧事,并非是留两人在皇宫中,过了晌午,她就将两兄弟打发出城去了皇陵。
韩皇后的陵墓是早就准备了的,但要正式安葬韩皇后,却还需要做很多的准备。韩太后又特意吩咐了秦震和秦霖,额外给他们安排了不少事。
“用过饭了没有?”纪晓棠就问秦震。
秦震就点了点头。
去皇陵办差,虽然辛苦了一些,但规矩也没有皇宫里那么多,很多事秦震可以自己说了算,但是在皇陵那边,自然也没有多么精巧的饭食。
纪晓棠忙就给秦震传膳。
等秦震用了膳,两人才在炕上坐下来。
秦震就问纪晓棠宫里的情形怎么样。
纪晓棠将自己的所闻所见都告诉给秦震知道。
宫里头已经完全由韩太后的人掌握,尤其是隆庆帝的乾清宫,外面的人不能进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韩太后这是将乾清宫完全封锁了起来。
“陛下他……”
“陛下他……只在旦夕之间了。”秦震沉声说道。隆庆帝吐了那口血之后,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不仅口不能言,眼睛也直了。
秦震经见过不少事,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韩太后才会封锁了乾清宫,才会将他和秦霖都远远地打发去了皇陵。
“那么肃王也知道?!”
纪晓棠这几乎并不是问题。当时秦霖和秦震站的位置接近,秦震能看到的,秦霖也能看到。秦震能想到的,秦霖也能想到。
两人正在说话,就有中官来传韩太后的旨意,要秦震立刻出城。(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图穷匕见
原本韩太后的旨意让秦霖和秦震去修缮韩皇后的陵墓,并处置一些相关事宜,虽然不许两人再入宫,却并没有严令不许两人晚上回城歇歇,看望看望妻儿。
现在,韩太后又追了一道旨意,让秦震立刻赶往皇陵,日夜赶工来修缮韩皇后的陵墓。
先是将乾清宫封锁起来,然后用借口让秦霖和秦震出宫,去了皇陵,如今,又让秦震必须昼夜不停地修缮韩皇后的陵墓,而且没有韩太后的旨意不能回城。
任是谁都能看的出来。
韩太后要修缮韩皇后的陵墓是假,要将秦震困在皇陵是真。
而韩太后这样一步步紧逼,只代表了一件事:隆庆帝的情况一定是进一步恶化了,否则韩太后不会派人来颁这道旨意。
秦震自然不想走。
他和纪晓棠交换了一个眼色,纪晓棠微微颔首。两人都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疾驰宫中,无论如何要见到隆庆帝。
这次来安王府宣纸的中官并不是纪晓棠和秦震所熟悉的,然而这还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随同这个中官一同前来的,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不过,就是这些禁军,估量着王府现有的力量,应该差不多可以应付了。
只是,还没等秦震说话,外面就有小厮飞快地跑了进来。
“启禀王爷、王妃,不好了……”小厮一脸惶急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秦震皱眉。连忙问道。
纪晓棠慢慢看向门外,心中就隐隐有了某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厮还没将话说全,就听得外面靴子声响。片刻的工夫,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阿佑!”纪晓棠和秦震齐声惊道。
来人正是祁佑年。
祁佑年穿了全副的铠甲,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进屋。
祁佑年并不是一个人来了,这会工夫,秦震和纪晓棠已经听到外面非常整齐的脚步声,至少有一队人马已经长~驱~直~入安王府。就守在了院子里。
这还是院子里的情形,谁知道府们外又是怎样呢!
那传旨的中官看见了祁佑年,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神色。他小跑着到了祁佑年的跟前。向祁佑年行礼。
“镇国公可来了,小的给您请安。”在祁佑年的跟前,这中官竟全然没有传旨太监的矜持,对祁佑年巴结极了。
祁佑年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屋。
“请王爷这就启程吧。”祁佑年走到秦震跟前。冷声说道。
“阿佑……”
祁佑年微微侧转了身子,冲着禁宫的方向抱拳:“夜深了,外面难免有些宵小滋事。奉太后旨意,护送王爷出京前往皇陵。王爷若有所吩咐,我带了有皇城军在外面。”
祁佑年这是奉了韩太后的旨意来的,是担心秦震不肯遵从韩太后的旨意离开,要强行让秦震离开京城。
说什么皇城军在外面听候秦震的吩咐,不过是在委婉地向秦震表明。这里不仅有皇宫禁军,他还带了皇城军来。秦震若试图反抗。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凭着王府现在的力量,要对付一队的禁军或许还可以,但若再加上皇城军的兵马……,如今的皇城军已经和以前的皇城军不可同日而语了。
祁佑年带回来的那一千精兵,大部分都充入了皇城军中。
安王府要对抗禁军和祁佑年麾下的皇城军,毕竟是血流成河不说,结果也非常的不乐观。
而且,祁佑年麾下还不仅仅有皇城军的兵马,谁知道城外的那五营兵马此刻到了哪里!
秦震笑了起来。
“阿佑……”纪晓棠上前走了一步,微微皱眉。
祁佑年的目光落在纪晓棠的脸上,神色顿时柔和了不少。
“……是奉太后的旨意行~事。肃王已经先王爷一步出城了。”
祁佑年这是在告诉秦震和纪晓棠,韩太后的旨意,并非只针对秦震一个人,而肃王秦霖已经屈服了。
秦震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秦震暗暗叹气,转过头来,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既然是太后的旨意,王爷就暂且去辛苦几天。我这里王爷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荧儿和煊儿的。”纪晓棠对秦震说道。
秦震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祁佑年。
“王爷尽管放心,晓棠这里,自然有我。”祁佑年立刻就说道。
秦震笑。
“有阿佑这句话,我放心的很。”秦震说的是真心话。
他这一离开京城,不知道京城里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等他再次回转的时候,如果他还能够活着回转,这京城中只怕已经是另有一番天地了。
可是只要祁佑年在,纪晓棠就不会有危险。
对于这一点,秦震是非常笃定的。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心情如何,就只有秦震自己知道了。
秦震有许多的话要跟纪晓棠说,然而祁佑年却并不容他这个工夫。
“我要见一见煊儿。”秦震对祁佑年说道。
祁佑年略微迟疑,才点了头。
煊儿在炕上睡的正香,秦震并没有惊醒煊儿,只是在煊儿的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就转身离开了。他转身的动作有些急,随即就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上,就在祁佑年的护送下出了王府。
秦震走了,来传旨的中官和禁军就撤走了,院子里的皇城军也跟着祁佑年一同离去。
但是纪晓棠很快就知道,安王府门外还有皇城军在巡逻。
皇城军夜间巡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一次派出这些兵马,就在安王府门前徘徊,却还是第一次。
纪晓棠知道。皇城军这是将她的安王府给围了起来。
知道了所有这一切,纪晓棠反而淡定了起来。此刻,她就是安王府的主心骨。安王府上下人等看纪晓棠如此,果然心中都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个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安王府静悄悄的,与往日无异。
转天,纪晓棠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带了秦荧入宫。
韩太后并没有出现在灵堂上。
纪晓棠看到了郑桂。
郑桂虽然涂了脂粉,却难掩眼下的一抹青黑。她主动上前来给纪晓棠说话,告诉纪晓棠。昨天夜里秦霖接到韩太后的旨意,连夜出城去了皇陵。
“……回来的本就晚,一身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吃上一口热饭。就被一道旨意给叫走了。……不仅禁军去了,还有镇国公的皇城军,真是好威风……”郑桂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奚落,然而却依旧遮掩不住她真正的情绪。
郑桂很不安,很焦躁,似乎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我们王爷也是一样。”纪晓棠告诉郑桂。
郑桂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了有些夸张的惊讶表情。
“原来太后平时那样心疼你,心疼安王爷。全都是作假的!”郑桂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轻轻地哼了一声。
郑桂左右瞧了瞧。
宫中服侍的人都被她们支了开去,这屋子里服侍的。都是两人最心腹的人。
“……心惊肉跳,总感觉要出事。晓棠,你害怕不害怕?”
纪晓棠点头。
“这些天,他们兄弟是不会回来了。晓棠,不如你带了煊儿和荧儿,就来肃王府,跟我和煜儿做个伴儿。咱们两府的人集合在一处,真的有什么事,也好应对是不是?”郑桂认真地看着纪晓棠,压低了声音说道。
“晓棠,并不是我不去安王府。肃王府地势比安王府要好一些,易守难攻。”郑桂的样子,对纪晓棠可以说是肝胆相照了。
纪晓棠轻叹。
“桂姐姐认为,我们还有行动的自由吗?”
郑桂看了一眼纪晓棠:“皇城军……镇国公……”
纪晓棠明白郑桂指的是什么。
“镇国公是太后册封的镇国公,也只忠于太后一个人,桂姐姐还没看明白吗?”
郑桂看着纪晓棠,目光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晓棠,你若信我,今天夜里三更,就带了煊儿和荧儿到王府的后门,我自有办法。晓棠,你是最明白的人。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有可能渡过难关,活过这一劫。”
纪晓棠垂下眼睑,半晌无言。
这一天,纪晓棠告了病,带着荧儿提前回了安王府。其实就是她不高病也没什么,韩太后根本就不见人影,命妇中只有她和郑桂的品级最贵,她要走,根本就没人管。
郑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是夜,纪晓棠在煕春堂上房和衣而卧。
她没有让荧儿、煊儿和七斤各自回房去睡,而是将三个孩子都留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此刻,三个孩子都睡的很香,纪晓棠却睁着眼睛,一丝睡意也无。
“王妃娘娘,起风了。”程嬷嬷进来,轻声对纪晓棠禀报道。
“几更天了?”纪晓棠问。
“马上就是三更。”
纪晓棠就从炕上坐起了身子。
“去传宋侧妃来。”纪晓棠吩咐道。
很快,宋新月就被人领了来。宋新月一身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脸上竟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纪晓棠就知道,宋新月也有了准备。
“王妃娘娘……”宋新月给纪晓棠行礼。
纪晓棠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宋新月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也知道个大概,我就不多说了。我交代给你一个差事,你无论如何都要办好。”
“请王妃吩咐。”
“我将荧儿和七斤交给你,你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们。”
“王妃?”宋新月惊讶地抬头。
“怎么?”纪晓棠微微挑眉。
“遵命。”宋新月立刻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只要新月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伤了两个小郡主一分一毫。”
“好。”纪晓棠满意地点头,随即就叫醒了秦荧。
其实她不用叫。秦荧已经醒了。和煊儿、七斤两个小娃不同,秦荧已经意识到家中就要发生大事。纪晓棠和人说话,她就醒了。
现在,纪晓棠要让宋新月带她和七斤走。
秦荧不愿意。
“母妃,我陪着母妃。”
秦荧是真心的,舍不得纪晓棠,作为家中的长女。想要跟纪晓棠一同分担。
纪晓棠心中熨帖,轻轻地拍了拍秦荧的肩膀。
“荧儿听话,你跟着宋侧妃。替母妃照顾好七斤。”
“母妃,我会照顾七斤,我还会照顾煊儿。母妃,不如。不如我们就去外祖家里吧。”秦荧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思考。给纪晓棠出主意。
她现在提到的外祖家,当然不是馨华堂,而是威武侯府。
威武侯府现在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纪晓棠笑了。
“荧儿放心,母妃和煊儿不会有事。只是……母妃担心照顾不过来你们三个,你是大姐,就替母妃分忧,照顾七斤好不好?”
纪晓棠这样说,秦荧想了想。就点了头。
“母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七斤妹妹。”秦荧向纪晓棠保证。
“母妃相信你。”纪晓棠就让人拿了秦荧和七斤的衣裳来。
宋新月亲手抱了七斤。又和秦荧一起给纪晓棠行礼,就要退出去。
七斤睡的很熟,到了宋新月的怀里也没有醒。
“母妃什么时候来接我和七斤?”临出门前,秦荧依依不舍地问纪晓棠。
纪晓棠想了想:“明天午时之前。”
不论即将发生什么事情,明天午时之间都会尘埃落定。那个时候,她若是活着,自然会亲自来接秦荧和七斤。
如果她活不到那个时候,午时之前,他们一家子依旧会碰面。
妥当地打发走了秦荧一行人,纪晓棠就吩咐程嬷嬷:“嬷嬷,帮我换衣服吧。”
等纪晓棠换妥了衣裳,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纪晓棠也不去理会,只去炕上抱了煊儿。
煊儿半睡半醒,眼睛也不愿意睁开,被纪晓棠抱进怀里,小家伙闻到母亲熟悉的气息,就撒娇地小声哼了两声,将头往纪晓棠的怀里拱了拱,又睡了。
纪晓棠心中软软的,就低下头来,在煊儿的头顶亲了一口。
突然,就听得咣当一声,随即就有冷风灌了进来。
原来是一扇窗户被风吹开了。
深秋季节,这夜间的风,已经颇有些寒意。
纪晓棠将煊儿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程嬷嬷则立刻出去关窗户。只是还没等程嬷嬷走到门口,那扇窗户就自己关上了。
窗户关上的同时,院子里突然亮了。
“镇国公求见王妃娘娘。”一个粗豪的声音在院子里喊道,随即就有脚步声到了台阶下。
“嬷嬷……”纪晓棠向程嬷嬷示意。
程嬷嬷就走到门前,将门略开了一些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又将门关了,回转来跟纪晓棠禀报:“……是镇国公。”
纪晓棠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平复下来,这才点了点头:“请问镇国公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
程嬷嬷就将话传了出去。
这次开口回答的并不是方才那个粗豪的声音,而是祁佑年本人。
“奉太后的旨意,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进宫说话。”
“可有太后的手谕?”纪晓棠又问。
台阶下,祁佑年从袖子里取出手谕来,亲自走上台阶到了屋门口。
程嬷嬷打开门,将手谕接了过来,又转身回到屋内,将手谕给了纪晓棠。
纪晓棠低头观看,果然是韩太后亲笔所书,上面不仅用了韩太后的凤印,还用了玉玺。
“哎……”纪晓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韩太后这个时候打发祁佑年来召她和煊儿进宫,只有一种解释。
隆庆帝驾崩了。
可宫里的钟并没有响。
韩太后这是打算秘不发丧,借机清除异己,铺平她继续专权的路。
“太后娘娘正在宫中等候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立刻起驾。”祁佑年站在门口,又说了一句。
纪晓棠没有吭声。
“晓棠,我能进来说话吗?”祁佑年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也不再像刚才公事公办一般的那么冰冷。
“请镇国公进来说话吧。”纪晓棠吩咐程嬷嬷。
程嬷嬷打开门,将祁佑年迎了进来。
祁佑年一身戎装,甲胄鲜明。看见纪晓棠一身素服,穿戴的整整齐齐,祁佑年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晓棠……”祁佑年走到纪晓棠身边,刻意又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他看到煊儿还在纪晓棠的怀中睡着,显然不想惊了煊儿。
“阿佑,我和煊儿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伤害王府的其他人。”纪晓棠看着祁佑年。
“好。”纪晓棠立刻点头,几乎根本就没用思考。“晓棠,你开口,我有什么不能应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枉造杀孽的那种人。”
纪晓棠这才站起身来。
祁佑年本能地伸出手臂,似乎要扶纪晓棠。可是他的手并没有碰到纪晓棠,就停住了。祁佑年微微垂下眼睑,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这是让纪晓棠先行的意思。
纪晓棠微微点头,缓步地走到门口。
院子里已经被灯笼火把照的有如白昼一般,纪晓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王府的侍卫与祁佑年的皇城军剑正在对峙,剑拔弩张。
…………下一章大结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章 大结局(上)
“王妃……”见纪晓棠从屋中~出来,王府的侍卫中就有人喊了一声,“属下们誓死保护王妃娘娘和小世子!”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起来。
纪晓棠看的很明白,双方对峙,侍卫这边正处于劣势。如果不是她身后立刻走出了祁佑年,如果不是皇城军明显的克制,流血冲突几乎一触即发。
祁佑年站在纪晓棠的身后,并没有言语。
纪晓棠只能说话:“我带煊儿奉太后的旨意入宫。镇国公是来接我们母子的。你们退下吧。”
纪晓棠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既让人敬畏又让人平静的力量。
王府的侍卫们都犹豫了,情况明显不对,可是他们的王妃却这样镇定,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王爷不在,你们不肯听我的吩咐了?”纪晓棠的声音略低沉了一些。
“属下们不敢。”王府的侍卫们互相看了看,终于在首领的带领下,后退了两步。
祁佑年就向皇城军们挥了挥手。
皇城军也后退了两步。
“你们守在王府,等我和世子回来。”纪晓棠点了点头,又吩咐了一句,这才抱着煊儿走下了台阶。
祁佑年亦步亦趋。
到了二门,外面早就备下了马车,祁佑年上前来要扶纪晓棠上车。
纪晓棠看了一眼祁佑年,并没有拒绝。等她上了车。祁佑年立刻跟着上了马,皇城军也跟着他们从王府退了出来,前后簇拥着祁佑年和纪晓棠的马车。径直奔禁宫而来。
深夜寂静,纪晓棠轻轻地将车帘掀开一角。不出所料,路上虽然不见行人,但是道路两旁每隔十余步,却都有皇城军在守卫。
纪晓棠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车帘。
看来,祁佑年已经带着皇城军将整个京城都控制住了。
不知道此刻秦震在城外的情形如何?还有皇宫中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该知道的。她差不多都已经预料到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多想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一会进了宫,她将会知道全部的真~相。
煊儿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其实在纪晓棠从煕春堂上房出来。吩咐王府侍卫的时候,小家伙就已经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
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惊奇了。小家伙甚至以为是自己做梦了。
“娘~亲……”如今坐在马车里。小家伙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软软地叫着娘~亲。
还是将煊儿给惊动了。
纪晓棠心疼煊儿,忙又将他身上的毯子又裹了裹。
“乖煊儿,冷不冷。”
煊儿身上裹着毯子,又窝在纪晓棠的怀里,只觉得暖融融的,哪里会觉得冷呢。
“娘~亲冷不冷?”煊儿问纪晓棠。
小家伙如今越来越聪明懂事,很知道关心自己的娘了。
“娘~亲也不冷。”纪晓棠笑着答道。她早有准备,身上添了衣裳。“离天亮好早的很。煊儿再睡一会吧。”
“嗯……”煊儿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小脑袋瓜,“煊儿不睡,煊儿陪着娘~亲。”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宫里。”
“去看皇伯伯吗?”煊儿立刻就问。
纪晓棠顿了顿,这才点头。“是的,我们是去看皇伯伯。”
“爹爹呢?”煊儿就找秦震。
“你爹爹往城外去了,皇伯母过世,你爹爹要替皇伯母修缮陵墓。”纪晓棠很耐心地跟煊儿解释。
有些复杂的话,煊儿未必能够完全听懂,但是纪晓棠一直坚持都说给煊儿听。这也是煊儿会比同龄的小孩子更聪明懂事的原因之一。
“想爹爹了。”煊儿抿着小~嘴巴,嘟囔了一句。
“爹爹肯定也想煊儿,他办完了差事,就回来陪着煊儿了。”纪晓棠笑着说道。
“嗯。”煊儿嗯了一声,就将头靠进了纪晓棠的怀里。
“娘~亲,刚才煊儿好像看到……看到阿佑舅舅了。”
“没错,是阿佑舅舅护送咱们进宫。”
“阿佑舅舅带了好多人,要跟唐唐打起来……”因为将脸靠进了纪晓棠的怀里,煊儿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就有些闷闷的。
纪晓棠的心中一动。
煊儿口中所说的唐唐,是王府的左长史,被秦震留下来护卫王府,保护纪晓棠和煊儿。
煊儿看到的,比她预想的要多。
“不会,阿佑舅舅不会伤害咱们,也不会伤害咱们的人。”纪晓棠轻声地告诉煊儿。
“那……”煊儿突然抬起头,一张小~脸罩上了喜悦的色彩,一双大眼睛也亮晶晶地,“那是……阿佑舅舅和唐唐,大家……摆家家酒?!”
过家家,摆家家酒,这还是长生跟着小厮们学的游戏,他觉得好玩,来王府的时候,就教给了煊儿,还和荧儿、煊儿一起玩过。
他们甚至还带了七斤一起玩。
纪晓棠失笑,却对煊儿点了点头:“煊儿说的没错。”
“嗷!”煊儿高兴的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声音也响亮了许多。
纪晓棠忙就做了嘘的姿势:“这是秘密,煊儿知道就行了,不能告诉人,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嗯,嗯。”煊儿连连点头,还将一张小包子脸也板了起来,“煊儿知道,煊儿不说,不让人知道。”
“对,煊儿乖。”纪晓棠说着话,轻轻地抚摸着煊儿的后背。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他们母子是否能够活过今晚。她要她的煊儿尽可能快乐,尽可能地远离这些血腥和阴暗。
虽然血腥和阴暗确实存在,且近在咫尺。但是作为一个母亲,纪晓棠就是煊儿头顶的那把伞,为他遮风挡雨,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如果他们能活下来,那么将来有一天,她会告诉煊儿今夜的真~相,但却不是现在。
煊儿还太小。现在知道这些对他并没有好处。
而且,以煊儿的聪明,只怕已经感觉到了些什么。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就停住了。
纪晓棠并没有往外看,就听见祁佑年在和人说话。那显然是禁宫的守卫,他们已经到了禁宫门口。
“……不是属下信不过国公爷,是上峰有严令。属下不得不奉命行~事。”
纪晓棠心中又是微微一动。
祁佑年这是遇到的阻挡。虽然这人跟祁佑年说话极为客气,但显然的,他不是祁佑年的人。
祁佑年的人控制了京城,但是这禁宫之中,却另有人主宰。
这人说的上峰,会是封常硕吗?封常硕的禁军控制着禁宫,封常硕的背后就是韩太后了。
“稍等,我要问过王妃。”祁佑年对那人说了这句话。就从马上下来,走到了纪晓棠的车前。
“王妃娘娘。宫门守卫要看过王妃娘娘和小世子,才肯放行。”祁佑年在车外对纪晓棠说道。
“好。”纪晓棠就说了一个好字。
当前,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祁佑年不用别人,亲自上前,轻轻地掀开了车帘。
就有全身披挂的兵士上前来,手中举着火把朝车中张望。
那火把不过在纪晓棠面前晃了一下,祁佑年立刻就放下了车帘。
“人你们也看过了……”
“国公爷,属下多有冒犯,还请国公爷海涵。等事情过了,属下亲自往国公爷府上负荆请罪。”那人在车外说道。
看的是她,却要祁佑年海涵。
能够有资格到镇国公府负荆请罪的,显然也不是一般的军士!
纪晓棠琢磨着这个守卫的身份,方才那人在她车前一闪,似乎就认清了她和煊儿,而她却没有完全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这个时候,马车又重新启动了。
显然这宫~内的路也是由马车来代步了。
纪晓棠微微皱了皱眉头,方才那片刻的工夫,她也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虽然看的并不清楚,但是现在仔细的回想。
那张脸,似乎有些面熟,声音应该也是她听过的,但显然并不是她常遇到的人,所以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这会工夫,马车又停了下来。
“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下车。”祁佑年在车前说道,然后才掀起车帘。
他们已经到了慈宁宫外。
纪晓棠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朝着怀里的煊儿笑了笑,这才迈步从车里出来。
祁佑年早就伸出手,扶住了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颔首,下了马车。
煊儿在纪晓棠怀中就朝祁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阿佑舅舅。”奶声奶气的声音,充满着欢喜和亲切。
就是铁石心肠听见了,也不能不为所动。
祁佑年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短促地应了一声。
“晓棠,小心脚下。”祁佑年依旧伸着手臂,虚扶住纪晓棠。
阿佑舅舅的反应有些冷淡,但是煊儿却并没有不开心。他知道,阿佑舅舅这是在跟他们玩过家家的,玩过家家,就要像真的一样,那才好玩不是吗。
煊儿又趴会回纪晓棠的怀里,将两只小拳头放在嘴边,嘻嘻地轻笑了两声,眉眼弯弯的样子,简直看的人心中发软。
纪晓棠被祁佑年引着走进慈宁宫。因为煊儿的笑,纪晓棠略微低头,在煊儿的发顶亲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就在慈宁宫的宫门一扫而过。
这一瞥之间看到的东西,让纪晓棠的心狂跳了两下。
守卫慈宁宫的是禁军,但这些禁军却与纪晓棠平时见到的有些不同。
不容纪晓棠再仔细地想下去,祁佑年已经带着她走近了大殿。
慈宁宫~内外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大殿的台阶上下更是站了许多的守卫,每一个都是甲胄鲜明。刀剑在手。
这个时候,纪晓棠已经看明白了。
这些禁军打扮的人,很多并不是禁军。但是,他们显然也不是祁佑年的人。
正在疑惑之间,已经有人笑着从里面迎了出来。
“晓棠妹妹,你终于来了。”
来人赫然是郑桂。
看到郑桂的那一瞬间,纪晓棠什么都明白了。她也终于想起了宫门前那个守卫的身份。那并不是禁军的任何一位将领。而是肃王府的侍卫统领之一。
纪晓棠曾经去过肃王府,与这位侍卫统领有过一面之缘。多亏是她的记性好,否则今天这种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出那人的身份的。
看来,这禁宫已经不在韩太后的掌握之中了。
祁佑年面上一直忠心于韩太后,其实却暗中倒向了肃王府!
“桂姐姐……”看着笑容满面的郑桂,纪晓棠的心中五味杂陈。
郑桂在慈宁宫。那么秦霖也一定在。
“快请晓棠妹妹和镇国公进来说话。”果然。下一刻,秦霖的声音就从大殿里传了出来。
“晓棠妹妹,快请吧。”郑桂笑眯眯地走过来,就看见了纪晓棠怀中的煊儿。煊儿大睁着两只眼睛,似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夜间到宫里头来。
这天深夜的禁宫,与煊儿记忆中的仿佛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所在,
“呦,煊儿醒着了!”郑桂的目光落在煊儿的身上。笑着说道。
“煊儿,叫人啊。”纪晓棠笑了笑。一面跟着郑桂往大殿里走,一面柔声地提醒煊儿。
“伯娘……”煊儿就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哎。”郑桂笑着答应了一声,目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祁佑年本来走在纪晓棠的身后,这个时候就上前了一步,与纪晓棠并肩而行。
郑桂的呵呵地笑了两声。
“今天夜里不安全,若非镇国公,我们还真担心晓棠妹妹和煊儿。”
“这是我份内的事,答应了王爷与王妃,自会照顾晓棠母子平安。”祁佑年向郑桂拱手说道,态度不卑不亢。
郑桂的眼睛就飞快地眨了两下,随即忙笑着点头。“镇国公是守信的人,王爷也是一言九鼎。”
祁佑年点头,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话里有话,看来祁佑年不仅倒向了秦霖一边,还跟秦霖做了某种交易。
纪晓棠飞快地看了祁佑年一眼,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不能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不过,就算是不问,一会她总有机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殿上,秦霖负手而立。
听到动静,秦霖转过身来。他身体移动,纪晓棠这才看见韩太后。
韩太后就坐在大殿正中的椅子上,身边并没有其他服侍的人,只有一个杨翩翩。
韩太后紧抿着嘴唇,脸色很不好看,不过腰板却板的直溜溜的。虽然禁宫已经落入了秦霖的手里,她的身边只剩下一个杨翩翩。
大殿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纷乱,且刚刚粗略地收拾过,地上还隐约可见斑斑的血迹。
秦霖见到祁佑年,面上就露出笑容来。
“阿佑……”不喊镇国公,而是喊阿佑,而且语气很是亲切。
“王爷。”祁佑年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秦霖行礼。
秦霖则是伸出手来,立刻就扶住了祁佑年。
两人四目相对,竟然是十分默契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已经是这样莫逆的关系了!
亲眼看着这一幕,比纪晓棠更加吃惊的是韩太后。
“你……你们……”韩太后惊愕地看着秦霖和祁佑年,显然这一幕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且让她非常难以接受。
方才她还是挺直腰板,虽处境狼狈,却气势不减,甚至听到镇国公来了,她还生出了无限的希望,但是祁佑年和秦霖的相处竟是这样一番情景,这几乎让韩太后瞬间从九天云上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虽是如此。她还不敢完全相信,或者是身临绝境,心中到底存着侥幸。
“阿佑……阿佑。你……你为何与这乱臣贼子……”韩太后颤抖着手,随即就朝祁佑年喊了起来,“阿佑,还不快为哀家拿下肃王这反贼。”
“只要你替哀家拿下秦霖这反贼,不仅哀家答应你的那些条件,你要什么,哀家就给你什么!”
大殿上静悄悄的。祁佑年仿佛没有听见韩太后的话,而秦霖和郑桂也是一派休闲。
等韩太后喊完了,因为用力过猛正在大口喘气的时候。秦霖轻轻地笑了。
“阿佑,太后让你替她拿下反贼。”
“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反贼。”祁佑年淡淡地。他站在纪晓棠的身边,甚至还有闲心伸出手来逗弄煊儿。
“阿佑!”韩太后似乎遭了五雷轰顶一般,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祁佑年。“祁佑年。你,你竟然勾结了秦霖这乱臣贼子,你们威武侯府世代忠良,你难道要做威武侯府的罪人,做你祁家第一个乱臣贼子。”
“请太后慎言。”祁佑年沉下脸来,无论如何威武候祁家的声明是不容许任何人诋毁的,哪怕这个人是韩太后也不行。“威武侯府世代忠良,我是祁家的子孙。自然永远忠于我主。若真有犯上作乱的贼子,不需我主下令。也定会立刻将他缉拿。”
“既然这样,你还不将秦霖这反贼拿下。他带兵闯进内宫,劫持了哀家,妄图篡夺帝位,他还不是反贼,谁是反贼!”
这个时候,韩太后还在试图争取祁佑年。
秦霖和郑桂都笑眯眯地看着,并不说话。祁佑年轻轻地撇了撇嘴。
“太后,臣终于的是皇帝陛下。谁是反贼,只有陛下说了算。”祁佑年冷冷地说道。
秦霖和郑桂就都点头。
“陛下、陛下……”韩太后死死地盯着祁佑年,“陛下已经驾崩了,就是秦霖这反贼进宫逼死了陛下。阿佑,你难道忘记了,你也哀家是怎样商定的。”
秦霖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
“太后娘娘,从始至终,我都说的非常清楚。”祁佑年的语气清冷,一字一句仿佛钢针一般都插~进了韩太后的心中。“我忠于陛下,也只忠于陛下。”
祁佑年说到这里,就看了一眼纪晓棠。他的目光黑沉沉地,似乎有千言万语,而纪晓棠立刻就懂了。
韩太后确实与祁佑年有过协议,而祁佑年也点了头。
这也是为什么韩太后会这样依仗祁佑年,而且这样自信的缘故。然而,祁佑年在与韩太后协定之初,心里就存了别的打算。
他根本就没打算遵守和韩太后的所谓约定。
今天这一幕绝非偶然,应该是祁佑年精心策划的结果。
真正与祁佑年有协定的,不是韩太后,而是肃王秦霖。
“所以、所以……”韩太后看着祁佑年,“你、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的?”
祁佑年就笑了。
“太后娘娘这话很不好听,怎么能说是骗!这不过是学着太后娘娘当初对付我祖母那般,一报还一报而已!”
韩太后的脸色顿时就白了。她指着祁佑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当初她下手暗害太长公主的事情,祁佑年竟然都知道了?!
“是。”祁佑年干脆地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太后,你当初用卑鄙的手段害死太长公主,难道就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又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韩太后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说话的竟然是纪晓棠。
“你……”韩太后似乎只会说这一个字了。
“正是我。”纪晓棠点头。
“你们……”韩太后的目光从纪晓棠的身上又转到祁佑年的身上,她有些不明白,却隐约又有些明白,“你们是怎么……”
“太后问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吗?”纪晓棠慢悠悠地开口,“这难道还不简单,自然是太长公主给我们留了话!”
“什么?”韩太后竟怒了,“她、她背信弃义。竟然还是告诉了你们……”
纪晓棠打断了韩太后的话,却不是冲着韩太后,而是转身冲着祁佑年:“阿佑。你听到了,这是板上钉钉,再没一丝一毫的差错了。”
韩太后的话,等于是承认她害了太长公主。
“原来,原来……”韩太后也明白了过来,“原来你是在诈我!”
纪晓棠没说话,态度却摆明了。正是如此。可你能将我怎么样呢?!
“太后,你大可不必觉得冤枉。太长公主并没有背信弃义,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给我们留下任何的线索。不过,她倒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保护我和阿佑。我们当时就认定了你,因为雁过留声。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我祖母并没有背信弃义。背信弃义的是你。我祖母尸骨未寒,你就失口否认答应给我和晓棠赐婚的事情,尽管那是我祖母用生命换来的!”祁佑年沉声说道。
即便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即便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的他,但是说到这件事,那种痛楚却丝毫不减。
韩太后沉默着看了祁佑年和纪晓棠一会,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嘶哑难听,样子竟有些疯狂。
大家都皱着眉看着韩太后。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韩太后笑了一会才停下来,“祁佑年。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冲冠一怒为红颜,说什么是为了太长公主,一切的一切,其实还是为了纪晓棠!”
祁佑年没说话,似乎是懒得回应韩太后的问题,又或者是,韩太后多少触及到了问题的关键。
韩太后就咬了咬牙。
“太长公主的事,哀家也很后悔。不过,她是自愿的。你们不要不信,这件事上哀家可以对天发誓。秦敏她确实是自愿的。”
祁佑年和纪晓棠交换了一个眼色。
秦敏自愿去死,这个可能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的。
就算秦敏是自愿服下毒药的,但追根究底,还是韩太后逼~迫的缘故。
两个人这样的态度,在韩太后看来却是一种鼓励。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哀家想,就是太长公主九泉之下,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们都好好的。”韩太后的语气几乎有些急切,“哀家可以做出补偿。”
“哀家可以给你们赐婚!哀家还可以立刻立煊儿做太子,继承陛下的大位。阿佑你就是摄政王!对于威武侯府,哀家还有另外的封赏,只要你们能提出来的,哀家没有不能答应的!”
韩太后真是豁出去了!
纪晓棠和祁佑年成亲,完成了两人的夙愿。
煊儿继承皇位,哪个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君临天下!
祁佑年做摄政王,这样不仅保证了之后一家人的安全,而且,祁佑年手中的权势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韩太后相信,这样的条件,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不动容。
“太后真是慷慨。”祁佑年笑,不过笑容却是冷的,“不过,太后所说,除了晓棠和煊儿,其他的,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而这些,并不需要韩太后,他也能够获得。
韩太后先是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转向纪晓棠:“晓棠,你是最聪明的孩子。我不会伤害煊儿,可换了秦霖,煊儿却难得活命,就算是阿佑护着他也无济于事,到最后,你和阿佑也没有好下场。兔死狗烹,你们该知道这个道理。祁佑年功高震主!”
纪晓棠似乎没听见韩太后的话似的,只朝祁佑年看了一眼,随即轻轻地后退了一步。祁佑年也后退了一步,始终和纪晓棠并肩而立。
此刻,秦霖却哈哈大笑起来。
“贱妇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挑拨离间!”
韩太后立刻就明白了。
“祁佑年,你、你与这贼子做了交易。他答应将晓棠给你,是不是?”
“阿佑与晓棠本就是一对,是你这老妖婆为了玩弄权术,硬生生将两人拆散。要说贼子,这里确实有。却并不是我!”秦霖冷然道。
“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祸乱朝政的那个人。正是你!”秦霖指着韩太后。
祁佑年就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韩太后知道,祁佑年这里是没有指望了,她被祁佑年摆了一道,祁佑年不仅要夺回纪晓棠,还要给太长公主报仇。
她只能独自面对秦霖。
秦霖对韩太后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韩太后对秦霖何尝不是一样。
“……当初就不该手软。留下你,终究是个祸害。”韩太后看着秦霖,神态和语气中都是满满的恶意。
“你终于承认了!”秦霖冷笑。“贱妇,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不该手软,你对我们母子何曾手软过。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部仰赖父皇。若不是父皇一直护着我。只怕我早就遭了你的毒手。正如我母妃一样。”
“所以,你是要为那个狐媚子报仇了!”韩太后冷笑。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能善终了,或许是因为宿敌的缘故,韩太后在秦霖的面前态度非常强硬,而且恶毒。落到纪晓棠和祁佑年的手里,或者是落到秦震的手里,她都有机会活命。
但是落到秦霖的手里,她却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还会死的非常惨。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猜到祁佑年倒向了秦霖一方,方才还要那样千方百计地争取祁佑年的缘故。
生~母被韩太后害死。如今还被韩太后骂做狐媚子,秦霖本就一腔的怨气,如何能够忍受。他上前几步,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韩太后的脸上。
韩太后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羞辱,连吓带气地,全身都抖了起来。
秦霖的表情却舒畅极了,看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自然要为母妃报仇,不过我今天最主要跟你算的账,却不是这个!”秦霖说着话,就冲大殿门口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兵士领了几个人进来。
当先的一个,正是秦煜。
秦煜进来,先给秦霖和郑桂见礼。
秦霖只点了点头,郑桂却温和了面色,招手将秦煜叫到跟前,一面轻轻地抚摸着秦煜的后颈,一面低声跟秦煜说了什么。
秦煜笑着也低声说了两句话。
郑桂就说好。
这个时候,秦煜才看到纪晓棠,也看到了祁佑年。
秦煜过来,又给纪晓棠和祁佑年见礼。
“哥哥……”煊儿看着秦煜,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煊儿。”秦煜看到煊儿也很高兴。
郑桂咳嗽了一声。
秦煜立刻就退到了郑桂身侧。
“现在还有正事,等正事完了,你愿意跟弟弟玩多久,都可以。”郑桂笑着说道,这句话一半是对秦煜说的,一半也是说给纪晓棠听的。
“煊儿乖。”纪晓棠亲了亲煊儿发顶,低声嘱咐煊儿不要说话。
跟随秦煜一同从外面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不过弱冠的年纪,长的面生,看穿着打扮却不是护卫或者客卿直流。而且,这个人到了大殿上,眼睛落到韩太后身上的时候,几乎要冒出火来。
“贱妇,你认得他吗?”秦霖问韩太后。
“他是谁?秦霖,你又要耍什么把戏?”韩太后不解,但却隐隐感觉到了威胁。
“岩弟,你告诉这贱妇,你是谁。”秦霖招呼少年到近前来,一面温声地嘱咐道。显然,秦霖和这叫岩的少年之间非常亲近。
“我叫鲁岩,你不认识我,可却认识我父亲。你仔细看看我,他们都说,我和我父亲长的一模一样!”鲁岩走上前来,随即正面韩太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韩太后仔细打量这叫鲁岩的少年,半晌,突然啊地惊叫了一声。
秦霖的脸上是快意的表情。
“你果然认出来了。”
“你这妖妇,还我父亲的命来,还我母亲的命来,你还我一家二百口的性命来!”少年鲁岩大叫着,就扑向了韩太后。
并没有人阻拦少年鲁岩。
倒是一直在韩太后身后没有吭声的杨翩翩试图阻止鲁岩,却被鲁岩一甩胳膊就给甩了出去。这少年身材瘦削。不像是有这样大力气的。
可纪晓棠知道,仇恨是可以让人力大无穷的。
鲁岩扑到的韩太后的身上,立刻开始拳打脚踢起来。一面打,还一边咒骂,还落了泪。
秦霖是满脸快意的表情,还向一边的纪晓棠和祁佑年解释:“岩弟就是鲁阁老的幺儿,当初我无力救援鲁家,多方设法,李代桃僵。也只救出了岩弟一人。这些年,为了不被贱妇察觉,岩弟一直躲着人。今天才能重见天日。”
而鲁岩前来,并不仅仅是讨还鲁阁老一家被害的这笔债的。
“你们可知道,这贱妇为什么那么恨鲁阁老,一心要置鲁阁老于死地?”秦霖这样问。却并不期待有人回答。“你们都知道的是。鲁阁老不许这贱妇专权。可那并不是这贱妇要害死鲁阁老的全部原因。”
“这贱妇要害死鲁阁老,因为鲁阁老手里掌握了她的一个大秘密。”秦霖说到这里,就故意顿了一顿。
鲁岩一番拳打脚底,已经气喘吁吁,而韩太后的动静却越来越小,似乎是出气多,进气少再过一会,就要被这寻仇的少年打死了。
韩太后一定会想过死。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被一个少年打死。而这少年,正是她的冤家对头鲁阁老的儿子。
而鲁阁老一家应该早就被她斩草除根了!
“岩弟……”秦霖招呼鲁岩,“别打死了她,这样打死了她可是便宜了她。”
鲁岩很听秦霖的话,虽然还是气恨难消,却真的就放开了韩太后。
韩太后的样子狼狈极了,衣裳破破烂烂,多处被撕破了,头发也散乱了开头,被鲁岩打的鼻青脸肿,额角也摔破了。
“放……放肆……”韩太后的声音微弱极了。
“岩弟,你来说。”秦霖对鲁岩又说道。
“这妖妇要害死我父亲,因为我父亲知道,是她,就是这妖妇害死了先帝!”
一句话,满堂皆惊。
韩太后的身子更是猛的一阵。
“胡……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秦霖冷笑,“你说的对,我今天来是要跟你算害死我母妃的账。不过你算漏了一样,我今天来,更要跟你清算的,是你害死先帝,害死我父皇的账!”
“……你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最最可恨的是,为了不让父皇起疑心,那碗下了毒的药,是你让长宁端给父皇的是不是?父皇很疼长宁,长宁那个时候还那样笑,父皇当然不会怀疑长宁。父皇喝光了那碗药!”
“之后,凑巧鲁阁老进宫找父皇。父皇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也不知道是你给他下的毒,却将所有的事都跟鲁阁老说了。父皇与鲁阁老感情最好,这些宫~内的琐事,他不能跟朝臣们说,却什么都不瞒鲁阁老。”
“当夜,父皇暴毙,鲁阁老就知道,是你害死的父皇。父皇那时,已经对你起了疑心,却还不敢相信你真的会杀他!父皇将他对你的怀疑也都跟鲁阁老说了。”
“父皇的死状和我母妃那样相似,鲁阁老当然知道是你下的手。”
“你做贼心虚,后来还曾经试探鲁阁老。鲁阁老他慈悲为怀,不想朝廷生乱,没想到一念之仁,就被你得了先手……”
“鲁阁老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为了不使自己沉冤莫白,他留下了证据!”秦霖转向鲁岩,“岩弟,把证据拿出来吧。”
鲁岩闻言,就从胸前贴身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小心地打开来。
里面竟然是一封用血写就的帛书。
“这就是鲁阁老留下的血书,指正你毒害了先帝!”秦霖接过血书来展开,一面指着韩太后大声说道。
“你、你胡说!”韩太后声嘶力竭,嘴唇抖着说道,“我,我为什么要害先帝!”
“因为你等不及要专权!因为先帝越来越不能容忍你!因为先帝要废了你,旧话重提,要改立我为太子!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秦霖说着话,就将血书递到了祁佑年和纪晓棠的面前。
祁佑年略一犹豫,就接了过去,他将血书扫了一眼,就递到了纪晓棠的面前。祁佑年没有将血书交给纪晓棠,只让纪晓棠就着他的手看。
纪晓棠几眼就将血书看完了,确实正如秦霖所说,鲁阁老指证韩太后毒害了先帝。
而韩太后却在听到改立太子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狐媚子的尸首都烂了,他还念念不忘,时时想着要给那狐媚子报仇,只可惜拿不到我的把柄,哈哈!还有你,你不愧是那个狐媚子生下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进谗言。若不是你设计,让他知道我皇儿对那狐媚子……,他又怎么会再提什么改立太子!”
“你承认了!”秦霖握着拳头,咬牙切齿。(未完待续。)
大结局(下)
ps: 这一夜,对纪晓棠来说,显然是非常漫长的。
秦霖与韩太后的一番对峙,掀开了血粼粼的一幕幕往事。
原来,先帝并非是正常死亡,而是被韩太后害死的。而韩太后害死先帝的手段,正和她害死皇贵妃的手段一样。而且,韩太后还利用了长宁,她和先帝最小的,也是那个时候先帝最为宠爱~女儿。
先帝在弥留之际,应该是都明白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愤怒和……痛彻心扉。
而这,应该就是韩太后所想要的。
韩太后是纪晓棠平生所见的,最狠毒的女人。
而死在韩太后这种神秘毒药之下的,显然还不仅仅是先帝和皇贵妃,太长公主秦敏也是这样死的。
先帝的死虽然被外界平静地接受了,但是亲近的人却难免会生出疑心来,比如鲁阁老,比如太长公主。鲁阁老因为知道的更清楚,同时又被韩太后察觉了,所以一家上下都死于非命。
(因字数太多,开头在感言里)
近的人却难免会生出疑心来,比如鲁阁老,比如太长公主。鲁阁老因为知道的更清楚,同时又被韩太后察觉了,所以一家上下都死于非命。
太长公主应该也有疑惑,但是并没有确实的证据,也没有鲁阁老知道的那么多,所以活了下来。太长公主多年隐居敬慈庵不出,应该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后来,为了纪晓棠和祁佑年的亲事。秦敏进了宫,只怕当时还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让韩太后怀疑秦敏知道真~相。韩太后假意答应赐婚并逼死了秦敏。
秦敏之所以自愿就死,并不仅仅是为了纪晓棠和祁佑年的亲事。她应该是为了保护整个威武侯府,同时也是维护大秦江山社稷的稳定。
那个时候,还没有人能够撼动韩太后。如果爆发了冲突,会两败俱伤。大秦内忧外患,可禁不得这个。
太长公主是因为慈爱,是因为大义而死的。
为了保护纪晓棠和祁佑年。她没有向两人透露真~相,但却也留下了线索。她也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她死亡的真~相能够被揭出来。先帝被害的事情也可以昭雪,韩太后得到她应得的下场。
纪晓棠轻轻地摸着腕子上的长生珠,心中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对上韩太后,她根本就用不到这串珠子。这样看来。太长公主在将珠子给她的时候的。只怕就带了深意。
这珠子不仅救了纪晓棠一命,同时也将先帝被害的真~相掀开了一角。而所有事情的发展,所有的矛盾冲突,在今夜都到了最顶点。
韩太后是知道大限到了,所以不再抵赖,而且她应该知道,她已经露出了太多的破绽,继续抵赖已经没有用了。
而秦霖显然并不想就这样私下将韩太后处死。他要将韩太后的所作所为公布于天下。
不说其他的事情,就是害死先帝这一件。就足够韩太后万劫不复的。
显然,也只有这样做,秦霖的心里才能舒服一些。杀死韩太后,对他来说太简单,对韩太后来说就是死的太容易。
“贱妇,你终于也有了今天!就等着被天下千夫所指,永世为罪人不得翻身!”
韩太后冷哼了一声,目光慢慢地又落在了纪晓棠的身上,她还故意盯住了煊儿不放。
纪晓棠当然不会让煊儿去看韩太后。
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这显然并不适用于韩太后。她就算是要死了,也会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再咬别人一口。
显然,她现在对秦霖或者郑桂再说什么,都不会刺痛这两个人。
但是纪晓棠不同。
“晓棠,我要先走一步,只怕等不到你,不过我也不会孤单,震儿和煊儿回来陪我。或许,这个时候震儿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了,呵呵,呵呵。”
韩太后的笑仿佛夜枭。
秦震……秦震现在怎么样了呢。
韩太后显然是想趁着今晚达到她的目的,那么单单调开秦震她就满意了吗?还有秦霖,他显然也是了今天蓄谋已久,他在夺宫的同时,会容许秦震在他的背后对他造成威胁吗?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一个祁佑年。
“阿震他……”纪晓棠看向韩太后。
与此同时,祁佑年飞快地看了纪晓棠一眼,随即就移开了视线。
“我只要煊儿继承皇位。震儿身上也流着我的血脉,我只要将他留在城外不来碍事,可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可是……”韩太后示意纪晓棠对看秦霖。
可是秦霖就不同了,秦霖进宫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揭穿韩太后,他还是为了那个位子。秦霖是不会容下秦震的。
秦霖自然明白韩太后的恶毒心思。
“四弟和我一样,都深受这贱妇的欺压。四弟才学过人,是国之栋梁,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对四弟下手。”
两个人都说不会对秦震下手。
那么祁佑年……
纪晓棠问祁佑年。
在这件事上,她不相信韩太后,同样也不相信秦霖。
见纪晓棠虽然一开始露出关切的神色,可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根本就没有她所期待的那些反应,韩太后很不甘心。
“晓棠,震儿怎样,只怕你已经无力回天。你可要好生看着煊儿,不要让他被谁暗害了去!嘿嘿,肃王妃的手段,晓棠你进京的晚,可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呢!”
“晓棠,”郑桂就朝纪晓棠笑,“这贱妇用心歹毒,晓棠妹妹应该不会被她挑拨,就上了她的当。”
纪晓棠微笑:“当然不会。”
韩太后只是冷笑,森冷的目光中满是嘲讽和恶意。似乎她已经预见到了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有人进来禀报,提醒秦霖时候不早了。
韩太后为了把持朝政。不仅残杀大臣、诛灭异己,而且先后毒害了先帝和隆庆帝,肃王秦霖发觉韩太后的阴谋,进宫救驾,可惜来迟了一步,隆庆帝已经回天乏术。
隆庆帝驾崩之前留下旨意,让肃王秦霖继位。并按国法处置韩太后以及一干同党。
天光就要放亮,也是时候敲起大钟,昭告隆庆帝驾崩的消息。宣召百官进宫。
而一旦百官进了宫,秦霖坐上皇位,一切尘埃落定,接下来才是为隆庆帝发丧以及处置韩太后。
秦霖的一干手下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正要遵命下去办理。就听得外面突然乱了起来。
外面乱的很突然,但是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所以秦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外面怎么了?”
“属下出去看看。”
这人走到大殿门口,就脸色剧变,慢慢地一步一步退了回来,那脸色仿佛就像看到了恶鬼一般。
可是随后被众人簇拥进来的那一位,却和恶鬼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一身素色亲王蟒袍,玉树临风。面若冠玉,不是秦震还是哪个。
“爹爹!”煊儿的眼尖。一眼看到秦震,小家伙真是开心,奶声奶气地就叫了起来。
秦霖和郑桂也看到了秦震,两人都怔住了,听到煊儿的叫声,郑桂就往纪晓棠这边扑了过来。
秦霖却是大喊了一声:“镇国公!阿佑!”
祁佑年往前迈了一步,一只手臂,就挡住了郑桂。
“你……”郑桂惊疑不定。
“请王妃尊重些,我并不想冒犯王妃。”祁佑年冷冷地对郑桂道。
“你……”秦霖也指着祁佑年。
秦震来了,不仅毫发无伤,而且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秦震的到来,大家都惊讶,只有祁佑年不动声色。这个时候,他不仅护着纪晓棠和煊儿,而且还对郑桂毫不客气。
秦霖聪明绝顶,还有什么猜不出来呢。
“哈哈哈,”秦霖大笑。
同时大笑的还有韩太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妙啊,妙啊!”
她也看出是怎么回事了。她的境况已经不能更惨,而且大殿上的都是她的仇敌,无论是看到谁倒霉,她都会格外高兴。
没人搭理韩太后。
秦震带着人走进大殿,目光在大殿上一扫,就将大殿上的情形尽收眼底。他没有理会别人,先就大步走到了纪晓棠的跟前。
“晓棠,煊儿,你们还好吧!”虽然怎么看着这母子两人都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总要得到纪晓棠的亲口答复,他才能够真正的放心。
而且,就算是看着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以今天这样的情势,难免会受了些委屈,这是让秦震最为心疼和不安的。
“我们很好。”纪晓棠微笑,“王爷来的正是时候。”
“爹爹!”煊儿见到秦震,就特别的高兴,他从纪晓棠的怀中朝着秦震伸出手,要秦震抱他。
秦震自然愿意,忙就将煊儿接过去抱在了怀里。
煊儿被秦震抱着,就用胳膊圈住了秦震的脖子,一面还将圆~滚滚的小身子往秦震的胸前贴。小家伙这是非常想念爹爹了。
秦震的一颗心顿时就软了,他在煊儿的额头大大地亲了一口。
煊儿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爹爹,”煊儿跟秦震亲热了一会,就忙着告诉秦震,“娘~亲、阿佑舅舅、唐唐……嗯,摆家家酒,好玩!爹爹也来一起玩,是不是?”
秦震一开始没有听明白,就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朝秦震笑了笑。
秦震立刻就懂了,一方面心疼煊儿,一方面又感激和敬佩纪晓棠。他知道,一定是纪晓棠为了不让煊儿害怕才这么告诉煊儿的。
显然,纪晓棠的法子非常有效,否则煊儿……
只怕是一定会受到惊吓的。
当初纪晓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秦震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宁愿自己嫁妆被抓。也不愿意让纪晓棠和煊儿以身犯险。
但是纪晓棠的主意非常坚定,而且纪晓棠提出来的理由也让人无法反驳。
如果秦震假装被抓,顷刻之间就会有被杀害的危险。
但是纪晓棠和煊儿则不同。
祁佑年有足够的理由保护她们母子。只要有祁佑年在,纪晓棠的性命就不会有危险。而只要纪晓棠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煊儿。
也只有纪晓棠和煊儿假装被抓,才能够麻痹韩太后和秦霖,才能够吸引住这些人的注意力,我秦震争取最为宝贵的时间和机会。
夫妻两人为此很是争执了一番,最后秦震不得不答应了纪晓棠。
虽然他知道。以纪晓棠的智慧足可以自保,而且祁佑年就算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保护纪晓棠和煊儿。但是在没有进到大殿,没有亲眼看到纪晓棠母子之前,他的心中还是难免惴惴的。
即便是现在亲眼确认母子两人确实平安,秦震的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
可正如纪晓棠所说的。这本就是个搏命的夜晚。这些危险是他们不得不经历的。没有这番血雨腥风,又怎么能看到明天的漫天彩虹呢!
“煊儿说的没错,爹爹就是来一起玩的。”秦震又在儿子的脑门亲了一口,笑着说道。
煊儿就高兴地拍起了小手。
秦震又抱了一会儿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儿子交回了纪晓棠的手里。
“三哥……”秦震转向秦霖,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再也不复方才在纪晓棠面前,抱着煊儿时的温煦亲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秦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个时候早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个七七八八。他面对秦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废话,只问最关键的问题。
“从最开始的时候……”秦震在秦霖面前也不在隐瞒。不仅是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的,而且秦霖这样的对手,是值得尊重的,也应该知道真~相。
“最开始的时候……”秦霖沉吟,显然是还有些不解。
“对,最开始的时候。”秦震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太后害死了太长公主,并且出尔反尔,要让晓棠在你我之间做个选择的时候。”秦震告诉秦霖。
韩太后出尔反尔,根本就不承认答应过太长公主要给纪晓棠和祁佑年赐婚。那个时候,纪晓棠就冷静地推断出来,她和祁佑年之间,是完全不可能了。
韩太后很有可能会杀掉她,如果不是她还有其他非常重要的利用价值的话。
幸好,她有很重要的利用价值。
正如一个好的棋手,纪晓棠准确地推测出了韩太后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和步骤,她找了祁佑年和秦震,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两人听。
那还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
后来,韩太后颁下了赐婚的旨意,祁佑年痛殴秦震。
“这也是假的,是做给那贱妇看,也是做给我看的,是不是?”秦霖苦笑。
“不是假的。”祁佑年沉声说道。
当时他痛殴秦震的心情和举动,都丝毫不掺假,但是秦震挨打却有做戏的成分。再之后,就是将计就计……
祁佑年假装与秦震结仇,一心效忠韩太后,而背地里却被秦霖渐渐拉拢。
“阿佑,你骗了所有人!”秦霖看着祁佑年。
面对秦霖的目光,祁佑年没有任何的躲闪。
“王爷,你误会了。我没有骗过任何人……,王爷细回想我说过的话,那可是一点儿都不掺假的。”祁佑年沉声说道。
他并没有骗韩太后,只要隆庆帝在一日,他就会效忠隆庆帝一日,这一点他做到了。效忠隆庆帝,可不代表效忠韩太后。
是韩太后自以为是,将自己和隆庆帝当做了一体来对待,认为祁佑年一直遵从她的命令,就是效忠于她了。
他也没有骗秦霖。
他确实心里一直都放不下纪晓棠,而且发誓永不放弃,非纪晓棠不娶。他也说了他痛恨秦霖。
这些都不是假的。
但却是韩太后和秦霖自己认为,因为这些,他就会助着他们清除异己。除掉秦震、得到纪晓棠。
没人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会帮助秦震。
但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他不够仗义,到现在我依然恼恨他。”可是除了这件事,秦震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对不起他。秦震对纪晓棠是真心的。
而且,他和秦震的目标也是一致的,可以说是志同道合。
“要说志同道合,阿佑。你与我也是志同道合。”秦霖看着祁佑年。他们都有至亲的人死在韩太后的手中,如果要说志同道合,祁佑年更应该站在他的身边。
“肃王爷你很好。若天下太平,我与王爷不怀心机相交,定然也会成为好友。但是……”
秦震虽然抢了纪晓棠,但和他自幼的交情却是不假。说到人品才华和格局。祁佑年也更加偏向于秦震。当然还有另外非常重要的一点。
祁佑年慢慢侧转身。不再去看秦霖。
如果有个女人要母仪天下,他愿意这个女人是纪晓棠。
他并非是帮助秦震得到皇位,他只是帮助他心爱的女人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黄金凤座。他不能娶她为妻给她带来幸福,但是这件事,他却可以帮她做到。
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秦霖还在笑,只是笑容变得更加苦涩了。
“既然你们早早地就定了计,一切都准备好了,又何苦再耍我这一道!”秦霖这句话是问秦震的。既然秦震早就和祁佑年联合在了一起。有这样强大的势力支持,秦震完全可以先他一步控制内宫。并控制住他肃王府。
“三哥,你误会了。”
秦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误会。
秦震分明是将他当做了马前卒和垫脚石,现在杀进来,捡现成的。
“四弟,你竟忍心利用晓棠和煊儿。你果然比我更适合那个位子!”秦霖冷笑着说道。
“三哥,你真是误会了。若非万不得已,我怎么会让晓棠和煊儿涉险!”秦震苦笑,“三哥,你太小瞧了你自己的力量。”
“唔……”
“这也是晓棠一力主张的,她不想死太多的人,不想看到太多的血。”
如果像秦霖所说的那样,肃王府和安王府必定会有一场血拼,那个时候死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
虽然今夜流血是难免的,但是纪晓棠心怀慈悲,想要尽量减少伤亡。而她要减少的,并不仅仅是安王府的伤亡。
“而且……”秦震说到这里,就顿了顿,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会意,接着说了下去:“而且,我们想给肃王爷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秦霖不解,而且不信。
纪晓棠却并没有被秦霖的态度所影响,依旧诚恳地说了下去:“是的,我想给王爷一个亲自报仇的机会。”
这么说着话,纪晓棠的目光就转到了韩太后的身上。
秦霖与韩太后之间有杀母之仇,而且韩太后曾经多次仕途加害秦霖,只是因为先帝在皇贵妃死后加强了警惕,将秦霖护的周全,所以韩太后才没有得手。
而且,韩太后还害死了先帝。
秦霖与先帝之间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
他这些年卧薪尝胆,绝对不仅仅是希望得到大位。向韩太后报仇在他看来,几乎是和得到大位有着相同的分量。
而且,得到大位,也是对韩太后的报复。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秦霖笑道。
不得不说,亲自将韩太后打垮,当面揭穿她杀害先帝的阴谋,确实让秦霖非常高兴,解开了这些年一直盘绕在他心中的一道郁结。
“人家是算无遗策,你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罢了。狐媚子生下来的,也只会些狐媚手段罢了,终究不过是贻笑大方,哈哈哈。”韩太后不失时机地再次打击秦霖。
秦霖怒目看向韩太后。
纪晓棠皱了皱眉。
“太后娘娘,你毒害先帝这笔账,肃王爷和你算过了。可我们王爷还没跟你算呢。与其冷言冷语讥讽别人,挑拨离间,你不如好好想想你的下场吧。”纪晓棠冷冷地对韩太后说道。
韩太后闭上了嘴。显然对纪晓棠很是忌惮。
“四弟,这个贱人,你不会放过她吧?”秦霖问秦震,兄弟两人之间说话,气氛竟然很是平和。
“当然不会。”秦震立刻回答,“当年父皇驾崩,我并不是完全没有疑惑的。今天能够真~相大白。还多亏了三哥。”
“你们送来的那份毒药,也是功不可没。”秦霖却说道。
“原来你们也早就暗中勾结!”韩太后看看秦震,又看看秦霖。显然她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可惜,还是各怀心腹事,到了最后,还不是你死我活!”
“住口!”秦震训斥韩太后。随即转向秦霖。“三哥,我已经为三哥选了一处富饶安静之地,三哥尽管带着三嫂和煜儿前去,三哥依旧是我大秦的肃王爷。”
“你不杀我?”秦霖问秦震。
“只要三哥不逼~迫我,我保三哥一家世代安乐荣华。”秦震说道。
秦霖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太后却又哈哈大笑:“可笑,可笑!世代安乐荣华,只怕你前脚出了京城。就走上了黄泉路!哈哈,震儿。你果然有些像我!好,好!”
秦震也皱起了眉头,看向韩太后的目光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好!”秦霖却抬起头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三哥尽管说。”
“我要先看着这贱妇死。”
“好。”秦震并没有犹豫,“有一件事也要跟三哥商量。这贱妇罪大恶极,但若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却会引得人心大乱。民间有句俗话,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兄弟明白,不如就在这里结果了她,给父皇报仇。”
秦震跟秦霖商量,免了韩太后的明正典刑。之后,另找别的缘故,废了韩太后的太后之位。
韩太后自然不可能再和先帝合葬。
“就按照宫中最低品级的嫔妃进行安葬。皇贵妃的陵寝移回原位,再加封号。”皇贵妃的陵寝原来被先帝设置在自己的陵寝之侧,先帝驾崩之后,韩太后就找了个由头,将皇贵妃的陵墓远远地移了开去。
这也是多年来秦霖心中的一块心病,现在,他并没有提要求,秦震却主动地为他想到了。
秦霖也明白,秦震之所以不愿意将韩太后的罪名公布于天下,除了说出来的那些原因之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无论如何,韩太后和贵太妃都是韩家女。秦霖这是为了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照顾韩家。
而就算是他不答应,秦震也完全可以按着他自己的心意去办。
秦震对他,算是十分优容了。
“好。”秦霖想了想,就痛快地点了头。
秦震见秦霖点头,立刻向外招了招手。
汪如海就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精致的掐丝珐琅小酒壶。
“送太后娘娘上路……”秦震沉声吩咐道,这是要给韩太后留全尸。
“震儿,你也这样无情!”韩太后瞪大眼睛看着秦震,“你不要忘了,我可还是你嫡亲的姨母。当初若不是我,你怎么有机会来到这世上。如果不是我,你母妃怎么会寿终正寝,你又怎么会活到现在,还得了亲王之尊。”
“秦霖是那贱人之子,他要杀我,可你不该杀我!”
秦震丝毫不为所动。
“单凭你害死了先帝,死一百次也不足惜。而且,纵然你巧舌如簧,颠倒是非,谁还能真的被你糊弄了不成!”
秦震又向汪如海点了点头。
汪如海就上前去,从小酒壶中斟了一杯酒奉给韩太后。
“请太后娘娘上路。”
韩太后还不肯接那酒杯。
“太后娘娘还是自己留些体面吧。”汪如海冷着脸说道。
韩太后目光滴溜溜地转,就落到了纪晓棠的身上。
“晓……”
纪晓棠早已经将煊儿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还捂住了煊儿的耳朵。
汪如海不等韩太后喊出纪晓棠的名字,早就给两边的小中官使了个眼色。小中官按住韩太后。掰开了韩太后的嘴。
汪如海将一杯酒全部倒进了韩太后的口中,看着她咽下去,再吐不出来。这才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小中官依旧按着韩太后,怕她临死还要伤人。
韩太后的面色慢慢地发青,身子也开始痉~挛抽~搐,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只是一双眼睛还睁着,似乎还有一口气,但显然是活不成了。
秦霖哈哈大笑。
“好。好。”看着仇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秦霖终于完成了他的一个心愿。
至于另外一个心愿,却是再无法实现了。
秦霖的笑容很凄凉。
“四弟。我自忖才干气度都不输于你,只是我生不逢时,我的命没有你的命好……”秦霖说了这么两句,声音竟低落了下去。他似乎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嘴角却慢慢地渗出了血迹。
“三哥!”
“肃王爷!”
秦霖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服下了毒药。
秦震扶住了秦霖。
“三哥,你何必如此。你竟不信我吗?”或许别人不会容下秦霖,但是秦震却是能容下这个兄弟的。
说起来,祁佑年之所以一直站在秦震这一边,纪晓棠自然是主要的缘故,但若秦震没有这般容忍的气度也是不成。
祁佑年之所以选择秦震,也是因为秦震的气度。这样的人做了皇帝,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秦霖已经站立不住。他慢慢地倒在了秦震的怀里,嘴角却挂着笑。
“……并不是不信,是……为兄再也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秦震会容下他,但却不会不防备他。
就像过去这些年来,他过的其实就是一种圈禁的生活。即便秦震待他比韩太后待他好,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去过这种生活了。
今夜的事,他本就做了最坏的准备,不成功就成仁,所以才会随身携带毒药,方才看韩太后死了,他心愿达成,就偷偷地服下了毒药。
秦霖很快就在秦震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大殿上响起了哭声。
那是郑桂和秦煜。
自从秦震来了,郑桂除了一开始试图抓~住纪晓棠和煊儿之外,就和秦煜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看秦霖死了,两人都哭了起来。
郑桂带着秦煜走到秦霖的身边,慢慢地跪下了。
“王爷好狠的心……”秦霖存了必死的心思,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弥留之际,也一句话都没有跟他们说,也没对秦震提起他们。
秦霖好像根本就忘记了还有这两个人一般,而这两个人却是他最亲近的人。
秦霖当然不会忘记了郑桂和秦煜。他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没有他,她们会活的更好。
但是显然郑桂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郑桂和秦煜扑在秦霖身边哭着,郑桂还从怀中取出帕子来擦拭眼泪,但渐渐的那帕子就被染红了。
郑桂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血,她还能跪坐着,秦煜却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纪晓棠这个时候已经将煊儿交代给汪如海和程嬷嬷等人照看,这个时候忙就上前去。
“桂姐姐,你这是何苦!”不论是秦震还是她,都自忖能够容下,也能够约束得住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秦霖已经死了,郑桂和秦煜就更没有必要自裁。
“我自然是要跟着王爷,我怕他一个人会孤独,我怕有人会欺负他。”郑桂抬起眼睛来看着纪晓棠。
这一瞬间,纪晓棠猛地意识到了,郑桂是深爱着秦霖的。
但是,她又怎么忍心让秦煜小小的年纪就跟着他们这样去了。
纪晓棠这句话并没有问出口,但是郑桂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们自然要带着煜儿,我怕煜儿会受苦。晓棠,一开始,你或许会容下煜儿,但是慢慢的,等煜儿越长越大,你们就会越来越不放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与其让煜儿在这世间受尽苦楚,最后仍不免一死。我何不现在就带他走。”
“我们一家子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作伴……”郑桂说着话,也慢慢地滑倒在了地上。
纪晓棠慢慢地站起身。
一时之间。大殿上众人都没有说话。
“天就要亮了……”最后,还是祁佑年先开了口。
天就要亮了,大家都要赶紧行动起来,处理善后。
不等秦震应声,就有一道突兀的笑声在大殿上响了起来。那笑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这也确实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因为秦霖突然服毒,大家就没有再去注意韩太后。以为她已经死了。但是显然的,韩太后并没有死,她竟然还有一口气。
秦震就看向汪如海。
“王爷……”汪如海忙就上前想要解释。
纪晓棠摆了摆手。让汪如海不用着急。她相信汪如海,不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或者是办事不利。
“太后娘娘极注意养颜,平时除了注意饮食。还用了不少养颜的秘方。”那些秘方之中。就有含有微量的毒物,能够驻颜,却不会明显影响身体健康。
这样长期的吃下来,韩太后对于毒药就生出了一些抵抗力。这是她还留有一口气的主要原因。
另外,她也未必不是强撑着这一口气,想要看秦霖和秦震自相残杀。
而她现在这样大笑,就是看到秦霖一家死在她的眼前,心中觉得快意了。
“太后。你多活一刻,也不过是多受一刻的罪。这个时候也亏你还能笑的出来。”
“纪晓棠,你以为你们赢了吗?”韩太后显然是回光返照,一张脸仿若厉鬼,“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你们都得来陪我……陪我……”
秦震不耐再听韩太后恶毒的话语,就向汪如海示意。
汪如海立刻就走上前去,要再送韩太后一程。
“秦震,那龙椅不是你的,你坐上去,就会死!”韩太后声嘶力竭,嘴边不断地有紫黑的血冒出来。
秦震皱眉,纪晓棠却是心中一动,伸手拦住汪如海。
“你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还想妖言惑众!”
“哈哈……”韩太后的眼睛渐渐地失去焦距,却还张着血盆大口,“我、我早就……我怎么会……,他……你活不了……”
断断续续地说了这几句话,韩太后终于两腿一蹬,断了气。
纪晓棠的心却有些乱了。
“王爷……”纪晓棠看向秦震。
秦震紧皱的双眉却舒展开了。
“晓棠,你不要信她的话。她不过是想要我们不痛快,疑神疑鬼地过不好日子。我们不要上了她的当。”
“好。”纪晓棠觉得秦震说的有理。
外面的天就要亮了,他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隆庆帝已经在夜里驾崩了,韩太后本来的打算,是想让祁佑年带纪晓棠和煊儿进宫,假隆庆帝的旨意,让煊儿继位,从而继续把持朝政。
而秦霖的打算,除了昭告韩太后的罪行,也是假借隆庆帝的旨意,登基为帝。
而现在,似乎秦震也只能走这一条路。
“陛下有旨意留下来。”纪晓棠却笃定地说道,“我们只需要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等百官进宫,再当众取出陛下的旨意。”
“王妃娘娘,你可有万全的把握?”就有王府的心腹属官问纪晓棠。
如果纪晓棠的判断失误,到时候没有旨意,或者旨意上另有别的安排,那情况对秦震来说可就尴尬了,还不如现在就假借旨意,让秦震登基为帝。
“我有万全的把握。”纪晓棠点头。
“听王妃的。”秦震一锤定音。
……
隆庆十二年十一月二日寅时,丧龙钟响九声,京城震动,文武百官俱都着素服到了乾清宫。
隆庆帝驾崩,帝位空悬,两位阁老得服侍隆庆帝的中官指示,从乾清宫大殿牌匾的后面寻出隆庆帝的遗诏。
遗诏是隆庆帝亲笔所书,并加盖玉玺。
诏书的内容则是传位于安亲王秦震。
隆庆帝还在诏书中特意提到了秦煊,对秦煊及其生~母安王妃纪晓棠赞誉有加。
两位阁老遵从隆庆帝的遗诏。当即就率领百官拥了秦震登基。
秦震登基之后,先就为隆庆帝发丧,转年正月改正朔。年号为建平,史称建平帝。建平初年,秦震立纪晓棠为皇后,秦煊为太子,并封赏百官。
祁佑年由镇国公改定国公,依旧统领京城外五营人马,不再统领皇城军。
纪二老爷为承恩侯。不再领任何其他职务。
纪三老爷则被任命为户部尚书。
原户部尚书郑勉被罢官,并被抄没了全部的家产。从郑勉家抄出来的资财,笼统计算。竟然能够抵得过隆庆帝一朝整整五年的税收!
从郑家抄没来的资财全部给收归国库,并下发做了赈灾的物资,天下称庆。
韩克让则成了大秦开国以来第一位没有在翰林院任过职,就进了内阁的阁臣。建平一朝。内阁中就有了两位韩阁老。大家私下里只能以大韩阁老和小韩阁老来区分。
韩克让做到了前无古人,而在他之后,也再没有人能够不入翰林,就入内阁。后人说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时候,往往会将这位小韩阁老拿出来做个例子。
小韩阁老之所以会被后来拿来做例子,也是因为他为阁老期间创建的诸多功业。他没有当过翰林,甚至还曾经做过反贼,因为纪皇后举荐。被建平帝破格提拔做了阁臣,但他在内阁期间。风头却压过了另外两位更有资历的阁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建平三年,大秦终于不再有内忧外患,而是百废待兴。
春和景明,坤宁宫中更是一派和乐融融。
纪晓棠正在检查煊儿的功课。
五岁的煊儿,已经开始启蒙了。
纪晓棠听着煊儿背诵了一段功课,不仅十分流利,且并没有任何错漏,她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煊儿背着小手,见纪晓棠点了头,脸上才显出欢喜来,也不在板着小大人的样子,而是笑嘻嘻地扑到纪晓棠的怀里。
“娘~亲……母后……”煊儿跟纪晓棠撒娇。
“乖煊儿……”纪晓棠左右敲了敲,宫中并没有外人,除了贴身服侍的程嬷嬷、锦儿、绣儿几个,就是纪二老爷带着长生、晓藏和晓荣坐在一边,都笑眯眯地看着。
如今长生、晓藏和晓荣几个都给煊儿做了伴读。
纪二老爷更是无事一身轻,除了教导几个孩子的学问,就是侍弄侍弄花草,日子过的简直是无不顺心。
见纪晓棠笑了,煊儿的胆子越发的大,就跟纪晓棠抱怨,说先生教的功课,他早都会了。
“书读百遍,其意自见。”纪晓棠就教导煊儿,让他不可大意,也不能骄傲。
煊儿立刻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去玩吧。”纪晓棠又和煊儿说了一会话,就让煊儿跟长生、晓藏、晓荣几个去玩了。
“爹爹,今天特意进宫来,是有什么事?”将小孩子们都打发走了,纪晓棠才问纪二老爷。
“是有事情,要跟陛下和娘娘商量。”纪二老爷拈了拈胡须,“如今天下大定了,长生和煊儿又有了好先生教导,我完全可以放心。……你祖母的遗骨还在城外庵中寄放着……”
纪二老爷想扶纪老太太的灵柩回清远安葬。
“我和你~娘一同回去,长生留给你,晓藏和晓荣我们带着,等他们两个能上场了,我再送他们回来。”
纪二老爷的意思,是回到清远之后,就不再回来了。
“这是我多年的愿望。而且,如今咱们家太盛了些。我和你~娘回去,也将你大伯他们带回去,你这里,和你小叔,就更好施展了。”纪二老爷语重心长。
“爹爹……”纪晓棠心中感动,却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这要等陛下回来,他点了头才可。”
“我明白。”纪二老爷表示明白,他不着急。
秦震登基三年,纪晓棠主持宫中选了一次秀女,如今宫中除了秦荧、煊儿和七斤,又添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生~母身份不高,生下孩子之后,才被封为嫔。至于从潜邸跟来的宋新月,虽然无所出,却被封为了贤妃,是宫中仅次于纪晓棠最高的位份了。
秦震依旧专宠纪晓棠,除非朝政缠身只能宿在御书房,其余的时候,都会来坤宁宫陪着纪晓棠。
坤宁宫中经常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情景,与原先安王府中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纪二老爷要见秦震,就来坤宁宫中等着。
秦震果然是下了朝,就来了坤宁宫。
等纪二老爷说了扶灵回乡的事,秦震略做犹豫就点头应承了,并留纪二老爷用膳。
翁婿两人同席,秦震让人上了最好的御酒,与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同饮。
“其余岳父大可不必想那么多……咳咳……”秦震突然咳嗽了起来。
纪晓棠取出帕子,要为秦震擦拭,一面还笑他:“可是今天闲了,能多喝几杯,怎么就这样……”
急字还没出口,纪晓棠就顿住了。
秦震嘴边溢出来的酒,是红色的。
不,那并不是酒,而是血。
“陛下……”纪晓棠的手抖了抖,帕子差点落地,紧接着她就起身大喊,“传太医……”
秦震抓~住了纪晓棠的手。
“不必了。”
纪晓棠不解地看着秦震,这一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愿意仔细去回想。
“陛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晓棠,我并不想瞒你。我只是想,能多好好地陪着你,不让你伤心……”韩太后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并非耸人听闻。
这个恶毒的妇人,虽然利用了贵太妃出来与皇贵妃争宠,却并不希望贵太妃真的生下子嗣。后来秦霖和秦震渐渐长大,她不仅忌惮秦霖,同样也忌惮秦震。
秦霖有先帝护着,没有着了她的毒手,但是她却在秦震的身上下了毒。
韩太后后来之所以一直扶植秦震,并不是因为秦震还是她的外甥,而是因为她知道,秦震活不过三十五岁。
这件事,秦震一直怀疑,却直到韩太后说出那句话,才最终确认。
秦震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纪晓棠,只暗中寻医问药,并勤于政事。
“如果我寿数只能有这么些,我希望能留给煊儿一个尽可能清平的天下,这样你们母子也能轻松一些。”秦震笑着告诉纪晓棠。
而他之所以时时来坤宁宫中陪着纪晓棠,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寿数不多,想多陪伴纪晓棠和煊儿。
“陛下……”秦震这样平静地说着话,纪晓棠却落了泪,“这天下竟是好医好药,一定能够治好陛下。”
秦震只是笑,他最清楚,他身上的这种毒,若是吐了血,那就是神仙都救不回了。
“晓棠,我很对不起你。本来想着,能一辈子都陪着你,和你一起走下去,慢慢变老……”可是现在,他却要早早地抛下纪晓棠,给她留下尚年幼的煊儿,还有天下的重担。
……
建平五年,建平帝秦震病逝于坤宁宫。
太子秦煊登基,改年号为天保。
天保帝年幼,纪太后垂帘听政。
…………全文完…………
终于写下全文完这三个字,感觉一身轻松。这就是作者心心念念要写的结局,重点就是四个字。没错,这本最初的设定,就是这样哒= ̄w ̄=
会有几篇番外,敬请期待。(未完待续。)
番外一 回归故里
天保十二年正月,纪二老爷上书乞骸骨。
天保帝知道这是纪二老爷多年的夙愿。
“外祖父一直无心仕途,当初来京城是迫于形势,等父皇和母后初定天下,他老人家就提出要辞官回乡了。”天保帝坐在御书案后,轻轻地叹气,似乎是对身边服侍的白发苍苍的汪如海,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天保帝未及弱冠,长的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坐在那里,端的是芝兰玉树,风华无双。
“是为了朕,为了朕的母后,他老人家才肯留在京城,在朝堂上为官。这些年,老人家为了朕,也算是倾尽心力了。”
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天保帝虽年轻,但却稳稳地坐了江山,朝中忠臣良将层出不穷,纪二老爷也上了年岁,也是终于放了心,所以才提出告老还乡。
天保帝是千万个舍不得,然而最后还是在奏折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圈。
“……有时候,朕真的不想长大……”批复了纪二老爷的奏折,天保帝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气,说出一句略带孩子气的话来。
这样的话,在宫中,他也只能对这个自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的汪如海说了。
正是因为他长大了,所以那些亲人才一个个的离开了他。他的母后,他的阿佑舅舅,现在是他的外祖父、外祖母。
而完全知道天保帝这些心事的,内宫中也就只有一个汪如海了。
“陛下。”汪如海笑着上前,“方才皇后打发人过来,大长公主和永寿公主都在坤宁宫。还有两位驸马,小皇子又咬了大长公主家的源哥儿,两个哭的谁也哄不好,若陛下得了空,还得请陛下过去……”
天保帝本来还在伤感,听说自家的儿子咬了自家的外甥,忍不住就笑了。
“熙儿不像话。源哥儿比他大了三岁,怎么还被他给咬了?……难得阿姐和七斤她们都来了,赶紧吩咐下去。就在西暖阁准备御膳……”
天保帝姊妹四人,与大长公主和永寿公主的感情最为深厚,虽然大长公主与他并非同母所出,而永寿公主在血脉上。只是他的表妹。
……
天保十二年春。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兄弟携妻带子扶纪老太太的灵柩返乡。
如今,纪家三兄弟已经分了宗。
馨华堂就是纪大老爷那一支。纪大老爷前些年就已经回乡,馨华堂现如今的掌家人是纪晓慕。
馨美堂则是纪二老爷这一支,纪二老爷如今还乡,以后馨美堂的掌家人就是长生。长生年纪轻轻,已经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了,他还有两个过继来的弟弟,纪晓藏和纪晓荣。三人同在纪二老爷膝下读书。先后考中进士,纪晓藏和纪晓荣也都进了翰林院。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长生的名号。长生的大名几乎没什么人提起。在家中,人们都称呼他的小名长生,而到了外面,人们则更喜欢称呼他一声纪三元。
没错,长生就是大秦继谢阁老谢三元之后另外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而他考中状元的年纪,还比当年的谢三元年轻了将近十岁,可谓是惊才艳艳。
更巧的是,长生的座师正是谢阁老。
而这一老一少两位三元的缘分还不仅仅于此,长生幼时虽是纪二老爷启蒙,但是后来读书却多蒙谢阁老的教导。其中一半是纪太后牵线的缘故,另外一半,则是谢阁老早就相中了长生是个难得的读书的苗子,能将长生收入门下,是谢阁老平生第一大快事。
这句话,是谢阁老亲口所说。
这三元师徒的事情是大秦的一段佳话,广为人所传颂。
当然,长生还成了谢阁老家的乘龙快婿,则又是另外一段佳话了。
馨和堂,则是纪三老爷这一支了。与纪大老爷早就辞官,以及纪二老爷告老还乡不同,如今纪三老爷依旧在朝廷为官。
建平一朝,大秦刚刚经历了内忧外患,百废待兴,多亏纪三老爷任了户部尚书,多方筹措、长袖善舞,到了天保四年的时候,国库已经渐渐丰盈了起来。
就在天保四年,纪三老爷被加封为逍遥侯,子孙世袭罔替。
纪家三支,唯一有世袭罔替爵位的并不是长房的馨华堂,也不是出了垂帘听政的纪太后的馨美堂,反而是这位以出海贸易起家的馨和堂的纪三老爷。
对于此事,朝堂内外颇有些议论,有的说是纪太后自幼就与这个小叔叔感情甚笃,所以难免偏心这个小叔叔,也有的说纪太后认理不认亲,纪三老爷受封,完全是因为他对大秦的功绩。
不过,不管怎么议论,人们对于馨和堂的这个爵位,却是没有异议的。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得不承认纪三老爷的功绩。
纪三老爷的功绩,同时也是纪太后的功绩。后来大家当然都知道了,出海贸易,购买粮食,寻求番粮良种等计划,当初都是纪太后亲自制定的。
四月芳菲,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扶纪老太太的灵柩回到了清远。纪大老爷早就带着人等候多时了。纪老太太灵柩回乡,自然要与纪老太爷合葬。
要打开纪老太爷的坟墓,纪大老爷虽是纪家长子,在这件事上却不敢独断。而且,他如今上了年岁,不仅两鬓斑白,还有些不良于行,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周氏做主,外面的事情更是无需他来操心。
兄弟三人坐下,商量起了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合葬的事情。
“当初太后曾经留下话来……”纪二老爷拈着胡须。
“是,是。是……”提到纪晓棠和纪家祖坟,纪大老爷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难免就有些心虚。“纪家祖坟不可轻动,我都记得,记得。”
如今要给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合葬,就得打开纪老太爷的坟墓。
“这件事,太后早就想到了。太后的意思,开老太爷的坟墓可以,但却不能用外人。”纪三老爷接下来说道。
不可用外人。这个外人,也包括了纪家的下人。
纪晓棠当时说的是必须是纪家子弟亲自动手,而且不许外人围观。
“这件事。我和三弟已经商量好了。”纪二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笑着点头,神态中颇有些骄傲:“好在如今咱们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啦!”
纪家如今人丁兴旺,纪三老爷功不可没。别管生下来的儿子是黑皮肤还是蓝眼睛,那毕竟都是纪家的骨血。
纪二老爷瞥了自家兄弟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我老了……”纪大老爷叹气。
“大哥只管安坐。二哥也不用动手,我带着长生、晓藏他们几个,就能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纪三老爷立刻说道。
“好。”纪二老爷点头。
纪大老爷也点了头。
当夜,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就上了山,两人并没有带许多人。纪三老爷带着长生、晓藏、晓荣几个亲自动手,打开了纪老太爷的坟墓。
之后,纪三老爷一个人进了纪老太爷的地宫。
纪三老爷从纪老太爷的地宫中拿出一块玉璧给纪二老爷看。
“二哥你看,这正是晓棠说过的那枚玉璧。”
纪二老爷接过玉璧仔细看了看。这才点头,随即就用目光向纪三老爷询问。
纪三老爷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转天,纪家兄弟为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合葬,并举行了简单却庄重的祭祖仪式。
祭祖仪式完毕,纪大老爷等人就先往祭庄上休息,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却留在了后面,两个人在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的坟前守着,一边小声地说着话,一边不住地往后山的方向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后山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纪二太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下意识地往脚步声的方向迎去,却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纪二老爷忙就扶住了纪二太太。
“太太,稍安勿躁。”纪二老爷握住了纪二太太的手,劝慰着纪二太太,然而他自己的脸上也难掩期待的神色。
很快,就有几个人出现在了后山的山道上,而且越走越近。
当先的一个人,正是长生。
长生的身后,领着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穿戴打扮的低调却难掩富贵,然而却不像是官宦。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对少男少女,男孩子约略十五六岁的年纪,女孩子年纪更小,看样子不过**岁。
这几个人看见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中年女子就惊叫了一声,随即加快了脚步。
纪二太太也看见了那女子,她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一面挣脱开纪二老爷的手,向中年女子迎了上去。
“娘……”中年女子急走几步,扑进了纪二太太的怀中,哭着叫娘。
“晓芸,我的晓芸,可想死娘了。”纪二太太抱住女子,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纪二老爷这个时候也走上前来,那中年男子就给纪二老爷跪下磕头:“岳父。”
“哎。”纪二老爷的眼睛也湿了,一面忙伸手将男子扶了起来:“怀瑾,这一向可好啊。”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当初命丧于京城外的顺义伯齐怀瑾和顺义伯夫人纪晓芸。
纪晓芸和纪二太太哭了一阵,忙也跪下,给纪二太太和纪二老爷磕头,谢怀瑾也给纪二太太磕头,叫的却不是岳母,而是娘。
四个人相见,互相打量着,亲生骨肉,十几年没有见面,他们心里都有太多的感慨,也有太多的话要说。
还是长生拉着那一对少男少女走了过来。
纪晓芸这才擦了擦眼泪,笑着让少男少女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磕头。
“爹、娘,这是永安,是建平初年生的。这是永宁,是天保五年生的。”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见了这一双外孙,高兴的几乎合不拢嘴,将方才的伤感都冲淡了。两人忙将两个孩子扶起来上下的打量,一面问长问短。
还是长生提醒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爹、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对,对,长生说的对。”纪二老爷忙就点头,“一会咱们回家去好好说话。晓芸,你们还是先来拜祭祖母吧。”
纪晓芸和谢怀瑾带了两个孩子来,不仅是要跟纪二老爷、纪二太太相会,还是知道纪老太太遗骨返乡,要来拜祭纪老太太的。
说到纪老太太,纪晓芸就又落了泪。
她和谢怀瑾带着两个孩子走到纪老太太的坟前,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祖母,孙女来看你了。孙女不孝……”纪晓芸就扑倒在纪老太太的坟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纪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她没能够在纪老太太的跟前。
“你祖母最挂念的人,就是你啊……”纪二老爷叹着气说道。
“那祖母她知不知道……”纪晓芸抬起头来,抽泣着问。
“一直瞒着你祖母,直到你祖母临终之前。你祖母问了你妹妹,你妹妹将真相告诉给你祖母了。你祖母她是……她是含笑闭上眼睛的。”纪二老爷告诉纪晓芸。
“为了保护你们,晓棠将事情瞒的紧,就是我们也被蒙在鼓里,直到韩太后死了,晓棠才将真相告诉给我们。”纪二太太抹着眼泪补充。
那个时候,韩太后以帝位为诱饵,让纪晓棠除掉纪晓芸和谢怀瑾。纪晓棠自然不会上当,同时却也明白的紧。韩太后对谢怀瑾和纪晓芸动了杀意,她不答应,韩太后依旧可以让别人动手。
别人动手,还不如她动手。
所以,纪晓棠将计就计地答应了韩太后。
之后,她和秦震商量,用了李代桃僵之计,选了两具和谢怀瑾、纪晓芸十分相似的尸身,暗中将纪晓芸和谢怀瑾远远地送离了京城。
为了彻底地瞒过韩太后及其耳目,纪晓棠并没有将真相告诉给任何人,其中就包括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所以那个时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是真的伤心。
也正因为这样,韩太后才没有起疑心,这进一步保障了纪晓芸和谢怀瑾的安全。
(未完待续。)
番外二 神仙眷侣
纪晓棠并没有将纪晓芸和谢怀瑾送去什么偏远的地方,而是送回了任安。任安府,是韩太后的耳目渗透不了的地方,而且在任安府,还有穆家可以照顾他们。
纪晓棠为他们考虑的非常周到。
这些年,纪晓芸和谢怀瑾就在任安府,虽然隐姓埋名,但是却生活的很好,而且又生育了一子一女。
等纪晓芸和谢怀瑾带着两个孩子在纪老太太的坟前磕了头,纪二太太和纪二老爷就带着他们回了纪家在清远县城的老宅。
纪晓芸和谢怀瑾虽然不能恢复原有的身份,但是从此却可以不必再躲躲藏藏地生活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纪二太太一边摩挲着永宁的发顶,一边笑着告诉纪晓芸,“就说你是我娘家的侄女,如今来依傍着我过活。你们愿意住在府里,就住在府里。住在府里就最好,要是你们不愿意,觉得不自在,你原先的那处宅子如今还留着,一直有人照看,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纪晓芸离开清远的时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回来,已经是生育过三个儿女的********了,容貌和气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就算是有人认出她来,说她是纪二太太的侄女,那也解释得过去。嫡亲的表姐妹们长的相似,并不是稀罕的事。
纪二太太说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动,忙小心地打量纪晓芸。
那处宅子还是纪晓芸与秦博阳成亲时住的宅子。不知道纪晓芸是否会忌讳,是否又会想起往事而难过。与秦家的那一段姻缘,一直是纪晓芸的心病。
然而。让纪二太太欣慰的是,纪晓芸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来,反而大大方方地笑着,说想住进那处宅子里去。
“当年爹娘为我挑选的,闹中取静最好的地段,宅子也好。这些年,我和怀瑾曾经偷偷回来过清远。还去看过那处宅子。”如今能够住进去,纪晓芸是很高兴的。
而且那处宅子也很适合他们一家四口。
纪二太太一面欣慰,一面又有些惆怅。其实,她的本意,还是希望纪晓芸和谢怀瑾能够带着两个外孙留在老宅里。
或许纪二太太的惆怅有些明显,纪晓芸竟然看出来了。
“娘。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出嫁女,不好总住在娘家。好在那处宅子离这里不远,我和怀瑾以后每天都会带着孩子们过来,只要爹和娘不嫌我们烦。”
“不嫌烦,不嫌烦。”纪二太太连忙就说道,她恨不得纪晓芸一家子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烦呢。
“娘。”纪晓芸的眼睛又微微地湿~润了。过了这些年,她成熟且坚强了许多。但有一点始终没有变,动不动地还是爱流眼泪。“爹和娘只生了我们姊妹三个,虽还有两个过继的弟弟,可他们和长生一样,总是要回京城去做官,还有晓棠……”
说到纪晓棠,纪晓芸顿了顿,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有我是个闲着没事的。这些年,都是爹娘、弟弟妹妹们为我~操心。如今我总算也能替弟弟妹妹们分担一些,陪伴爹娘,在爹娘跟前尽孝。”
“好、好孩子。”纪二太太一把就将纪晓芸搂进了怀里,眼圈也跟着红了。“晓芸,你终于长大了,懂事了。”
“娘……”这一句话难免又勾起许多往事来,纪晓芸扑在纪二太太的怀里,娘儿两个又哭又笑地,又说了许多的话。
“这些年,多亏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们照顾我们……”纪晓芸告诉纪二太太她这些年来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穆洪和沈氏如今都已经是古稀之年,身体却还都康健的很。穆洪自然是早就卸任了,如今在任安府任指挥使的,是两人的长孙穆万杰。
至于穆家的两位舅舅,则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说到穆家的事,纪二太太就眉开眼笑。
“你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告老,除了上了年纪,想带着老太太落叶归根,再有就是记得你外祖父的八十寿辰,想着回来好好准备准备,给你外祖父贺寿。”
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是活到八十岁而且还硬硬实实的,那可真是难得的福气。
如今不论是纪家,还是穆家,都是一番兴旺的大族气象。
纪晓芸却叹了一口气。
“可惜晓棠……”
纪家和穆家的繁荣,主要归功于纪晓棠。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纪晓棠为了自己的亲人们是如何的殚精竭虑。
没有纪晓棠,纪晓芸和谢怀瑾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没有纪晓棠,纪家也绝不会是今天的纪家。
然而在大家欢聚一堂和乐融融的时候,纪晓棠却在哪里呢。
“晓棠她,一定是因为为了我们操劳,耗尽了心力,所以才会年纪轻轻的,就……”纪晓芸就又哭了起来,“娘,什么时候我和怀瑾能去拜祭拜祭晓棠。”
说到纪晓棠,纪二太太显得特别的沉默。
她打量了纪晓芸半晌,又朝永安和永宁看了看。
香草和香秀过来,就将永安和永宁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纪二太太见屋子里再无别人,这才从袖中取出帕子来,替纪晓芸慢慢地擦干净眼泪。
“晓芸,你和怀瑾是要进京去,不过,就不必拜祭晓棠了。你们去看看七斤才是正经。”
自从逃离京城,纪晓芸就再没见过七斤了。那是她和谢怀瑾的第一个孩子,是她拼着命生下来的,是她的心头肉。
这些年。纪晓芸并没有一时一刻忘记了七斤。刚刚回到任安的时候,她想七斤几乎都有些疯魔了,直到生下了永安。她才慢慢地好起来。
能够见到七斤,是纪晓芸这些年的夙愿。
但是听到纪二太太的话,纪晓芸关注的却不是七斤。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必拜祭晓棠,为什么,娘。你告诉我,为什么?”纪晓芸抓着纪二太太的袖子,连声追问。
“这、这个……”纪二太太被女儿这样追着问。倒有些不好说了似的。
“小叔,小叔呢,我回来了这大半天,为什么一直没看见小叔?”纪晓芸左右看看。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你小叔是去接人了。”纪二太太告诉纪晓芸。
“娘。”纪晓芸心中隐隐有了某种想法,但是那个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她有些不敢说出来,“娘你告诉我,那些传说,是不是真的?”
纪晓芸并没有具体说究竟是怎样的传说。
然而,纪二太太却立刻就懂了纪晓芸是在说什么。
“娘……,”帘子响处。有人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阳光透过琉璃窗,正洒落在这个人的脸上。纪晓芸一时看不出这人的长相,但是那声音分明十分熟悉。“姐姐……”
纪二太太泪流满面,纪晓芸睁大了眼睛,怔住了。
…………
天保二十五年,天保帝秦煊带领群臣往北苑围猎。回京的时候,天保帝带回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少年的名字叫做祁棣。
天保帝将祁棣直接带进了宫里,封祁棣为四品御林军护卫,御前行走。因祁棣在京中无亲无友,天保帝干脆安排他在宫中住了下来。
一个与皇族没有关系的外姓的少年竟然就这样住在了宫中,这在大秦建国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是纵观前代的历史,也可以说得上是绝不仅有。
这位叫做祁棣的少年顿时成了朝堂内外关注的焦点。
少年的来历是个谜。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天保帝在围猎的时候遇险,是这个少年突然出现,救下了天保帝。
救驾之功,确实应该厚加封赏。四品的官衔,甚至是御前行走都不稀罕。然而住在宫中,待遇等同于众皇子,甚至还超过了众皇子,几乎与太子差不了什么,天保帝待这少年就未免太过亲厚了一些。
人们心中猜疑不定,然而不论是谁都不能否认,这少年确实惊才艳艳,世间少有。
首先,就是少年的相貌。
少年十二岁的年纪,生的面若冠玉,剑眉凤目,身材修长,堪称得上是芝兰玉树。少年的样貌长的好,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子温温润润的气质,无论是谁见了他,都会顿生好感。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如此,两只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亲近他。
少年不仅长的好,而且还力大无穷。
十二岁的少年,身量还没长成,也并不见得如何粗~壮,然而他一只手就可以举起重达百斤的石锁。据说,天保帝在围猎的时候遇到一只猛虎,是这少年突然出现,不用刀剑,竟徒手将一只百余斤的斑斓猛虎举起来,远远地摔了出去。
那老虎被少年摔的晕头转向,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最后是被活捉了回来,如今放在御花园的虎园之中。
没错,虎园。
这虎园还是建平年间新建的。虎园中那只资历最老的老虎,还曾经是天保帝的童年玩伴来着。
这样的胆量和力气可是世间少有,若说能够与之匹敌的,只怕也就是威武候一族了。
威武侯府的子弟素来以勇猛和力气见长,天保帝特意将威武侯府这一代的优秀子弟召集到跟前来,跟祁棣比试了一番。
这场比试只有两个项目,一个是力气,一个是箭术。
这两项,都是威武侯府的子弟最为擅长的。
比试的结果大出众人的意料,威武侯府优秀子弟尽出,甚至这一代最为优秀的威武候世子也亲自参加了比试。然而,少年祁棣不仅在力气上胜过了比他年长许多的威武候世子,就是箭术上。竟也高出一筹来。
天保帝龙颜大悦。
众人都说天保帝待祁棣是爱才,然而爱才,似乎也没有这么爱的。
天保帝时常将祁棣带在身边。就是召集重臣商议重要的国家大事的时候也并不避讳祁棣。他不仅留祁棣住在宫中,还常让祁棣与自己一同用膳,有的时候还会与祁棣在自己的宫中长谈。夜深了,天保帝不让祁棣离开,哪怕祁棣的住所就在宫中。
天保帝经常留祁棣在自己的宫中,与自己同塌而眠。
任是谁都看的出来,天保帝是爱煞了这个少年。
就有人怀疑起祁棣的身份来。并认为证据就是祁棣的相貌。
祁棣相貌英俊,稍加留心就能看的出来,他长的竟与天保帝有五六分相似。
天保帝待祁棣如此亲厚。难道是因为这少年本是他的儿子?
天保帝私下里称呼这少年,都是亲切的一声“阿弟/棣”,天保帝还让太子和几位皇子称呼祁棣为叔。曾经有人听见太子称呼祁棣做“小叔”。
如果这少年真是天保帝的儿子,就算是要遮掩少年的身份。天保帝也绝不会如此安排。
这少年不是天保帝的儿子。那莫非是……
有人就猜祁棣是天保帝的内宠,然而仔细观察天保帝与祁棣相处,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天保帝虽然留祁棣在宫中居住,并时常要祁棣陪伴左右,却并不限制祁棣的交友。
祁棣与威武侯府一干年轻子弟比试之后,就成了威武侯府的座上客。他不仅跟一众年轻一辈们成了要好的朋友,还得到了威武侯府长辈们的喜爱。
威武侯府的老威武候已经过世,还有老威武候夫人秦氏健在。秦氏如今已经不管事。也不大见客,却和祁棣一见如故。
祁棣也肯和秦氏亲近。对秦氏执晚辈之礼甚恭,常常往威武侯府去陪着秦氏一坐就是半晌。
秦氏待祁棣是怎样,外人无法得知,据说让秦氏最疼爱的小孙子颇有些吃味。
祁棣不仅与威武侯府交好,还与馨华堂、馨美堂和馨和堂三纪交往甚密。
原来祁棣不仅力大无穷,武功极高,竟然还自幼读书,颇有文采。他到京城不过数日,就与如今馨美堂的当家,也就是内阁最年轻的阁臣纪三元纪大人结成了忘年之好,后来还干脆就拜在纪三元的门下,跟着纪三元读书。
纪三元待祁棣如同自家子侄,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更好。
天保二十八年,北蛮在沉寂了三十几年后,再次大举寇边。
天保帝亲自在大殿点兵,任命威武候祁佑钧为元帅。
祁棣向天保帝请命,要求随同威武候出征。天保帝以他年纪尚幼为由拒绝。祁棣就在乾清宫前长跪不起。
天保帝无奈,钦封祁棣为左先锋,协同威武候祁佑钧领兵十万往镇山关迎敌。
祁棣成为大秦历史上最年轻的先锋官,并一战扬名,威震北边。在定国公祁佑年之后,大秦又有了一位战神。
这位战神更加年轻,也更加英俊。而在北蛮人的眼里,祁棣是又一个杀神,比祁佑年更年轻,更英俊,也更加狡诈凶恶。
北蛮人认为,祁姓,好像天生就是他们的克星。
祁棣的威名到了后来,北蛮军队只要看到他的大旗,甚至是听到祁棣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的地步。
天保三十年,北蛮被打的溃不成军,龟缩回草原的王庭。
大秦大获全胜,有人预言,从此之后,只要祁棣在,北蛮人就没有胆量再来寇边。
祁棣又向天保帝请命,要带兵深入不毛,彻底剿灭北蛮的残余势力。
几十年前,曾经有另外一位将军也提出过这样的请求。
天保帝点了头。
天保三十年,祁棣率领精兵打入北蛮王庭,又追击千余里,活捉北蛮王以及北蛮贵族百余口。从那以后,在大秦统治的几百年间,北蛮人再没有积攒出足够的兵力和勇气南下。
祁棣班师回朝,天保帝亲自下殿迎接,亲密地拍着祁棣的肩膀,称呼他为“朕的冠军侯”。同年,天保帝封祁棣为武扬候,世袭罔替,一如威武侯府。
十七岁的侯爷,雄姿英发,少年得志。
天保三十五年,南部诸苗反叛。武扬候祁棣请旨,天保帝派武扬候祁棣挂帅出征,用时两年零七个月,平定南部诸苗。
天保四十年,天保帝封祁棣为定国公,世袭罔替,并将原来赐给祁佑年的定国公府府邸赐给了祁棣。
原定国公祁佑年于天保十年因旧伤发作去世,与纪太后驾崩的时间仅隔两个月。祁佑年并没有留下子嗣,也没有过继族中的子侄。
祁棣身为定国公,历经三朝,战功无数,荣宠不衰,年八十九岁无疾而终。
他的身世来历,始终成谜。
……
大秦享国三百八十余年,一共就出过两位垂帘听政的太后,一位被后人所唾弃,另一位则是青史留名,她就是纪太后。
纪太后是一位传奇的人物。
以至于在她因为殚精竭虑为国而英年早逝之后,竟有传说说她并没有死,而是飞升成仙了。
这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早在纪太后还是个小孩子居于乡野之间的时候,就已经有传说,说她是玉帝最宠爱的小女儿红螺女的转世。
玉帝让最小的女儿下界为人,就是为了匡扶大秦的江山,普救众生的。纪太后完成了这个使命,自然就回归天庭了。
在那之后,偶然也有人声称见到了这位女仙。
这位女仙的踪迹有些飘忽,有人声称是在东海之滨见过她,也有人声称是在北疆见过她,还有人声称,就在任安府清远县城的山中见过她。
而无论是在哪里见到这位女仙,这位女仙的身边始终有一个男仙人为伴。
女仙之事的真伪人们无法辨别,但是在东海之滨确实有人见过一对气度高华的夫妇。他们不知这对夫妇的姓名,也不知他们的来历和归处,但只要见过这对夫妇的人都有一样的感慨,所谓的神仙眷侣,当如是。
……番外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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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父:秀才……妻管严(药不能停)
有母:漂亮能干……重男轻女顾娘家(何弃疗)
夏至:我不嫁傻子!
第一章果男
夏至穿了件洗的灰白的夏竹布裤褂,两手揣在肥肥大大的袖子里,仰头看看背靠的大柳树浓密的树冠,又发出一声长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小孩子老气横秋的叹气,在一同乘凉的,尤其是不知内情的人的眼睛里,总是非常逗趣的。
“夏至,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媳妇,刚嫁进村里,跟夏至同辈。她显然没将夏至叹气当一回事,又快言快语地问:“今天咋没跟你哥一起下地?”
夏至耷拉下眼皮,懒懒地答了一个字:“没。”
嫩嫩的嗓音,竟透着骨子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劲头儿。
“这孩子咋地啦?”小媳妇也看出不对来。
穿着靛蓝夏布大衫的老妇人给小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问了,一面笑着问夏至:“十六,头疼好点儿了没?”
“好多了,大姨奶。”夏至答。
“那就好,那就好。”武老太太小心地看着夏至,欲言又止。
“夏至,你娘是不是该回来了?”另一个年纪略长的媳妇笑呵呵地问。
出门乘会儿凉,也有人提醒她那些糟心的事。夏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从柳树下离开。
“老六媳妇,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快别说了。”武老太太小声训斥着,瞧着夏至走远了,方才叹了一口气:“摊上那么个娘,这孩子也是命苦。”
夏至走到自家后门前。
石块垒的院墙也就一人高,门洞空空荡荡的,没有门。
像这个时候的大多数村落一样,大兴庄民风淳朴,几乎可以达到夜不闭户的程度。虽然这样,村子里一般的人家,还是会有院门的,不过因为贫富不同,用的院门各式各样罢了。
夏至家就不是那一般二般的人家。
夏至家的后院很小,进门左手一道矮墙,围着个小小的园子,园子里一株樱桃树,枝繁叶茂,开花的时候非常美,现在果子已经快熟了。
夏至没有心情欣赏。
她是一个孤儿,生下来就被抛弃,被人捡到送进了福利院。因为那一天正好是农历夏至,福利院的院长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夏至。
虽然在福利院长大,她并不觉得不幸。一路凭着聪慧和勤奋考进了国家重点大学,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念完了大学和研究生的课程,毕业后她进了世界排名五百强的外企。
她所在的公司待遇好,相应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她无牵无挂,别人不愿意加班她加班,要出差了,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她高高兴兴地去。同一批进入公司的人,她很快就脱颖而出。
之后,就是她安排别人加班,大家打破头争夺的出差,她可以随意挑选。
几年的时间,她已经做到了公司的中层,不仅买了车,还早早地按揭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公寓。
她已经还完了贷款,下一步计划是趁着郊区还在开发中,再按揭一幢依山傍水的小别墅,平时用来度假,退休后用来养老。
二十九岁的她,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突然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找到她,说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跟他们相约见面,很快就挖出了真相。
原来那是一对重男轻女的夫妻,为了生儿子才生下她,发现是女孩儿就扔了。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找她,是因为他们后来生的宝贝儿子得了白血病。他们需要她的骨髓,还需要她的钱。
原本还对父母亲情怀着一丝丝憧憬的她出离愤怒,拍桌子离开酒店之后,眼前就是一黑。等她再次醒来,就成了十二岁的古代乡村小姑娘。
同样是夏至那天生的,姓夏,干脆就叫了夏至。又因为那天是五月十六,所以小名儿叫十六。
她希望这是个梦,然而不是。
回不去了,她不甘心,却没有太多的牵挂。
工作后,置办了第一份产业,她就立下了遗嘱。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应的财产都会捐献给福利院,帮助那些和她有着同样不幸人生起点的孩子们。
那对重男轻女、对她没有尽到丝毫养育责任的夫妻,绝占不到她一分钱的便宜!
院长知道消息,恐怕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福利院里有那么多小朋友要照顾,院长不会有太多时间伤心。
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伤心难过。
夏至的家是四间坐北朝南的土坯房,一明三暗,从后门进去是堂屋,穿过堂屋,就是前院。
前院很大,房檐下一口老井,靠着西边的院墙是鸡圈和猪圈,其余就是大片的菜地。菜地里的蔬菜已经长的绿油油的,还有黄黄紫紫的小花和鲜嫩的果实,一派兴旺的农家院景象。
房子不好,但是住在房子里的人却并不懒惰。
即便如此,夏至小姑娘还是个倒了大霉的娃,虽然她有父有母。
慢悠悠地沿着菜地和东院墙之间的小路往前走,推开一道和她腰齐高的篱笆门,夏至站在台阶上往下看。
夏至家住在村子的南头,前院外没有人家。
台阶下是一道缓坡,两边种着稀疏的树木,缓坡下一条土路,土路的尽头是一条河。
春末夏初的天气,已经下过两场雨,河面明显更宽了。河水自西向东,从一座小山丘后流淌出来,流过夏至这一排人家门前,然后拐了个弯儿,隐没在矮树丛中。
空气清新,满眼苍翠。
这正是她想要的小别墅的环境,只是可惜……
夏至再次摆出经典农民揣的姿势,耷拉着一双菜刀眼。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田氏氏就要回来了,以她这样的年纪、身份和处境,她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可就算是前面没有路,她也要踩一条路出来。
接近晌午,村中已经有烟囱开始冒烟了。在河里卷着裤腿儿水的小娃们三三两两地上了岸,蹦蹦跳跳地往村子里跑。
那处是最浅的一段河水,在往上游小山丘背后,河水越来越深。
一个光着身子、黑不溜秋的小男孩从山坡后绕过来,着水上了岸,沿着土路走了过来。
小家伙看身量不过六七岁,头上扎着个朝天辫,光溜溜地身体在太阳下闪着光,整个人仿佛就是条滑不溜丢的小黑鱼儿一般。
小黑鱼儿的手上还提着一条用柳树条穿了腮的草鱼。那草鱼没死,不时地甩尾巴挣扎两下。
他走的大摇大摆,小叽叽也跟着毫无羞耻感地摇摇晃晃。
看着小黑鱼儿,就是满心愁苦的夏至,都不由得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黑鱼儿浓眉大眼,长的非常精神。
看清楚了小男孩的长相,夏至的眼睛突然一亮。
“老叔!”夏至星星眼,从袖子里抽出手,拼命朝小男孩挥舞。
番外一 回归故里
天保十二年正月,纪二老爷上书乞骸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保帝知道这是纪二老爷多年的夙愿。
“外祖父一直无心仕途,当初来京城是迫于形势,等父皇和母后初定天下,他老人家就提出要辞官回乡了。”天保帝坐在御书案后,轻轻地叹气,似乎是对身边服侍的白发苍苍的汪如海,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天保帝未及弱冠,长的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坐在那里,端的是芝兰玉树,风华无双。
“是为了朕,为了朕的母后,他老人家才肯留在京城,在朝堂上为官。这些年,老人家为了朕,也算是倾尽心力了。”
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天保帝虽年轻,但却稳稳地坐了江山,朝中忠臣良将层出不穷,纪二老爷也上了年岁,也是终于放了心,所以才提出告老还乡。
天保帝是千万个舍不得,然而最后还是在奏折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圈。
“……有时候,朕真的不想长大……”批复了纪二老爷的奏折,天保帝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气,说出一句略带孩子气的话来。
这样的话,在宫中,他也只能对这个自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的汪如海说了。
正是因为他长大了,所以那些亲人才一个个的离开了他。他的母后,他的阿佑舅舅,现在是他的外祖父、外祖母。
而完全知道天保帝这些心事的,内宫中也就只有一个汪如海了。
“陛下。”汪如海笑着上前,“方才皇后打发人过来,大长公主和永寿公主都在坤宁宫。还有两位驸马,小皇子又咬了大长公主家的源哥儿,两个哭的谁也哄不好,若陛下得了空,还得请陛下过去……”
天保帝本来还在伤感,听说自家的儿子咬了自家的外甥,忍不住就笑了。
“熙儿不像话。源哥儿比他大了三岁,怎么还被他给咬了?……难得阿姐和七斤她们都来了,赶紧吩咐下去。就在西暖阁准备御膳……”
天保帝姊妹四人,与大长公主和永寿公主的感情最为深厚,虽然大长公主与他并非同母所出,而永寿公主在血脉上。只是他的表妹。
……
天保十二年春。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兄弟携妻带子扶纪老太太的灵柩返乡。
如今,纪家三兄弟已经分了宗。
馨华堂就是纪大老爷那一支。纪大老爷前些年就已经回乡,馨华堂现如今的掌家人是纪晓慕。
馨美堂则是纪二老爷这一支,纪二老爷如今还乡,以后馨美堂的掌家人就是长生。长生年纪轻轻,已经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了,他还有两个过继来的弟弟,纪晓藏和纪晓荣。三人同在纪二老爷膝下读书。先后考中进士,纪晓藏和纪晓荣也都进了翰林院。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长生的名号。长生的大名几乎没什么人提起。在家中,人们都称呼他的小名长生,而到了外面,人们则更喜欢称呼他一声纪三元。
没错,长生就是大秦继谢阁老谢三元之后另外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而他考中状元的年纪,还比当年的谢三元年轻了将近十岁,可谓是惊才艳艳。
更巧的是,长生的座师正是谢阁老。
而这一老一少两位三元的缘分还不仅仅于此,长生幼时虽是纪二老爷启蒙,但是后来读书却多蒙谢阁老的教导。其中一半是纪太后牵线的缘故,另外一半,则是谢阁老早就相中了长生是个难得的读书的苗子,能将长生收入门下,是谢阁老平生第一大快事。
这句话,是谢阁老亲口所说。
这三元师徒的事情是大秦的一段佳话,广为人所传颂。
当然,长生还成了谢阁老家的乘龙快婿,则又是另外一段佳话了。
馨和堂,则是纪三老爷这一支了。与纪大老爷早就辞官,以及纪二老爷告老还乡不同,如今纪三老爷依旧在朝廷为官。
建平一朝,大秦刚刚经历了内忧外患,百废待兴,多亏纪三老爷任了户部尚书,多方筹措、长袖善舞,到了天保四年的时候,国库已经渐渐丰盈了起来。
就在天保四年,纪三老爷被加封为逍遥侯,子孙世袭罔替。
纪家三支,唯一有世袭罔替爵位的并不是长房的馨华堂,也不是出了垂帘听政的纪太后的馨美堂,反而是这位以出海贸易起家的馨和堂的纪三老爷。
对于此事,朝堂内外颇有些议论,有的说是纪太后自幼就与这个小叔叔感情甚笃,所以难免偏心这个小叔叔,也有的说纪太后认理不认亲,纪三老爷受封,完全是因为他对大秦的功绩。
不过,不管怎么议论,人们对于馨和堂的这个爵位,却是没有异议的。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得不承认纪三老爷的功绩。
纪三老爷的功绩,同时也是纪太后的功绩。后来大家当然都知道了,出海贸易,购买粮食,寻求番粮良种等计划,当初都是纪太后亲自制定的。
四月芳菲,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扶纪老太太的灵柩回到了清远。纪大老爷早就带着人等候多时了。纪老太太灵柩回乡,自然要与纪老太爷合葬。
要打开纪老太爷的坟墓,纪大老爷虽是纪家长子,在这件事上却不敢独断。而且,他如今上了年岁,不仅两鬓斑白,还有些不良于行,家中许多事情都是周氏做主,外面的事情更是无需他来操心。
兄弟三人坐下,商量起了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合葬的事情。
“当初太后曾经留下话来……”纪二老爷拈着胡须。
“是,是。是……”提到纪晓棠和纪家祖坟,纪大老爷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难免就有些心虚。“纪家祖坟不可轻动,我都记得,记得。”
如今要给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合葬,就得打开纪老太爷的坟墓。
“这件事,太后早就想到了。太后的意思,开老太爷的坟墓可以,但却不能用外人。”纪三老爷接下来说道。
不可用外人。这个外人,也包括了纪家的下人。
纪晓棠当时说的是必须是纪家子弟亲自动手,而且不许外人围观。
“这件事。我和三弟已经商量好了。”纪二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笑着点头,神态中颇有些骄傲:“好在如今咱们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啦!”
纪家如今人丁兴旺,纪三老爷功不可没。别管生下来的儿子是黑皮肤还是蓝眼睛,那毕竟都是纪家的骨血。
纪二老爷瞥了自家兄弟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我老了……”纪大老爷叹气。
“大哥只管安坐。二哥也不用动手,我带着长生、晓藏他们几个,就能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纪三老爷立刻说道。
“好。”纪二老爷点头。
纪大老爷也点了头。
当夜,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就上了山,两人并没有带许多人。纪三老爷带着长生、晓藏、晓荣几个亲自动手,打开了纪老太爷的坟墓。
之后,纪三老爷一个人进了纪老太爷的地宫。
纪三老爷从纪老太爷的地宫中拿出一块玉璧给纪二老爷看。
“二哥你看,这正是晓棠说过的那枚玉璧。”
纪二老爷接过玉璧仔细看了看。这才点头,随即就用目光向纪三老爷询问。
纪三老爷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转天,纪家兄弟为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合葬,并举行了简单却庄重的祭祖仪式。
祭祖仪式完毕,纪大老爷等人就先往祭庄上休息,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却留在了后面,两个人在纪老太太和纪老太爷的坟前守着,一边小声地说着话,一边不住地往后山的方向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后山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纪二太太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下意识地往脚步声的方向迎去,却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纪二老爷忙就扶住了纪二太太。
“太太,稍安勿躁。”纪二老爷握住了纪二太太的手,劝慰着纪二太太,然而他自己的脸上也难掩期待的神色。
很快,就有几个人出现在了后山的山道上,而且越走越近。
当先的一个人,正是长生。
长生的身后,领着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穿戴打扮的低调却难掩富贵,然而却不像是官宦。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对少男少女,男孩子约略十五六岁的年纪,女孩子年纪更小,看样子不过**岁。
这几个人看见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中年女子就惊叫了一声,随即加快了脚步。
纪二太太也看见了那女子,她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一面挣脱开纪二老爷的手,向中年女子迎了上去。
“娘……”中年女子急走几步,扑进了纪二太太的怀中,哭着叫娘。
“晓芸,我的晓芸,可想死娘了。”纪二太太抱住女子,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纪二老爷这个时候也走上前来,那中年男子就给纪二老爷跪下磕头:“岳父。”
“哎。”纪二老爷的眼睛也湿了,一面忙伸手将男子扶了起来:“怀瑾,这一向可好啊。”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当初命丧于京城外的顺义伯齐怀瑾和顺义伯夫人纪晓芸。
纪晓芸和纪二太太哭了一阵,忙也跪下,给纪二太太和纪二老爷磕头,谢怀瑾也给纪二太太磕头,叫的却不是岳母,而是娘。
四个人相见,互相打量着,亲生骨肉,十几年没有见面,他们心里都有太多的感慨,也有太多的话要说。
还是长生拉着那一对少男少女走了过来。
纪晓芸这才擦了擦眼泪,笑着让少男少女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磕头。
“爹、娘,这是永安,是建平初年生的。这是永宁,是天保五年生的。”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见了这一双外孙,高兴的几乎合不拢嘴,将方才的伤感都冲淡了。两人忙将两个孩子扶起来上下的打量,一面问长问短。
还是长生提醒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爹、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对,对,长生说的对。”纪二老爷忙就点头,“一会咱们回家去好好说话。晓芸,你们还是先来拜祭祖母吧。”
纪晓芸和谢怀瑾带了两个孩子来,不仅是要跟纪二老爷、纪二太太相会,还是知道纪老太太遗骨返乡,要来拜祭纪老太太的。
说到纪老太太,纪晓芸就又落了泪。
她和谢怀瑾带着两个孩子走到纪老太太的坟前,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祖母,孙女来看你了。孙女不孝……”纪晓芸就扑倒在纪老太太的坟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纪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她没能够在纪老太太的跟前。
“你祖母最挂念的人,就是你啊……”纪二老爷叹着气说道。
“那祖母她知不知道……”纪晓芸抬起头来,抽泣着问。
“一直瞒着你祖母,直到你祖母临终之前。你祖母问了你妹妹,你妹妹将真相告诉给你祖母了。你祖母她是……她是含笑闭上眼睛的。”纪二老爷告诉纪晓芸。
“为了保护你们,晓棠将事情瞒的紧,就是我们也被蒙在鼓里,直到韩太后死了,晓棠才将真相告诉给我们。”纪二太太抹着眼泪补充。
那个时候,韩太后以帝位为诱饵,让纪晓棠除掉纪晓芸和谢怀瑾。纪晓棠自然不会上当,同时却也明白的紧。韩太后对谢怀瑾和纪晓芸动了杀意,她不答应,韩太后依旧可以让别人动手。
别人动手,还不如她动手。
所以,纪晓棠将计就计地答应了韩太后。
之后,她和秦震商量,用了李代桃僵之计,选了两具和谢怀瑾、纪晓芸十分相似的尸身,暗中将纪晓芸和谢怀瑾远远地送离了京城。
为了彻底地瞒过韩太后及其耳目,纪晓棠并没有将真相告诉给任何人,其中就包括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所以那个时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是真的伤心。
也正因为这样,韩太后才没有起疑心,这进一步保障了纪晓芸和谢怀瑾的安全。
(未完待续。)
番外二 神仙眷侣
纪晓棠并没有将纪晓芸和谢怀瑾送去什么偏远的地方,而是送回了任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任安府,是韩太后的耳目渗透不了的地方,而且在任安府,还有穆家可以照顾他们。
纪晓棠为他们考虑的非常周到。
这些年,纪晓芸和谢怀瑾就在任安府,虽然隐姓埋名,但是却生活的很好,而且又生育了一子一女。
等纪晓芸和谢怀瑾带着两个孩子在纪老太太的坟前磕了头,纪二太太和纪二老爷就带着他们回了纪家在清远县城的老宅。
纪晓芸和谢怀瑾虽然不能恢复原有的身份,但是从此却可以不必再躲躲藏藏地生活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纪二太太一边摩挲着永宁的发顶,一边笑着告诉纪晓芸,“就说你是我娘家的侄女,如今来依傍着我过活。你们愿意住在府里,就住在府里。住在府里就最好,要是你们不愿意,觉得不自在,你原先的那处宅子如今还留着,一直有人照看,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纪晓芸离开清远的时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回来,已经是生育过三个儿女的********了,容貌和气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就算是有人认出她来,说她是纪二太太的侄女,那也解释得过去。嫡亲的表姐妹们长的相似,并不是稀罕的事。
纪二太太说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动,忙小心地打量纪晓芸。
那处宅子还是纪晓芸与秦博阳成亲时住的宅子。不知道纪晓芸是否会忌讳,是否又会想起往事而难过。与秦家的那一段姻缘,一直是纪晓芸的心病。
然而。让纪二太太欣慰的是,纪晓芸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异样来,反而大大方方地笑着,说想住进那处宅子里去。
“当年爹娘为我挑选的,闹中取静最好的地段,宅子也好。这些年,我和怀瑾曾经偷偷回来过清远。还去看过那处宅子。”如今能够住进去,纪晓芸是很高兴的。
而且那处宅子也很适合他们一家四口。
纪二太太一面欣慰,一面又有些惆怅。其实,她的本意,还是希望纪晓芸和谢怀瑾能够带着两个外孙留在老宅里。
或许纪二太太的惆怅有些明显,纪晓芸竟然看出来了。
“娘。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出嫁女,不好总住在娘家。好在那处宅子离这里不远,我和怀瑾以后每天都会带着孩子们过来,只要爹和娘不嫌我们烦。”
“不嫌烦,不嫌烦。”纪二太太连忙就说道,她恨不得纪晓芸一家子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烦呢。
“娘。”纪晓芸的眼睛又微微地湿~润了。过了这些年,她成熟且坚强了许多。但有一点始终没有变,动不动地还是爱流眼泪。“爹和娘只生了我们姊妹三个,虽还有两个过继的弟弟,可他们和长生一样,总是要回京城去做官,还有晓棠……”
说到纪晓棠,纪晓芸顿了顿,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有我是个闲着没事的。这些年,都是爹娘、弟弟妹妹们为我~操心。如今我总算也能替弟弟妹妹们分担一些,陪伴爹娘,在爹娘跟前尽孝。”
“好、好孩子。”纪二太太一把就将纪晓芸搂进了怀里,眼圈也跟着红了。“晓芸,你终于长大了,懂事了。”
“娘……”这一句话难免又勾起许多往事来,纪晓芸扑在纪二太太的怀里,娘儿两个又哭又笑地,又说了许多的话。
“这些年,多亏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们照顾我们……”纪晓芸告诉纪二太太她这些年来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穆洪和沈氏如今都已经是古稀之年,身体却还都康健的很。穆洪自然是早就卸任了,如今在任安府任指挥使的,是两人的长孙穆万杰。
至于穆家的两位舅舅,则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说到穆家的事,纪二太太就眉开眼笑。
“你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告老,除了上了年纪,想带着老太太落叶归根,再有就是记得你外祖父的八十寿辰,想着回来好好准备准备,给你外祖父贺寿。”
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是活到八十岁而且还硬硬实实的,那可真是难得的福气。
如今不论是纪家,还是穆家,都是一番兴旺的大族气象。
纪晓芸却叹了一口气。
“可惜晓棠……”
纪家和穆家的繁荣,主要归功于纪晓棠。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纪晓棠为了自己的亲人们是如何的殚精竭虑。
没有纪晓棠,纪晓芸和谢怀瑾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没有纪晓棠,纪家也绝不会是今天的纪家。
然而在大家欢聚一堂和乐融融的时候,纪晓棠却在哪里呢。
“晓棠她,一定是因为为了我们操劳,耗尽了心力,所以才会年纪轻轻的,就……”纪晓芸就又哭了起来,“娘,什么时候我和怀瑾能去拜祭拜祭晓棠。”
说到纪晓棠,纪二太太显得特别的沉默。
她打量了纪晓芸半晌,又朝永安和永宁看了看。
香草和香秀过来,就将永安和永宁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纪二太太见屋子里再无别人,这才从袖中取出帕子来,替纪晓芸慢慢地擦干净眼泪。
“晓芸,你和怀瑾是要进京去,不过,就不必拜祭晓棠了。你们去看看七斤才是正经。”
自从逃离京城,纪晓芸就再没见过七斤了。那是她和谢怀瑾的第一个孩子,是她拼着命生下来的,是她的心头肉。
这些年。纪晓芸并没有一时一刻忘记了七斤。刚刚回到任安的时候,她想七斤几乎都有些疯魔了,直到生下了永安。她才慢慢地好起来。
能够见到七斤,是纪晓芸这些年的夙愿。
但是听到纪二太太的话,纪晓芸关注的却不是七斤。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必拜祭晓棠,为什么,娘。你告诉我,为什么?”纪晓芸抓着纪二太太的袖子,连声追问。
“这、这个……”纪二太太被女儿这样追着问。倒有些不好说了似的。
“小叔,小叔呢,我回来了这大半天,为什么一直没看见小叔?”纪晓芸左右看看。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你小叔是去接人了。”纪二太太告诉纪晓芸。
“娘。”纪晓芸心中隐隐有了某种想法,但是那个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她有些不敢说出来,“娘你告诉我,那些传说,是不是真的?”
纪晓芸并没有具体说究竟是怎样的传说。
然而,纪二太太却立刻就懂了纪晓芸是在说什么。
“娘……,”帘子响处。有人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阳光透过琉璃窗,正洒落在这个人的脸上。纪晓芸一时看不出这人的长相,但是那声音分明十分熟悉。“姐姐……”
纪二太太泪流满面,纪晓芸睁大了眼睛,怔住了。
…………
天保二十五年,天保帝秦煊带领群臣往北苑围猎。回京的时候,天保帝带回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少年的名字叫做祁棣。
天保帝将祁棣直接带进了宫里,封祁棣为四品御林军护卫,御前行走。因祁棣在京中无亲无友,天保帝干脆安排他在宫中住了下来。
一个与皇族没有关系的外姓的少年竟然就这样住在了宫中,这在大秦建国以来,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是纵观前代的历史,也可以说得上是绝不仅有。
这位叫做祁棣的少年顿时成了朝堂内外关注的焦点。
少年的来历是个谜。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天保帝在围猎的时候遇险,是这个少年突然出现,救下了天保帝。
救驾之功,确实应该厚加封赏。四品的官衔,甚至是御前行走都不稀罕。然而住在宫中,待遇等同于众皇子,甚至还超过了众皇子,几乎与太子差不了什么,天保帝待这少年就未免太过亲厚了一些。
人们心中猜疑不定,然而不论是谁都不能否认,这少年确实惊才艳艳,世间少有。
首先,就是少年的相貌。
少年十二岁的年纪,生的面若冠玉,剑眉凤目,身材修长,堪称得上是芝兰玉树。少年的样貌长的好,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子温温润润的气质,无论是谁见了他,都会顿生好感。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如此,两只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亲近他。
少年不仅长的好,而且还力大无穷。
十二岁的少年,身量还没长成,也并不见得如何粗~壮,然而他一只手就可以举起重达百斤的石锁。据说,天保帝在围猎的时候遇到一只猛虎,是这少年突然出现,不用刀剑,竟徒手将一只百余斤的斑斓猛虎举起来,远远地摔了出去。
那老虎被少年摔的晕头转向,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最后是被活捉了回来,如今放在御花园的虎园之中。
没错,虎园。
这虎园还是建平年间新建的。虎园中那只资历最老的老虎,还曾经是天保帝的童年玩伴来着。
这样的胆量和力气可是世间少有,若说能够与之匹敌的,只怕也就是威武候一族了。
威武侯府的子弟素来以勇猛和力气见长,天保帝特意将威武侯府这一代的优秀子弟召集到跟前来,跟祁棣比试了一番。
这场比试只有两个项目,一个是力气,一个是箭术。
这两项,都是威武侯府的子弟最为擅长的。
比试的结果大出众人的意料,威武侯府优秀子弟尽出,甚至这一代最为优秀的威武候世子也亲自参加了比试。然而,少年祁棣不仅在力气上胜过了比他年长许多的威武候世子,就是箭术上。竟也高出一筹来。
天保帝龙颜大悦。
众人都说天保帝待祁棣是爱才,然而爱才,似乎也没有这么爱的。
天保帝时常将祁棣带在身边。就是召集重臣商议重要的国家大事的时候也并不避讳祁棣。他不仅留祁棣住在宫中,还常让祁棣与自己一同用膳,有的时候还会与祁棣在自己的宫中长谈。夜深了,天保帝不让祁棣离开,哪怕祁棣的住所就在宫中。
天保帝经常留祁棣在自己的宫中,与自己同塌而眠。
任是谁都看的出来,天保帝是爱煞了这个少年。
就有人怀疑起祁棣的身份来。并认为证据就是祁棣的相貌。
祁棣相貌英俊,稍加留心就能看的出来,他长的竟与天保帝有五六分相似。
天保帝待祁棣如此亲厚。难道是因为这少年本是他的儿子?
天保帝私下里称呼这少年,都是亲切的一声“阿弟/棣”,天保帝还让太子和几位皇子称呼祁棣为叔。曾经有人听见太子称呼祁棣做“小叔”。
如果这少年真是天保帝的儿子,就算是要遮掩少年的身份。天保帝也绝不会如此安排。
这少年不是天保帝的儿子。那莫非是……
有人就猜祁棣是天保帝的内宠,然而仔细观察天保帝与祁棣相处,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天保帝虽然留祁棣在宫中居住,并时常要祁棣陪伴左右,却并不限制祁棣的交友。
祁棣与威武侯府一干年轻子弟比试之后,就成了威武侯府的座上客。他不仅跟一众年轻一辈们成了要好的朋友,还得到了威武侯府长辈们的喜爱。
威武侯府的老威武候已经过世,还有老威武候夫人秦氏健在。秦氏如今已经不管事。也不大见客,却和祁棣一见如故。
祁棣也肯和秦氏亲近。对秦氏执晚辈之礼甚恭,常常往威武侯府去陪着秦氏一坐就是半晌。
秦氏待祁棣是怎样,外人无法得知,据说让秦氏最疼爱的小孙子颇有些吃味。
祁棣不仅与威武侯府交好,还与馨华堂、馨美堂和馨和堂三纪交往甚密。
原来祁棣不仅力大无穷,武功极高,竟然还自幼读书,颇有文采。他到京城不过数日,就与如今馨美堂的当家,也就是内阁最年轻的阁臣纪三元纪大人结成了忘年之好,后来还干脆就拜在纪三元的门下,跟着纪三元读书。
纪三元待祁棣如同自家子侄,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更好。
天保二十八年,北蛮在沉寂了三十几年后,再次大举寇边。
天保帝亲自在大殿点兵,任命威武候祁佑钧为元帅。
祁棣向天保帝请命,要求随同威武候出征。天保帝以他年纪尚幼为由拒绝。祁棣就在乾清宫前长跪不起。
天保帝无奈,钦封祁棣为左先锋,协同威武候祁佑钧领兵十万往镇山关迎敌。
祁棣成为大秦历史上最年轻的先锋官,并一战扬名,威震北边。在定国公祁佑年之后,大秦又有了一位战神。
这位战神更加年轻,也更加英俊。而在北蛮人的眼里,祁棣是又一个杀神,比祁佑年更年轻,更英俊,也更加狡诈凶恶。
北蛮人认为,祁姓,好像天生就是他们的克星。
祁棣的威名到了后来,北蛮军队只要看到他的大旗,甚至是听到祁棣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的地步。
天保三十年,北蛮被打的溃不成军,龟缩回草原的王庭。
大秦大获全胜,有人预言,从此之后,只要祁棣在,北蛮人就没有胆量再来寇边。
祁棣又向天保帝请命,要带兵深入不毛,彻底剿灭北蛮的残余势力。
几十年前,曾经有另外一位将军也提出过这样的请求。
天保帝点了头。
天保三十年,祁棣率领精兵打入北蛮王庭,又追击千余里,活捉北蛮王以及北蛮贵族百余口。从那以后,在大秦统治的几百年间,北蛮人再没有积攒出足够的兵力和勇气南下。
祁棣班师回朝,天保帝亲自下殿迎接,亲密地拍着祁棣的肩膀,称呼他为“朕的冠军侯”。同年,天保帝封祁棣为武扬候,世袭罔替,一如威武侯府。
十七岁的侯爷,雄姿英发,少年得志。
天保三十五年,南部诸苗反叛。武扬候祁棣请旨,天保帝派武扬候祁棣挂帅出征,用时两年零七个月,平定南部诸苗。
天保四十年,天保帝封祁棣为定国公,世袭罔替,并将原来赐给祁佑年的定国公府府邸赐给了祁棣。
原定国公祁佑年于天保十年因旧伤发作去世,与纪太后驾崩的时间仅隔两个月。祁佑年并没有留下子嗣,也没有过继族中的子侄。
祁棣身为定国公,历经三朝,战功无数,荣宠不衰,年八十九岁无疾而终。
他的身世来历,始终成谜。
……
大秦享国三百八十余年,一共就出过两位垂帘听政的太后,一位被后人所唾弃,另一位则是青史留名,她就是纪太后。
纪太后是一位传奇的人物。
以至于在她因为殚精竭虑为国而英年早逝之后,竟有传说说她并没有死,而是飞升成仙了。
这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早在纪太后还是个小孩子居于乡野之间的时候,就已经有传说,说她是玉帝最宠爱的小女儿红螺女的转世。
玉帝让最小的女儿下界为人,就是为了匡扶大秦的江山,普救众生的。纪太后完成了这个使命,自然就回归天庭了。
在那之后,偶然也有人声称见到了这位女仙。
这位女仙的踪迹有些飘忽,有人声称是在东海之滨见过她,也有人声称是在北疆见过她,还有人声称,就在任安府清远县城的山中见过她。
而无论是在哪里见到这位女仙,这位女仙的身边始终有一个男仙人为伴。
女仙之事的真伪人们无法辨别,但是在东海之滨确实有人见过一对气度高华的夫妇。他们不知这对夫妇的姓名,也不知他们的来历和归处,但只要见过这对夫妇的人都有一样的感慨,所谓的神仙眷侣,当如是。
……番外完……
(未完待续。)
通知:发新书啦 《瓜田李夏》
书名:瓜田李夏
类型:温馨爆笑种田文
简介:孤儿夏至穿越了,
有父:秀才……妻管严(药不能停)
有母:漂亮能干……重男轻女顾娘家(何弃疗)
夏至:我不嫁傻子!
第一章果男
夏至穿了件洗的灰白的夏竹布裤褂,两手揣在肥肥大大的袖子里,仰头看看背靠的大柳树浓密的树冠,又发出一声长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孩子老气横秋的叹气,在一同乘凉的,尤其是不知内情的人的眼睛里,总是非常逗趣的。
“夏至,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媳妇,刚嫁进村里,跟夏至同辈。她显然没将夏至叹气当一回事,又快言快语地问:“今天咋没跟你哥一起下地?”
夏至耷拉下眼皮,懒懒地答了一个字:“没。”
嫩嫩的嗓音,竟透着骨子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劲头儿。
“这孩子咋地啦?”小媳妇也看出不对来。
穿着靛蓝夏布大衫的老妇人给小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问了,一面笑着问夏至:“十六,头疼好点儿了没?”
“好多了,大姨奶。”夏至答。
“那就好,那就好。”武老太太小心地看着夏至,欲言又止。
“夏至,你娘是不是该回来了?”另一个年纪略长的媳妇笑呵呵地问。
出门乘会儿凉,也有人提醒她那些糟心的事。夏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从柳树下离开。
“老六媳妇,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快别说了。”武老太太小声训斥着,瞧着夏至走远了,方才叹了一口气:“摊上那么个娘,这孩子也是命苦。”
夏至走到自家后门前。
石块垒的院墙也就一人高,门洞空空荡荡的,没有门。
像这个时候的大多数村落一样,大兴庄民风淳朴,几乎可以达到夜不闭户的程度。虽然这样,村子里一般的人家,还是会有院门的,不过因为贫富不同,用的院门各式各样罢了。
夏至家就不是那一般二般的人家。
夏至家的后院很小,进门左手一道矮墙,围着个小小的园子,园子里一株樱桃树,枝繁叶茂,开花的时候非常美,现在果子已经快熟了。
夏至没有心情欣赏。
她是一个孤儿,生下来就被抛弃,被人捡到送进了福利院。因为那一天正好是农历夏至,福利院的院长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夏至。
虽然在福利院长大,她并不觉得不幸。一路凭着聪慧和勤奋考进了国家重点大学,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念完了大学和研究生的课程,毕业后她进了世界排名五百强的外企。
她所在的公司待遇好,相应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她无牵无挂,别人不愿意加班她加班,要出差了,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她高高兴兴地去。同一批进入公司的人,她很快就脱颖而出。
之后,就是她安排别人加班,大家打破头争夺的出差,她可以随意挑选。
几年的时间,她已经做到了公司的中层,不仅买了车,还早早地按揭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公寓。
她已经还完了贷款,下一步计划是趁着郊区还在开发中,再按揭一幢依山傍水的小别墅,平时用来度假,退休后用来养老。
二十九岁的她,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突然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找到她,说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跟他们相约见面,很快就挖出了真相。
原来那是一对重男轻女的夫妻,为了生儿子才生下她,发现是女孩儿就扔了。之所以千方百计地找她,是因为他们后来生的宝贝儿子得了白血病。他们需要她的骨髓,还需要她的钱。
原本还对父母亲情怀着一丝丝憧憬的她出离愤怒,拍桌子离开酒店之后,眼前就是一黑。等她再次醒来,就成了十二岁的古代乡村小姑娘。
同样是夏至那天生的,姓夏,干脆就叫了夏至。又因为那天是五月十六,所以小名儿叫十六。
她希望这是个梦,然而不是。
回不去了,她不甘心,却没有太多的牵挂。
工作后,置办了第一份产业,她就立下了遗嘱。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应的财产都会捐献给福利院,帮助那些和她有着同样不幸人生起点的孩子们。
那对重男轻女、对她没有尽到丝毫养育责任的夫妻,绝占不到她一分钱的便宜!
院长知道消息,恐怕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福利院里有那么多小朋友要照顾,院长不会有太多时间伤心。
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伤心难过。
夏至的家是四间坐北朝南的土坯房,一明三暗,从后门进去是堂屋,穿过堂屋,就是前院。
前院很大,房檐下一口老井,靠着西边的院墙是鸡圈和猪圈,其余就是大片的菜地。菜地里的蔬菜已经长的绿油油的,还有黄黄紫紫的小花和鲜嫩的果实,一派兴旺的农家院景象。
房子不好,但是住在房子里的人却并不懒惰。
即便如此,夏至小姑娘还是个倒了大霉的娃,虽然她有父有母。
慢悠悠地沿着菜地和东院墙之间的小路往前走,推开一道和她腰齐高的篱笆门,夏至站在台阶上往下看。
夏至家住在村子的南头,前院外没有人家。
台阶下是一道缓坡,两边种着稀疏的树木,缓坡下一条土路,土路的尽头是一条河。
春末夏初的天气,已经下过两场雨,河面明显更宽了。河水自西向东,从一座小山丘后流淌出来,流过夏至这一排人家门前,然后拐了个弯儿,隐没在矮树丛中。
空气清新,满眼苍翠。
这正是她想要的小别墅的环境,只是可惜……
夏至再次摆出经典农民揣的姿势,耷拉着一双菜刀眼。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田氏氏就要回来了,以她这样的年纪、身份和处境,她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可就算是前面没有路,她也要踩一条路出来。
接近晌午,村中已经有烟囱开始冒烟了。在河里卷着裤腿儿水的小娃们三三两两地上了岸,蹦蹦跳跳地往村子里跑。
那处是最浅的一段河水,在往上游小山丘背后,河水越来越深。
一个光着身子、黑不溜秋的小男孩从山坡后绕过来,着水上了岸,沿着土路走了过来。
小家伙看身量不过六七岁,头上扎着个朝天辫,光溜溜地身体在太阳下闪着光,整个人仿佛就是条滑不溜丢的小黑鱼儿一般。
小黑鱼儿的手上还提着一条用柳树条穿了腮的草鱼。那草鱼没死,不时地甩尾巴挣扎两下。
他走的大摇大摆,小叽叽也跟着毫无羞耻感地摇摇晃晃。
看着小黑鱼儿,就是满心愁苦的夏至,都不由得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黑鱼儿浓眉大眼,长的非常精神。
看清楚了小男孩的长相,夏至的眼睛突然一亮。
“老叔!”夏至星星眼,从袖子里抽出手,拼命朝小男孩挥舞。
第一章 除孝
任安府清远县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清远县背山面海,春天来的更早一些,街上的行人大多都已经换上了夹衣。
紫石巷在清远县城西,是城中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刚过未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紫石巷一座朱漆大门前缓住了去势。车帘被风掀开一角,车中人隐约可见。
这门楼四柱三间,雕梁画栋,门前两座方形石墩,雕刻着精巧的鱼戏莲底纹样。马车在门前并不曾停下,而是径自往前进了西角门。
三三两两的行人远远地瞧见,就都停下来观望议论。
这气派的大宅内住的,就是清远县内第一等的人家纪家了。致仕回乡的纪老太爷三年前染病过世,纪家两个在外做官的儿子都回家丁忧。如今,纪老太爷三年丧期已过,今天正是纪府上下除孝的日子。
纪家父子三进士,在清远县烜赫一时,纪府除孝自然有一番不同的排场。众人刚目送一众僧道从纪府离开,就看见县中最有名的李郎中被这样请进了纪府,看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莫不是纪二老爷身子有什么不好?”就有好事的人如此猜测。
这样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纪二老爷至情至孝,这三年来按照古礼为老父结庐守孝,就是身体强壮的男子只怕都受不了,何况是纪二老爷这样的书生。这一两年间,纪府已经请了李郎中入府两次为纪二老爷诊脉。如今除孝,纪二老爷哀思过度,有些什么差池就也并不十分意外了。
而且,有眼尖的人早就发现,车中除了李郎中,还有纪家的纪三老爷和城中的江大老爷。
纪家人口并不多,能让这两位亲自去请郎中,除了纪家的老太太,也这就只有纪二老爷了。可谁都知道,纪家老太太虽然年近五旬,身子却一直硬朗的很。
“并不是二老爷,听着好像是纪家的三姑娘……”一人压低声音道。
纪家三姑娘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却这样大的排场,众人不免心中暗暗盘算,只怕,纪家是出了大事了。
“听着说怕是不好了!”
这句话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大家不免唏嘘,这样的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听说自小跟着她父亲纪二老爷熟读诗书,很是聪慧温顺,而且还是个美人胚子。小小的年纪,又生在锦绣堆中,就这样夭折了,实在可怜。而纪家在除孝这一天出了这样的事,也算得上是霉运当头了。
可是,并不曾听说纪三姑娘染了什么疾病,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好了?!
纪府后宅
纪老太太在临窗的大炕上盘膝坐着。她虽将近五十的年纪,但面容白/皙,身形富态,看着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刚除了孝,纪老太太穿着一件石青缂丝的对襟大褂,乌黑不见一丝白发的头上只插戴了两只福寿字的金簪,石青缂丝的抹额中间却嵌了颗指甲盖大小的祖母绿。
纪老太太紧绷着面孔,一看就是情绪不佳。纪府的二姑娘纪晓芸就坐在纪老太太的身边。
纪晓芸是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杏眼出奇的大,更显得樱/唇点点,分外娇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紧挨着祖母坐着,虽然极力镇定,但是煞白的脸色还是显出了她此刻的惊惧。
纪晓芸在炕上坐着,一边却忍不住往炕下瞄去。
纪老太太炕下左右各摆了三张黄花梨的太师椅。纪二老爷就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正襟危坐。他也是紧绷着脸,眼中难掩焦躁,分明察觉了纪晓芸的动静,却并不去看纪晓芸。
纪晓芸收目光,面色越发惨白,又往纪老太太的怀中靠了靠。
纪老太太似乎是感觉到了孙女的情绪,只是此时季晓棠的情况不明,实在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院子里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纪老太太,纪二老爷和纪晓芸脸上都微微变了神色,目光急切地向门口望去。纪二老爷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进来的,却并不是家中的丫头小厮,而是一个中等身材,头戴青色璞头,年约四十出头的男子。
“老祖母,二叔,”这男子进门来,就是一脸的笑,冲着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弯腰行礼,声音洪亮地道,“托老祖母的福,三妹妹吉人天相,已经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几个字一出口,纪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纪晓芸苍白的脸上也见了些血色。
纪老太太说了声好,一面伸手宠溺地揽住了纪晓芸,挺直的腰背也放松下来。纪老太太倚在烟青色的弹墨靠背上,看似完全放下心来。
“晓棠醒过来了?!李郎中怎么说?”纪二老爷连问数句,也不等男子回答,目光已经转向纪老太太。
纪二老爷虽未说话,眼神中请求的神色已经十分明显。
纪老太太放下了悬着的心,神态中却又带出几分不耐烦来。
“我就说没事,小孩子家磕磕碰碰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偏你们蝎蝎螫螫地。她一个小人家,这样劳动的一家子长辈亲戚,也不怕折了她的福气。”纪老太太说话声音中气十足。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那就不算什么事。她刚才还白白地担心了一场!
“不是我说,晓棠被你们娇养的太过了些。如今在家里有你们护着,以后出了门子给人家做媳妇,难不成你们也这样护着。到时候有她的苦头吃。……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母亲一片为儿女的慈心,儿子时刻并不敢忘。”纪二老爷忙低头说道。
纪老太太知道纪二老爷是急着要去看纪晓棠,却偏不就放他走。
“晓芸不过是错手,还是晓棠太娇了些,自己没有站稳。如今晓棠已经没事,你和你媳妇不可责怪晓芸。看这会把这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别再晓棠那边没事,再将晓芸吓出个好歹的来,那我可是不依的。”
纪二老爷抬起头来,目光第一次落到纪晓芸身上。
纪晓芸似乎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纪老太太立刻瞪了纪二老爷一眼,摆明了是要给纪晓芸撑腰撑到底了。
纪二老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本也没有打算会重重责罚纪晓芸。然而看此刻母亲和女儿的情形,纪二老爷心中忧虑更甚。只是他生性至孝,并不想有一丝一毫违背母亲的意愿。
父亲去世,母亲寡居,也多亏了纪晓芸早晚陪在身边,使得母亲不至于悲伤过度。
“都听母亲的。”纪二老爷点头应道。
纪老太太听纪二老爷如此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既然这样说了,可不准反悔。别一会你媳妇和晓棠说些什么,你又转了心思,我是不依的。”再次确认纪二老爷不会惩罚纪晓芸,纪老太太才大度地摆摆手。
“你人在我这里,心只怕早就飞到那边去了。罢了,摆出这幅脸色,我还拦着你去见女儿不成。多大点儿的事情,就生离死别似的,我看不得这个。我这里不用你了,你去吧。”
小女儿被大女儿推的一跤撞在门框上,就此晕厥不醒,气息渐渐的都没了。老母亲却同时受了惊吓,要死要活。纪二老爷左右为难,还是选择留在母亲身边服侍,只让妻子去照顾小女儿。
如今纪老太太发了赦令,纪二老爷忙行了礼,慢慢从纪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直奔妻子和女儿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