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骤变
肥章,求月票
***
祁佑年打发了成大忠来接纪晓棠。
太长公主秦敏,凌晨在敬慈庵无疾而终。祁佑年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已经赶往敬慈庵。他没时间来接纪晓棠,因此打发了成大忠来送信,并负责带纪晓棠往敬慈庵中去。
“这……”纪晓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她和祁佑年离开敬慈庵的时候,秦敏还是好好的。而且,她这两天与秦敏接触,秦敏的身子很健康。而且秦敏跟她说了许多话,也从来说过自己有什么隐疾。
成大忠就看出了纪晓棠的心思。
“县主,将军也不敢相信,但是……”这种事情,没人敢开玩笑,也不会有什么误传。
纪晓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成千户稍等……我去换件衣服。”纪晓棠定了定神,就让成大忠在外面等候,她自己进到内室,在程嬷嬷等人的服侍下,飞快地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头上身上所有的暂环首饰也都取了下来,只在头上插戴了两只银簪,这才重新出来。
纪晓棠要往敬慈庵中去。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知道了消息,两个人也都吃惊不小。这么大的事,纪二老爷不放心让纪晓棠一个人去,也换了一身素服,和纪晓棠一起出门。
纪家如今与威武侯府已经有了姻亲关系,秦敏过世,纪家肯定要比别人更积极些。
纪晓棠并没有摆县主的车驾。因为来不及将车驾全部换上素色,就简单地坐了一辆马车,在纪二老爷和成大忠的护卫下。直奔敬慈庵。
敬慈庵外,已经停了一些车马,看车马的标志,全都来自威武侯府。
纪晓棠下了车,眼睛四下飞快地一扫,就看见了祁佑年的马。
秦敏突然去世,敬慈庵中略有些混乱。纪晓棠因为来过两次,也不用人接引,进了敬慈庵的大门。就直奔精舍。
刚走到精舍的大门前,纪晓棠就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哭声。
纪晓棠在精舍门口停住了脚步,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听到了哭声,所谓误传的幻想已经完全破灭。但是。似乎只要她不走进这精舍的大门。就不用去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秦敏就不会死一样。
“晓棠……”
纪二老爷的呼唤,让纪晓棠回过神来。
纪晓棠定了定神,想精舍内迈出了一步。越是接近精舍的上房,哭声越响,而纪晓棠的脚步也更加的沉重。
等纪晓棠走上台阶,上房的门帘被挑开,孔嬷嬷迎了出来。
孔嬷嬷的眼睛通红。但是眼睛里和脸上却都是干的,她显然哭过。而且似乎将泪水都给哭干了。
“县主……”孔嬷嬷给纪晓棠行礼,屈膝的时候,身子似乎支撑不住,就歪了歪。
纪晓棠忙伸出手,将孔嬷嬷扶住了。
“嬷嬷,究竟是怎么回事?”纪晓棠问孔嬷嬷,她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异乎寻常的稳定。
就仿佛她面对的,不过是一件寻常的事罢了。
孔嬷嬷抬起头来,就看见纪晓棠一身白衣,头上只用两根素银簪子简单地挽了,除了这两根簪子,纪晓棠全身上下再没有其他的装饰。
然而,纪晓棠的眼睛却是干了。
纪晓棠根本就没有流泪。
孔嬷嬷心中微微一动。
“嬷嬷,究竟是怎么回事?”纪晓棠又问了一句,手里扶着孔嬷嬷并没有放开,且手下微微用力。
孔嬷嬷又看了一眼纪晓棠,就将纪晓棠往屋子里面领。
孔嬷嬷告诉纪晓棠,昨天秦敏送走了祁佑年和纪晓棠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傍晚简单地用过了晚膳,就休息了。
这些年在敬慈庵,秦敏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秦敏睡下的时候,也是一切如常。
孔嬷嬷就在秦敏卧房的外面值夜,这一夜,秦敏似乎睡的很香,但是早上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早起。孔嬷嬷觉得一样,进到卧房,发现秦敏已经没了呼吸。
“……身子都冷了。”
孔嬷嬷非常自责。
“嬷嬷千万不要这么想。”纪晓棠捏了捏孔嬷嬷的手,“祖母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嬷嬷如此。”
孔嬷嬷领了纪晓棠进屋,也没再说话,就退到了一边。
秦敏的尸身,已经装殓好了,就停在屋内中央的灵床上。祁佑年就跪在灵床旁边,屋子里除了祁佑年和庵内服侍的人,还有几个面生的妇人和几个小孩子,都披麻戴孝,在灵床边哭泣。
纪晓棠虽不认得这几个,却能猜出,这应该就是威武侯府的女眷们了。
祁佑年看见纪晓棠来了,就从灵床边起身迎了过来。
“晓棠……”祁佑年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纪晓棠深知秦敏和祁佑年祖孙之间的感情,秦敏过世,这个屋子里头最悲痛的,应该就是祁佑年。
祁佑年虽然悲痛,但并没有忘记该行的礼节。他已经看见了纪二老爷,忙向纪二老爷行礼。两个人略寒暄了两句,祁佑年就将纪二老爷和纪晓棠引荐给威武候夫人。
威武侯夫人秦氏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的鹅蛋脸,很是娴静,因为哭过,脸上略显憔悴。
秦氏与纪二老爷略做寒暄,目光则更多地落在纪晓棠的脸上。
纪晓棠从来没有想到,她与秦氏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正因为是这样的情境,两人之间并没有多说话,秦氏待纪晓棠非常客气。
客气,而不亲近。
纪晓棠不以为意。她不能指望祁佑年的亲人都像秦敏那样,那么快的接受她,待她那般亲切。
屋子里除了秦氏。还有威武候府三位生育了子嗣的姨娘,以及祁佑年的几位嫂子和侄子侄女们。
大家都匆匆见过,因为屋内多是女眷,纪二老爷就先退了出去。
纪晓棠没有走。
“我要看看祖母。”纪晓棠对祁佑年说道。
秦氏面上微微露出些惊异的神色,却也没说什么,任由着祁佑年将纪晓棠领到秦敏的灵床边。
秦敏一身华服,躺在灵床上。脸上罩着素白的帕子。
纪晓棠看了祁佑年一眼。
祁佑年就将秦敏脸上的帕子揭了开来,一边的秦氏抬手似乎要阻止,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看到秦敏的脸。纪晓棠忍不住心中一酸,眼睛立刻就湿润了。
秦敏面容安详,仿佛是在熟睡。
“祖母是在睡梦中过世的。”祁佑年告诉纪晓棠。
这一点,纪晓棠已经知道了。
“祖母昨天还好好的。祖母可有什么隐疾?”纪晓棠问祁佑年。
“祖母历来身子康健。”祁佑年说道。对于秦敏的突然过世,祁佑年也很接受不了。
“太长公主毕竟是上了年岁了,或许是因为喜悦过度的缘故。”秦氏在旁边慢慢地说道。秦敏过世,方才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说是无疾而终。
那么大家唯一能想到的缘故,也就只有喜悦过度这一种。
秦敏已经将近古稀之年,在这个时候,算得上是一位长寿的老人。在她这个年纪去世。称得上是喜丧。
然而祁佑年和纪晓棠却都并不这么认为。
“祖母答应我们,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祁佑年喃喃地道。
秦氏没有说话。面色虽然依旧柔和,但是看向祁佑年和纪晓棠的眼神中就带了不赞同。
纪晓棠或许不在意别人,但是对于秦氏却不能不在意,因此也就看见了秦氏眼中的不赞同。纪晓棠第一次见到秦氏,对秦氏的印象,都来自于祁佑年的叙述。
祁佑年告诉纪晓棠的,他的母亲温柔和顺,是最典型的大家闺秀和最无可挑剔的侯府主母。
然而这样的秦氏,未必就会喜欢纪晓棠。
纪晓棠心里明白这些,此刻却顾不上秦氏欢喜与否。
“我想与祖母单独待一会。”纪晓棠对秦氏道。
秦氏略微愣怔。
纪晓棠还不是威武侯府的媳妇,她现在的身份,是安乐县主。秦氏待纪晓棠,也全是待县主的礼节。
秦氏也确实温柔和顺,虽然纪晓棠提出的要求或许于礼不合,但是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母亲和嫂子们一大早就在忙碌,正好趁此机会略做歇息,只怕一会就有客人上门来了。”祁佑年也忙说道。
秦氏看了一眼祁佑年,也没说话,就带着众女眷往旁边屋子里去了。
这停灵的屋中,就留下祁佑年、纪晓棠,还有一个孔嬷嬷。
“我要好好看一看祖母。”纪晓棠就说道。
“晓棠……”祁佑年一下子就听出来,纪晓棠这个好好看一看,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看一看。
“祖母过世,已经第一时间传报宫中,请了三位太医院的太医来……”秦敏不仅是威武侯府的太老夫人,还是太长公主,她突然过世,当然不能等闲看待。
三位太医都曾仔细的检验过,太长公主身上并无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确实是无疾而终的。
这一点,孔嬷嬷可以作证。
孔嬷嬷在旁边就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相信……,祖母昨天还好好的。说什么喜悦过度,我不认为祖母是那样脆弱的人。”纪晓棠在祁佑年和孔嬷嬷的面前,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孔嬷嬷就无声地哭了。
一开始她看见纪晓棠没有流泪,还当纪晓棠是心性凉薄,可现在纪晓棠说出这样的话来,孔嬷嬷知道,纪晓棠不仅不是心思凉薄,反而是用情极深。
不仅用情极深,还心细如发。
“我也不相信。”祁佑年赞同纪晓棠的说法。
但是太医们也不会骗人。在纪晓棠来之前,祁佑年和秦氏等人也仔细地检查过。
秦敏确实是无疾而终。
三位太医,孔嬷嬷。祁佑年,秦氏以及威武侯府的众女眷,纪晓棠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县主心痛太长公主过世,不过这样的想法,还是尽快忘记的好,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孔嬷嬷突然小声说道。
纪晓棠看了孔嬷嬷一眼。
孔嬷嬷却又低下头去。
“多谢嬷嬷提醒。我知道了。”纪晓棠也低声说道。
太长公主过世,果然很快就有吊唁的客人来了。
第一个来的,是秦震。紧接着,就是秦霖,随后宫中也派了人来,随着吊唁的客人增多。纪晓棠不好继续待在灵堂。只能和秦氏、祁佑年告辞,随同纪二老爷回了馨华堂。
“太长公主突然去世,晓棠和阿佑的婚期,只怕要拖延了。”萱华堂,纪二老爷说道。
好在纪晓棠的年纪还小,婚期拖延上一两年,正好可以慢慢地置办嫁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纪大老爷如是叹道。
“就是这句话。”纪二老爷点头。
“不过。太长公主年近古稀,也不算是夭亡。”纪大老爷又说道。
对于秦敏的过世。和纪大老爷持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人们还都传说,太长公主能够无疾而终,还是多年在敬慈庵修行,所得的福报。
所谓寿过花甲,无疾而终,这是世人求都求不来的,这需要极为深厚的福德。
秦敏的丧事,也办的极为隆重。
纪晓棠因为毕竟还没有过门,只能作为客人,并不能每天都在敬慈庵守着。不过,她每天都能收到祁佑年派人送来的消息。
韩太后和隆庆帝亲临敬慈庵,为秦敏吊唁。
长宁公主也去了敬慈庵,而且在秦敏的灵前哭的十分伤心。
而祁佑年作为威武侯府留在京中的唯一成年男丁,自然负担了秦敏丧事的大部分事情,每天从早忙到晚,除了派人给纪晓棠传递消息,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见纪晓棠。
纪晓棠也很理解。
至于威武候等在外领兵的男丁们,则并没有回来奔丧。除了威武候带着两个儿子守在北边与北蛮对峙,祁佑年的另外两位兄长也都守卫要地。如今大秦内外不安,虽然秦敏过世,她的儿孙们却都不能离开守地回来奔丧。
威武侯府中诸人并没有丝毫的抱怨,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威武侯府历经几代天子而始终手握兵权、屹立不倒,他们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侯府中还在办丧事,宫中却已经开始备选女官。
这一天,纪晓莲精心地打扮了,到萱华堂来辞别纪老太太等诸人。
纪老太太没什么话说,纪二太太只嘱咐纪晓莲要小心谨慎。
“宫中不比家里,选上选不上的,你心里不必太在意。”纪二太太是一番好意,让纪晓莲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选不上女官,以后纪家也不会亏待纪晓莲,会给纪晓莲安排好的出路。
“这正是为臣子为君上尽忠的时候,晓莲,你当勉之、勉之!”纪大老爷则很是鼓励了纪晓莲几句。
杨氏病情还没有痊愈,并没有来,纪晓慕也没什么话说,他负责送纪晓莲进宫。
纪晓慕走了没多久,外面突然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宫中来了旨意。
“莫非是指婚的旨意到了!”纪二老爷忙就站起身来。
宫中这个时候来传旨,除了纪晓棠和祁佑年的婚事,纪二老爷再想不到会有别的什么事。
纪晓棠也疑心是这件事。
本来秦敏告诉她和祁佑年,第二天就会有旨意下来。但是因为秦敏那天凌晨过世,这旨意就耽搁了下来。
只是,现在还在秦敏的丧期,这道旨意虽然是喜事,却难免染上了些伤感的调子。
虽是如此,纪晓棠也不得不将身上的素服换了,跟随纪二老爷、纪二太太来馨华堂正堂接旨。
来传旨的中官是熟面孔。正是韩太后身边得用的张管事。
张管事这次来传的,依旧是韩太后的口旨。
韩太后宣纪晓棠即刻进宫。
传达了韩太后的懿旨,纪二老爷就请张管事在堂上坐了说话。
“太后已经答应太长公主。将晓棠指婚与威武候世子祁将军,怎么不见指婚的旨意,反而要召晓棠进宫?”纪二老爷就问张管事。
这句话,正是纪晓棠想要问的。
张管事笑眯眯的,只说是太后的旨意,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县主有什么疑虑,进宫去当面与太后千岁说清楚不是更好。”张管事表示。他只是传韩太后的旨意,其他一概不知。
“……虽还没有太后旨意赐婚,但是太长公主已经定下了我和祁将军的亲事。如今太长公主过世还不足百日。宫中又在选女官,我在此时,实在不宜进宫。”纪晓棠就说道。
张管事就打哈哈。
“县主这样的话,应该去与太后千岁当面说。”
张管事的意思。其余他一概不管。只管带纪晓棠进宫。
是的,张管事传韩太后的旨意,是要立刻就带纪晓棠进宫去。
张管事越是这样,纪晓棠越是疑心。
“哎呦……”纪晓棠哎呦了一手,抬手扶额。
纪二老爷立刻会意。
纪晓棠犯了头痛病。
“原本并没有这个病,只是太长公主去世,太长公主生前待晓棠非常好,晓棠伤痛太过。这几天时时头疼……”
纪晓棠病了, 就不能立刻入宫了。
张管事虽然得了韩太后的命令。要他就将纪晓棠带进宫中去。但是韩太后可没告诉他,可以强带纪晓棠进宫。
“……赶紧请太医吧。”虽然疑心纪晓棠是假装,张管事可不敢那么说,只能张罗着请太医,一面就回宫去传信给韩太后。
等张管事前脚一走,纪晓棠的头也不痛了。
“爹爹,赶紧打发人去找阿佑,我总觉得,事情要不好。”纪晓棠告诉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现在对纪晓棠是言听计从,忙就打发人往敬慈庵中去。
祁佑年虽百事缠身,但是见馨华堂来人,还是立刻抽空就来了。
“晓棠,发生了什么事?”祁佑年问纪晓棠。
纪晓棠就将张管事来传旨的事情跟祁佑年说了。
“我不想进宫,总觉得一旦进宫,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纪晓棠告诉祁佑年,“而且,太后指婚的懿旨迟迟没下,我心里不踏实。”
虽然是在秦敏的丧期,延迟指婚的旨意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不论是韩太后,还是张管事,对指婚一事却都只字不提。
“阿佑,你说,我是不是太多疑了?”纪晓棠问祁佑年。
祁佑年沉默了片刻。
“晓棠,你先不要入宫,我进宫去见太后和陛下。”
这正是纪晓棠所希望的。
“虽然,或许不大合适,但是指婚的旨意一天没到手,我就……”说到这里,纪晓棠也略有些不好意思。
“晓棠,你多虑了。就是祖母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祖母只会赞同你。”
“我这就进宫,向太后和陛下讨了旨意来。”祁佑年说道。哪怕两人要等孝期过了再成亲,但是先将亲事定下来,祁佑年也才能安心。
“好。”纪晓棠点头。
祁佑年就辞别了纪晓棠,径直往宫中去了。
纪晓棠不能随同前去,却打发了人跟到宫门外,一有消息,可以立刻传送回来。
祁佑年在禁宫门口吃了闭门羹。
当然,不是韩太后和隆庆帝拒绝见祁佑年,而是帝后两人都有事,暂时不能见祁佑年。传达帝后旨意的中官对祁佑年的态度非常客气,让祁佑年安心回去操办秦敏的丧事,其他一切,都有帝后做主。
祁佑年当然不会被瞒哄住,当下就起了疑心,回来与纪晓棠商议。
“太后和陛下,没有不见你的理由啊,除非……”
纪晓棠和祁佑年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立刻回去,太后和陛下若不肯见我,我就一直跪在宫门外……”祁佑年立刻就道。
“阿佑,你抛下祖母的丧事这样做,会被人非议不孝。”纪晓棠提醒祁佑年。
“别人怎样说,我顾不得。我只知道,祖母不会怪我,祖母有知,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祁佑年就道。
纪晓棠自然只支持祁佑年的。
祁佑年也不在馨华堂久留,立刻返回了禁宫门前。
祁佑年在禁宫门前,从晌午跪到傍晚,一直跪到华灯初上,韩太后和隆庆帝终于答应让他进宫相见。
“祖母确实进宫跟太后提起你和我,却并没有说什么亲事,更没谈到指婚。”
或者是祁佑年假托秦敏的话,又或者是……秦敏误会了什么。
推荐弱颜完本宅门重生《深闺》(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出尔反尔
月底,求月票
**
简单地来说,就是韩太后否认了有指婚这件事。她不仅否认了曾经答应秦敏为祁佑年和纪晓棠指婚,还干脆地否认了秦敏曾经要求过这件事。
仿佛秦敏进宫,只是多年没有见她,所以进宫去跟她说说话,顺便数落数落长宁。
“这怎么可能。”纪晓棠不相信。
祁佑年也不信,他当时就质问了韩太后。
然而,当时秦敏和韩太后谈话,不仅他没有在场,秦敏身边服侍的人也无一在场。在场能够作证的,只有慈宁宫中服侍韩太后的人。而这些人,自然都证实了,韩太后说的才是实话。
而韩太后也说了,她作为太后,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祁佑年怀疑她,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然而,韩太后并没有降罪于祁佑年。
用韩太后的话来说,祁佑年是因为秦敏突然去世,所以悲伤过度,且又……为色所迷。
甚至,韩太后虽然否认了指婚的事,但是却也没提祁佑年和长宁公主的婚事,甚至她还隐隐的暗示,让纪晓棠进宫,或许将来还有一丝可能,她真的将纪晓棠指给祁佑年婚配。
祁佑年当然没有那么天真,会相信韩太后这样的话。
他与韩太后僵持住了,最后还是隆庆帝出面,说祁佑年悲伤过度,有些“失心疯”,硬是让人把祁佑年从宫里头拉了出来。
祁佑年从宫中出来,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秦震。
本来祁佑年离开敬慈庵。就将主持丧事的事情交托给了秦震,而秦震也一直在专注着祁佑年的一举一动。一听说祁佑年在宫中跟韩太后犟了起来,秦震担心祁佑年吃了眼前亏。忙就放下手中的事往宫中赶。
没等他进宫,隆庆帝就打发人送了祁佑年出来。
秦震陪着祁佑年来馨华堂见纪晓棠。
“我信你们,也信姑祖母。”秦震就说道,“这件事,肯定是太后当面应承了,姑祖母去世,太后觉得死无对证。就干脆来了个不认证。只怕,姑祖母当时进宫跟太后说的时候,太后就存了别的心思……”
秦震说到这里。就摸了摸下巴。
“她存了别的心思,难道她知道祖母活不到第二天?”纪晓棠就说道。
她的话音落地,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秦震和祁佑年都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知道,她说了了不得的话。然而这句话。却并非是情急之下冲口而出。
“我从来不相信巧合。”纪晓棠斩钉截铁地道。
太医们的诊断,秦敏是无疾而终,然而以秦敏的健康状况而然,她死的太突然。紧接着,又有韩太后否认指婚这件事,这不能不让纪晓棠更加起疑。
秦震和祁佑年都半晌没有言语,他们开始认真的考虑,秦敏的死于韩太后的关系。
“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一种毒药,可以将人置之死地。却又不留丝毫痕迹。”秦震沉默了半晌之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眼中已经中乌云密布。
纪晓棠怀疑,秦震的情绪,并非完全来自于秦敏的死,他是想起了某件更加了不得的事。
“王爷这话怎么讲?”纪晓棠立刻就问。
秦震欲言又止。
“王爷,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和阿佑说的吗?”纪晓棠催问了一句。
“不,只是……我也只是怀疑,说出来于事无补,反而十分无益。……这件事着实蹊跷,我有些赞同晓棠的判断。”秦震就说道。
那件事情,他还没有完全的心里准备说出来,而且,现在的时机也并不成熟。
“晓棠,你的判断,有几分把握?”祁佑年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看着纪晓棠问道。
祁佑年的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似血,然而他表面上却比方才到馨华堂的时候镇定多了。
实际上,祁佑年的表情是太过平静了。
纪晓棠了解祁佑年,这是祁佑年心痛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祁佑年有一点和纪晓棠非常相像,两个人都是那种怒火燃烧到了极致,反而会冷静如冰的人。
“阿佑,咱们不妨一起分析……”纪晓棠的语气就柔和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一面邀请秦震,“王爷旁观者清,也请王爷帮我们一同参详……”
祁佑年和秦震都点头说好。
纪晓棠就一件事一件事地分析了起来。
首先,是秦敏的态度。
那天秦敏从宫中回来,是非常高兴的,她跟纪晓棠说了许多的话,不仅告诉了纪晓棠许多祁佑年幼年的趣事,还有许多关于威武侯府的事情。
除此之外,秦敏还再三地叮嘱纪晓棠,要她如何如何照顾好祁佑年,维护威武侯府。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只是大家都太高兴,我并没有深想。现在回想起来,祖母那些反复的叮咛,分明是临终的嘱托。”
不仅纪晓棠这样想,祁佑年此刻回想起来,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秦敏那天说的那些话,仿佛是知道她很快就会离开人世,不能亲眼看着祁佑年和纪晓棠,所以要将身后的事情都安排好。
她将威武侯府,完全托付给了祁佑年和纪晓棠。
而若是计较起来,这样是不大合适的。威武侯爷和侯爷夫人都还在,且威武侯府在两人的手中也有声有色。
秦敏叮嘱的,是将来的事。而这样的话,她应该等到以后,或是她临终的时候,或是威武侯爷和夫人过世的时候。
威武侯爷和夫人都正当盛年,那么秦敏说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
秦敏是知道她就要死了。
这个时候。纪晓棠和祁佑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指婚的事情的。
“阿佑,我们需要再见一见孔嬷嬷。”纪晓棠立刻站起身来说道。
虽然她曾经询问过孔嬷嬷,孔嬷嬷也说秦敏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是纪晓棠觉得,她还可以再询问的详细一些。
她和祁佑年虽然敬爱秦敏,但却不是与秦敏朝夕相处的人,也不是秦敏临终时陪在她身边的人,这样的人,只有孔嬷嬷。
如果秦敏有任何的异样,孔嬷嬷是唯一可能察觉到的人。
“晓棠。我们想到了一处。”祁佑年立刻点头。
如果秦敏是死因另有蹊跷,那么敬慈庵中服侍秦敏的人,尤其是孔嬷嬷。就可能有危险。
为了保护孔嬷嬷,祁佑年和纪晓棠与孔嬷嬷见面,自然是安排的十分隐秘。
“请嬷嬷再仔细回想一下……”纪晓棠并没有告诉孔嬷嬷是为什么,只让孔嬷嬷将她和祁佑年离开之后。到发现秦敏去世。这之间所有的一切,都详细地说出来。
孔嬷嬷的眼睛在纪晓棠和祁佑年的脸上扫过,她什么都没有问,就照着纪晓棠的要求,慢慢地回忆了起来。
孔嬷嬷的心思确实很细。
然而秦敏也确实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如果一定要说异样……
“原本晚膳后,公主就不喜欢太多人服侍,一般只留下我一个人。”可是那天晚膳过后,秦敏却说高兴。留下了许多人在屋子里头服侍。
甚至最后给秦敏值夜的人,也不止孔嬷嬷一个。
本来秦敏还另外安排了人。让孔嬷嬷去养伤,还是孔嬷嬷自己一定要求,才留在了秦敏卧房的外间。
“也就是说,自从我和阿佑离开之后,嬷嬷就再没有跟祖母单独相处过。”纪晓棠问。
“是的。”孔嬷嬷点头,事实确实是这样。
“嬷嬷再仔细想想,除此之外呢……”纪晓棠低头想了想,又问孔嬷嬷。
“除此之外……,确实还有一件……”孔嬷嬷慢慢地说道,“昨天公主安歇,我也跟着服侍。公主特意让人拿出那件杏红色的中衣穿了……”
“杏红色的中衣,可有什么特别?”纪晓棠问。
孔嬷嬷点了点头。
“那件中衣,还是公主刚与老侯爷成亲的时候经常穿的,后来公主上了年纪,就不大穿。公主为人大方,很多年轻时候的衣裳都赏了人,或是干脆扔了。唯有那件中衣,公主舍不得,让我很仔细地收拾起来。……老侯爷没了,公主来了这里,特意嘱咐我将那件衣服带着,却不再穿。这个季节,平时公主歇息,都只穿**,唯有那天,特意要了中衣……”
而且还是从箱子底里特意拿出来的,一件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的中衣。
据孔嬷嬷所说,秦敏怀上祁佑年父亲的时候,穿的就是那件中衣。
当时,应该是秦敏与老侯爷最为恩爱的时候吧。
装殓秦敏的时候,其余的衣裳都是新的,唯有那件旧的中衣依旧留在了秦敏的身上。秦敏并没有留下相应的嘱咐,这是孔嬷嬷的自作主张,孔嬷嬷此时也跟祁佑年和纪晓棠坦承了出来。
“那么,祖母有没有说过,类似与临终嘱咐嬷嬷的话?”纪晓棠又问。
孔嬷嬷就又落了泪。
“公主只说,阿佑少爷和县主成亲,就是她为侯府做的最后一件事。还笑着跟我说,让我放心,就算是以后她走到我的前头,我也完全不用担心,都一切都有阿佑和县主。”
这句话,在当时看来是秦敏高兴之余,说的近乎玩笑的话,然而现在换个角度,何尝不是秦敏临终时给心腹的嘱托和安排。
纪晓棠和祁佑年问了孔嬷嬷许多话,孔嬷嬷都一一回答,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问。
然而,纪晓棠已经隐隐地感觉到,孔嬷嬷是知道了什么。
或许,对于秦敏的死,孔嬷嬷是最早起疑的人。
询问过了孔嬷嬷,祁佑年和纪晓棠心中都已经做出了判断。
秦敏和韩太后具体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交易,他们已经无从可知,他们只知道一件事。秦敏死于韩太后之手。
而韩太后竟然在秦敏死后,完全否认了指婚的事。
祁佑年和纪晓棠的亲事,应该是秦敏用生命换回来的。
“阿佑,我们一定要为祖母报仇。”纪晓棠轻声说。
“我们会为祖母报仇的。”祁佑年也轻声说道。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处。
孔嬷嬷就在旁边听着看着,这个时候就又落了泪。
有祁佑年和纪晓棠,秦敏死后也足可以安慰了。
“阿佑少爷,晓棠县主。公主已经过世。公主的意思,一定不希望你们为她报仇,公主一定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开心地活着。”孔嬷嬷就流泪说道。
“嬷嬷你还不知道,阿佑刚才进宫去见过韩太后了。”纪晓棠告诉孔嬷嬷。
孔嬷嬷面露惊讶。
“韩太后否认了祖母进宫为我和晓棠说亲,也否认了答指婚。”祁佑年接着说道。
“啊!”孔嬷嬷轻轻地惊叫了一声,“她、她怎么能!”
是啊。韩太后怎么能这么做。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嬷嬷,你准备一下,我就安排你离开。”祁佑年突然说道。
孔嬷嬷略一愣怔,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不,我不走。”孔嬷嬷很执拗,“我如果走了,不管阿佑少爷和晓棠县主安排的多天衣无缝,韩太后疑心大。都会怀疑你们知道了真相。那个时候,你们就危险了。”
秦敏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为的就是保护身边的人,还有纪晓棠和祁佑年。
孔嬷嬷也决定,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就留在这里,她要来杀我就来杀好了。公主没做完的事,我替公主做完。”孔嬷嬷柔和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
孔嬷嬷自幼就在秦敏身边服侍,所以直到今天,还是习惯地称呼秦敏为公主,称呼秦敏的丈夫为侯爷。
至于秦敏没有做完的事情,自然是粉饰太平,不是出于懦弱,而是出于慈爱。
纪晓棠和祁佑年都说服不了孔嬷嬷,两个人劝的急了,孔嬷嬷干脆就说要自杀殉了秦敏。
纪晓棠和祁佑年交换了一个眼色,只能无奈地点了头。
“嬷嬷一定要好好保重。”纪晓棠离开之前嘱咐孔嬷嬷,“嬷嬷也希望能亲眼看到那一天不是吗?”
纪晓棠并没有说明是哪一天,但是孔嬷嬷都明白。
孔嬷嬷重重地点头。
这就是约定了。
纪晓棠从敬慈庵回到馨华堂,她不得不重新考虑面临的问题。
没有了秦敏,韩太后颁旨让她进宫,她就只能进宫。
这就是现实。
祁佑年自然不肯,他已经能预感到,如果纪晓棠进了宫,那么两人此生就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威武侯府赫赫战功……”祁佑年是想用威武侯府数代的功勋,向韩太后和隆庆帝求一个纪晓棠。
秦震第一个就不赞同:“不可如此。”
秦敏的例子就在前头。
“如今朝廷用人之际,太后和陛下不会自毁长城。太后和陛下不会动阿佑,不会动威武侯府的人,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动纪家,不会动晓棠。”
如果祁佑年孤注一掷地去这样请求,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
纪晓棠会死。
或许不会像秦敏那样无疾而终,可是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意外,可以置人于死地。
秦震不允许祁佑年将纪晓棠置于这样的险地。
祁佑年明白过来,当然也不愿意这样做。
“那可怎么办?”祁佑年的目光落在秦震的身上,“四哥……”
如果秦震肯帮帮他们呢。
“阿佑,晓棠,不是我不肯帮你们。”
秦震并不愿意成全祁佑年和纪晓棠,退一步说,就算是他愿意成全,也成全不了。
秦敏就是例子。
韩太后看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纪晓棠当做一枚棋子,牢牢地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我进宫去。”纪晓棠突然说道。
不仅祁佑年吃惊,秦震也吃惊。
“晓棠,你怎么能进宫!”祁佑年不仅担心纪晓棠进了宫之后,两人再无法在一起,他还非常担心纪晓棠在宫中的人身安全问题。
秦震则是吃惊,他不认为纪晓棠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纪晓棠没有理会秦震,而是耐心地安抚祁佑年。
“阿佑,我不进宫,就是抗旨。韩太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我,处置我的家人。”所以,她只能进宫。“进宫之后,我会见机行事,或许还能为我们求得一线生机。”
劝服祁佑年很难,但是纪晓棠最终还是做到了。
秦敏的灵柩还在敬慈庵,还有许多事情要祁佑年去处理,纪二老爷亲自派人,送了祁佑年回去敬慈庵。
秦震没有和祁佑年一起走。
“晓棠,你是怎么想的?”秦震问纪晓棠。
“王爷,我还能怎么想。”纪晓棠笑,然而并无丝毫欣喜的意味。“形势比人强。”
其实,秦震也知道,纪晓棠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进宫这一条路可以走。
“阿佑未必肯接受事实。”秦震略顿了顿,才说道。
“慢慢的会接受的,而且,或许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秦震都有些不忍心了。
“晓棠……,并不是我不肯帮你。”
“我知道。”纪晓棠并不是虚词,她是真的这么想,“我们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阿佑,我、王爷……”
还有秦敏。
秦敏是个热爱生活,且身体健康的老人家,如果能活着,她又怎么肯轻易赴死。秦敏也是身不由己,她选择了对于威武侯府,对于祁佑年和纪晓棠来说,最为有利的一条路。
纪晓棠也要选一条路,对自己最为有利,且能将仇人一步步推上死路。(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抉择
月初,求保底月票
***
秦震看着纪晓棠,他知道,纪晓棠已经做出了抉择。
然而,纪晓棠这样的抉择,祁佑年能够理解吗,或者说,他能够接受吗?祁佑年并不是真的天真,可他到此刻还相信,他和纪晓棠还有可能。
纪晓棠也并不天真,但未必就没有存着希望。
祁佑年和纪晓棠,都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晓棠……”秦震沉吟半晌,有些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问纪晓棠,“阿佑会理解吗?”
“阿佑他总会理解的。”纪晓棠说道。
这边张管事进宫向韩太后禀报了纪晓棠的情况,韩太后情知纪晓棠是装病,为的是拖延时间。她自然不会揭破,一边打发了祁佑年,一边就派了宫中的太医来给纪晓棠诊治。
张管事带着太医到了馨华堂的时候,纪晓棠就说她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只是仓促之间,没有丝毫准备。”纪晓棠希望能够准备一下,然后再进宫。
张管事是得了韩太后的嘱咐的,见纪晓棠的态度转变,也乐得顺水推舟。等太医给纪晓棠诊治后,说纪晓棠没什么大碍,张管事就说纪晓棠可以在家里再留一个晚上,明天进宫。
“其实县主是太小心了,宫里头什么都有,县主什么都没必要准备。”张管事笑着说道,“县主进宫。自然与那些备选女官的不同。”
纪晓棠微笑,让张公公先代她向韩太后谢恩。
纪二老爷亲自送张管事和太医离开,这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袖子里都多了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尤其是张管事的那一份。
张管事在韩太后跟前行走多年,得到的红封不计其数,然而馨华堂中送出来的,即便是他也微微有些动容。
纪晓棠就要进宫了,哪怕只在宫中停留几天,各方面都少不得要打点。
世路难行钱做马。纪二老爷本就出手大方,为了女儿将来能方便些,更不会吝惜银钱。
送走了张管事和太医。纪二老爷就回来。
纪老太太和纪晓芸听到消息也都赶过来,此刻正和纪二太太一起,都坐在纪晓棠的床头,纪老太太的眼圈发红。纪晓芸则干脆是在抹眼泪了。
“祖母。姐姐,我真没事。”纪晓棠还以为是太医来的事情,让纪老太太和纪晓芸误会她生了重病。
“我们都知道了。”纪老太太叹气。
她和纪晓芸难过,是因为知道了纪晓棠和祁佑年的亲事不成了,且纪晓棠明天就要入宫。
“好好的亲事,都说到九成了,偏就这样黄了。那个太后也是,多大的身份啊。这般不要脸,为了她自己的女儿。就委屈咱们晓棠,现在还不知道要把晓棠许配给谁,若是她心里要报复晓棠,故意给晓棠找个糟心的婆家,那可如何是好。……可惜我见不到她,若是见到她,定要跟她分辨个清楚!”
纪晓棠本来心里不好受,听纪老太太这样说,却差点笑了出来。
纪老太太想的挺多,也想的很简单。
如果真的像纪老太太想的那么简单,反而好了。
“又让祖母为我~操心了。”纪晓棠轻声说道。
“我不过是在家里说说,其实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纪老太太深重地叹气,“晓棠,若是用到祖母的地方,你尽管说。祖母什么都可以做!”
纪老太太这话是发自内心。
虽然知道她帮不上忙,但是纪晓棠还是不能不敢动。
纪晓棠进宫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大家接下来就商量着,要为纪晓棠进宫做些什么准备。
“也不用准备什么,方才我问过张管事,太后特许我可以多带几个人服侍,我就带上程嬷嬷、锦儿、绣儿、瑶儿和碧儿,另外带上些衣裳和随身需用之物,也就够了。”纪晓棠见纪二太太忙忙的,似乎要将想到的东西都给她带进宫里头去,就忙阻止道。
纪晓棠这样说,还怕纪二太太不肯,就特意叫了程嬷嬷到跟前。
“嬷嬷说说,我带这些也就够了吧。”
“是了,宫里头的事,我们统统都不知道,嬷嬷熟悉宫里头,要带什么东西,就由嬷嬷列出来,我亲自去准备。”纪二太太忙就对程嬷嬷说道。
“……县主说的也就差不多了。”程嬷嬷就道,虽是这样还是仔细地列了单子出来。
纪晓棠进宫所需之物,妍华堂都有,就有锦儿和绣儿带着人去准备了。
“要多带些银钱,”纪二老爷在旁补充,“银子带一些,再多多带些金豆子、金叶子,又不累赘,或是在宫中使用,或是各处打点,都方便。”
纪二太太忙就点头附和,一面急忙就去准备。
“金子银子这些,你爹娘那足够,我就不给你了。”纪老太太也想要为纪晓棠出些力,“我这次进京,带了些老太爷当年留下的字画。我也不懂,只是老太爷说珍贵,我就好好收着了。”
纪老太太带这些东西进京,原本是预备着给纪二老爷打点的。
纪二老爷的官做的很顺利,这些字画就都没有送出去,现在她要将这些字画给纪晓棠。
“祖母,我进宫,用不着这些。”纪晓棠就不肯要。
纪老太太就急了。
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进京以来的这些日子,多少知道了些事,知道为了维护纪家上下的安泰,纪晓棠付出了太多。她是真的想帮忙。
纪晓棠见纪老太太急了,不敢再说不收的话。
“多谢祖母。这些都是难得的好东西,肯定能顶大用处。”纪晓棠笑着说道。
纪老太太这才笑了。
大家都忙着为纪晓棠准备东西,纪晓芸帮着收拾了两件衣裳。见纪晓棠身边没人,就走了过来,有些期期艾艾地在纪晓棠身边坐了。
纪晓棠就看出她是有话要说。
“姐姐有什么事?”纪晓棠问。
“晓棠,我……”纪晓芸欲言又止。
“姐姐有话尽管说。”
“我对不起你。”纪晓芸微微涨红了脸,方才哭过的眼睛又有些湿~润。
纪晓棠就有些奇怪。
纪晓芸哪里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呢。
“是这样的。”纪晓芸哽咽起来。
乍听到纪晓棠要和祁佑年成亲的消息,虽然并不突然,但是纪晓芸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就想到了谢怀瑾。觉得纪晓棠这样对不起谢怀瑾。
虽然,纪晓棠和谢怀瑾之间并没有婚约,而且。当谢知县渐渐露出马脚之后,纪家就已经绝了跟谢家结亲的心思。
“可是,我总觉得,怀瑾太可怜。晓棠你以后要是不再管他。他就更可怜了……”
纪晓芸自己心里也知道,她这样责怪纪晓棠其实是没有理由的,可她还是怪纪晓棠,或者更多的,是为谢怀瑾难过。
听纪晓芸这样说,纪晓棠才明白过来。
当初听到喜讯,在场的只有纪晓芸和程嬷嬷没那么开心,原来。纪晓芸不开心的缘故在这里。
可是现在,纪晓棠和祁佑年的亲事。却硬生生被韩太后给拆散了。纪晓芸不仅不再怪纪晓棠,反而又替纪晓棠委屈起来。
“晓棠,我对不起你,你不会怪我吧。”纪晓芸哽咽着说道。
纪晓棠只能叹气。
她了解纪晓芸的性格,怎么会跟她生这种无谓的气呢。
“不,我不怪你。”纪晓棠告诉纪晓芸,她不仅不怪纪晓芸,反而有些欣慰。纪晓芸心里有什么事也不大喜欢说出来,在纪老太太面前还好,对她和纪二太太几乎就没什么话。
如今,像这样的话,纪晓芸都肯跟她说了,就说明,纪晓芸是向她打开了心扉,真的将她当做亲人、当做妹妹了。
“我进宫去,以后家中的事,还多靠姐姐。”纪晓棠就趁机嘱咐纪晓芸,“除了陪祖母,也多陪咱娘说说话。有什么事,都和咱娘说,别自己憋着。”
纪晓芸点头。
“我知道。不过,晓棠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纪晓棠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就笑道:“是啊,姐姐说的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此次进宫,她比谁都清楚她要面对的风险。
纪二老爷、纪二太太,甚至纪老太太和纪晓芸只怕都隐约有所觉察。
不过,大家都回避了这一点,似乎是只要不提,这种风险就不会存在一样。
纪晓棠当然更不会说。
不论怎样,她都要努力活着回来。
掌灯时分,纪晓棠简单地吃了晚膳,正在灯下与纪二太太、程嬷嬷说话,外面就有人来禀报,说是祁佑年来了。
祁佑年是知道了纪晓棠明天进宫,所以抽空从敬慈庵赶了过来。
纪二老爷陪着祁佑年一同进来的。
祁佑年看着纪晓棠,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眼睛再也挪不开。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相对叹息,两人悄无声息地往旁边屋子里去了。程嬷嬷也冲锦儿和绣儿摆了摆手,三个人退到屋门口服侍。
“阿佑……”纪晓棠站起身,向祁佑年伸出手。
祁佑年走过来,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晓棠,一切都是我不好。”对于纪晓棠进宫的决定,祁佑年没有怪纪晓棠,他只怪他自己。
如果他足够强大,那么韩太后就不敢这样对待他,就不会强要纪晓棠进宫了。
“这怎么能怪你。”纪晓棠摇头。
就算是祁佑年足够强大,除非他为纪晓棠兵临城下,韩太后都是不可能将纪晓棠给他的。
“如果我从来就不认识长宁,也好了。”祁佑年又说道。
“阿佑,韩太后这么做。为的绝不仅仅是长宁。”纪晓棠告诉祁佑年。
只要略微想想,祁佑年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纪晓棠知道,祁佑年是受了打击。甚至有些自怨自艾了。
“阿佑,这可不像你了。”纪晓棠抽回自己的手,她知道,她的离开,会对祁佑年造成很大的打击,但是她不希望,祁佑年因此而颓丧。甚至一蹶不振。
“阿佑,你是军中的战神,也是我永远的战神。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在战场上。祁佑年应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让敌人闻风丧胆。而在她的面前,纪晓棠希望看到的,永远是笑着的祁佑年。
纪晓棠永远不想见到。挫败的祁佑年。
“阿佑。这是祖母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不论遇到什么事,他们都不应该放弃,永不言败。
“阿佑,这是你我的约定。”纪晓棠这才又向祁佑年伸出一只手。
此刻,祁佑年的眼睛已经再次亮了起来,完全脱去了方才的颓丧之气,整个人仿佛是一柄欲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又威势天成。
“晓棠。多谢你点醒我。祁家的子孙,永不言败。”
祁佑年伸出手,与纪晓棠击掌为誓,然后就又紧紧地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再怎样说,他都舍不得纪晓棠。
别人不知道纪晓棠进宫的风险,在明白秦敏的死因之后,他是明白纪晓棠所面临的风险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那么自责。
“阿佑,我不会有事的。”纪晓棠笃定地告诉祁佑年,虽然她其实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她必须让祁佑年百分百地相信。
“是的,晓棠,你一定不会有事。”祁佑年竟然也十分笃定地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这一次,他们都有些看不透彼此心中的打算。
但是有一件事,他们却是笃定的,他们都在尽力为对方打算。
“阿佑,祖母跟前,你多替我磕几个头。”纪晓棠嘱咐祁佑年。长夜漫漫,然而属于他们的时间却十分有限。
“嗯。”
“你虽然伤心,然而也不能完全不顾忌自己的身子。要按时吃饭,每天也要歇一歇,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嗯。”
纪晓棠和祁佑年说了许多话,直到三更鼓响,祁佑年不得不离开。
两个人相对,万语千言,都化作两个字。
“保重。”
……
转天,纪晓棠辞别纪老太太、纪二老爷、纪二太太、纪晓芸等众人,带着程嬷嬷、锦儿、绣儿、瑶儿和碧儿几个到二门来。
祁佑年和秦震竟已经等在门口了,更令纪晓棠意外的是,秦霖竟然也来了。
他们都是来送纪晓棠进宫的。
只是,这样的排场,纪晓棠却消受不起。
“两位王爷的心意我都领了,只是两位王爷也忙,还请两位王爷回去吧。阿佑送我,就够了。”只略寒暄了两句,纪晓棠就对秦震和秦霖说道。
纪晓棠这样的态度,可以说是不假辞色了。
秦震是见惯了纪晓棠这样的,浑不在意。秦霖和纪晓棠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两人之间一直客客气气的,突然吃了纪晓棠这样的软钉子,他也一点都不恼。
秦震和秦霖还是执意要送纪晓棠。
纪晓棠就站稳了,不肯上车。
秦震和秦霖无法,只得悻悻地告辞离开。
纪晓棠这才上了马车,纪二老爷坐轿,祁佑年和纪晓慕骑马,护送纪晓棠到了禁宫门口。
早就有人向里面禀报了去,就有张管事带着宫女嬷嬷们出来迎纪晓棠。纪二老爷和祁佑年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两个人只能在禁宫门口跟纪晓棠告辞了。
张管事径直带着纪晓棠来慈宁宫,面见韩太后。
盛夏季节,慈宁宫中繁花似锦,又与纪晓棠前两次来时大有不同。
纪晓棠在慈宁宫的正殿见到了韩太后。
韩太后满面笑容,等纪晓棠行礼过后,就让纪晓棠到她身边坐了。
“……怎么身子不大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仗着年纪轻,什么都不在意,若是落下了病根,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厉害了,万万大意不得的。”韩太后就先问了纪晓棠的病,听纪晓棠说好的差不多了,就又亲热地数落了纪晓棠一番。
说是数落,话却都是再亲切体贴不过的话。
“正好你进宫来,等会我叫太医院的院判再来给你仔细瞧瞧,需要用什么,我这里也都齐全。”韩太后这样说着,就让人送了两个锦匣上来,却都是些极珍贵的滋阴养身的药材。
纪晓棠忙道谢收了下来。
她刚一进宫,就得韩太后如此招待,又得了重赏,在众人眼中,显然是极得韩太后的宠爱。
“原本早就要召你进宫来,就是没有别的事,也想让你来陪我说说话。”韩太后又告诉纪晓棠。
如今宫中选女官,已经经过了初试和复试,所有过了复试的女孩子们,都被安排住在了储秀宫中,这两天,就要由韩太后、隆庆帝和韩皇后亲自挑选了。
“你自然不用去跟她们挤,就陪我住在慈宁宫中吧,早晚说话也方便。”
韩太后一句话,就决定了纪晓棠在宫中的住处。
纪晓棠的住处,就被安排在了慈宁宫的偏殿中。
韩太后又跟纪晓棠聊了一会,绝口不提秦敏,更不提什么指婚的事。纪晓棠当然也不会贸然提起。最后,韩太后却突然问起祁佑年。
“怎么方才恍惚听张管事说,除了你父亲送你来,小侯爷也来了?”韩太后问的漫不经心,甚至没有看纪晓棠,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没有放过纪晓棠表情上细微的变化。
纪晓棠笑了,笑的很平静。
“是父亲和阿佑一同送我来的。”
“阿佑!”(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荣宠一时
求保底月票
**
“阿佑?”韩太后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些惊奇的神色来,似乎是在疑惑,纪晓棠与祁佑年非亲非故,为什么会称呼祁佑年称呼的这样亲切。
纪晓棠垂下眼帘,遮挡过一瞬间涌上来的情绪。韩太后这样,分明是试探,也是笃定了,她是识时务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说出什么不合宜的话来。
她是不会说什么不合宜,让韩太后下不来台的话,但是也不会说什么违背自己心意,让韩太后开心,甚至拿住把柄的话。
所以,纪晓棠只是笑了笑,只说了声是的。
毕竟,韩太后也没有明白问出什么别的话来不是吗。
韩太后听了纪晓棠的答复,也笑了笑。
“哀家还听张管事的说,哀家的那两个皇儿,安王和肃王来送晓棠进宫,且依依不舍。”韩太后这样说着,目光闪闪,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一些,似乎还带了几分戏虐的意思。
秦震和秦霖往馨华堂去,本就没瞒着人,就更瞒不住韩太后的耳目。
所以,纪晓棠也不打算隐瞒。
“安王爷和肃王爷确实曾往馨华堂去,说是我初次进宫,想要送我。……我虽初次进宫,却是蒙太后相召,因此只谢了两位王爷的好意。”
韩太后不由得点了点头,纪晓棠的话说的大气爽朗,且滴水不漏。就是她也不能不在心里暗自赞叹。
倒是好个人才,只是可惜……
韩太后又留纪晓棠说了几句话,就让纪晓棠往偏殿歇息。
“你堂姐。郑梓、吴佳言她们都在储秀宫,你若是愿意过去走走,就让服侍的人带你去。”韩太后似乎对纪晓棠特别优容,也不禁她在宫内各处走动。
纪晓棠就谢了恩,带着程嬷嬷等人往偏殿去安置。
韩太后将偏殿的碧纱橱给了纪晓棠。
进了碧纱橱,先是一个小小的隔间,是服侍的人所在。走过隔间,里面才是纪晓棠的卧房。
卧房内又分为两个隔断,最里面是床帐低垂。是一张黄花梨的拔步床,床前又有黄花梨的圆桌,桌边摆着绣墩,其余衣柜穿衣镜等一一俱全。
靠着外面。临窗则是一张大炕。炕上摆放着炕桌、炕柜,在炕下临窗,摆放着大案、靠椅,还有两只大肚的瓷缸,能看出是官窑的精品,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程嬷嬷经验丰富,几个丫头也都能干,一会的工夫。纪晓棠就安置了下来。
除了她带进宫中来的这几个,韩太后又另外拨了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照看她。
纪晓棠问了这三人一些琐事。看出这三个应该是精心挑选出来,机灵老道,且口风非常紧。住在韩太后的眼皮子地下,纪晓棠本来也没打算能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因此也不失落,厚厚打赏了三人,只让她们随着程嬷嬷一起服侍。
“现在时辰还早,县主不去储秀宫看看?”方嬷嬷就陪笑着问纪晓棠。
“我身子不适,今天就暂且不去了。”纪晓棠知道,方嬷嬷这么说,想来是韩太后希望她去。
可她却偏偏不去,只推脱身子不适,拿了卷书倚在靠枕上,慢慢地静下心来,竟看了进去。
程嬷嬷见状,就摆了摆手,将所有服侍的人都带到了外面的隔间。
“县主就看书?这样可好?”方嬷嬷似乎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就笑着问程嬷嬷。
“县主就是这个脾气。”程嬷嬷笑着跟方嬷嬷解释。
纪晓棠与别的同龄小姑娘有一个最显著的区别,纪晓棠爱读书,当然身为女子,她不用去科考,然而读书于她还不仅仅是一种消遣,更是一种享受。
“县主看起书来,可以看上整整一天,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身边有人服侍反而觉得烦。咱们就在这,县主有事召唤,也方便的很。”
方嬷嬷听了程嬷嬷的话,露出恍然的神情来,她又问了程嬷嬷一些话,程嬷嬷都答了。
总而言之,纪晓棠很好服侍。
“我瞧着嬷嬷,似乎有些眼熟。”最后,方嬷嬷的话题就落到了程嬷嬷自己身上。
“嬷嬷贵人多忘事,我认得嬷嬷,只是嬷嬷贵重,不敢贸然相认。”程嬷嬷就笑着道。
方嬷嬷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
两人一番攀谈,方嬷嬷知道了,程嬷嬷原来在贵太妃的宫里头服侍过,贵太妃过世后,正赶上宫里头往外放人,程嬷嬷就出去了。
“……其实家里早就没人了,路过清远,正好纪家二夫人要给两位姑娘找教养嬷嬷,我就留在了纪家,跟着县主服侍了。”程嬷嬷将一应的来龙去脉,都告诉给了方嬷嬷。
“没想到,嬷嬷还有这样一番奇遇,也算是与县主有缘,和这宫里有缘了。”方嬷嬷看着程嬷嬷说道。
程嬷嬷笑着点头,说或许是吧。
方嬷嬷与程嬷嬷又谈笑了一阵,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偏殿。
方嬷嬷与另外两个宫女虽然是安排服侍纪晓棠的,但是纪晓棠也跟她们计较不得,程嬷嬷更管不了方嬷嬷的行踪,也就任由她去了。
方嬷嬷离了偏殿,故意绕了一圈,这才回到慈宁宫正殿。
韩太后正坐在书案后面批阅奏折,方嬷嬷进了门,不敢上前打扰,躬身在旁边站了。
韩太后批了一份奏折,抬眼间就看见了方嬷嬷,这才叫她上前说话。
方嬷嬷就将在纪晓棠处的所见所闻都说了。
纪晓棠只读书,别的事情竟然一概不理。很是遇随而安。
这样韩太后有些吃惊,她知道纪晓棠博览群书,却不知道纪晓棠是这样的性子。
“她会是这样省事的?”韩太后显然不信。
方嬷嬷就又说了程嬷嬷的事。
这件事。还是韩太后特意嘱咐了。原来程嬷嬷随同纪晓棠进宫,尤其是这一次,就被韩太后给看见了。韩太后看着程嬷嬷恍惚有些眼熟,只是记不起来是谁。且程嬷嬷的样子,显然是宫中的老嬷嬷,所以韩太后让方嬷嬷打探打探。
知道了程嬷嬷的姓名,且在贵太妃的宫里服侍过。韩太后才记起来,当时贵太妃宫中,确实有这样的一个人。
韩太后的面色微微一沉。目光也更加幽深起来。
方嬷嬷就告诉韩太后,她过去是认得程嬷嬷。
“在贵太妃宫里很得脸,但不算是贵太妃的心腹。”程嬷嬷的性子没那么温和,而且主要负责的是教导规矩。
对于方嬷嬷的话。韩太后是相信的。然而……
“还是太巧合了一些……”
贵太妃宫里头的人。去服侍了纪晓棠。贵太妃亲生的安王往清远去,结识了纪晓棠,招揽了纪家,还要娶纪晓棠为妃。
“太后是怀疑……”
“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你好生用心服侍县主。”韩太后吩咐方嬷嬷。
这个用心服侍,方嬷嬷自然深解其意,忙行礼应了退出来。
纪晓棠第一天进宫。除了用膳,竟在慈宁宫的偏殿读了一天的书。等到掌灯时候,拜见了韩太后,她就退回偏殿,早早地歇息了。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禀报到韩太后那里去。
“倒是沉得住气。”韩太后点了点头,阴沉地说道。她并不相信,纪晓棠会是这样一个宁静的女子。沉吟了片刻,韩太后就对身边服侍的人点了点头,“叫他进来吧。”
服侍的人退了出去,很快就带进来一个太监打扮的人。
这人年纪已经不轻,一派儒雅,虽然做的是太监的打扮,但是浑身上下却没有丝毫内官的气质。这人进来,就在韩太后跟前跪倒磕头。
“沈大人免礼,赐坐。”韩太后此刻面色温和,对待来人竟十分礼遇。
“下官不敢。”沈大人虽站起身,却并不敢在韩太后跟前坐下。
“你常年在外,水里火里,前次还差点丢了性命。你家人的事,哀家都知道了。你的功劳,哀家都会记得。”
“为太后效劳,下官愿意肝脑涂地。”沈大人立刻说道,却依旧不肯就坐。
韩太后见他如此谦恭,也就随他了。
“任安那边的情形如何?”韩太后问沈大人。
如果这个时候纪晓棠在场,她一定会非常吃惊,因为她一定会认出这位沈大人。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这位沈大人竟然会在此刻出现在慈宁宫中。
听沈大人汇报了任安的情况,韩太后轻轻点头。
“那么,这些年来让你查的那件事……,是纪家,还是谢家,又或者是另有其人?”韩太后这个时候将沈大人召回京城,主要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沈大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顿了顿。
韩太后的目光立刻犀利起来,凝滞在沈大人的脸上,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你不会说,这么多年,还查不出结果吧?”韩太后追问。
“下官无能。”沈大人立刻躬身,“下官调查的结果,已经尽数写在折子上。”
这么说着话,沈大人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韩太后着人接过折子来,在灯下打开细看。将折子看完,韩太后脸上神情喜怒莫辨。
“确实不是纪家?”放下折子,韩太后问沈大人。
“据下官调查,并非是纪家。”沈大人告诉韩太后,纪家确实是清远的老户,原本贫寒,且人丁单薄,战乱的时候在清远活不下去,就干脆背井离乡,先从学徒做起,慢慢地经营起家,后来又借着乱世的机会发了大财。
纪家发家的过程中,自然不是白纸一张。然而说起来不过那些,并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到后来天下平定,那时纪家已经相当豪富。记起先人的嘱咐,就衣锦还乡了。
从纪老太爷出仕做官,纪家才真正发达起来。
另外,沈大人还告诉韩太后,纪家人似乎祖传的天赋,都极擅长经营,如今纪家的三老爷挂着朝廷赐的闲官。与船队出海,不仅帮了朝廷许多,自家也积聚起了更多的财富。
“纪家不是。安王为何抓着纪家不放?”韩太后微微皱眉。
“据下官猜测,一开始,安王爷也怀疑纪家的身份。至于后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纪家三女确实有过人之处。”
“纪家不是。谢怀瑾才是?”韩太后继续问。
“谢怀瑾的身份,只怕只有死去的谢子谦才能说的清楚。”对于这个问题,沈大人表示他也无法回答。“假作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
他这样回答,韩太后反而更加相信。
“唔……”韩太后沉吟。
“太后英明,谢怀瑾不过当年之阿斗,实在不足为虑。太后说他是谁,他就是谁。”
“嗯。说的好。”韩太后点头。
当时确认谢怀瑾的身份,本来就出于安定天下的考虑。
韩太后不再追问这个问题。
“那么。那笔宝藏呢?”
“……宝藏之事,只怕是子虚乌有。”沈大人苦笑。
这个答案,却不能让韩太后满意。
“派你出去这么些年,费了多大的人力物力,你竟然给哀家这样的答案。”
“下官无能,下官会继续调查。”沈大人立刻说道。
韩太后就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知道,如今国库空虚,如果能找到昔年的那笔宝藏,不仅是江山社稷之福,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是,下官一定尽全力调查。”沈大人又躬身行礼。
“听说,你的孙儿们,都在纪家?”韩太后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
沈大人垂着头,脸上神色不由得一凛。
“回禀太后,当时在清远,纪家三女识得了下官孙女。下官当时也怀疑纪家身份,且知道安王与纪家走的很近,所以顺水推舟,将孙儿和孙女都送进了纪家。”
他将孙儿孙女送进纪家,更可以就近监视纪晓棠。
“也正因为这样,下官才得到更多的证据,证明纪家确实不是太后要找的人。”沈大人郑重说道。
“你家里其他人都没了,只剩下这对孙儿孙女。若非纪家收留了他们,只怕当时也死在乱中了。哀家听说,纪家待他们很好,你一定会知恩图报……”
“太后……”沈大人不等韩太后说完,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对太后忠心耿耿,唯苍天可鉴。太后若对下官有疑虑,下官愿意以死明志。下官这些年,空耗光阴,本也无颜面对太后……”
沈大人竟然当着韩太后求死。
韩太后盯了沈大人半晌,突然哈哈大笑。
“沈大人,哀家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何必多心。这么多年,你的忠心,哀家都知道,快起来吧。”
沈大人又说了一番表忠心的话,这才慢慢起身。
直到鼓响三更,太监打扮的沈大人才从慈宁宫中离开。
他的到来与离开,都被安排的十分巧妙,并没有引起他人丝毫的注意。
身在偏殿的纪晓棠自然也不知道,这两个更次之间,她已经在生死之间打了一个来回。
转天,韩太后让纪晓棠陪着用了早膳,并告诉纪晓棠,今天会有一场宴席,储秀宫中通过了复选的女孩子们都会参加,另外,隆庆帝、韩皇后和郑贵妃也会来。
纪晓棠自然也要参加宴会。
选女官到了最后的这一个关节,当然不会让女孩子们一个个仿佛参加考试一样的被挑选,这样的宴会,其实就是备选的最终环节了。
当然,这一场宴席或许还不足够,之后还会有其他的宴席。
而纪晓棠要参加宴席,同时也就代表了,她也再被挑选之列。
宴席就设在御花园中,纪晓棠收拾利落,就陪着韩太后一同往御花园中来。
风和丽日,韩太后坐着软兜,头上黄罗伞盖,纪晓棠则随同众中官、嬷嬷和宫女们步下随行。不同于众人,纪晓棠占据了软兜旁边的位置,正在韩太后手边,扶着软兜一边走路,一边陪着韩太后说话。
到了御花园中,储秀宫中暂居的女孩子们都已经到了。
锦绣堆中,温香软玉。
女孩子们都上前来,给韩太后见礼,随后,韩太后就介绍了纪晓棠。
看向纪晓棠的目光中,就参杂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纪晓棠进宫来,储秀宫中就有消息灵通的得到了消息。这些女孩子就都知道,纪晓棠是如何得韩太后的恩宠。
住在慈宁宫,陪同韩太后一同用膳,甚至可以扶着韩太后的软兜一路前来御花园赴宴。
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就有带了明显的敌意的。
纪晓棠知道,很多女孩子是将她当做了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
在她们看来,韩太后对纪晓棠这样荣宠,只有一个缘故。韩太后打算将纪晓棠留在宫中,给隆庆帝。只怕,她们之中,第一个封妃的,就是纪晓棠了。
这些女孩子中,也有几个熟面孔。
纪晓莲、郑梓和吴佳言因为认得纪晓棠,就都上前来与纪晓棠说话,借此就离的韩太后近了。
果然,韩太后一一的与她们说了话,态度很是亲切。
这下子,大家都巴不得自己也认得纪晓棠了。
“晓棠,你昨天就进宫了,怎么没来看我?我在储秀宫,不能乱走,想来慈宁宫看你……”纪晓莲正跟纪晓棠低声说话,就听有中官大声禀报。
隆庆帝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宫中采选
隆庆帝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跟随隆庆帝同来的还有韩皇后和郑贵妃。在座众人,除了韩太后依旧坐着,其余人都站起身来行礼。
隆庆帝带着韩皇后、郑贵妃过来,先给韩太后行礼,然后才让众人起身,然后各自落座。
韩太后和隆庆帝在上座,左手是韩皇后,右手是郑贵妃,纪晓棠的位子,就被安排在了韩皇后的下手,紧挨着韩皇后,是在场诸女中最尊贵的位子,也是离隆庆帝最近的位子。
在场诸女看向纪晓棠的目光中,未免又夹杂了羡慕和嫉妒的神色。
纪晓棠却并没有在意位次的安排,她与隆庆帝、韩皇后和郑贵妃都曾经见过,但今天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地打量这三个人。
隆庆帝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是终年不见日光的样子,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九五之尊的霸气,更多的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忧郁的气质。
因为这种气质,皇家的三兄弟中,隆庆帝与肃王秦霖就显得更为想象了一些。
隆庆帝在韩太后身边坐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却并不及眼底。他的话极少,大多都是附和韩太后。纪晓棠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隆庆帝的人在这里,然而他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在看韩皇后,纪晓棠心中不由得微微叹气。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韩皇后似乎更加瘦弱了一些。只剩下皮膏骨头,身上衣裳就显得宽宽大大,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将她给刮走了似的。她脸上涂着脂粉,却已经遮掩不住她暗淡的脸色了。
这样的皇帝和皇后,病恹恹的样子,倒是匹配的很。
郑贵妃却与隆庆帝和韩皇后不同,郑贵妃与郑桂、郑梓姐妹五官上有七八分相像,她身量高挑,体态丰满。白~皙的脸上透着自然的红晕。
隆庆帝和韩皇后都不怎么说话,反倒是郑贵妃的话多一些,她一面奉承韩太后。一面又不会冷落隆庆帝或者韩皇后,倒是将这帝王一家的气氛调节的和气融融。
跟郑桂一样,又是一位八面玲珑的女子,纪晓棠心中暗道。
“晓棠进宫来了。怎么也没到我那里去?”韩皇后突然对纪晓棠说道。她说话声音很轻。纪晓棠知道,她并非是特意如此,而是因为气息不足的缘故。
纪晓棠博览群书,就是医书也曾草草地读过几卷。不管韩皇后究竟是怎样的病症,其中有一条,肯定气短懒言。
如果说隆庆帝不大说话是性格问题,韩皇后则是因为身体的缘故。
“昨儿个刚进宫,本是要去给娘娘请安。只是听慈宁宫服侍的嬷嬷说了,娘娘这几天身子不适。一时之间没敢去打扰。”纪晓棠忙就笑着说道,“娘娘今天的身子可好些了?”
“你倒是体贴小心的很。”韩皇后就道,“这几天是老病根又犯了,刚刚换了方子,今天才觉得好了一些。”
“娘娘要保重贵体。什么时候娘娘方便,晓棠去坤宁宫给娘娘请安。”
“好。”韩皇后就点头,“你来陪我说说话,也不论是什么时候。我喜欢你的性子,不吵人,还很会说事情。你来了,也能给我解解闷儿。”
纪晓棠自然点头。
韩皇后对在场的女孩子们都不大理会,只跟纪晓棠说话。
郑贵妃比起韩皇后来,似乎就随和了许多,这会工夫,在场几个最为出众的女孩子都已经跟她说过话了。郑贵妃很和气,邀请她们到她的宫里去玩。
女孩子们都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韩皇后虽然贵妃皇后,但是郑贵妃在宫中的位份却仅次于她,而且显然更得隆庆帝的宠爱。
得了郑贵妃的青眼,在这宫中,也可以青云直上。
反观韩皇后,却只跟纪晓棠一个说话,对其余的人都是淡淡的。
隆庆帝身边这两个地位最为尊贵的女人,在皇宫外面也有些传言。韩皇后自幼就有才女之称,相传很是孤高自诩。
而且她还是韩太后的侄女,韩阁老的女儿,小时候就与隆庆帝定下了亲事。隆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娶了她做太子妃。
韩皇后个性高傲,而且她也有高傲的本钱。
而郑贵妃则是以美貌和性格好著称的。
韩皇后虽然执掌凤印,但是后宫的权柄至少有一半,是落入了郑贵妃的手中。而且,韩皇后病了多年丝毫都不见好转。如果不是有韩太后,不是有韩阁老,只怕郑贵妃就可以踩到韩皇后的头上了。
而只要有韩太后和韩阁老,韩皇后只要活着一天,她的地位就一天都不可动摇。
但是,韩皇后实在是太难讨好了些。
纪晓棠与韩皇后说话,纪晓莲在不远处一直瞧着,觑着个机会就上前来给韩皇后见礼。
“这是我家大姐姐,名字叫做晓莲。”纪晓棠只得给韩皇后引荐。
韩皇后虽然对别人不假辞色,却很给纪晓棠面子,竟让纪晓莲在一边的绣墩上坐下来,问她多大年纪,什么时候的生辰,平时有什么喜好没有。
纪晓莲难免显出几分急切来,一一地答了韩皇后的问话,被问到喜好的时候,则说是喜欢读书。
纪晓莲告诉韩皇后,她是个好静的人,最喜欢的是读书,而且善于烹茶。纪晓莲确实跟名师学过茶道,然而她却并不是个爱安静的人,也并不喜欢读书。
这就是纪晓莲的小心机了,她看出韩皇后喜欢纪晓棠,猜测韩皇后是喜欢纪晓棠的安静和熟读诗书。
韩皇后未出嫁时,就是以才女闻名的。
果然。韩皇后听了纪晓莲的话,就对纪晓莲多看了两眼。
“怎么,纪家大姑娘善于烹茶?”韩皇后年轻的时候。也以善茶道闻名。
关于茶道,是纪晓莲有自信胜过纪晓棠的地方,闻言忙就点头,又说了她跟随学习茶道的师傅的姓名。
“我知道她。”韩皇后就说道。
纪晓莲和韩皇后竟然说到了一起,纪晓棠碰了茶盅,慢慢品茶,一边将目光移开。
韩太后坐在上方。笑吟吟地将纪晓棠这边的情形都看在了眼睛里。她太关注纪晓棠,一时就疏忽了身边的隆庆帝。
“陛下……”韩太后慢慢转过脸,就要跟隆庆帝说几句话。
可隆庆帝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这一声陛下。隆庆帝的目光正落在众女孩子中间,微微有些愣怔。
韩太后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收了回去。
隆庆帝后宫中的嫔妃数目并不多,可以说是大秦建国以来嫔妃数目最少的。除了韩太后和郑贵妃,隆庆帝似乎对宫中其他的嫔妃都没什么兴趣。
隆庆帝不好女色。甚至可以说。他在这方面是太过冷淡了。
突然发现隆庆帝也会看着女孩子发呆,韩太后心中又惊又喜。她并不惊扰隆庆帝,而是立刻顺着隆庆帝的目光看了过去。
离着最近的这几个女孩子,包括纪晓棠、纪晓莲、郑梓、吴佳言,可以说是在场女孩子中最为出色的,可隆庆帝的目光却越过了她们。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会一下子吸引了隆庆帝的注意力呢。
韩太后顺着隆庆帝的目光看过去,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隆庆帝目光粘着之处。是几个外省来的四品官家中的女儿,模样只能说是清秀。隆庆帝会看她们看的发了呆?
不会。
韩太后的目光在几个女孩子中打了个转。
这些外省来的女孩子,进宫的时候,每个人身边允许带一个贴身服侍的丫头。今天这些女孩子们来御花园中赴宴,也将贴身服侍的丫头带来,就在外围服侍。
隆庆帝目光所落之处,正有这样一个小丫头,正和另外两个丫头一起,将刚采摘来的鲜花捧给她们的主子。
隆庆帝盯着看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衫裙的小丫头。
在隆庆帝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小丫头的脸。隆庆帝的目光,就随着那小丫头的脸而慢慢的移动。可在韩太后的角度,只能看到小丫头的一个侧脸。
虽然是一个侧脸,但是已经能看出,确实是个俏~丽的丫头,甚至比来备选女官的有些女孩子还要漂亮。韩太后微微眯着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小丫头将脸转了过来。
阳光照在小丫头的脸上,让韩太后一时没有看清,等她终于看清了小丫头的长相,眼皮就猛地一跳,瞳仁也蓦地收缩了一下。
韩太后捂住胸口,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起身来。
她虽然没说话,但是仅仅这一个动作,自然逃不过八面玲珑的郑贵妃的眼睛。
“陛下……”郑贵妃低声提醒隆庆帝,一边自己就站起身来,就要去扶韩太后。
隆庆帝被郑贵妃提醒,猛地回过神来,就看见韩太后正脸色阴沉地起身。
“母后……”隆庆帝忙就起身询问。
“哀家突然身子有些不爽利。难得今天热闹,陛下就在这里带着大家伙好好玩一玩吧,也不必送我。”冲着隆庆帝,韩太后的脸色就缓和了一些,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母后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诊治诊治?”隆庆帝忙就问道。
“并没什么大事。想来是因为欢喜,昨天晚上睡的少的缘故。”韩太后告诉隆庆帝,她没事,让隆庆帝不要担心。
虽然韩太后这样说,但是隆庆帝自然不好放着韩太后不管,继续在这里宴饮。
“我送母后回去,一定要找太医来看看。”隆庆帝就道。
韩太后又推辞了两句,隆庆帝很坚持,韩太后也就点了头。
韩太后和隆庆帝都走了,御花园的这场宴席自然也就到此为止。纪晓棠、韩皇后和郑贵妃都陪同往慈宁宫来。
送韩太后回到慈宁宫。隆庆帝立刻宣召了太医。
太医的诊治,与韩太后自己说的大同小异,确实没什么大碍。只要喝一两剂静心凝神的汤药,再好好歇息歇息,韩太后就可以痊愈了。
“我说是不是,偏你们这样小题大做。”回到慈宁宫中,韩太后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韩太后吃了药,就说要休息,隆庆帝等人就都告退出来。
纪晓棠也回到偏殿。
等众人都走了。本来已经躺在榻上的韩太后却坐了起来,此刻她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倦意,方才的温和神色也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阴沉。
韩太后抿着嘴唇,嘴角两侧的法令纹越发显得深刻。
她叫了张管事进来。
“方才在御花园,去摘花的,有一个穿鹅黄色衫裙的小丫头。你去查一查她的出身来历。”韩太后阴沉着脸吩咐。“要暗地里小心地查,仔细地查,……千万不要让陛下知道了。”
张管事忙就应了,正要出去,却又被韩太后给叫住了。
“不管她是谁,是什么来历,我都不想再见到她,越快越好。要赶在陛下的前头,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张管事心中一凛。更加谨慎地答道。
“还有她服侍的那个主子,也一并处置了,跟她们走的太近的,若是碍了眼,也处置了。要干净利落!”
张管事又答了一声明白,这才退了出去。
看着张管事走了,韩太后坐在榻上,脸色并没有丝毫好转,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阴魂不散的狐狸精!”
韩太后扬起手,重重地往一边的桌上扫去,一只价值连城的钧窑美人觚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粹。
纪晓棠在偏殿,就听到了一点儿动静,正好方嬷嬷进来,纪晓棠就问方嬷嬷是怎么了。
“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太后睡着,她就进了太后的卧房,还不小心弄碎了太后喜欢的一件瓷器,方才被拖出去教规矩了。”方嬷嬷轻描淡写地道。
“教规矩?”纪晓棠微微挑眉。
“回县主,是教规矩。”方嬷嬷陪笑。
纪晓棠也就不再细问。
等方嬷嬷离开,纪晓棠将程嬷嬷叫到跟前。
所谓的教导规矩,不过是慈宁宫中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那个小丫头,是没有活命的机会的。
转天早上起来,纪晓棠正在用早膳,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就在昨天夜里,储秀宫中一位备选女官的贵女半夜偷偷去了御花园,却失足落入了御花园的湖中,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了尸体。
和那位贵女一起落水溺死的,还有跟随她进宫贴身服侍的小丫头。
“……昨天在御花园,就是那几个没贵女的外省女子,说什么要摘花,贵妃娘娘也好说话,就点了头。没见识过这些珍稀的花木,白天没摘够,半夜还跑去偷摘,一定是不熟悉路径,才落水淹死了。”就有人私下里如此议论。
这种议论并非空穴来风,那贵女和丫头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手中还攥着花枝。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议论。
那就是这位贵女因在御花园中见了隆庆帝,就生出了不可说的心思,半夜偷偷出了储秀宫往御花园中去,痴心妄想要偶遇隆庆帝!
死了两个人,在宫中并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纪晓棠知道的消息,竟并不知道那位贵女的姓名,只知道是外省来的。至于那个一同溺水的丫头,更是没人会提起了。
即便是这样的消息,也很快被其他的消息所淹没。
储秀宫中的贵女们,自从御花园的宴会,都活跃了起来。
纪晓棠不断地收到消息,都是某某某去了某某宫中,而其实能够让纪晓棠略微关注一些的,就是纪晓莲。
纪晓莲去了坤宁宫,据说与韩皇后相谈甚欢。
“昨天大姑娘还说今天要来看望姑娘的。”锦儿在旁边就说道。
结果纪晓莲没来找她,反而去看了韩皇后。
锦儿有些愤愤不平,认为纪晓莲是利用了纪晓棠。纪晓棠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会来看我的。”纪晓棠淡淡地道。她在慈宁宫,还很有利用价值。至于纪晓莲先去了坤宁宫,不过是想要走在她前头罢了。
纪晓棠说的不错,纪晓莲果然很快就来慈宁宫了。
比起在馨华堂的时候,纪晓莲似乎更加光彩照人了。在馨华堂,纪晓莲多少都受了纪大太太过世和杨家一案的影响。而进宫之后,她与那些备选的贵女们都站在了同一个起点上,她甚至还因为纪晓棠的缘故,抢占了先机。
纪晓莲是越来越觉得,皇宫中,才是她命中注定应该生活的地方。
纪晓莲的带来,也带来了许多贵女们的动向。纪晓莲说的津津有味,纪晓棠听的索然无味。
这会工夫,方嬷嬷就走了进来。
纪晓棠就问方嬷嬷,韩太后现在在做什么,是否有空。
“我想带我大姐姐去给太后请安,也不知道是否方便。”纪晓棠这边说着,一边的程嬷嬷早就在方嬷嬷的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封。
方嬷嬷满脸堆笑。
“太后刚刚还在批阅奏折,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婢子这就为县主去走一趟。”
方嬷嬷离开了一会,很快回来告诉纪晓棠,韩太后现在有空,可以见纪晓莲。
纪晓莲在一边,早就喜不自胜。
“晓棠……”纪晓莲第一次在这个称呼中倾注了感情。她没有想到,纪晓棠真的肯帮她。(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行刺
“晓棠,我这次如果能够如愿,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纪晓莲偷偷地对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没说话,只是看了纪晓莲一眼。
纪晓莲就怕纪晓棠不相信她,忙就举起一只手来发誓:“晓棠,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晓芹是什么样,你也知道。如今咱们纪家,就咱们两姐妹是最亲的,咱们不互相扶持,还能指望谁。”
方嬷嬷在前面已经在催促了,纪晓棠就对纪晓莲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可是在纪晓莲看来,纪晓棠这是默认了她的话,这让纪晓莲非常开心。
纪晓棠带着纪晓莲见到了韩太后。
“晓莲出落的越发俊俏了。”韩太后仔细打量了纪晓莲,又看看纪晓棠,“真是一对姐妹花。她们都说郑家三姐妹是三只绝世无双的姐妹花,依我看,你们姐妹要更胜一筹啊。”
纪晓莲得了韩太后的夸奖,更加喜形于色,一会的工夫,就是她在跟韩太后说话,纪晓棠反而极少开口了。
纪晓莲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将韩太后的喜好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专捡着韩太后爱听的说,哄的韩太后眉开眼笑。
她的这一面,在馨华堂很少展露,想来,馨华堂的人都不值得她下这样的工夫巴结吧。
冷眼看着韩太后的眼神,纪晓棠心中大概知道了纪晓莲的命运。
求仁得仁,她能够为纪晓莲做的都已经做了。
纪晓莲从慈宁宫中离开的时候。满脸的春风得意。
她离开不久,韩皇后就来了。
韩皇后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极少出坤宁宫。韩太后这里也早就免了她请安。纪晓棠知道韩皇后来了,却没有接到韩太后的召唤,因此也就没往正殿去,只在偏殿中拿了卷书慢慢地看着。
韩皇后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找韩太后,是关于备选女官,她有事情要跟韩太后商量。
“……这几天。我暗中留心,看这些女孩子,只有一个纪晓棠。还能入我的眼。就依着母后先前的安排,将她留在宫中吧。至于要封什么位份,还得请母后拿个主意。我的意思,位份不能低了……”韩皇后跟韩太后说道。
韩皇后早就看中了纪晓棠。而且原本韩太后也属意纪晓棠留在宫中。韩皇后现在过来,也是知道了安王、肃王和祁佑年都钟情于纪晓棠,未免夜长梦多,想要将纪晓棠的名分早一点儿定下来。
可是出乎韩皇后的意料之外,韩太后并没有立刻点头,而是沉吟了起来。
“母后,”韩皇后的身子略微往前倾了倾,“母后的意思是?”
“卿卿。纪晓棠……,那么多女孩子。德容言功俱佳的比比皆是,你另外选一个吧。”韩太后沉吟半晌,才开口对韩皇后说道。
韩皇后的小名叫做卿卿,即便是姑侄之间,韩太后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了。
韩皇后很吃惊。
“母后,这是什么道理,原先咱们不是都说好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韩太后这样说,却似乎并不打算向韩皇后详细的解释,“纪晓棠不宜留在宫中。”
韩皇后是习惯了韩太后乾纲独断的,可她这些天一心都是要纪晓棠留在宫中为妃,最好能早日为她和隆庆帝诞下子嗣来。这个想法,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执念,所以韩太后这个决定,她竟一时无法接受。
“母后,这是为了什么?纪晓棠不论出身,还是自身的品貌,都是最好的人选啊。”韩皇后就有些执拗地道。
韩太后无声地打量了韩皇后一会,对韩皇后这样追问有些不满。
韩皇后本来并不是这样的人,是这些年的病痛,让她年纪轻轻就改了性情。即便是姑侄,韩太后心里还是对韩皇后现在的性情喜欢不起来。
可是,不论怎么不耐烦,面前的总归是后宫的皇后,她嫡亲的侄女。
“这些天的事情,你想来也都知道了。眼下的问题,不是是否让纪晓棠留在宫中,而是,是否要留下纪晓棠。”韩太后语气阴沉,目光冰冷。
韩皇后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她当然听出了韩太后话中的意思。
韩太后正在考虑,要除掉纪晓棠吗。
怪不得韩太后这么早就要纪晓棠进宫,怪不得自从纪晓棠进宫,韩太后就给了她格外的恩宠。原来,韩太后心里是这样打算的。
韩太后如此恩宠纪晓棠,若是纪晓棠出了什么意外,自然没人会怀疑到韩太后的身上。
“母后……”
“纪晓棠的身世,我总有些放心不下。”韩太后摆摆手,示意韩皇后不要问,听她说,“而且,她竟然能令祁佑年,肃王和安王都倾心相待,这样的红颜祸水,留之无益。”
“是的,母后。”韩皇后见韩太后说的斩钉截铁,知道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垂下头去应了。
韩太后说什么红颜祸水,韩皇后其实并不相信。不过还是因为纪晓棠抢了祁佑年罢了。
心里这样想,韩皇后自然不会说出来。
不能用纪晓棠了,韩皇后就有些发愁。她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观察纪晓棠身上,对于其他的女孩子们根本就没什么印象。
“不是还有一个纪晓莲。”韩太后扫了一眼韩皇后,大致猜出了她的想法。“也是纪家出来的,和纪晓棠却不大一样。虽比不上纪晓棠,却也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选。……她不是还去看过你?”
“是的。”韩皇后点头,韩太后提起来,她对纪晓莲是有印象的。“只是急功近利了一些。”
“她也来看过我。急功近利也没什么不好。比起纪晓棠,纪晓莲可好控制多了,不是吗?”韩太后面露笑容。
“母后说的是。”
韩皇后离开慈宁宫。她并没有再去看纪晓棠。对于不能留下纪晓棠,她还是有淡淡的遗憾。至于纪晓莲……
同样是纪家女,什么身世,什么红颜祸水,太后终究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要祁佑年彻底死心,当然是要纪晓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纪晓棠死了,祁佑年或许会悲痛一时。可他是威武侯府的世子。他还能为了纪晓棠举兵造反吗?
“死了的人,永远没法跟活人争。”韩太后喃喃自语。
死去的人,只能占据一抔黄土。这世间的荣华富贵,自然是握在活着的人手里的。
……
御花园的宴会,因为韩太后中途离席,也就半途散场了。韩太后休养了两天。觉得身子大好了。又有了精神,就打算着再举办一次宴席。
她就叫了韩皇后和郑贵妃到慈宁宫,一起商量这件事,纪晓棠也被叫过来帮着出主意。
几个人商量着,这次的宴会不在御花园了,而是干脆就改在慈宁宫中举行。宫中选女官到了现在,加上之前拖延的时间,历时已久。实在不宜再拖下去。
这次慈宁宫的宴席之后,诸位参选女孩子的归宿就可以尘埃落定了。
具体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很快,韩太后就拍板做了决定。事情决定之后,韩太后没有让几个人走,而是将她们留下来,慢慢地说起了那几个比较出色的女孩子。
“你家小妹,颇有几分当年你的气韵。”韩太后笑着对郑贵妃说道。
郑贵妃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就又笑容满面。
“太后过奖了,她在家中是老幺,其实被惯坏了,在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还能装出几分大人的样子来,其实不懂事……”
韩太后微笑,又转头看了看纪晓棠。
“这些个女孩子中,还有晓棠的大姐姐,十分出色。”
这会工夫,就有宫女端了茶送上来。大家说话间,自然不会去注意端茶的宫女。小宫女微垂着头,托着茶盘走到纪晓棠的近前来。
因为是在慈宁宫中,服侍韩太后的人,哪怕是小宫女,纪晓棠都以礼相待,因此就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也落到了小宫女的身上。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那个小宫女也不知是脚下绊到了什么,身子就向纪晓棠扑过来,同时手中的茶盘倾斜,眼看着一盏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就直冲纪晓棠的脸上泼洒了过来。
如果被这盏茶水泼洒在脸上,纪晓棠最轻也要破相。
多亏纪晓棠先就注意了小宫女,她也并非是深闺弱智,反应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快些。她忙伸手用袖子遮脸,一面身子飞快地向后仰。
纪晓棠的想法很简单,起码要避开脸面。
程嬷嬷跟在纪晓棠身边服侍,也忙上前来伸手相护。
眨眼的工夫,纪晓棠堪堪地护住了脸,一盏热茶几乎尽数泼洒在她的衣袖上。隔着衣袖,纪晓棠就觉得手背上热~辣~辣地。
还是受了伤。
这个时候,程嬷嬷也已经护到了纪晓棠的身前。
那个小宫女就扑倒在纪晓棠的脚下,却并不是害怕地请罪,而是立刻抓起地上摔碎的瓷片,挺身就向纪晓棠刺了过来。
程嬷嬷一把就抓~住了小宫女的手。
小宫女被抓~住了,却依旧不肯放弃,拼命挣扎着还要刺纪晓棠。
这个时候,纪晓棠终于看清了小宫女的长相。
“翩翩!”
做宫女打扮的,正是杨翩翩。杨翩翩瘦了许多,两腮颧骨微微凸起,她看着纪晓棠的神情非常狰狞。
被叫破了身份,杨翩翩不再一声不吭,她干脆喊了起来。
“纪晓棠,你还我一家人的命来!”
而这个时候,大殿内服侍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很快就将杨翩翩制服了。
韩太后立刻将纪晓棠叫到她跟前,脸上是又惊怒又痛惜的神情。一面问纪晓棠是否伤到了。
纪晓棠伤了手背,因为有衣袖护着,伤的并不算厉害。但是也明显地红肿了起来。
“哎呦,这个烫伤是最厉害不过的,处理的略微不小心,一会就会生出~水泡来,再者,很容易留下疤痕。”郑贵妃在纪晓棠身侧,啧啧地道。
一个弄不好。纪晓棠本来完美无瑕的手,从此就要留下疤痕了。
“去叫太医来。”韩太后立刻吩咐人去请太医,又叫贴身服侍的宫女去她妆匣里拿药膏。“是宫里特制的,好好地用药,不会留下疤痕。”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过了最初的震惊。纪晓棠此刻已经非常镇定。“还请太后恩准。请太医为我的教养嬷嬷看伤。”
程嬷嬷因为护着纪晓棠,被杨翩翩给刺伤了,手臂上已经见了红。
好在杨翩翩力弱,而且那瓷片也并不尖锐,否则还不知道程嬷嬷会伤成什么样子。
韩太后听纪晓棠这样说,自然点头应承。
很快,太医就赶到了,看了纪晓棠的伤。当场就开了一剂去火调养的药方,至于外用的药膏。韩太后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太医就没有另外开方。
纪晓棠没有急着上药,而是看着太医先给程嬷嬷诊治。
程嬷嬷伤的也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太医开了内服外用的方子,嘱咐了一些饮食禁忌,说是没有大碍的。
纪晓棠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妮子,这个时候还顾着别个,快过来上药。”韩太后招呼纪晓棠。
纪晓棠忙走了过去。
早有方嬷嬷拿了只精致的白瓷小盒子出来,打开来,里面的药膏是粉红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就是韩太后所说的上好的药膏了。
韩太后要亲自给纪晓棠上药,瞧了一眼那药膏,就微微周围,眼皮微微撩起看了方嬷嬷一眼。
“这个还差了一等,去拿那个螺钿的盒子来,那个可以保晓棠不会留下丝毫的疤痕。”
方嬷嬷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就忙答应了下去,一会的工夫回来,手里果然拿着一只精巧的螺钿盒子。
螺钿盒子里的药膏也是粉红色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与方才的药膏并无二致。
韩太后亲自给纪晓棠上药,药膏抹在红肿的烫伤上,凉丝丝的,让纪晓棠立刻就舒服了许多。
“多谢太后。”纪晓棠向韩太后道谢。
韩太后将整盒药膏都给了纪晓棠,嘱咐纪晓棠一定要勤着上药。
“这样的一双好手,若因此留下了疤,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韩太后痛惜地说道。
这边处理好了纪晓棠和程嬷嬷的伤,韩太后才想起伤了纪晓棠的人来。
杨翩翩一直被人看守在旁边,并没有被带走。
“……若非晓棠给你求情,你怎得了活命,还能进宫。你竟然要害晓棠,真是恩将仇报,好一个不知事的女子!”韩太后面若寒霜地斥责杨翩翩。
到此刻,纪晓棠才知道,韩太后让人将杨翩翩带进宫里,竟然是留在慈宁宫里服侍了。
杨翩翩能够进来献茶,显然已经成了韩太后近身服侍的人。
“婢子只感激太后,是太后给了婢子活命。纪晓棠是婢子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杨翩翩的脸色依旧扭曲着,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熊熊的怒火来。
她行刺纪晓棠被发现,眼见着性命不保,却丝毫没有惧怕和后悔的意思,看样子,若是给她机会,她还是一定要杀了纪晓棠。
“杨家谋反,理应诛九族。你能活命,就该感恩。如此恩将仇报,我身边怎敢再留你。”韩太后的目光就转向纪晓棠,“晓棠,她行刺于你。依你说,该如何处置她。”
韩太后竟然将处置杨翩翩的决定交给了纪晓棠。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翩翩如今已经服侍太后,自然有太后做主。”纪晓棠略一思忖,就起身说道,“不过,太后若问晓棠。晓棠斗胆给翩翩求情。就念在她是突逢巨变,一时失了神智的份上,请太后从轻发落她吧。”
“纪晓棠,不用你假仁慈,我不会领你的情。”杨翩翩立刻就喊道。
在韩太后面前喧哗,不用韩太后吩咐,旁边就有个嬷嬷过来,掌了杨翩翩的嘴。
杨翩翩被打的身子歪了歪,嘴角立刻就见了血丝。
“晓棠,你太过心善了。”韩太后笑着道,“不过,既然晓棠求情,哀家就再给她一个机会。来人啊,将杨翩翩拖出去,打三十板子。”
韩太后话音落地,立刻就有人将杨翩翩给拖了出去。
三十板子,对于一个弱质女子来说,很可能会致命。
“她挨了三十板子若是还能活,就让她活着吧。”韩太后淡淡地道,嘴角甚至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晓棠,你看如何?”
“太后处置的极公道。”
韩太后点头。
韩皇后和郑贵妃一同告辞,纪晓棠也从大殿里告退出来。
走下台阶,纪晓棠并没有回偏殿,而是叫了方嬷嬷来询问,杨翩翩是在哪里受刑。
“县主难道想要去看?腌臜的很,莫要脏了县主的眼睛。”方嬷嬷就笑着说道,她不认为经过方才的事,纪晓棠会真的不记恨杨翩翩。
在韩太后跟前装完了慈善人,现在问杨翩翩在哪里行刑,应该是想去看着解恨吧。
“我去看一眼就回来,还请嬷嬷行个方便。”纪晓棠似乎并没有看到方嬷嬷眼中的笑意,继续问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花落谁家
方嬷嬷亲自领着纪晓棠,到了杨翩翩的行刑处。
就算是纪晓棠经见过了许多的事情,乍一看到那个场面,心中还是有些不忍。杨翩翩的下半截衣裳早已经~血迹斑斑,人被按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还活着吗?”方嬷嬷就上前问道。
行刑的人对方嬷嬷极为巴结,忙就回方嬷嬷的话,说杨翩翩还有一口气在。
已经打了二十板子,还有十板子,不知道再挨十板子,杨翩翩是否还能活着了。
“请嬷嬷行个方便,暂时停一停,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纪晓棠就对方嬷嬷道。
程嬷嬷受了伤,但是伤势不重,因此还在纪晓棠身边服侍。这个时候她早就将一个沉甸甸的红封塞进了方嬷嬷的手中。
方嬷嬷笑着应了,上去一说,行刑的人或许不买纪晓棠的账,却愿意为方嬷嬷行方便。
板子暂时停了下来,又有人兜头一盆冷水,将杨翩翩给浇醒了。
“这贱婢竟然敢行刺县主,也该叫她多吃些教训。”行刑的几个人显然也认为纪晓棠来这里,是为了撒气的。
“翩翩……”纪晓棠走到杨翩翩近前,蹲下~身子,唤了一声。
杨翩翩费力地抬起头来,慢慢地才看清楚了,来的人是纪晓棠。
“你……”杨翩翩此刻只剩下半条命,连瞪视纪晓棠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翩翩……”
纪晓棠虽然与杨翩翩相识不久,但两人却很投契。如果没有杨阁老的事情。纪晓棠相信,她和杨翩翩这辈子都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是,世事无常。
“你来看我死?”杨翩翩努力看着纪晓棠。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纪晓棠微微叹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杨翩翩说了,只压低了声音,慢慢吟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杨翩翩愣了愣,随即眼睛里就含了泪水。
方才在大殿中,她没有哭,受刑的时候。她也没有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已经在大牢中就流干了的。
可是现在,纪晓棠的一句话。还是让她落了泪。
“为什么不让我死!”杨翩翩虽眼中含泪,但是却咬牙切齿,“让我死了才落得干净。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你知道。姗姗是怎么死的?还有祖母、娘、婶婶……”
大牢中的事。纪晓棠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想象。
纪晓棠慢慢地站起身。
“翩翩,我知道你不会感激我。你恨我就恨好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能够活着,总归是好的。你还有许多事情可做,别浪费了你一身的才华。”
纪晓棠说了这些话,就不再留恋。
她转过身,走开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向程嬷嬷轻轻地点了点头。
程嬷嬷立刻就从袖中取出几个沉甸甸的红封来。这件事,自然还需要方嬷嬷在其中周旋。
“太后方才说话,也并不是一定要她死。嬷嬷就算行善吧。”纪晓棠对方嬷嬷道。
方嬷嬷是韩太后的心腹,在韩太后身边服侍多年,最能揣摩韩太后的心思。此刻,她见纪晓棠拿出这些红封来,略做推辞,也就乐得顺水推舟。
红封被分给了行刑的人,纪晓棠的红封中,包的都是最好成色的金豆子。行刑的人手下超生,杨翩翩就不会死。
至于以后杨翩翩会走上什么路……
“我希望,我没有看错她。”她和杨翩翩之间并非私仇,纪晓棠相信,杨翩翩会想明白这一点。
纪晓棠这边行~事,很快就一丝不差地传到了韩太后的耳朵里。
韩太后的脸上带着笑,十分惬意地坐在摇椅上,一边逗弄着怀中雪白的波斯猫。
这只波斯猫还是封统领前两天从外面寻来,进献到慈宁宫的。韩太后很喜欢这只波斯猫,并赐名为团雪。
“太后,今天那药,就是最好的机会,太后为什么……”方嬷嬷小心地问道。
“纪晓棠不足为惧。”韩太后抚摸着波斯猫的脊背,慢悠悠地说道,“本来我就犹豫,是否要留下她。毕竟留下她来还有许多用处。只是她的性子看着平淡,其实最难掌控,无欲则刚啊,这样的人还是除掉的干净。”
韩太后要除掉纪晓棠,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长宁公主的婚事铺路。很多人在这一点上都看错了她。
“不过……”
不过她有了更多的机会了解纪晓棠,本来就在犹豫,慢慢地完全改了主意。
“妇人之仁!不管她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博一个仁善的名头,终究都成不了大事。留着她,利大于弊。”
杨家与纪家虽然不是私仇,但是杨家的覆灭,却与纪家、与纪晓棠有极大的关系。这种情况下,纪晓棠就算不落井下石,也绝不该去救杨家的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杨家剩下两名女子,然而可不能小瞧了这两个女人。杨氏在纪府,韩太后暂时不打算理会,而杨翩翩她却要牢牢在抓在自己的手里。
纪晓棠与杨家覆灭的关系,她早就确保杨翩翩会知道,而且知道的很多。
这么想着,韩太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纪晓棠这样的性子,即便不能直接掌控,却可以通过很多的人和事,来让纪晓棠按照她布好的棋局走下去。
韩太后已经为纪晓棠安排好了出路。
“她会成为我手上最好用的一枚棋子。怎么能杀了,太暴殄天物了!”韩太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
韩太后计划的宴会。就在慈宁宫如期举行。这次来参加宴会的,除了上次御花园宴会的所有人,还多了几位宫外的客人。
安王秦震。肃王秦霖以及肃王妃郑桂都被邀请来参加宴席。
这次的宴席,比起御花园的那次来,更加隆重,也更加盛大。
秦震来的最早,他上前给韩太后行礼,之后又与纪晓棠相互见礼。纪晓棠注意到,秦震穿了一身新衣。今天的他似乎心情格外好,而且也格外的注重仪表。
纪晓棠往下面瞧了两眼,众佳丽也都盛装出席。有这些佳丽。慈宁宫的大殿仿佛就像是天宫仙境一般。而秦震这样特意的打扮,想来是存了相亲的心思。
秦震后宅空虚,不仅缺少一位当家的王妃,两名侧妃的名额也都是空置的。纪晓棠已经记不得听谁说过了。秦震的后宅总共就没有几个女人。
而眼下。就是充实秦震充实“后宫”的好机会了。
韩太后也曾经说过,来备选的这些女孩子,除了留在宫中的,还将挑好的另外指婚。
秦震行过了礼,就很熟稔地坐在了韩太后的下手,他嫌座位离韩太后远,还自己将椅子挪了挪,好挨的韩太后更近一些。
秦震跟韩太后说话。甚至有些熟不拘礼的意思,一开口就说韩太后越发的容光焕发。似乎又年轻了几岁。韩太后笑骂秦震,很显然并不是真的恼火。
秦震将韩太后哄的直笑,然而才转头看向纪晓棠。
“晓棠妹妹在宫中过的可还习惯?”秦震问纪晓棠。
“还习惯,多谢安王爷关心。”
“关心晓棠,是我分内的事。”秦震笑道,“晓棠,你在太后这里,千万不要拘谨,如果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尽管跟太后提。太后对晚辈最是慈爱。你若是不好意思,尽管告诉我,我替你跟母后说。”
纪晓棠还没说话,韩太后就又笑了起来。
“你长大了,能替我当家了。你那个小心思,还怕我不知道不成。你啊,还担心我会委屈了晓棠!”
秦震立刻就打哈哈,又奉承了韩太后两句,韩太后看看纪晓棠,又看看秦震,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秦震之后,韩皇后和郑贵妃前后脚地也来了。
宴席将要开始,可还不见隆庆帝的踪影,就是肃王秦霖和王妃郑桂也没有来。
韩太后自然就要过问,得到的答案是,秦霖进宫偶遇隆庆帝,就和王妃郑桂跟隆庆帝去了乾清宫中说话。
“想来是他们兄弟话说的稠密,就忘记了时辰。”韩太后听了点点头,就打发人去乾清宫中催隆庆帝。
人刚打发出去,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隆庆帝来了。
纪晓棠忙和众人一同起身。
不过是两三天的工夫,隆庆帝的脸色似乎越发的苍白了,人也好像更没精神。跟随在隆庆帝身后~进来的,就是秦霖和郑桂了。
不走在一起还不觉得,隆庆帝与秦霖一起进门,纪晓棠越发觉得两人相像,尤其是身上笼罩着的那种淡淡的忧郁气质。
只不过,秦霖更加年轻,他的精气神儿是隆庆帝无法相比的。
等隆庆帝和秦霖走上前来,三兄弟站在了一起,对比就越发的明显。
纪晓棠一边低头行礼,一面心中忍不住叹息。隆庆帝虽是九五之尊,人也长得英俊,但是比起他的两个弟弟来,却是略逊一筹。
没错,不管是秦霖,还是秦震,都比隆庆帝更有帝王的气象。隆庆帝,更像是一个书生。
等到大家重新落座,韩太后就略问了隆庆帝一句。
隆庆帝对韩太后依旧很恭顺,但是目光却并不与韩太后接触。
“儿子这几天身子不好,让母后担心的。”隆庆帝今天本不打算来参加宴席的,还是碰巧遇到了秦霖,被秦霖给劝来的。
“这么说,还是多亏了肃王。”韩太后笑着看秦霖。
“太后在这里,辛苦为皇兄操持,皇兄怎么会不来。就算不想来,也是因为知道,太后会为皇兄打理好的缘故。”秦霖就笑着说道。
“你们兄弟,倒是一心的很。”韩太后就笑了。只是笑容却始终无法达到眼底。
“身子不好,才要出来走走,散散心。”韩太后又关切地问了隆庆帝的病情。很是宽慰了几句。
隆庆帝都漫应着,却总有些神游天外,且态度颇有些冷淡。
隆庆帝的身上似乎就少有热乎气儿,然而纪晓棠曾经留心,上次在御花园中,隆庆帝与韩太后之间,还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让韩太后和隆庆帝之间出现了隔阂?
韩太后又略说了两句话,宴席就正式开始。
宴席上,就有备选的佳丽上前展示才艺。有抚琴的,唱歌的,也有跳舞的,还有当众赋诗、写字等不一而足。倒是将整个宴会都烘托的十分风雅。
纪晓棠自然无心观看佳丽们的表演。而且她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
首先就是隆庆帝,人虽然坐在那里,可显然神魂不知道飞向了哪里,大殿中的一切,仿佛和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
韩太后也有些走神,她时不时地看隆庆帝,显然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隆庆帝的身上。
秦震谁都没看。他只看纪晓棠。
纪晓棠看了一圈,发现。根本就没有人真心地在看表演,即便他们表现的并非如此。
宴席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韩太后就说起后宫子嗣不丰,然后又数落秦霖和秦震,说他们也不肯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秦霖那里还好,可也只有一颗独苗,秦震那里,却是连正妃还没有。
秦震瞟了一眼纪晓棠,就要起身,然而秦霖却抢在了他的前头。
秦霖起身给韩太后行礼。
“太后教训的很是。”秦霖躬身说道,“儿臣谨遵太后的吩咐,想向太后讨一个恩典。”
“哦,什么恩典?”韩太后就问。
“儿臣请太后将安乐县主指给儿臣。”秦霖朗声说道。
秦霖话音落地,还不等韩太后有所反应,秦震就霍然起身,也冲韩太后行礼。
“儿臣请太后将晓棠妹妹指给儿臣。儿臣早就向太后求过这个恩典,只是太后一直没有给儿臣最终的答复。”秦震的意思,他求这个恩典,还在秦霖之前。
若是讲究先来后到,也应该将纪晓棠指给他才是。
秦霖却不慌不忙。
“方才儿臣与皇兄在乾清宫,儿臣也向皇兄求了这个恩典。”
原来秦霖与隆庆帝方才来晚了,是在乾清宫说这件事的缘故。
两位王爷,在宴席上,就都向韩太后要求将纪晓棠指婚给他们,大殿上的众佳丽就有些看傻了眼。而话题的中心人物纪晓棠,自然就接收到了数不清的视线。
纪晓棠想过,秦霖和秦震都不会放弃她。但是两人在宴席上就这样提出来,还是让她有些吃惊。这个时候,要是若无其事,才是怪事。
纪晓棠的样子,就有些拘谨。
等秦霖说出,他已经向隆庆帝求过了恩典之后,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隆庆帝的身上。韩太后也在无声地询问着隆庆帝。
“三弟方才确实跟我提起。”隆庆帝确认了秦霖的话。
“陛下……”韩太后的脸略微僵了一下,随即就笑了,“陛下肯定并没有应你,否则,你也不来问我要恩典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件事,我正要与母后商量。”隆庆帝就说道。
他的回答,侧面证实了韩太后的猜测。
韩太后的笑容更加慈和。
“你们兄弟都要求娶晓棠,这委实让陛下和我非常为难。”韩太后慢慢地说道,这句话说的合情合理,别说是在帝王家,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里出了这种情况,也让让人不好做决定。
“你们两个,都是陛下的兄弟,可只有一个晓棠,让我许给哪一个好呢。”韩太后也确实显得很为难。
“我与晓棠相识在先,也是我先向太后求旨。自然应该将晓棠指与我。”秦震就说道。
“四弟虽先与晓棠相识,然而我却与晓棠相知。我不仅向太后求旨,还先向陛下表明了心意。而且,晓棠与我更为相陪。”秦霖说道。
“我也很喜欢晓棠妹妹。”郑桂这个时候竟也跟着笑道。
秦震与秦霖两个,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争了起来。
韩太后笑眯眯地看了一会,突然就唬下脸来。
“成何体统,你们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争一颗糖果!”韩太后这样说,秦震和秦霖暂时就都闭上了嘴。“你们两个,也是被哀家惯的不成样子。竟然不如三岁的孩子,不知道礼让二字。”
韩太后瞧着秦霖和秦震,意思是看谁做出谦让来。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让着四弟,唯有这件事……”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让着三哥,唯有这件事……”
秦霖和秦震竟是同样的说辞。
“你们两个,越发的不像样了。长幼尊卑,你们可将陛下,你们的皇兄放在眼睛里!”韩太后就斥责道。
秦霖和秦震都低下了头。
这次选女官,是为了隆庆帝充实后宫。隆庆帝还未挑拣,秦霖和秦震就先抢起人来,这确实有些不像话。
所以,秦震和秦霖都低头不再言语,然而两人的神态都表明,他们绝对不会因此就放弃纪晓棠。
“罢了,罢了,老了老了,还要为你们这事操心。”韩太后见两人如此,语气反而缓和了下来,像是跟儿孙生气,却又不忍将儿孙怎样的一位慈爱老人。
韩太后站起身,让众人都散了。
慈宁宫的宴席,竟这样结束了。
而一众人的心,却都悬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帝王
肥章,求月票
****
韩太后几乎是赶秦震和秦霖离开的,之后韩太后离席,也并没有叫上纪晓棠。
眼看着众人都散了,纪晓棠才从大殿中走粗来。除了程嬷嬷几个,方嬷嬷等人自然也跟了上来。纪晓棠这次并没有立刻回偏殿。
“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纪晓棠就说道,这句话,主要是对方嬷嬷说的。
方嬷嬷名义上是服侍她,却代表了太后,纪晓棠有什么举动,都会问过方嬷嬷的意思。她这样乖巧会做人,这几天在慈宁宫中很得人缘。
就是方嬷嬷,心里也有些喜欢纪晓棠。
“奴婢陪着县主吧。”方嬷嬷陪笑说道。
纪晓棠当然不能不让她陪着,就点头答应了,一行几人出了慈宁宫,就慢慢地往御花园的方向走。纪晓棠心中早就留意,她留意的不是别人,而是隆庆帝。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在御花园的湖岸上,纪晓棠远远地就瞧见了隆庆帝。
隆庆帝背着手,面冲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隆庆帝的身边也没有服侍的人,好在这个时候临近傍晚,日光下倒也并不晒。
“原来陛下也在这里,嬷嬷,我们是该回避,还是给陛下请安?”纪晓棠停住脚步,问方嬷嬷。
“这个……”方嬷嬷就笑,纪晓棠很懂事,进了慈宁宫,从没让她为难过,而且仅仅是这几天。就让她发了一笔财。
只要跟韩太后的意图不相冲突,方嬷嬷是很愿意为纪晓棠行方便的。
见不见隆庆帝这件事,方嬷嬷认为并不会影响什么。
“全凭县主自己拿主意吧。”方嬷嬷笑着说道。
纪晓棠也笑了。
“既然碰见了。如果走避开,反而是无礼。”
这么说着,纪晓棠就带着人向隆庆帝走去。
她走到了隆庆帝的身后,故意放重了脚步,然而隆庆帝却似乎毫无觉察。隆庆帝正望着湖面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纪晓棠又上前走了几步,向隆庆帝行礼。然而却并没有出声。
又过了半晌,隆庆帝似乎才回过神来,略微转目。就看见了纪晓棠。隆庆帝显然吃了一惊,他是真的没发现纪晓棠来了。
“安乐县主……”
“给陛下请安。”纪晓棠又行礼,“希望没有打扰了陛下。”
隆庆帝就笑了笑,这是个态度非常温和的男人。
“晓棠来了多久了?”隆庆帝问。他显然看出来。纪晓棠已经在这有一会了。
“并没多久。”纪晓棠笑着道。
“怎么不叫我?”
“贸然上前,已经有些唐突,怎敢出声打搅陛下。”
“三弟和四弟都说的不错,晓棠果然善解人意,十分贴心。”隆庆帝嘴角微微翘了翘,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纪晓棠的身上。
仔细打量纪晓棠,隆庆帝点了点头。
“果然,三弟和四弟好眼光。”
“陛下。”纪晓棠与隆庆帝并不熟,她知道她将要说出来的话或许有些莽撞。但是隆庆帝是她现在唯一的机会。“陛下应该已经知道,我既不属意安王爷,也不属意肃王爷。”
“陛下请恕我大胆,我与阿佑早就相识,太长公主进宫就是为了我们的亲事。”
提到太长公主,隆庆帝显然就是一震,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即便只是一瞬间的失态,还是被纪晓棠看在了眼里。
“陛下,如今能够帮助我们的,就只有陛下了。”纪晓棠并没有多说太长公主的事,而是直接说出了她的来意。
没错,纪晓棠已经隐隐察觉到韩太后的用意,她看出隆庆帝与韩太后并非铁板一块,且隆庆帝与韩太后也并非是同一种人。
只要隆庆帝点头,韩太后也不能断然回绝。她和祁佑年再努力一下,事情就能成功。
纪晓棠进宫来,可没有打算随韩太后的摆布!
隆庆帝听了纪晓棠的话,愣怔了半晌。
“陛下……”纪晓棠足够有耐心,但是隆庆帝愣怔的实在太久。
“晓棠,朕方才没听错吧?”隆庆帝终于回过神来,态度中似乎多了一丝丝的暖意。“你是说,你与阿佑情投意合,想让朕成全你们?”
“是的,陛下。”纪晓棠立刻应道。
隆庆帝仔细打量纪晓棠。
“陛下,我知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大胆,只怕还会有人说我不知道廉耻……”
“不。”隆庆帝却摆了摆手,看向纪晓棠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热切。这个人现在好像才有了一丝活气儿。“晓棠,你很勇敢。有的人,终其一生,未必有你这样的勇气。”
纪晓棠心中一喜,她果然没有看错隆庆帝。
“那么,陛下是肯帮我了?”纪晓棠这样问,又担心隆庆帝还有别的顾虑,“肃王爷和安王爷刚才那般表现,为了他们兄弟的和睦,将我指给阿佑,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样,既能成全了她和祁佑年一对有情人,同时也免去了皇室兄弟相争。
“长宁也很喜欢阿佑,跟朕说过,非阿佑不嫁。”隆庆帝突然说道。
“公主年幼,过一阵子,也许想法就变了。而且婚嫁的事情,总要两厢情愿。陛下应该也知道,阿佑对公主并无男女之情。”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隆庆帝叹了一口气。
“皇室与威武侯府历代联姻,为的也是江山稳固。如果陛下肯成全我和阿佑,阿佑必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誓死报答陛下。可若陛下执意联姻,不过是早就了一对怨偶。阿佑自然不会对陛下怀有怨望,然而家中不睦。许多英豪都毁在这个上头,陛下英明,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晓棠,你不仅勇敢,而且睿智雄辩。朕终于知道,三弟和四弟为什么会争着要娶你了。”隆庆帝看着纪晓棠,神色就有些奇怪。
就是纪晓棠。此刻也读不懂隆庆帝内心在想什么。
“安王爷和肃王爷只是一时意气。陛下,我和阿佑,只有陛下能够成全。”
“我何尝不想成全。”隆庆帝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
“陛下?”纪晓棠没有听清楚隆庆帝的话,就又问了一句。
“晓棠的亲事,太后早就有话。太后对晓棠的亲事已经有所安排……”
“陛下……,只要陛下肯……”
“我会去跟母后说。但是……。我会尽力。”隆庆帝的声音依旧低低的。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帝王在说话。这是纪晓棠此时最深刻的感触。
韩太后专权,已经到这个地步,隆庆帝这是被韩太后架空了啊。
这是纪晓棠的第二个想法。
隆庆帝是个温和的男人,同时又是一个软弱的男人。
最后这一个认知,让纪晓棠的心微微的一沉。
这么软弱的男人,虽然说要尽力,但是他能成功吗?
可是,眼下。能够帮到她和祁佑年的,又只有隆庆帝。
“不管陛下成功与否。陛下有此心意,我和阿佑终生都感激陛下。……陛下,只要陛下坚持,陛下就一定能成功。”最后,纪晓棠还是忍不住鼓励隆庆帝。
“晓棠……”隆庆帝在笑,只是笑的有几分苦涩的意味。“我会尽全力。”
“我相信。”纪晓棠郑重点头。
隆庆帝微微转身,又面向湖水。
“晓棠,你知道吗,这湖水里前两天,又淹死了人。”
“回陛下,我听说了。有外省进宫备选的一个女孩子和她的丫头,夜间来御花园,溺死在这湖水里。怎么那之后又有什么人落水了?”纪晓棠一面问,一面心中暗自惊讶。隆庆帝百事不上心的样子,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难道他站在湖边,呆望着湖水这半晌,就是因为里面淹死了人?
“一个女孩子和她的丫头,”隆庆帝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冷笑,还是在嘲讽,亦或是别的什么。“你们连她们的名字都不记得,哦,不对,是不知道!”
隆庆帝的语气竟然颇有些激烈。
那么多备选的女孩子,谁又能逐个记住姓名呢。
“陛下悲天悯人。”纪晓棠镇定地说道,“可惜我与那些女孩子几乎没有接触,除了之前就认识的,其他的人一概都不识得。”
“你不认得她,你当然不认得她。”隆庆帝叹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纪晓棠一眼。
纪晓棠此刻是小心翼翼的。
“朕并不是怪你。”隆庆帝又和气地说道,“罢了,你去吧。……你托付的事,我会尽力。”
“多谢陛下,我等陛下的好消息。”纪晓棠又给隆庆帝行了礼,这才告退,带着人从御花园中~出来。
并不是她不想多跟隆庆帝说说话,她是想进一步打动隆庆帝的。但是隆庆帝的心情显然并不好,这么温和的一个男人,竟然也有这样喜怒无常的一面。
纪晓棠微微叹息,她隐隐地感觉到,隆庆帝是因为御花园湖中淹死了人的缘故,才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可是,这么多年来,御花园的湖中肯定没少淹死过人,难道每一次隆庆帝都会这样?
纪晓棠并不这么认为。
那就是,这次淹死的人是特殊的,或者说,这次淹死的人,对于隆庆帝是特殊的。
“嬷嬷,”一边往慈宁宫走,纪晓棠一面不着痕迹地跟方嬷嬷聊天,就聊到了淹死的女孩子和丫头,然后纪晓棠就问,“是不是后来又有人落水了?”
“县主怎么这么问?”方嬷嬷笑呵呵地,“并没有,那之后,宫里头加强了巡查。再没出过淹死人的事。那件事,也着实是意外。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胆子大又不懂规矩。”
方嬷嬷显然不愿意谈论这个。很快就转了话题。
纪晓棠也不再追问。
难道说,隆庆帝在御花园的宴席上,已经看中了那个后来淹死的女孩子。而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出于嫉妒等原因,将女孩子给害死了?
纪晓棠略想了一会,觉得有必要探问探问那个女孩子的身世。
而这件事。却不好在宫中进行,纪晓棠第一个就想到了秦震。秦震在宫外,可以很快将女孩子的身世查明。
可是秦震……。想到要秦震帮忙,自然就想到了方才秦震在大殿上向韩太后求恩典的情形。
这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但是一码归一码,她和秦震的合作关系一直都在。
回到慈宁宫。纪晓棠正想着怎么才能见到秦震。或是托稳妥的人给秦震捎个口信儿也好,迎面就见一队人快步走来。
纪晓棠抬头,看清了来人,不由得微微皱眉。
来人正是长宁,长宁因为冒犯了秦敏,这个时候应该还被罚在某个偏殿中面壁抄经书。秦敏过世,长宁竟然出来行走自如,这可真是!
纪晓棠很少动气。此刻却动了真气。
不过,她很快就松开了眉头。形势比人强。面对长宁,只能智取。
长宁已经远远地看见了纪晓棠,随即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纪晓棠的跟前。
“见过公主!”纪晓棠行礼如仪。
长宁竟大咧咧地受了纪晓棠的礼,也不回礼。
“哎呦,瞧瞧这是谁?”长宁故意上下打量纪晓棠,“这不是安乐县主吗?本宫才听说了一个大笑话,某个人痴人说梦,竟然趁着太长公主过世,死无对证,说什么她与阿佑有婚约!哈哈,这是本宫这些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好笑在哪里呢,请公主明示。”纪晓棠平静地看着长宁。
长宁本是希望看到纪晓棠沮丧或者愤怒的样子,纪晓棠不用说话,只她这幅平静的样子,就足够让长宁赶到挫败,从而更加恼羞成怒了。
“本宫这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好笑。”长宁自己卷了衣袖,一面招呼身后跟随的人,就扑向了纪晓棠。
长宁在口头上无法挫败纪晓棠,就想要动手。她本来就胆大包天,连馨华堂都敢硬闯进去寻纪晓棠的晦气,何况如今还是在宫里,是她的底盘。
长宁认为,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能够在纪晓棠身上出一口气了。
可是,纪晓棠身边还有方嬷嬷。
在这深宫之中,有些事情可以发生,而有些事情却万万不能发生。
方嬷嬷忙就上前,拦住了长宁。
长宁自然认得韩太后身边这心腹的嬷嬷,长宁知道方嬷嬷在慈宁宫,在太后跟前的地位。这个时候,如果是别人拦在她面前,她肯定会拳脚相加。但是面对方嬷嬷,长宁却不敢。
“嬷嬷,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躲开。”
“公主,”方嬷嬷可以说是奋不顾身地拦着长宁,一面劝长宁,“公主不可,安乐县主并未得罪了公主。就算是安乐县主得罪了公主,还有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知道讲道理劝不住长宁,方嬷嬷只得将韩太后搬了出来。
“公主忘记了太后的吩咐了,难道还想去偏殿面壁抄经?!”方嬷嬷一面说,一面对长宁使眼色。
长宁瞧瞧方嬷嬷,依旧不甘心,就用力要推开方嬷嬷。
方嬷嬷紧紧地将纪晓棠护在身后,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在对抗长宁。
长宁无法,撒气地突然松开手。
方嬷嬷一个踉跄,就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即便是摔了,她依旧张着手,做保护纪晓棠的姿势。
长宁却没有趁这个机会再扑向纪晓棠,毕竟这是慈宁宫,方嬷嬷护纪晓棠这样心切,就是韩太后有了明确的旨意。
长宁还真不大敢违逆了韩太后。
“纪晓棠,你一直在骗我。你等着瞧,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瞧,绝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长宁摔下这句狠话,就气恨恨地往慈宁宫大殿跑去。她要去见韩太后。
等长宁走了,纪晓棠忙亲自扶了方嬷嬷起来。
“方才多谢嬷嬷了。”纪晓棠向方嬷嬷道谢。
方嬷嬷忙就说不敢当。
“公主有些小孩子脾气,并不会真的伤害县主。却让奴婢讨了县主的好。”方嬷嬷这显然是为了长宁开脱。
纪晓棠自然不会揭穿她,就笑着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她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是感激嬷嬷的。”
方嬷嬷满脸带笑,纪晓棠实在是懂事,也怪不得韩太后即便是在最想除掉她的时候,仍然夸她的好。
“嬷嬷。我就暂且不去见太后了。”纪晓棠又对方嬷嬷说道。
方嬷嬷知道,纪晓棠是不想再跟长宁碰面,正想要点头。就见韩太后打发了人出来,要纪晓棠立刻进大殿内说话。
“太后想见县主,公主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快。县主再没什么好担心的。”方嬷嬷就对纪晓棠笑着道。
“嬷嬷说的对。”纪晓棠点头。随即就在方嬷嬷的引领下进了大殿。
韩太后满面笑容地在殿上坐着,长宁就坐在韩太后的下首,沉着脸,撅着嘴巴,看样子是在生气。
纪晓棠上前行礼,韩太后就让纪晓棠在她的另一侧坐下。
“长宁是小孩子脾气,心里其实没什么。你们之间也有些误会,我已经都跟长宁解释了。来。我给你们做一个和事老,你们两个好姐妹。就此和好吧。”
韩太后一面说,一只手拉住纪晓棠,另一只手去拉长宁。
长宁扭了扭身子,避开了韩太后的手。
不管方才韩太后是跟她说了什么,长宁却还是犯着别扭。
“长宁……”韩太后就唬起了脸,瞪了长宁一眼,手依旧伸着。
长宁依旧噘~着嘴,不甘不愿地伸出手来。
韩太后握住长宁,将纪晓棠和长宁的手合在一处。
“好了,满天的云这就算都散了。你们两个,以后谁再闹别扭,再提起以前的事,就是和我生气,就是抗旨!”韩太后加重了语气,随即又慈祥地说道,“你们姐妹俩好好的,我才放心啊。”
长宁别着脸,不看纪晓棠。
“长宁……”韩太后沉声唤长宁,有一会,长宁才转过头来,“晓棠,我不是有意的,你……请你原谅我吧。”
即便是用僵硬的语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但是长宁确实是道歉了。
纪晓棠却并不吃惊。
“公主客气了。我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公主多多包涵。”纪晓棠笑着说道。
“这就对了。”韩太后大笑,“瞧瞧你们现在多好,让我看着也高兴。”
韩太后做完了和事老,就问纪晓棠方才去了哪里。
“去御花园里走了走,还遇见了陛下。”纪晓棠如实说道。
“哦……,陛下也在御花园?”韩太后的目光慢慢地转了转,就微微耷~拉下眼皮来。
纪晓棠知道,韩太后这并不是在问她,因此也就没回答。
韩太后沉默了下来,纪晓棠就忙起身告辞。
韩太后并没有留纪晓棠,却将长宁留了下来。
纪晓棠走了一会,韩太后却依旧沉吟不语。
长宁就忍不住。
“母后……”长宁抱住韩太后的一只胳膊摇了摇。
韩太后终于回神。
“母后,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纪晓棠还活着,还要我向她道歉,跟她和好?”方才时间短,韩太后并没有将事情跟她说透彻,这个时候长宁需要一个能让她满意的解释。
“母后,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麻痹纪晓棠。就当是她死前,给她一顿饱饭吃。”长宁不等韩太后解释,随即就眼睛一亮,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韩太后皱了皱眉头,看着长宁就有些无奈。
人就怕相比,方才长宁和纪晓棠在一起,两个人的表现几乎天差地别。跟纪晓棠一比较,长宁哪里有一点儿公主的气度和风范!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韩太后就算是再不满意她,也还是从心里疼爱她。
“晓棠不能死,我留着她有用。”韩太后告诉长宁。
长宁就吃了一惊,很无法接受。
“母后……,天下人这么多,母后用谁不行,非要用纪晓棠,留着她,我不依。”
韩太后虽然溺爱长宁,但是在正经事上头是从来不会因为长宁而做改变的。
“天下人虽多,然而能做成这件事的,却只有纪晓棠。纪晓棠无论如何不能死,不仅不能死,我们还得好好照料她,让她好好地活着。”这才是方才韩太后让长宁和纪晓棠和解的缘故。
“她不死,阿佑怎么办?”长宁急了。
祁佑年的脾气,根本就不会放弃纪晓棠,除非纪晓棠死。
推荐弱颜完本种田文《重生小地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心术
求保底月票
**
长宁着急。
她知道祁佑年的脾气。只要纪晓棠活着,祁佑年就不可能甘愿娶她。而同时,她也了解韩太后。韩太后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要求,而耽误了正事。
“你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韩太后就数落长宁,“阿佑是你的,再跑不了。纪晓棠是咱们的棋子,不一样。你以后见到纪晓棠,一定要客客气气。你实在做不来,就不要见她。”
韩太后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长宁心里不甘,但又不敢真的跟韩太后争竞,而且,韩太后毕竟说了,祁佑年是她的。
有了这一点保证,别的事情,她在韩太后跟前还是可以做出一些让步的。
“那以后就让她躲着我,凡是我到的地方,让她退避三舍。”这就是长宁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没错,退避三舍。不过不是她退,是你退!”韩太后严厉地盯着长宁。
“母后!”长宁几乎是叫了起来。
可韩太后依旧严厉地盯着她,目光中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母后,你为什么偏帮着外人。我贵为公主,纪晓棠是什么人,要我躲着她!”
“这是哀家的旨意!”
长宁是哭着离开慈宁宫的,纪晓棠随后就知道了。
“太后是真的心疼县主的,在太后心里,县主的分量还比公主更重一些呢。”方嬷嬷对纪晓棠说的很是语重心长。
“太后的恩德,我永生难忘。”纪晓棠立刻低垂了眼帘。似乎很是感动。
方嬷嬷就满意地笑了。
等方嬷嬷离开,纪晓棠的脸色才慢慢地冷了下来。
“长宁虽是太后的女儿,性子却与太后南辕北辙。”纪晓棠对程嬷嬷说道。长宁虽然凶蛮霸道。却是喜是喜,怒是怒,韩太后却是口蜜腹剑。
“谁说不是。”程嬷嬷点头,“这也是件奇妙的事。”
长宁如何,纪晓棠并不放在心上,她只一心听着韩太后那边的动静。
隆庆帝说要帮她和祁佑年,不知道隆庆帝什么时候会付诸行动?
转天。隆庆帝往慈宁宫来给韩太后请安,之后就与韩太后关了门说话,一开始身边还留了服侍的人。后来就将所有人都支了出来。
隆庆帝和韩太后说话,说了有半个时辰,之后,隆庆帝离开。面色十分难看。
纪晓棠在偏殿。听到说隆庆帝脸色难看,心里就暗道不妙。
“陛下可说了什么没有,究竟是什么样的脸色?”纪晓棠就问程嬷嬷。
“陛下什么都没有说,面色……”隆庆帝离开慈宁宫的时候,面色是铁青的。而离开慈宁宫之后,隆庆帝就回了乾清宫。此刻,隆庆帝正在乾清宫中借酒浇愁。
“太后娘娘知道了消息,已经赶过去了。”程嬷嬷告诉纪晓棠。
隆庆帝喝酒。是一件大事。
据说,原本隆庆帝的身体也是龙精虎猛的。却因为爱酒,且不知道节制,慢慢地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爱酒,不知道节制,只怕没有这么简单。”纪晓棠听了,就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即便是贵为帝王,也有解决不了的心事。”
纪晓棠认为,隆庆帝应该不是爱酒,而是一直在借酒浇愁,所以才会将身子给喝坏了。
“嬷嬷,你在宫中,就没听说过什么?”左右无人,纪晓棠就问程嬷嬷。
“县主推断的不错。”程嬷嬷告诉纪晓棠,隆庆帝确实一直借酒浇愁,近两年才稍微好一些。隆庆帝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或者并不仅仅是因为韩太后专权的缘故。
隆庆帝,是一个心事很重的男人。
“我在贵太妃的宫里,贵太妃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禁着下面的人,不仅不能多口,就是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也不能去听,去看。”程嬷嬷以前就说过,这是贵太妃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即便是如此,以程嬷嬷的心智和身份,还是能知道不少事。
隆庆帝的心事无人得知,是因为本来就十分隐秘,而且,还被有心人严厉地禁了口的缘故。
“嬷嬷,替我继续打听陛下那边的消息。”纪晓棠吩咐程嬷嬷。
隆庆帝借酒浇愁,韩太后亲临乾清宫,不知道母子两人怎么说的,韩太后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就说隆庆帝已经歇下了。
隆庆帝没有打发人来找纪晓棠。
掌灯时分,韩太后却打发人来叫纪晓棠。
韩太后的脸色很不好,看着有些憔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韩太后才露出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保养的再好,韩太后还是老了。即便是在灯光下,韩太后的衰老依旧无法遁形。
“晓棠……”韩太后的语气不算严厉,但却十足的冰冷,“哀家是一国太后,陛下的生~母。这女官备选,以及贵女们指婚的事情,都是哀家做主。这一点,陛下也早就同意了。他们男人家,每天操劳国家大事,不耐烦这些琐碎。”
“所以,”韩太后说到这里,凝视着纪晓棠。韩太后的目光如此冰冷,即便是纪晓棠,被这种目光盯住,也觉得背后发寒。
然而,韩太后却笑了。
韩太后的笑容,更让人发寒。
“晓棠,你一直很懂是。从此以后,不要去找陛下。哀家只有陛下这一个儿子,陛下是大秦的真龙天子,关乎天下兴亡。哀家不准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到陛下!”
韩太后说完这些话,根本就不容纪晓棠说什么,就让纪晓棠退下。
纪晓棠貌似平静地回到偏殿。这种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但是有一点,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隆庆帝在韩太后面前。竟然连这样一件事也决定不了。这个国家的大权,不过表面上还在隆庆帝的手里罢了。
“其实,在陛下回答我,需要与太后商量,并说他会尽力的时候,我就应该能够想到现在这样的结果了。”纪晓棠倚在引枕上,面冲着炕里。慢慢地说道。
一般的帝王,就算是非常非常孝顺皇太后,也不会有这样的回答。隆庆帝当时并非托词。而是决定权真的不在他的手里。
程嬷嬷、锦儿、绣儿、碧儿和瑶儿都在炕下服侍着。
纪晓棠表现的很平静,但是贴身服侍的人都知道,纪晓棠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隆庆帝这里失败了,就等于是她和祁佑年已经再无可能。
“县主……”就是睿智如程嬷嬷。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样劝慰纪晓棠。难道劝纪晓棠认命吗。那只能让纪晓棠更加难过。
虽然是这样,但程嬷嬷不能什么都不说。
“县主,人活这一辈子,很难能够称心如意。就是陛下,也有他的不得已。县主……,婚事大事,虽说是女孩子一生的大事,但却并不是全部。县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许多心愿要完成不是吗?”
“嬷嬷说的对。”纪晓棠转过身来,慢慢坐直了。
这些话。她听着十分耳熟,她曾经用这些话来劝过别人。
道理她都懂,然而事到临头,依旧是难。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怎么样的。毕竟,这次进宫来,咱们就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纪晓棠目光澄澈,语音清朗,似乎从短暂的失落中恢复过来了。
但是了解纪晓棠的人却知道,纪晓棠这样,只是表面而已。
但是这种事情,却是谁都帮不了的。
“县主能这么想就好,只是也不要太过为难了自己,慢慢来,慢慢来就好。县主,不是我倚老卖老,等县主活到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就会看淡了。……而且,将来的日子还很长。”
程嬷嬷服侍纪晓棠躺下,纪晓棠已经昏昏入睡,她还在不停地劝导着纪晓棠。
纪晓棠入睡的时候,心情已经大体恢复了平静。重生之后遭遇的事情,已经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争取最好的,但却同时做了最坏的准备。
这件事,也不例外。
只是,阿佑……
程嬷嬷见纪晓棠的呼吸渐渐均匀,是睡熟了,这才从纪晓棠的床边离开。纪晓棠在梦中发出一声轻叹,程嬷嬷听见了,回头去看。
纪晓棠依旧闭着眼睛,并没有醒过来。
程嬷嬷也轻轻的叹了口气,红颜薄命,她不认为纪晓棠是薄命红颜,但是纪晓棠的人生之路,比起一般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太过艰险了。
或许,一切的艰辛和困难,只为了更丰硕的果实吧。
程嬷嬷是这样期待的,也是这样相信的。
在纪晓棠身上已经发生了许多的奇迹,将来,还会有其他的奇迹。
……
转天,隆庆帝就病了。
隆庆帝这一病,选女官的事情,就完全落到了韩太后,韩皇后和郑贵妃的手里。
秦震和秦霖都不失时机地进宫,再次向韩太后讨恩典,要求娶纪晓棠。纪晓棠并不曾在场,却听说了,这两位王爷不仅百般的讨好韩太后,还给韩太后送了重礼。
韩太后对秦霖和秦震都非常慈爱,却并没有答应他们任何一个,反而将两个人都给数落了一顿。
自从杨阁老倒台,内阁三首辅只余下两个,应该再补一名辅臣。可是纵观朝堂,似乎没有朝臣有足够的分量,能够入阁与韩阁老和谢阁老三足鼎立。
这种情况下,朝臣们进言,韩太后和隆庆帝不得不同意,让安王秦震和肃王秦霖一起入内阁,共同参详国事。
两位王爷的权势一时之间达到了这些年来的顶峰。
在这种情况下,韩太后和隆庆帝就显得弱势了一些。
因为纪晓棠的事,韩太后再一次将秦震和秦霖抓在了手掌心中。这几天虽然也有些不如意,总体上还是开怀的。
纪晓棠自然也看清楚了这种现实,韩太后要她做什么。她已经大体想到了。
随着秦震和秦霖进宫,祁佑年也再次进宫,在韩太后和隆庆帝面前要求求娶纪晓棠。
纪晓棠被推到了朝野上下舆论的顶峰。
而纪晓棠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一般,每天依旧待在慈宁宫的偏殿,不是静坐看书写字,就是出来看看花草,只有遇到太后宣召。才会到韩太后跟前来。
选女官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
纪晓莲被韩皇后看中,就留在宫中。加封为从七品的美人,另外韩太后和郑贵妃也各自挑选了几名贵女,分别加封为良人、才人,留在宫中服侍隆庆帝。
留在宫中的贵女品级都不高。但是谁也不会就此看清了她们。一旦得到隆庆帝的宠幸。这几位从七品的嫔妃就会青云直上,前程不可限量,包括她们的家人,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另外,韩太后又从贵女中挑选德容言功俱佳的,指婚给了朝中大臣的子弟。
户部尚书幺女郑梓被指给安王秦震为左侧妃,兵部侍郎宋定国三女宋新月被指给安王秦震为右侧妃,工部侍郎吴晟之女吴佳言被给指给肃王秦霖为左侧妃……
纪晓棠坐在慈宁宫的偏殿。听着程嬷嬷将贵女们的下落一一说给她听。
别的都还没什么,对于郑梓竟然被指给了秦震。纪晓棠略微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郑家会让郑梓留在宫中服侍隆庆帝。
虽然郑家的长女郑榕在宫中贵为贵妃,但也一直没有子嗣。郑梓进宫,不仅可以帮助郑贵妃固宠,也有机会为隆庆帝诞下子嗣。
郑梓的下落,并不完全是韩太后的意思。
这里面有个故事,纪晓棠并没有亲眼所见,却听人说的活灵活现。
那天秦震进宫,凑巧就在一座拱桥上与郑梓走了个面对面。郑梓一不小心,就从桥上摔了下去。
小桥更多的是装饰性的,并不高,但是桥下却有水流过,这是御花园中的湖水与宫外的活水的连通之处。郑梓落水,秦震情急之下也跳了下去,将郑梓救上岸来。
正是夏季,两个人身上本就穿着单衣,落水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而且,郑梓落水后就晕了,是秦震抱着她上岸的。
郑梓已经不能再嫁给别人,只能嫁给秦震。
郑家一番斡旋,最后韩太后只能将郑梓指给了秦震。
“可惜这两天没见到安王,否则可要好好打趣打趣他。”纪晓棠就笑。这件事,郑家一方固然情愿,秦震那边,只怕也不勉强。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晓棠正说要打趣秦震,就听外面方嬷嬷禀报,说是安王来了。
秦震是来见韩太后的,不过韩太后此刻正忙,暂时不能见他,因此,秦震就往偏殿来见纪晓棠。
纪晓棠与秦震相互见礼,就请了秦震一同到桌案边坐下。
纪晓棠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秦震,眼睛里带着笑意。
秦震一开始还好,慢慢地就被纪晓棠看的有些发毛。他低下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觉得并没什么不妥。
“晓棠,怎么这幅神情看我,可是我哪里有什么不妥?”秦震问纪晓棠。
“王爷并没什么不妥,只是我看王爷一脸喜气,才想起来,忘记了恭喜王爷!”纪晓棠就笑道。
秦震今天进宫穿了一件紫红色纳纱彩绣四爪团龙长袍,越发显得神采奕奕、玉树临风。
听纪晓棠这样说,秦震立刻就明白过来纪晓棠在说什么。
秦震讪讪地笑了。
“晓棠,你要打趣我,我只能忍着。不过,有件事情,不管你是否相信,我还是要跟你说出真~相。”秦震很认真地看着纪晓棠,“郑梓的事,我事先并不知道。我也是被设计了。”
这件事,秦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来告诉纪晓棠,只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他现在进宫,就是知道韩太后一时抽不出空闲来,他会名真言顺地与纪晓棠好好说会话。
“难道不是你自己跳下桥的?”纪晓棠不信。
“不是。”秦震一脸正色。
堂堂的一个王爷,这样的事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晓棠,你知道,我进宫来,身边也不能带多少人。那边跟着我的,都并不是王府的人。”那天他在桥上遇到郑梓,身后跟随的,都是宫里的人。
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并非是自愿从桥上跳下去的。
纪晓棠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纪晓棠问。
“我后来回想了一下,应该是郑贵妃的人。”秦震告诉纪晓棠。
“郑贵妃的人……,这倒是说的过去,也就是说,郑家齐心协力,要你娶郑梓了?”纪晓棠此刻的语气中再也没有揶揄的意思了。
“郑勉那个老滑头!”秦震只低声骂了一句。
“户部尚书,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果然名不虚传。”纪晓棠说道。
“是贪得无厌。”秦震显然对郑勉并没什么好感。
“郑家看上王爷,说明王爷奇货可居。”纪晓棠就又笑道。
“老家伙要骑墙,我也不介意利用他。”秦震冷冷地说。
此刻屋子里没有外人,秦震在纪晓棠面前并不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除了郑梓,还有一个宋新月,王爷双喜临门。”纪晓棠的目光在秦震的脸上扫过,突然又笑道。
“宋家……”秦震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个动作,纪晓棠看秦震做过几次。
这个宋新月,与郑梓是不同的。
纪晓棠心中明了,却不再问。
“晓棠,如果你肯答应我,郑梓、宋新月,我都可以不要。”秦震突然说道。
推荐弱颜完本宅门重生《深闺》(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指婚
肥章,求月票
***
纪晓棠打量秦震,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王爷娶这两位娘娘进王府,会得到多大的助力,王爷应该不会不知道吧?”纪晓棠不置可否,只是问秦震。
“我当然知道。可是只要晓棠一句话,这些助力,我完全可以不要。”秦震专注地看着纪晓棠。
“王爷不要这样说,我何德何能,而且,我的心意,王爷也是知道的。”纪晓棠微微移开了视线。
“我当然知道。可我也知道,你和阿佑是不可能的。晓棠,婚姻这种事情,有时候是天定的。”秦震的意思,他和纪晓棠才是天命的姻缘。
“晓棠,你只要现在点头,我们立刻就去找太后。定下我们的亲事,退了另外那两门。”秦震说着话,就要握纪晓棠的手。
纪晓棠躲开了。
“王爷,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这不可能的。”
“晓棠,面对现实吧。”秦震深深地凝视纪晓棠,“其实早在我们相见之初,我就有预感。晓棠,你注定会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你自己也早就知道,不是吗?”
秦震的话,说的很深情,也很霸道。这才是真正的秦震,即便在纪晓棠的面前,他大多数时候都将这种霸道收敛了起来。
秦震说完了这些话,看着纪晓棠怔怔地不说话,竟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站起身在纪晓棠肩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就转身走了。
秦震去见韩太后,除了其他的事情,还有一件最为重要。也是他频繁入宫的目的,就是求娶纪晓棠为正妃。
韩太后指了两位侧妃给秦震,正妃的名头却还空着。
这一次,韩太后的答案还是暧昧的,秦震从韩太后处出来,又来找纪晓棠。
“我觉得,太后很快就会答应我了。”秦震告诉纪晓棠。他的样子很是开怀。
纪晓棠不想谈这个话题,或者说,她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个话题。
“我托王爷查的那件事。王爷查的怎么样了?”纪晓棠问秦震,她觉得御花园中溺水的主仆有问题,所以托付秦震在宫外调查。
“哦,那件事。”秦震这才想起来。嘴角就带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纪晓棠立刻听出来。秦震是知道内情的。
“是怎么回事?”纪晓棠追问秦震。
“问题不是出在那位备选的贵女身上,而是出在……”
“出在她那丫头的身上?”纪晓棠惊讶,“那丫头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不成?”
“不是身世,而是长相。”
“陛下……看上了那个小丫头。”
“显然是的,却不是全部。”
看秦震老神在在的样子,纪晓棠干脆就不再追问,只耐心地听秦震说明。
“小丫头长的很像一个人。”秦震说到这里,已经转为正色。“这是这宫廷里头,埋藏最深的秘密。”
听说是宫廷里面埋藏最深的秘密。纪晓棠一时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听。
不过只犹豫了一瞬间,纪晓棠就决定,她要听。此刻的她,已经身在局中,置身事外不过是梦想,这种情况,当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那小丫头长的有七八分像皇贵妃。”
纪晓棠怔住了。
大秦建国以来,后宫中只出过一位皇贵妃,那就是肃王秦霖的母妃。
“王爷,你的意思是……”
小丫头长的像秦霖的母妃,隆庆帝看上了小丫头,然后小丫头就死了,不是她的主子连累了她,是她连累了她的主子。
这样从头到尾的推测一番,结论就有些吓人。
纪晓棠看着秦震。
秦震点头,告诉纪晓棠:“没错。”
隆庆帝暗恋秦霖的母妃。
听上去颇为惊世骇俗,然而仔细想想却并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皇贵妃风华正茂,身为太子居住东宫中的隆庆帝也正是慕少艾的年纪。
韩太后也知道这件事,而且非常忌讳,即便是时隔多年之后,出现一个相貌像皇贵妃的,她都要立刻将之除去。
当年韩太后就知道了,那么隆庆帝对皇贵妃,只怕并不仅仅是心中的暗恋。
秦震知道的,显然比他说出来的多的多。
秦震走后,秦霖也来见韩太后,然后是祁佑年。
纪晓棠见到了秦霖,却没见到祁佑年。
韩太后安排的很仔细,她不想让祁佑年和纪晓棠见面。
纪晓棠心中惆怅。
“嬷嬷,我们进宫来几天了?”纪晓棠问程嬷嬷。
“回县主,咱们自进宫到今天,正好是二十天整。”程嬷嬷告诉纪晓棠。
“已经这么多天了!”纪晓棠轻轻叹气,不论是这次选女官,还是她在宫中耽搁的时间都已经够长了。“我想我爹娘,还有长生……”
纪晓棠打算去将韩太后告辞。
她实在没有长住在宫中的理由。
纪晓棠要求见韩太后,方嬷嬷立刻就带了她去。
慈宁宫中,除了韩太后,韩皇后和郑贵妃也在。
“……已经在宫中打搅了太后这么久……”
纪晓棠刚说了个开头,韩太后就笑了:“晓棠是想家了?”
“是的,让太后取笑了。”纪晓棠点头。
“取笑什么,这是人之常情。我只因为喜欢你,想留你在身边陪伴,差点忘记了,你还有家人了。”韩太后笑着说道,“若是再留你下去,不仅你家里要怨我,只怕还有人更加怨我,一个老人家,不懂得年轻人的心思!”
韩太后似乎觉得她的话非常有趣。说完之后,兀自又笑了一会。
纪晓棠就看出来,今天韩太后的心情格外好。
据说隆庆帝已经病愈。能够上朝了,却没见隆庆帝往慈宁宫中来。
“太后喜欢,是我的福气,我家人怎么会怨太后。”纪晓棠也笑着说道。
“晓棠今年多大年纪了?”韩太后明知故问。
纪晓棠还是如实地答了。
她今年正好十四岁。
“也不小了。安王和肃王都有意于你,这几天频繁进宫来央求,我也被他们烦的不行。不过,我这两个皇儿可都是人中龙凤。是再好没有的如意郎君了。若不是怕委屈了你,我真想就将你留在宫中了。”
韩太后说了一番,意思是要在纪晓棠离宫之前。将纪晓棠的亲事定下来。
而纪晓棠匹配的对象,就是安王和肃王,再无别人。
纪晓棠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凭太后做主。”纪晓棠微微垂头说道。
纪晓棠竟然这样容易地答应了,韩太后略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
她认得纪晓棠这么久。纪晓棠一直就很会审时度势,看来,纪晓棠是看清了形势,自己也想清楚了。
“我这两个皇儿,就是在我心中,也难分伯仲。况且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你们年轻人自己情愿。我虽老了。可却不是老古板,不做这个强媒人。”
“晓棠。安王和肃王,你选哪个?”韩太后笑眯眯地问纪晓棠。
“单凭太后做主。”韩太后连问了几次,纪晓棠都是如此回答。
看来,她是真的认命了。
“你这孩子,太过小心了。”韩太后嗔着纪晓棠,“让你选,你就选。不管你选哪一个,我都会给你做主。”
如果她选祁佑年,韩太后会给她做主吗?
当然不会,纪晓棠心中冷笑。
韩太后这样慷慨,不过是猜到了她会选谁。
她其实没得选择。
虽然如此,纪晓棠还是不说话。
在韩太后以及大殿内的众人来看,纪晓棠这是害羞了。
“来人啊,”韩太后吩咐一声,就让人取了两枚两块玉璧来,一块是羊脂白玉团龙佩,一块是翡翠正龙云纹佩,“这白玉佩,就代表安王,翡翠佩,就代表肃王。晓棠你害羞,不肯说,就选一块玉佩吧。”
小宫女就将两块玉佩托到了纪晓棠的面前。
这个时候,就不能不选了。
纪晓棠依旧低垂着头,似乎根本没有去看托盘中的物事,只是抬手随便一摸,就摸了一块玉佩在手里。
“安乐县主选了安王爷。”郑贵妃眼睛尖,一眼就瞧见纪晓棠拿的是白玉团龙佩。
韩太后也笑了。
“你这小妮子,倒是有些心思。”意思是纪晓棠并非胡乱选的,而是特意选的安王。
她这样说,纪晓棠也不辩驳。因为她知道,不管她现在怎么说,怎么做,消息都会传出去,是她选了秦震。
没错,确实是她选了秦震。
“立刻召安王进宫,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会欢喜成什么样子!”韩太后大笑着道,“说起来,我这皇儿可是福气不浅,之前已经有两位美人,如今又添了晓棠,这福气啊,竟都到了他的身上了。”
韩太后这样说,韩皇后和郑贵妃也都附和着凑趣。
在这种时候,纪晓棠是不用说话的。
“不过,我也不怕你们谁说我偏心,这些女孩子里,我最喜欢的只有晓棠。晓棠,你以后到了安王府,若是哪里不如意,只管进宫来跟我说,哀家给你做主。”
“多谢太后。”纪晓棠立刻就应了,显然她很看重韩太后这个承诺。
韩太后愈加高兴。
“近几年来,晓棠这桩婚事,是最让我欢喜的。”韩太后也确实非常欢喜,或者说是得意。
操纵她的婚事,是韩太后这些年来最为得意的事,纪晓棠心中暗暗给韩太后的话做了注解。
韩太后说以后要给纪晓棠做主,并非是一句空话。她当即就给了纪晓棠一块金牌。
“凭着这块金牌,不管什么时候进宫都可以,没人会拦阻你。”韩太后告诉纪晓棠。
纪晓棠很小心地将金牌收了起来。
“太后真的将安乐县主当亲生女儿来疼爱了。”郑贵妃笑着说。“这小女儿家成亲后,难免有些个叽叽咯咯的,半夜里就要回娘家也是有的。太后为安乐县主想的着实周到。”
这句话,又将韩太后给逗的笑了起来。
秦震很快就来了,高高兴兴地接了旨,给韩太后磕头。
“母后果然最疼我。”
“得了便宜卖乖。”韩太后嗔着秦震。
“母后,既然母后将晓棠指婚给我。儿臣还有一件事要求母后。”
“是什么事?”韩太后问。
“是两位侧妃的事,儿臣只要……”
纪晓棠立刻就知道秦震要说什么,她干咳了一声。随即就站起身,恰好拦住了秦震的话头。
“请太后放心,我一定会与两位侧妃和谐相处。”纪晓棠这句话,与其说是对韩太后说的。不如是对秦震说的。
秦震有些吃惊地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向秦震微微点头。
秦震是需要郑家和宋家的势力的。她也需要。
他们需要郑家和宋家的势力。
这并不是后宅的女人们争宠,他们要争夺的,是更大的东西,他们有更大的目标。
在拿起白玉佩的那一刻起,纪晓棠已经不单纯是纪晓棠了。
韩太后愣了一愣,随即就点头,夸纪晓棠是个贤淑的女子,还没正式成为安王妃。就已经有安王妃的气度了。
“还是你有福气。”韩太后随后又对秦震说道。
秦震自然是笑。
“方才你说两位侧妃,有什么事?”韩太后又问秦震。
秦震飞快地瞧了一眼纪晓棠。再次开口,自然不会说要退掉那两位侧妃。
“想求太后给指个好日子。”
秦震一连要娶一位正妃,纳两位侧妃,时间上自然要安排好。
“……不能委屈了晓棠。”秦震还说了一句。纪晓棠是正妃,且还是他心中所爱。
侧妃进门的日子还好说,纪晓棠进门的日子确实要好好地选一选。即便秦震不问韩太后,韩太后对此心中也早就有了主张。
“总得让晓棠家里准备准备,依我的意思,是等晓棠过了生日,就定在八月初二吧。”韩太后告诉秦震和纪晓棠,她已经让人查了黄历,八月初二那天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如今已经进了六月,到八月初不足两月的时间,秦震觉得这时间有点儿长,然而纪晓棠却觉得有些仓促了。
她想,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一定会这么认为。
但既然韩太后定了下来,而且秦震也没有异议,纪晓棠也就点了头。
“晓棠要回家备嫁,我也就不多留晓棠了。”同时,韩太后终于同意了纪晓棠要出宫回家的要求。
秦震和纪晓棠一同从韩太后身边离开,秦震也不避忌,竟跟着纪晓棠进了偏殿。
方嬷嬷要跟着服侍,也被秦震给支开了。
秦震并不是用暗示的,而是几乎用明说的,他如今和纪晓棠的关系已经不同,等不及要跟纪晓棠说几句体己的话。
方嬷嬷虽想在两人跟前监视着,却也只得笑着离开。
“晓棠,”秦震小心地打量着纪晓棠的脸色,语气略有些急切,“关于郑梓和宋新月,晓棠你不用有一点儿的勉强,都包在我身上,不出一天,我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秦震的意思,是担心方才纪晓棠在韩太后面前强撑。
再怎么样,纪晓棠也是个年纪尚小,又未出阁的女孩子。
纪晓棠态度从容,接过绣儿送上来的茶盅,亲手捧给了秦震。
“王爷,我在太后跟前那样说,并没有丝毫的勉强。”将一盅茶给了秦震,纪晓棠接了另一盅,慢慢地抿了一口。“王爷有这般心思待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纪晓棠心中隐隐有所预感,她可能会嫁给秦震之后,她一刻也没有过要独占秦震的念头。就算是秦震对她情有独钟。或者是他们两~情~相~悦,以秦震的身份,也几乎没有这种可能性。
如果秦震是个逍遥王爷还好。可秦震并不是。
想到两~情~相~悦,纪晓棠难免又想到了祁佑年,不觉心头微痛。如果与她成亲的对象是祁佑年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这样大度了。那天在秦敏的灵前,她看到了祁佑年的母亲,祁佑年的父亲是有妾室的,而且都是生育了儿子之后才抬成的姨娘。
那个时候。纪晓棠就知道了,祁佑年的母亲当年身子不大好,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几年都不曾怀~孕,为了子嗣计,就给祁佑年的父亲选了几个通房。
威武侯府是武将之家,儿子多多益善。历代的每一位侯爷虽然都与皇家联姻。且与皇家所出的原配非常恩爱,但都不少妾室。因为他们要更多。更强壮的儿子。
祁佑年以后是要继承威武侯府的。
当时,纪晓棠心里还微微有些膈应,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只要她一个,祁佑年那里并没什么问题,可是威武侯府的压力会相当的大。
当时,她真是想的太多了。
这么回想着,纪晓棠的嘴角就微微地翘了起来。
“晓棠……”秦震不知道纪晓棠在想什么。见她低垂着头,有一阵子不说话。就唤了一声。
“王爷与安王爷,还有阿佑在太后面前争着要娶我,这朝野内外,已经对我议论纷纷。如今王爷要为我拒绝两位侧妃,只怕我还没进安王府的大门,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妒妇和红颜祸水了。”
这句话,纪晓棠是笑着说出来的。
“晓棠,那些无谓的议论,咱们无需在意。你若不开心,我立刻想法子平息言论。”秦震立刻说道。
纪晓棠将茶盅轻轻地放在炕桌上。
“这种事,堵不如疏。何况,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王爷并非是普通人,王爷与我,也并非是普通的夫妻……”
秦震微微挑眉,对纪晓棠的话有些敏感。
“晓棠,我宁愿与你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王爷,你误会了。”纪晓棠也立刻就知道秦震在担心什么,却也没有多解释。“郑家与宋家能让女儿被指给王爷,想来是看好王爷,想要依附于王爷。如果王爷拒绝了两位侧妃,不仅是将这两家拒之门外,从此还会结下两个冤家。”
“王爷也该知道,现在的情形,只能进不能退。王爷需要郑家和宋家,而我也需要。”
要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以秦震现在的实力还不足够,别说是两位侧妃,就是再多两位,只要对方背后有可靠的实力,纪晓棠都欢迎之至。
所以,她在韩太后跟前说的话,完全是肺腑之言。她一定会与郑梓和宋新月好好相处的。
“晓棠……”纪晓棠如此,让秦震有些激动。
激动之下,秦震就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纪晓棠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就让秦震握住了。
有些事情,她必须要面对。
她和秦震在总体的目标上是一致的,这样想,一直以来,他们的总体目标也都是相同的。
或许,真的有所谓的天命吧。
在这一刻,纪晓棠心中不由得也有了这样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并没有在她心头停留多久。
两人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但却并不合适在慈宁宫说。
“以后,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晓棠,我恨不得立刻就接你过府。”秦震离开的时候,是这样对纪晓棠说的。
等秦震走了,纪晓棠就叫了程嬷嬷和服侍的丫头们过来收拾东西,然后又去向韩太后辞行。
纪晓棠到韩太后跟前的时候,凑巧遇到了御林军的统领封常硕。
封常硕正在向韩太后禀报事情,韩太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纪晓棠的耳朵里只听到封常硕似乎提到了秦震,还有祁佑年。
纪晓棠心下好奇,却不好开口提问。
韩太后见纪晓棠来了,知道她要辞行,就摆手让封常硕停下,将纪晓棠叫到了跟前。
“已经都收拾好了,看来是真想家了。我虽舍不得你,也不好再留你。以后你别忘了,要时常进宫来看我。”韩太后嘱咐纪晓棠,然后就说纪晓棠可以回家了。
纪晓棠从慈宁宫中~出来,一路上,自然会碰见一些宫女太监。
“嬷嬷,我怎么觉得,他们瞧我的眼神有些不对。”纪晓棠低声对程嬷嬷说道。
并非是纪晓棠敏感,程嬷嬷也有同样的感觉。
在慈宁宫住了这些天,纪晓棠足不出户,程嬷嬷却不是。她本就是宫中的老人,且十分有办法,很快就为纪晓棠探听到了消息。
韩太后将纪晓棠指给秦震的事情,已经很快地传开了。秦震几乎是刚踏出宫门,就遇到了祁佑年。
祁佑年与秦震反目,殴伤秦震!(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反目
祁佑年为什么会打秦震,不用问,是因为她。怪不得遇到的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只怕京城近几十年来,都还没有过这样的事。起码,在他们这个层面上,还没有过。
纪晓棠微微攥紧了手心,随即又松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不是不担心的。
“咱们快些回家吧,爹娘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正盼着我回去。”纪晓棠对程嬷嬷,以及随从的一众中官和宫女说道。
她所说的消息,指的不是别的,而是她终于被太后允许回家的消息。
对于秦震和祁佑年的事,既然没有人公开来告诉她,她也就只能装着不知道。
从皇宫到馨华堂,一路上遇到官宦车轿都纷纷避让,纪晓棠很快就回到了馨华堂。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已经知道了消息,带着纪晓芸、长生都早早地二门前等着纪晓棠。
纪晓棠下了马车,纪二太太忍不住就快步走上来。
还没开口,纪二太太的眼圈就红了。
“娘……”纪晓棠唤了一声。
纪二太太立刻将纪晓棠揽在了怀里。
“晓棠,我的晓棠……”纪二太太哭了。
纪晓棠进宫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纪二太太自然是想念她的,但还不至于如此。纪二太太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女儿进宫去住了几天,好不容易回来,却很快就要嫁了。
如果纪晓棠嫁的是她的意中人还罢了,所谓的指婚。分明是韩太后先棒打鸳鸯,然后又乱点鸳鸯谱。
纪晓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可是为了一大家子。她还不能够反抗。
纪二太太心疼纪晓棠到了极致。
纪晓棠任由纪二太太揽着自己,呼吸着母亲特有的芬芳气息,感受母亲怀抱的温暖。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不论是什么时候,母亲的怀抱都是最治愈,最温馨的所在。
纪二太太哭的很伤怀,纪晓棠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纪晓棠慢慢地从纪二太太的怀中挣脱出来,轻轻地拍着纪二太太的后背。
“娘,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纪二老爷带着长生和纪晓芸也走了过来,纪晓芸本就爱哭,此刻眼睛也湿~润了,长生还懵懂。却被纪二太太的情绪感染。竟然也抽噎起来。唯有纪二老爷,毕竟是个大男人,妻儿们哭,他不能哭。
“爹爹……”
纪晓棠叫了这一声,还不等纪二老爷说话,长生就扑到了纪晓棠的腿上。
“阿姐,你要走了吗,你不要长生了?”长生抱住纪晓棠的大~腿。哇哇地就哭开了,一会的工夫。就哭成了花猫脸。
纪二太太被长生这一哭,情绪反而缓解了不少。
“小孩子,胡说些什么!”纪二太太嗔了长生一句。
纪晓棠忙就弯下腰,将长生抱起来。
“乖长生,不要哭。阿姐哪里也不会去,更不会不要长生。”
一面又跟纪晓芸,还有一同出来迎接的纪晓慕和杨氏等人打了招呼,纪晓棠干脆抱着长生,跟随众人往萱华堂来。
一路上,纪晓棠就跟长生解释,她以后或许不住在馨华堂了,却还在京城。她不仅会经常回来看长生,长生也可以随时去看她。
“就像现在,阿姐住在妍华堂,你跟着娘和爹爹住在景华堂,也是分开住着的不是。以后啊,阿姐的院子就是比现在远了些,长生只要不怕辛苦,一切都像现在一样。”
纪晓棠也是带弟弟带出了经验,长生被她几句话哄的破涕为笑,不再嚷嚷说阿姐不要他的话了。
“还是小孩子啊!”纪二老爷叹息。
小孩子悲喜都来的容易,因为他们还不能真正懂得这个世界的悲欢喜乐。
到萱华堂见了纪老太太,纪老太太的眼圈也是红的。
“是喜事呢。”纪晓棠问过了,知道纪老太太身子康健,至于她的事情,她就只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表明了纪晓棠的态度,也就定下了馨华堂对待此事的基调。
女孩子出嫁,几乎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事,而且,纪晓棠身为县主,嫁的是当朝的亲王做王妃,这当然是一件大喜事。
馨华堂这边已经接过圣旨,知道婚期就定在八月初二。
“时间是紧迫了些,”纪晓慕开口说道,“不过,府里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都可以拿出来挑拣着用。”
纪晓棠出嫁的事,纪晓慕表示是尽全力,有什么事情,纪二老爷尽管吩咐他。而馨华堂库房所有之物,都尽着纪晓棠使用。
纪二老爷就点了点头,告诉纪晓棠。纪晓棠进宫这些天,纪晓慕承担了家里很多事。而杨氏的身子也终于好起来,也开始帮着纪二太太操持家务。
纪晓棠对纪晓慕和杨氏点头:“那就有劳大哥大嫂了。”
纪晓棠出嫁的事情,主要还是假装的置办。
“已经打发人回了清远,吩咐了下去,要他们路上不可耽搁,老家那边的东西,很快就会运送过来。”除此之外,还要打发人去苏杭等地采买尺头,在京中的银楼打制头面首饰,还要雇绣娘等等不一而足。
纪晓棠进宫,必定会定下亲事,所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已经提前在安排了。
就在萱华堂,纪二老爷、纪二太太和纪晓慕、杨氏就将一应的事情都定出了章程来,并没有用纪晓棠操心。
“晓芹和晓薛年纪虽小,这回也要他们跟着帮忙历练历练,也是他们对晓棠的一片心意。”纪晓慕又叫了纪晓芹和纪晓薛起来给纪晓棠行礼。
一家子和睦,勠力同心。正是纪晓棠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纪二老爷又告诉纪晓棠另外一个好消息:“你小叔捎信回来,船队已经回城,估计在你生日的时候。你小叔就能来到京城了。”
纪三老爷在海上,与馨华堂这边通信不便,当然不会知道纪晓棠定下亲事。但是,纪三老爷记得纪晓棠的生日,这样特意安排,就是为了回来给纪晓棠过生日的。
“真的,那太好了。”纪晓棠听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喜形于色。
她本以为,她出嫁的时候纪三老爷回不来。
如果小叔能够给她送嫁,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自然是要他送的。”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都点头笑道。
有小丫头送茶上来。杨氏就亲自烹茶奉给众人,到了纪晓棠这里,纪晓棠接过了茶盅,却没喝。而是拉着杨氏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杨氏已经不再是刚回来时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身上的肉长回来很多,但还是瘦。
是瘦,不是苗条。
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或许永远也不能完全恢复,只能慢慢地去忘却。
“大嫂要注意保养身子,以后这个家,还得交托给大嫂。”纪晓棠问了杨氏一些日常起居,就嘱咐杨氏道。“我从宫里回来,太后赏了些养身的东西给我。一会我分出一份来给大嫂送去。”
“多谢晓棠,我会的。”杨氏感激地点头。
杨氏与纪晓慕夫妻情深,能够活着回来,对纪家,对纪晓慕,对纪晓棠都只有感激。而且,她回来之后,一家上下对她都非常好,并没有因为杨家的事,就小瞧了她。可以说,大家不仅没有歧视她,反而因为她的遭遇,而对她更为怜惜。
这一点儿,除了纪晓慕,就是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最甚。
这段时日,杨氏养病,之后出来帮着操持家务,与纪老太太、纪二太太的感情越发深厚起来。
“……是我的福气……”杨氏是满怀感恩的,同时也很愧疚,“因为杨家,因为我,你大哥他……”
纪晓慕是纪家子,虽然受了杨家的影响,但是以后有纪晓棠,他在朝中的前程还是不可限量的。只是这样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与杨氏完全断绝关系。
纪晓慕接回了杨氏,一定程度上,等于是放弃了前程,尤其是纪晓慕他还是个文官。
“这件事,我心里已经在考虑,大哥不用担心会怀才不遇。就是大嫂,只操持家务,也是浪费了。”这些事,纪晓棠已经有了腹稿,只是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先不肯说出来。
她只让纪晓慕和杨氏放心。
纪晓棠答应的事情,还没有一件是办不到的。
纪晓慕和杨氏不禁都是欣喜,精气神儿也更足了。
又说了一会话,纪晓慕和杨氏就带着纪晓芹和纪晓薛下去,纪晓慕要开始操持纪晓棠出嫁的事,杨氏则要去厨房看着人准备宴席。
纪晓棠回来了,大家要吃一顿团圆饭。
“晓棠的亲事,最后还是落在安王身上。”纪老太太轻轻叹气,比起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她没有那么伤感。“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也是天定的姻缘了。”
纪老太太年纪越大,就越相信天命。她相信,纪晓棠和秦震就是姻缘前定。
这不仅仅是安慰纪晓棠,老太太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呢。依着我看,安王爷就很不错。人样子也好,身份也有,待你也志诚。”
其实,早在秦震第一次见到纪老太太的时候,就已经取得了纪老太太的好感。
纪老太太如今是不管事了,如果让她管事,在祁佑年和秦震之间,她还不一定会选谁呢。
“现在觉得好的,以后未必会一直觉得好。现在觉得不大中意的,以后也许会正合你的意。晓棠,你虽然读书多,可年纪还小。在这件事上,就听祖母的话。祖母活了一把年纪了,总是经见过一些事的。祖母觉得,你和安王爷这门亲事很好。”
纪老太太是一番好意。纪晓棠当然不会反驳。
“多谢祖母开导。我会记得祖母的话的。”纪晓棠说道。
“这就好,你是聪明的女孩子,知道怎么做最好了。”纪老太太点头。
纪晓棠从萱华堂出来。又往景华堂的书房来,这一次,纪二太太也跟进了书房。
纪晓棠在宫中,他们也听见许多消息,但还是要听纪晓棠自己说的还能作准。
“这些日子在宫里头……”纪晓棠明白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的心情,就将在宫里的事情大体都说了一遍。
总体来说,纪晓棠在宫里算是过的相当不错了。除了最重要的婚事。
“阿佑和王爷打起来了,爹爹知道了吗?”这是纪晓棠急于想要知道的事情。
纪二老爷点头,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了。而且还知道的很清楚。
“你指婚的旨意一出来,阿佑那边就知道了。他赶着进宫,就遇到王爷从宫里头出来。”
两人碰面,祁佑年的眼睛就红了。
“阿佑指责王爷横刀夺爱。不顾多年的情谊。而王爷则说。什么事都可以让,唯独这件事不能。王爷还说,是你选了他。”
结果,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翻脸了。
“是阿佑先动的手。”
而秦震的反应是比较克制的。
可就算是秦震的反应不克制,单打独斗,他也不是祁佑年的对手。
“他们都带了从人吧?”纪晓棠就问。她没有问秦震的伤情。
“是都带了人。”不过只有两个人动了手,双方的手下都在旁边,甚至没有上前拉架。还是最后王府的长史官看着秦震受伤,才带人上前将两人给拉开了。
双方带的人没有群殴。且祁佑年和秦震虽带了刀剑,却是赤手空拳打的。
纪晓棠心中略定。
“这样就好,即便是有伤大雅,却也不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不会给韩太后以口实。
如果双方群殴起来,那就是大事了,韩太后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拿捏两人。
心中安定下来,纪晓棠才问起秦震的伤。
“说是额头被打破了。”这是面上的伤,至于身上,秦震是挨了祁佑年不少拳脚的。
两人虽年纪有一定的差距,但自小就认识,且交情不错,后来秦震又做了祁佑年的姐夫,这些年,两人就算不能说情同手足,但是关系也铁的很。
今天反目,两人从此以后只怕也再难握手言和。
这是纪晓棠并不愿意看到的事,但同时也有心理准备。
有人烦恼,就必定会有人欢喜。
慈宁宫,韩太后打发走了纪晓棠,就让封常硕细细地将秦震和祁佑年斗殴的事情说给她听。听到祁佑年抽剑,斩下自己的袍角,当众说与秦震割袍断义的时候,韩太后早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她笑的很高兴。
“还是年轻啊,就是喜欢意气用事。”
“启禀太后,只怕不是意气用事。小侯爷应该是真的恨上了安王爷,毕竟,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安王爷表面上虽没说什么,但是脸色也难看的很。小侯爷让他没了面子,安王爷喜行不露于色,只怕心里也记恨了小侯爷。”
韩太后对封常硕的话不置可否,嘴角的笑意不减。
“安王爷我了解他,不是个小气的人。阿佑那孩子,有时候脾气倔了些,也分得清主次。两个人闹开了,不过别扭一阵,就会好了。”
韩太后这么说着,立刻就吩咐了人,传她的口谕,分头去训斥秦震和祁佑年一番。
不过刚打发走了这两个人,韩太后立刻又叫了两个人进来,一个派去安王府给秦震送伤药,另一个派去威武侯府,给祁佑年送去赏赐。
“太后……”封常硕在一边瞧着,面上表情又是恭敬,又是敬佩。他是深深为韩太后的手段所折服了,而且从来不掩饰这一点。
封常硕的目光,让韩太后心中更加得意。
封常硕禀报完了事情,却并没有立刻离去,不仅旁观了韩太后颁下一应的口谕,之后又陪着韩太后说话,在慈宁宫足足待了有一个半时辰才告辞而去。
送封常硕出来的是一个老嬷嬷,老嬷嬷或许是糊涂了,天还大亮着,她的手里却拿了一只烛台。
封常硕是春风满面地离开慈宁宫的。
慈宁宫~内,韩太后惬意地靠在引枕上。
这一步棋,刚落子,就已经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让她这个着棋的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赞自己。
杨阁老陨落,两王入阁,时日并不算多,她已经感觉到处处制肘了。她心中焦急,一时却想不出好的办法来解决这种困境。
内外交困,这样下去,她和隆庆帝都会被架空。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给了她纪晓棠。
本来,她对纪晓棠是甚为忌惮的,想要除之而后快。
纪晓棠促成了安王和肃王的联合,才会拿下杨阁老,并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局面。这件事,纪晓棠与安王、肃王做的隐秘,但依旧逃不脱她的眼线。
然而,其中再加上祁佑年,以纪晓棠的亲事为契机,她去可以转劣势为优势。
安王和肃王的联合,不过是一时的,是为了对抗她手中的权力。这两个人之所以联合,还因为他们势均力敌。
将纪晓棠嫁给秦震,却立刻就会打破这种联合。
秦震与祁佑年反目,秦霖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去结好祁佑年。秦霖与祁佑年交好,他与秦震之间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变化。
秦震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就不得不寻求她的支持。
权力又会回到她的手里。
她会扶持秦震,与秦霖、祁佑年对抗,从而制衡两王。不论两王的争斗最后结果如何,胜利者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这种将所有人都捏在自己的手心里,看着他们随自己的手指起舞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韩太后没有喝酒,却已经醉了。
这样高兴的时候,总要庆祝庆祝。韩太后想到了她夜间安排的小宴席,不禁两颊绯红。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呐,韩太后喃喃地道。
纪晓棠在景华堂,正与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说话,就有人来禀报,说是祁佑年来了。
祁佑年说是来拜见纪二老爷的。
但是纪二老爷立刻就知道,祁佑年这是知道了消息,赶来看纪晓棠。
在吩咐下人之前,纪二老爷用目光询问纪晓棠的意思。
“请进来吧。”纪晓棠就说道。
她难道要避开祁佑年吗,当然不。纪晓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很快,祁佑年就被领了进来。
“纪大人,夫人……”祁佑年进来,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纪晓棠的身上,但他还是对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行礼如仪。
之后,祁佑年才与纪晓棠见礼。
“晓棠……”
“阿佑……”
祁佑年的脸上微微泛红,纪晓棠依旧称呼他做阿佑。
“晓棠,我们,我们离开京城吧。”
推荐弱颜完本古典言情《锦屏记》(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无可奈何
祁佑年一开口,就是要和纪晓棠一起离开京城。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面面相觑,祁佑年这是当着他们的面,要纪晓棠和他一起私奔。
纪二老爷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祁佑年扑通一声,就给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跪下了。
“伯父、伯母,我与晓棠两~情~相~悦,且之前已经有祖母做主。只是韩太后害我祖母在先,又拆散我和晓棠在后。我要带晓棠离开京城,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
祁佑年愿意在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面前发誓,娶纪晓棠为妻,一生不负纪晓棠。
“请伯父、伯母首肯。”
他这样诚恳而郑重,且还是刚刚失去慈爱的祖母,以及心上人的伤心人,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不忍心责备他。
“阿佑,你起来,咱们好好说话。”
私奔的事情,是根本不现实的。就算是心中非常希望纪晓棠能够和她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不会同意这种方式。
哪怕他们对祁佑年的人品和承诺放心的很。
“娘,爹爹,让我阿佑单独说会话。”纪晓棠看向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犹豫了一下,立刻就点了头,两人一同往外间坐着喝茶去了。
纪晓棠将祁佑年给扶了起来。
祁佑年抓~住纪晓棠的手就不肯放开了,纪晓棠也并没有挣脱。
“晓棠。我是诚心诚意……”
“我知道。”纪晓棠点头。
“可是,阿佑你想没想过,我们离开京城之后怎么办?”
“我……”
“不论你想没想过。我都已经想过了。大秦咱们待不住,咱们可以出海。小叔如今出海已经有了经验,还在海外买了岛屿。就算他的船队在外头,我也有法子能让咱们顺利出海。从此以后,咱们就可以在海外小岛上,自由自在,相守终生。”
这条退路。本来是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为纪家人准备下的,现在随时都可以用。
祁佑年的眼睛就亮了,他不仅高兴纪晓棠将他们的退路想的这样周详。更高兴的是,纪晓棠连这些都想到了,只能代表一件事。
纪晓棠的心里头,只有他。
纪晓棠没有变心。还是他的晓棠。
“晓棠……”
看着祁佑年眼中的热切。纪晓棠心中微微的叹息。她让祁佑年高兴了一会,才又开口慢慢地说了下去。
“可是,我们是逍遥了,自在了,也如愿了。但是纪家呢,威武侯府呢?”
如果祁佑年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一定不会没有想到这些。
“这些我都想过了。”果然,祁佑年说道。“晓棠,纪家主要的事。你我都知道。就算你跟我走了,四……安王他也不好再反口。除此之外,其余的事,你父亲他们也尽可以应付了。至于威武侯府,我父亲尚在壮年,且还有几位兄长,也都能独当一面。我不做这世子,威武侯府并不缺人来继承。”
他也是认真地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过了。他和纪晓棠离开,对家人来说确实是损失,但两家人还是可以照常过下去。
若非如此,就算是他再想跟纪晓棠在一起,也绝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威武侯府确实不缺人继承,但是你的哥哥们却都不如你。”祁佑年是可以将威武侯府发扬光大的,如果换了一个继承人,却最多只能守成。
而且,祁佑年的母亲已经失去了嫡亲的女儿,如今只有他这一个亲生儿子。
“……还有阿佑你自幼的志愿,若是离开,今生就再也无法实现了。”祁佑年自幼的志愿,就是领兵守卫四方,征战天下。
纪晓棠娓娓道来,说到底,这家国天下,他们都抛不下。
“还有很多我们必须做,却还没有做成的事情。”其中一件,就是秦敏的仇。
他们就这样让秦敏白白的死了吗?纪晓棠看着祁佑年。
她知道祁佑年的答案,祁佑年要带她走,是出自深情,并非出自冲动。她也相信,如果她跟祁佑年走了,他们两人这一辈子会过的很省心、很如意。
但是午夜梦回,他们也会有很多的惆怅。
他们不会后悔在一起,却一定会思念家人,会愧疚,会后悔那些他们应该做,却没有做的事。
祁佑年是舍不得她,但是给他时间,他慢慢就会想通了。
“晓棠,你不跟我走吗?”祁佑年只是问,样子甚至有些可怜。
“阿佑,你将成为大秦的战神,从此以后,武道昌隆。你的名字,威武侯府的名字,都会永留青史。”纪晓棠这不是预言却胜似预言,她已经预见到祁佑年和威武侯府的未来。
纪晓棠与祁佑年在书房中说话,直到将近掌灯时分,还没有说完。纪二太太几次走到门口往里面张望,看到最多的,就是纪晓棠和祁佑年相对而坐,低低的声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开始,祁佑年还很激动,后来就变成了沮丧,再后来,祁佑年终于平静了下来。
纪晓棠一直是很平静的,她似乎很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纪二太太走回到纪二老爷身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还没说完?”纪二老爷低声问。
“还在说。”纪二太太点头道。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这么多的话。”纪二老爷也叹气,“说起来,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没有本事,不仅不能为女儿做些什么,反而连累她不轻。”
纪二太太也觉得很是亏欠纪晓棠。
但是纪晓棠与祁佑年的亲事。却还有长宁公主的因素在里头。就算是纪家不是现在的纪家,只怕也没什么法子。
纪二太太如此劝解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自责。是因为太过疼爱纪晓棠的缘故。
“无可奈何,无可如何……”
纪晓棠与祁佑年如今的境地,正是这样的四个字,无可奈何。
“可怜晓棠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样伤痛的事。”无可奈何四个字,道尽了天下多少伤心人。
夫妻两个正小声地说话,外面就有心腹小厮进来禀报。说是安王秦震来了。
纪二老爷就吃了一惊,赶忙给纪二太太使了个眼色。
纪二太太忙起身,到了里屋的门口。
纪晓棠这个时候正好抬起头来。她已经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娘,是王爷来了?”纪晓棠问。
“是的。”纪二太太点头,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了祁佑年。
祁佑年倒是神色自若。
“王爷既然来了,那就快请进来吧。”纪晓棠很平静地说道。她当然理解纪二太太的眼神。纪二太太是顾忌着是否应该让祁佑年避开秦震。
纪晓棠对此什么也没有说。她认为,没有必要让祁佑年避开秦震。她和祁佑年见面的事情,也没有必要瞒着秦震。
即便是以后她正式嫁入安王府,做了安王妃,她和祁佑年之间,最起码还是好朋友。
秦震到了景华堂的门口,就看见纪二老爷、纪二太太和纪晓棠都在门口迎接,而与他们在一处的还有祁佑年。
祁佑年也看见了秦震。目光立刻变得犀利起来,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两个人已经打过一场了。现在秦震的脸上还挂着幌子。可是看祁佑年的样子,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在这里再揍秦震一顿。
秦震自然读懂了祁佑年目光中的不善,他脚步略顿了顿,就面色如常地走了过来,先是跟纪二老爷、纪二太太相互见过,又见了纪晓棠,然后目光自然地转向祁佑年。
“原来阿佑也在这里,正是碰巧了。我带了些南面刚运来的土产,已经交给厨房,阿佑正好也一起品尝品尝。我记得阿佑……”
秦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佑年给打断了。
祁佑年根本没有理会秦震,只是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行礼告辞,然后又对纪晓棠:“晓棠,我有事先走了。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
祁佑年与秦震错肩而过,扬长而去。
秦震就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看了祁佑年的背影一眼,随后抬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一笑。
“阿佑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不介意再让他打两拳的。”秦震的表现,大度极了。
这种表现,立刻就赢得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的好感。
已经有人去送祁佑年,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连同纪晓棠,陪着秦震到景华堂的上房说话。
纪晓棠自然已经注意到了秦震额头上的伤。伤口显然被处置过,包着洁白的纱布,不过还是露出了些微的青紫。
“王爷究竟伤的怎么样?”纪晓棠就要秦震将纱布取下,她要亲自看看秦震的伤口。
秦震就说不碍事,不让纪晓棠看,然而纪晓棠很坚持,秦震也只得同意。
纪晓棠亲自取下纱布,秦震确实伤到了额头,是一块鸡蛋大小的青肿,而且还破了一层油皮。伤是真伤了,但是比起这个伤,秦震的纱布就包的有些夸张。
纪晓棠若有深意地看了秦震一眼。
秦震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夸大他的伤口。
秦震又是咧嘴一笑,见纪晓棠不问,他也不解释。
纪晓棠又慢慢地帮秦震将伤口给包扎了起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跟着纪晓棠看了秦震的伤口,纪二太太就有些唏嘘,细细地问秦震用了什么药,感觉疼不疼。
“这个伤现在看着是这样,过了今夜,弄不好会恶化的。阿佑是练武的出身,他的拳脚不比一般人的拳脚。虽然他是个稳妥的孩子。可是毕竟年轻,气急之下……”纪二太太一个劲儿地嘱咐秦震,千万不可轻忽了伤势。一定要找好太医看,不管内服外用的药,都不能马虎了。
纪二太太已经将秦震当做女婿在疼了。
“并不碍事,”秦震不经意之间,身子坐的更加端正了。纪二太太待他如此,他不是不感动的。“阿佑是练武出身,我自幼也跟着宫中的教习学了些工夫。这些年一直没有放下来,这些拳脚,还经受得住。”
纪二太太听秦震这样说。略微放下心来,但还是嘱咐秦震,千万不能大意。她一面祝福秦震,一面偷偷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母女之间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纪晓棠知道。纪二太太是嫌她对秦震的态度冷淡,让她对秦震表现出更多的关心来。
“我吩咐厨房里,熬些活血败火的汤水吧。”纪晓棠说道,一面问秦震,“王爷今天带了什么来,你身上有伤,还能吃用吗?”
纪晓棠并没有对秦震特意的嘘寒问暖,表现出什么小意儿温存来。然而这样说话,看似平常。却让秦震心中欢喜。就仿佛他和纪晓棠已经做了很久的夫妻,感情并不浓烈,却温馨舒适。
这是家的味道。
纪二太太和纪晓棠,都让她感觉到了家的味道。
“我不能吃,就做些我能吃的吧。”秦震笑道,语气也是熟稔,完全不带一丝客套。他早就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待了。
秦震如此,纪二太太很高兴,就问秦震想吃什么,又提了几道菜,那是秦震来馨华堂用膳,纪二太太观察到他都比较爱吃的。
纪二太太问过了秦震,就高高兴兴地亲自往厨房去了。秦震会在馨华堂晚膳,她要亲自看着人准备宴席。
“……知道晓棠回来,本来回到王府,略收拾收拾就要过来,也好跟岳父商量商量迎娶晓棠的事,”秦震缓缓地说道,“……后来,还是打算晚一些过来。”
秦震对着纪晓棠笑了笑。
秦震眼线众多,且祁佑年往馨华堂来,他也没特意背着人。
秦震这是在告诉纪晓棠,他本来是想早来,因为知道祁佑年来了,所以特意晚一些过来。这是给祁佑年和纪晓棠机会说话。
从方才见到祁佑年到现在,秦震都表现的很大度。
“结果,我在王府里什么也做不下去,走到王府门口几次,还是转了回去,一直到方才,才备了马车过来……”
秦震是表现的很大度,但却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相反,他是非常的在意。并不是猜忌纪晓棠和祁佑年会有什么,而是因为太在意纪晓棠的缘故。
“王爷和阿佑今天打了一架,阿佑与王爷割袍断义。王爷从此以后,打算如何看待阿佑?”秦震这样表态,纪晓棠干脆也开诚布公。
祁佑年的事情,她和秦震在成婚之前,也必须要相互坦白。
“阿佑虽与我割袍断义,但是我心里待阿佑,还是一如从前。阿佑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兄弟。”秦震郑重地说道。
纪晓棠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如果以后,我也待阿佑如好友,王爷是否反对?”纪晓棠又问秦震。
“不,当然并不反对。”秦震立刻就说道,“晓棠,你我相识已久,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绝不是气量狭小之辈。”
纪晓棠微笑点头,秦震确实很有气量。
这也是她从来都不曾讨厌过秦震的缘故。
“王爷,晚膳还要一会,我们到书房说话吧。”纪晓棠就起身说道。
秦震略微一怔,立刻会意,跟着站起身来:“好。”
纪二老爷自然也一同到书房来,三个人在书房中坐下,将服侍的人都支了开去,纪晓棠这才开口说话。
“以王爷的志量,虽然遭遇阿佑,但是避开与阿佑冲突,应该并无不可。即便是冲突,王爷也有法子不让阿佑打到。可王爷还是让这些都发生了。……所以,我想我要说的话,王爷已经猜到了。”
秦震立刻就笑了,眼中神采奕奕。
“晓棠,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两个人之前虽然没有交流过这个话题,但是不论是纪晓棠,还是秦震,他们都知道,韩太后给他们两人指婚,其实不怀好意。
韩太后想看到的,就是秦震与祁佑年反目。
所以,秦震干脆就顺水推舟,在宫门外与祁佑年做了这一场戏。
做戏的是秦震,祁佑年完全是真情流露。
“并非全是做戏。”秦震向纪晓棠解释,“我有意让阿佑打我几下,总得让阿佑出一口气。别人当然不行,可阿佑不一样。”
若是别人,秦震抢了纪晓棠就抢了,根本就不会去理会他。
但是阿佑却不同,秦震几乎是看着阿佑长大的,之后两个人又成了姻亲,这些年感情越发深厚。于私来说,祁佑年是他的小兄弟。于公来说,祁佑年是他最为信重的人。
所以,宫门外与祁佑年遭遇,秦震一半是做戏,一半是因为愧疚。
他一直都知道纪晓棠和祁佑年的感情。但是别的事情他都会让祁佑年,唯有纪晓棠,他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晓棠,我希望你不会将我看做是一个伪君子。我对你的心意,从来就没有隐藏过。我的态度,也一直很明确。”秦震看着纪晓棠说道。
“我知道。”纪晓棠微微颔首。
他们正在说正事,秦震却突然又重申这一点,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秦震非常在意她的感受,以及她对他的观感。
纪晓棠也不能不承认,秦震说的都是实话。
“王爷,我与王爷要商量的,正是这件事。”
推荐弱颜完本种田文《重生小地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备嫁
纪二太太准备好了晚膳,接连催了几次,纪二老爷、纪晓棠和秦震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晚膳就摆在馨园的花厅中,馨华堂一家人都参加了,就是纪大老爷也闻讯从道观中回来,陪着秦震一起用了晚膳。
秦震很晚才离开馨华堂,并与纪二老爷初步商量好了迎娶晓棠的一应事情。之后,会有王府的长史官过来,再与馨华堂这边办事的人具体商定细节。
总之,出嫁的一应事情,都是不用纪晓棠操心的。
“晓棠在家里就操心,以后~进了王府,又不比寻常的人家,这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纪二太太心疼纪晓棠,决定,在纪晓棠备嫁的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让纪晓棠管,要让纪晓棠好好地享受一段清闲的闺中时光。
“只要带着人绣绣嫁妆就行,也别累着了,反正请了足够多的绣娘。”
纪晓棠了解母亲一番拳拳之心,也就笑着点头应承下来。
之后回忆,这段时光,也确实是纪晓棠前半生中极为难得的一段清闲日子。
这天,纪晓棠在妍华堂做了一会针线,长生就跑来找她。长生刚被纪二老爷考校了一番功课,纪二老爷许他玩一会。长生就想着来找纪晓棠了。
长生现在虽然还是懵懂,但对于阿姐出嫁的事,还是有了更多的了解。
不管怎样,等阿姐出了门,能够陪伴他的时间就少了。
所以。长生几乎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跟纪晓棠在一起的机会。
长生来找,纪晓棠就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正好歇歇眼睛。”即便是不歇眼睛,她也不会冷落了长生。
纪晓棠就拉着长生的小手。慢慢地到馨园中闲逛。馨园中有许多游廊,这个季节倒也不怕被晒到了。走到一处凉亭,就看见杨氏正在凉亭里,带着小丫头们正在收拾剪下的鲜花。
杨氏要将这些鲜花晒成干花,留着做装饰或者香料用的。能够带着丫头们做这样的活计,说明杨氏精神上也恢复了不少。
纪晓棠为杨氏高兴。
杨氏看见了纪晓棠和长生,忙就迎了过来。
“到园子里来逛。怎么也不让人打着伞?”杨氏让丫头们收拾了花朵退下,就将纪晓棠和长生迎进了凉亭中坐下。
“拣着游廊走,倒也不怕晒。”纪晓棠就笑了笑。说道,“大嫂如今的精神是不错的。”
“是你大哥哥待我好,祖母、婶子都疼我,还有晓棠你开解了我。”杨氏笑道。
比起杨家其他的人来说。杨氏毕竟是出嫁女。又有纪家的照拂,并没有受多大的罪。杨氏的憔悴,主要是在心上。
如今她心里放开了,整个人也就恢复了过来。
“大姐姐宫里头要的东西,大嫂都准备齐了吗?”纪晓棠问杨氏。
与纪晓棠不同,纪晓莲被封为美人,就直接留在了宫中,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家。之后。纪晓莲给馨华堂捎话,要了不少的东西。
就算是纪晓莲不要。馨华堂这边也打算置办些东西给她送去。
因为还有给纪晓棠备嫁这更重要的事,给纪晓莲准备东西的事,就落在了杨氏的身上。杨氏将纪晓莲平常应用之物,都给纪晓莲收拾了起来,另外还采买了不少,只要不逾了美人的位份的东西,都给纪晓莲置办了。
“已经置办齐了,一会正要会齐了采买的管事,到婶子跟前去回禀,请婶子最后裁夺着添减。”杨氏立刻就道,“另外,还想麻烦妹妹身边的程嬷嬷。宫里头一些规矩,我们都不懂。”
程嬷嬷就跟在纪晓棠的身边。送了违禁的东西进宫,对馨华堂有害无益。
“这个好说,到时候就劳烦嬷嬷了。”纪晓棠对程嬷嬷道。
程嬷嬷自然点头应承。
两个人说了一会家常,杨氏就显出犹豫的神情来,似乎是有话要问,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纪晓棠也没问,只是闲闲地说着话,等杨氏自己开口。
“晓棠,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杨氏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
“什么事,大嫂尽管问。”纪晓棠就说道。
“是翩翩……”对于杨翩翩在宫里的事,纪晓棠并没有提过,杨氏只是听到些传闻,也并不清楚。
如今杨家几乎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个,杨氏很想知道杨翩翩的情形。
“她被太后留在了慈宁宫服侍……”纪晓棠略一思忖,就将杨翩翩想要行刺她的事情说了。“……虽挨了打,但是性命无碍,等伤好了,太后应该会继续在慈宁宫当差。”
纪晓棠叙述杨翩翩行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杨氏却听的胆战心惊。
“翩翩她……”
杨翩翩和杨氏不同,杨氏已经是纪家的人,对纪家只有感恩,并没有怀恨。
“晓棠,多亏你宽宏大量。翩翩她一时激愤,走了极端,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想明白。翩翩的性子,晓棠你知道,我也知道,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杨翩翩的为人很正直,纪晓棠是知道的。
“大嫂,我现在有些后悔。或许,我不该救翩翩。”纪晓棠却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杨氏微微睁大了眼睛,难道因为杨翩翩行刺,所以纪晓棠后悔了?
“活着比死去,可难多了。”杨氏有纪家庇佑,过的日子和以前几乎没什么不同。可是杨翩翩,却要独自一个人面对太多的事情。
韩太后要利用杨翩翩,所以杨翩翩不会死。但是有的时候,活着更受罪。
“翩翩她会撑过来的。”杨氏听明白纪晓棠的话。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来。“她是没经历过风雨,但是她的性子可并不弱。”
不仅不弱,还很强。
这一点。也是杨翩翩让纪晓棠赞赏的地方。
“晓棠,我们能有法子照应一下翩翩吗?”杨氏又问纪晓棠,也就是明白纪晓棠的气度和对杨翩翩的好感,杨氏才会这么不见外地询问。
纪晓棠叹气地摇了摇头。
“那、那……”杨氏绯红了脸,“如果,这次往宫里头送东西,让人带信儿给晓莲。让晓莲如果可能的话,照应照应翩翩,这样可以吗?”
纪晓棠沉思了片刻。
“大嫂还是不要捎信儿吧。”
“那、那好。”杨氏有些失望。但却立刻就应承了下来。
纪晓棠不让杨氏捎信儿给纪晓莲,让纪晓莲照顾杨翩翩,同时也没有明确告诉纪晓莲,让她不要照顾杨翩翩。
杨氏捎信儿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杨翩翩和纪晓莲。会有她们自己的选择。
纪晓棠离开馨园,没有回妍华堂,而是带着长生来景华堂找纪二太太。
“正要打发人去找你。”纪二太太就拿出一张帖子来,递给纪晓棠看。“刚刚威武侯府的人送来的,说是侯爷夫人的吩咐。”
是祁佑年的母亲,下了帖子给她。
纪晓棠忙就打开帖子观看。
“侯爷夫人邀请我见面。”纪晓棠放下帖子,将帖子的内容跟纪二太太说了。
不仅纪二太太惊讶,纪晓棠心中也是吃惊。
她没有想到。侯爷夫人秦氏会在这个时候想要见她。
秦氏在帖子里写的很客气,因为有热孝在身。她不好登门来馨华堂拜见纪晓棠,因此斗胆请纪晓棠出府与她相会。
相会的地点,则由纪晓棠来选择。
秦氏还在帖子里表示,希望纪晓棠一定要抽时间和她见一面,她会非常感激纪晓棠。
总的来说,秦氏要见纪晓棠,且态度非常客气。
不亲切,但是很客气,帖子上用的都是敬语。
“送帖子来的人呢?”纪晓棠就问。
“已经打发下去喝茶了。”纪二太太说道,然后问纪晓棠,“晓棠,你打算去吗?阿佑的母亲这个时候要见你,你可猜到了是什么事?”
纪晓棠先是摇摇头,表示她猜不出秦氏的用意。但是既然秦氏送了帖子来……
“我还是去见一见她。”纪晓棠很快做出决定。
至于见面的地点,也不用另外选择。
纪晓棠提起笔来,写了一封回帖,然后又叫了威武侯府送帖子的人来,简单地说了几句。
纪晓棠明天会去敬慈庵吊祭秦敏。
“夫人应该时常在庵中,这样也不用夫人来回车马劳烦。”纪晓棠如此说道。
来送帖子的,是秦氏身边得用的老嬷嬷,立刻就感觉到纪晓棠对待秦氏的态度既亲切,而且还带了十足的尊重。
“县主为夫人想的太周到了,本来是夫人劳动县主。夫人就在敬慈庵恭候县主的大驾。”
转天,纪晓棠也不用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陪伴,自己坐了马车就往敬慈庵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往敬慈庵中拜祭,那是代表馨华堂。纪晓棠此次来,完全是她自己的心意。
到了敬慈庵,早就有昨天送信的老嬷嬷带人等在了门口,立刻就将纪晓棠迎进庵门。
“夫人叫我多多拜上县主,不是夫人托大,夫人想在私下里见县主,还希望县主能够体谅。”老嬷嬷这样告诉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颔首。她明白秦氏的意思。
秦氏不想让人看到她和纪晓棠在这个时候接触。
纪晓棠先就往灵堂来,在秦敏的灵前烧了纸。此时,秦敏灵前陪灵的人比刚开始治丧的时候多了,众女眷自然不必说了,还有祁佑年的三哥从南面的卫所赶了回来,为秦敏奔丧。
在灵前负责接待男客的,也正是这位侯府的三爷。
祁佑年并不在。
纪晓棠没有问,她知道。这肯定是秦氏知道她来,想法子将祁佑年给支开了。
在灵前尽完了礼节,秦氏亲自上前来跟纪晓棠说话。
“……请县主随我到后面静室稍歇。”秦氏很客气地道。在人前并未表露出丝毫是她邀请了纪晓棠。
纪晓棠点头,随着秦氏到后面的静室坐了。
秦氏也不用丫头们服侍,就有侯府的大~奶奶亲自捧茶捧果,之后,大~奶奶就对纪晓棠行了一礼,又往前面去陪灵去了。
纪晓棠的目光跟着大~奶奶到了门口,才缓缓地收回来。
这位侯府的大~奶奶虽出身并不高。却也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嫡出的女儿,很是端庄淑丽。而且看的出来,秦氏对这位大~奶奶很是看重。
纪晓棠在看大~奶奶。秦氏却一直在看她。
秦氏看纪晓棠的目光很复杂,一如她第一次见到纪晓棠的时候。
“首先还得再次请县主包涵,就这样请了县主来,并非是我托大……”秦氏开口。先就对纪晓棠致歉。
“夫人无需客气。本来我也打算来拜祭祖母的。”纪晓棠称呼秦敏为祖母,秦氏不觉面容微动,接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县主是最聪明剔透不过的人, 我在县主面前也不绕圈子了。请县主出来见面,是我想向县主致谢。”秦氏说着话,就从座位上起身,郑重地向纪晓棠下拜。
纪晓棠出乎意料,微微一愣。也忙起身,伸手扶住了秦氏。
“夫人何必如此!”
秦氏面向温柔。想不到却是个格外执拗的人,虽被纪晓棠扶住了,还是坚持给纪晓棠行了一礼,然后才站直身子。
“这里面自然有缘故,不仅是我,还有侯爷,整个威武侯府,都要感谢县主。”
秦氏这样说,纪晓棠就隐隐猜出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纪晓棠让秦氏坐下说话,随后也在秦氏对面坐了。
“……阿佑并没明白跟我说什么,可他是我的儿子,不用他开口,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孩子,外面说的他英明神武,其实是个最实心眼的孩子,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去找县主,我知道,可我拦不住他。如果不是县主劝住了他,那只怕此刻,侯爷和我就失去了这个儿子。侯府也失去了他的继承人,所以要感激县主。”
祁佑年并没有告诉秦氏,他要带纪晓棠远走高飞。可秦氏毕竟是做母亲的,她肯定是在祁佑年的言行中发现了端倪,猜出了祁佑年的打算。
可是秦氏并没有阻拦祁佑年去找纪晓棠。
“夫人为什么不拦着他呢?”纪晓棠轻声地问了一句。
秦氏沉吟了片刻,才做出回答。
“我想,县主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做的。”这是她出自一个母亲自私的决定。她知道祁佑年心中的苦楚,可她又不想让祁佑年放弃抛家舍业地和纪晓棠走。如果她阻拦祁佑年,母子之间肯定会有非常痛苦的交锋。
秦氏不想这么做,尤其是在她判断,纪晓棠不会跟祁佑年走的情况下。
“那夫人又为什么这么笃定呢?”纪晓棠又追问了一句。
“我虽在后宅,并没有经见过许多的人和事。第一次见到县主,就知道县主不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县主虽为女子,却并不是一个会儿女情长的人。比起阿佑,县主的心肠更刚硬,也更……现实。”
纪晓棠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随即就又舒展开了。秦氏并不喜欢她,这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夫人快言快语,是个诚实的人。”纪晓棠笑了笑。在诚实这一点上,祁佑年很像秦氏。
“我想,县主也更愿意听到真话。”
“是的。”纪晓棠又笑了。
秦氏不喜欢她,就算是没有长宁,没有韩太后作梗,秦氏只怕也并不希望她做祁佑年的媳妇。但是,如果祁佑年一定要娶她,秦氏也一定不会强行阻拦。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秦氏不喜欢她,纪晓棠还是对秦氏有好感。
“夫人的为人,我很欣赏。不论怎样,请夫人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阿佑,过去如此,将来也是如此。夫人对我的评语,我收下了,我只想对夫人说一句,我本不是这样的人。”
秦氏看着纪晓棠,再次微微叹气,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纪晓棠站起身,向秦氏告辞。
“夫人要说的话都说了,我也收下了夫人的谢意,就不继续打搅夫人了。”
“等一等。”秦氏忙拦住纪晓棠。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纪晓棠问。
“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请县主以后不要再见阿佑了。”秦氏直视纪晓棠。
纪晓棠眉梢微挑。
“夫人这话的意思……”
“我知道,阿佑会去找县主。请县主,请县主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也请县主看在已故的太长公主的份上,再请县主看在整个威武侯府的份上,即便阿佑去找县主,也请县主不要再见他。”
秦氏这么说着话,作势就要给纪晓棠跪下。
纪晓棠扶住了秦氏。
秦氏没有跪下去,不由得惊讶地又看了一眼纪晓棠。
纪晓棠身材苗条,实在看不出她手上还有这一把子力气。
威武侯府的男人们虽然都武功高强,但是女人们却都是弱质纤纤的闺秀出身。
“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应夫人。”纪晓棠想了一会,这才说道。
她的目光坚定地看着秦氏,表明她心意的坚决。
“县主为什么不能,只要县主不见阿佑,阿佑慢慢地才能忘却县主,他才能有他的新人生。”
“阿佑会有他的新人生。而且,夫人应该了解阿佑,就是我,也不能够阻止他来见我。”纪晓棠放开秦氏,往外走去,“夫人放心,阿佑会很好,威武侯府也会很好。”
“我只希望,阿佑的好,是一个母亲希望的好。”秦氏追在纪晓棠身后,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拉住纪晓棠的衣袖,却最终停在了半空中。“县主,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母亲,那时候,你就会深切明白一个母亲对儿女的心。县主,请……”
秦氏的请字出口,纪晓棠已经走出了静室。
她不是不明白秦氏的意思,但却不能够答应秦氏。也不是她心硬,她和祁佑年的命运,早就交缠在了一起,岂是不见面就能解开的。
而且,她也不愿意……
方才与秦氏的一番谈话,让纪晓棠终于完全了解了自己的心。
秦氏有她做母亲的私心,而她也有她的私心。
纪晓棠走到敬慈庵门口,迎面正遇到祁佑年。
祁佑年脚步匆匆,一眼看见纪晓棠,似乎立刻就松一口气,脸上同时露出喜色。
“晓棠,”祁佑年上前来,“是不是我母亲请你来的,我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祁佑年显然是觉察到了什么,担心秦氏对纪晓棠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我和侯爷夫人谈的很融洽。阿佑,你有一个好母亲。”
一个非常好的母亲。
纪晓棠此刻不再欺骗自己,她不喜欢秦氏。(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备嫁(二)
祁佑年见纪晓棠这样说,且神色平和,这才放下心来。因为见到了纪晓棠,他没有往庵里去,而是陪着纪晓棠往庵外走。
“我娘话不多,但是人很好。”祁佑年告诉纪晓棠,他其实有些后悔,以前竟然没有机会安排母亲和纪晓棠相处。
对于祁佑年的话,纪晓棠点头表示认可。
秦氏对于祁佑年来说,是再好也没有的母亲了,而且还是一位敏锐的母亲。
因为祁佑年陪着,纪晓棠走的很慢。可刚出了敬慈庵的大门,就听见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
“五弟,五弟。”
纪晓棠和祁佑年同时转过头去。
是祁佑年的三哥追了过来。
“五弟,灵前来了客,母亲请你立刻过去。”祁三爷到了跟前,立刻就对祁佑年说道,然后目光才转向纪晓棠。
“给县主见礼,祁三是个粗人,若有无礼冒犯的地方,还请县主多多包涵。”他没有先和纪晓棠说话,而是先给祁佑年传话,这就是无礼了。
纪晓棠方才就见过祁三爷,此刻又打量了他一眼。
祁三爷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不高,却十分敦实,眉目之间与祁佑年颇有相似之处,只是轮廓没有祁佑年那样分明和英俊。
“祁三爷客气了。”纪晓棠客气地跟祁三爷说了一句。
“县主大人有大量,祁三这就带五弟过去。这里的事,一时少不得五弟。”祁三的手臂就搭上了祁佑年的肩膀。
这个动作他做的很熟练,看来这两兄弟的感情不错。不过此刻祁三应该并不是对祁佑年表示亲近。
他应该是得了秦氏的吩咐。就是硬拉,也要将祁佑年从纪晓棠身边拉走。
秦氏还真是……
纪晓棠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阿佑你就不用送我了,改天我会再到灵前来陪一陪祖母。”
祁佑年瞧瞧祁三爷,又悄悄纪晓棠,眼看着门外又有客人来,也就点了头。说了一声好。
纪晓棠从敬慈庵回到馨华堂,纪二太太就担心地问她,秦氏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就比如秦氏担心纪晓棠会伤害了祁佑年。纪二太太也同样担心,秦氏会伤害了纪晓棠。
“侯爷夫人向我道谢,应该是猜到了阿佑的企图。”对于秦氏说的,不让她再与祁佑年见面的话。纪晓棠只字未提。
时光似水。备嫁的日子,纪晓棠过的清闲又热闹,几乎每天都要被纪二太太、杨氏等人带着看新置办好的嫁妆。
即便是纪晓棠见惯了排场,还是觉得她的嫁妆未免太丰厚了一些。
纪晓棠提出要俭省些。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在别的事情上都依着她,唯独这件事不肯依从。
“王爷送过来的聘礼在那里摆着,咱们的嫁妆总不能显得微薄了。”纪二老爷笑着说道。
秦震已经择了吉日过来下聘,聘礼按照朝廷聘娶王妃的规例,还多添了两成。表示秦震对于纪晓棠的爱慕和重视。
“若是置办不起也就罢了,咱们家又不是置办不起。而且。还有你小叔,若给你的嫁妆准备的少了,你小叔回来定要不依。”纪二老爷又继续说。
纪晓棠明白爹娘的心意,是觉得亏欠了她,就想尽量在嫁妆上多补偿她一些。
“前面还有祁王妃,咱们总要低调一些。”纪晓棠提出这一点来。
而这一点,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已经考虑到了,他们因此还特意地寻访过。
“祁王妃当年嫁过去,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杨氏说道。
一百二十八抬,对于王妃这个品级来说,也是非常风光了。威武候府当时就那么一个女儿,且还是嫡出,所以嫁妆准备的很丰厚。
“咱们也是一百二十八抬,不越过她去,免得人说三道四。”至于嫁妆的内容,当然就要丰厚的多。面子是做给大家看的,表示纪晓棠的礼让,里子是他们对女儿的心意,以及纪晓棠的分量。
除了金银尺头等物,纪二老爷这些天带着纪晓慕还请了帮忙的人,在京城的周边给纪晓棠置办了四处田庄。
纪二老爷在清远住了多年,对于农桑的事情颇有些研究,这四个田庄各有各的用场。
距离京城最近的田庄,面积较小,只有一百亩,这是专门种植精细菜蔬瓜果,并放养家禽家畜,方便每天往王府运送,供纪晓棠日常食用的。
另外两处比较大的田庄,则距离京城较远,每一座都有百十间房舍,良田百倾。这两处田庄的出产,就足够纪晓棠几辈子的花销了。
另外,纪二老爷还想了许多的法子,在京城外三十里的落霞山上,给纪晓棠买下了一座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景色秀丽,且有温泉泉眼,是一处极好的消遣所在。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为纪晓棠想的周到极了。
除了田庄,两人还为纪晓棠在京城里置办了一个三进的宅院,另有几间商铺。
还有与万家船队合伙开在京城的洋货铺子,如今顾客迎门,收益颇丰,纪二老爷将纪家的股份也都给了纪晓棠。
“原本就是你的主意,这铺子应该是你的。我们若是不给你,你小叔回来了,也要给你。”
纪二老爷怕纪晓棠反对,总还将纪三老爷给捎带上。
纪晓棠的心里暖融融的,这丰厚的嫁妆背后,是家人深沉的关爱。钱财仅仅是一方面,在居大不易的京城,这么短的时间内置办下这么多合适的庄田、房舍和铺面,纪家人付出了很多的心力。
纪二老爷其实是个不喜欢处理庶务的人。可是为了纪晓棠,这些天他几乎天天出门,亲自带着人为纪晓棠挑选。
她做的每一个选择。做出的每一个牺牲,其实都是值得的。
“都给了我,以后长生娶媳妇,只怕就出不起聘礼了。”纪晓棠垂下眼睫,遮掩去眼中的波动,随即才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哪就至于了。”纪二太太笑,将长生抱在怀里拍了拍。“我们心疼女儿,也同样心疼儿子,我和你爹爹。自然有你们没见过的体己留给长生。”
“都给阿姐,以后我跟阿姐过。”长生突然说道。
众人愣了一会,等明白长生说的是什么时候,哄堂大笑。
长生并不觉得大家是在嘲笑他。反而美滋滋地。阿姐待她好。她跟阿姐过有什么不好的,而且姐夫,也就是安王爷也很喜欢他呢。
长生的这句话,被在场的诸人记了很久,直到长生长大成人之后,还有人会拿出这句话来逗他。
转眼就进入了七月,暑热渐渐消退,然而大秦内忧外患的情况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馨华堂却连续传来好消息。
纪晓莲在宫中。很得韩皇后的喜爱,并且得到了隆庆帝的临幸。被晋封为贵人。
留在宫中的几位贵女都是姿容绝佳,纪晓莲在她们之中却能拔得头筹。她是第一个被隆庆帝宠幸,且还被晋封了位份的。
这是件喜事,但是馨华堂中众人却并没有表示出多少喜悦来,只有一个人例外。
自从被纪二老爷和纪晓棠拒绝,又被纪老太太训斥了一番,纪大老爷做出洗心革面的姿态,竟搬去相熟的道观住了一阵子。
纪二老爷却知道,纪大老爷是去跟那些仙长们一起研究八卦风水去了。只是纪大老爷他们所做的研究,与当初纪家先祖的大不一样。
纪大老爷太过沉迷,在这上面走上了歪路。
可是只要他不惹事,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大家也能忍受。
纪晓莲被留在宫中,且还是韩皇后亲眼相中的人,纪大老爷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从道观里搬回来了。那个时候,用的是回家帮着纪晓棠备嫁的名头。
如今,纪晓莲晋封的贵人,纪大老爷喜气洋洋,就等着哪天宫里传出纪晓莲怀孕的消息,他这位皇帝的老丈人就一定能够起复。
“承恩侯这个爵位,咱们大秦开国就有,只是还没有人加封过。以后吗,我也不要这个爵位……”
大秦开国之后定下的规矩,加封皇后的父亲为承恩侯,不过,加封之后,这位承恩侯就不能有其他的官职和差事了。
只不过,这个规矩,就一直没有被执行过。
开国皇帝的老丈人早早地就去世了,还是在为大秦开疆拓土中就义的,早就被封了另外更高的爵位,承恩侯的册封,就空了下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承恩侯了。
皇帝的老丈人们都是手掌大权的朝中重臣,几乎没人敢提出,要加封他们为承恩侯,同时放弃手中的权柄。尤其是近几代以来,这种情况更是如此。
这几代的皇后,都是出自韩家。
而韩家从韩颐的祖父开始,就是内阁的首辅了。
纪大老爷这样说话,是笃定了纪晓莲能做皇后,而他也能够在朝中掌握大权。
这话,纪二老爷就听见了,不由得紧皱了眉头。
“大哥醉了,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要提起。”纪二老爷劝了纪大老爷一番,说明了其中的厉害。
纪晓莲在宫中,就算是再受宠爱,也越不过韩皇后去,哪怕韩皇后一直不生育。而纪家,也绝不是几朝元老的韩家的对手。
纪大老爷这样的话如果传说出去,就会为馨华堂带来灾祸。
纪二老爷说的声色俱厉,纪大老爷被说的讪了,嘟囔着说以后再也不说了。他确实有了些酒。
纪二老爷叹息,好在在场的只有他和纪晓慕。
“大哥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纪二老爷跟纪二太太商量。
纪晓棠在旁边听见了,就陷入了沉思。
纪晓莲的事并没有让馨华堂如何。但接着传来的喜讯,却让馨华堂上下都非常激动。
纪三老爷回来了。
纪三老爷的船队到达万家村码头,但是纪三老爷并没有在码头下船。也没有往清远去,而是与万嘉树一起,带着几艘大船继续北上,走北运河,在通州码头登岸。
纪家得到消息,立刻打发了纪晓慕往通州去迎接。与纪晓慕同去的,还有安王府以及朝廷的人。纪三老爷这次出海。还肩负着朝廷和秦震安排下的使命,如今归来就立刻进京,除了纪晓棠的缘故。这也是原因之一。
为了纪三老爷的到来,整个馨华堂都忙活开了。
纪二太太就想着要给纪三老爷安排院落,就跟杨氏商量,却被纪老太太立刻给阻止了。
“不要另外给他安排院子。就让他在我这院子里住。他总共也住不了几天。我这院子宽敞,屋子也多,平时都空着。”纪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怕大家另外安排院子麻烦。但是她真实的意思,大家也都听得出来。
老太太这是太想念儿子了,好不容易儿子来住些天,就恨不得他时时在自己眼目前,哪里舍得他往另外的院子去呢。
纪二太太和杨氏就都笑。
要说一个成年了的男子。虽然还没有娶亲,可也该另外一个院子。这样才方便。而且,纪三老爷这次回来,肯定还带了不少人,也得跟着他来馨华堂住。
纪晓棠就将这些话跟纪老太太说了。
“……小叔还是好客的脾气,和祖母一起住着,到时候吵了祖母就不好了。”
“我不怕吵,我也不嫌他吵。”纪老太太立刻就道,“他多带些人回来,我才高兴,说明他在外头不孤单。”
纪老太太这是打定了主意,什么反对的意见也不肯听。
大家交换了一个眼色,最终就都顺了纪老太太的意思了。
纪老太太非常高兴,竟亲自带着人给纪三老爷收拾房舍,准备一应需用的东西。大家怕累着她,可看她精神头比往常都足,也就不说什么。
纪晓棠自然也跟着帮忙,对纪三老爷的喜好,她比家里任何人都清楚,其中也包括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作为母亲,当然是非常了解儿子的。但是儿子长大了,很多事情就不肯跟她说,且这几年总是在外头,也有了很多的变化。
纪家与纪三老爷最亲的,就是纪晓棠。
纪老太太瞧着纪晓棠快手快脚给纪三老爷准备东西,就笑的眯了眼睛。
“晓棠跟她小叔最亲了。他们俩从小就投缘。”这是对杨氏说的,清远来的纪家人早都知道这一点。纪老太太就对杨氏说起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小时候的趣事。
原来,纪三老爷带着纪晓棠的那些淘气,她都是知道的。
纪晓棠也不由得笑了。
……
天色将晚,馨华堂二门前却是热热闹闹的。
纪三老爷已经在早上到了通州,这是他特意催了船队快走,赶着早上到通州,不在通州休息,换了车马立刻就往京城来。
纪三老爷希望快一点儿看到家人。
而馨华堂的众人,也希望能够早点儿看到纪三老爷。
馨华堂的人,以纪老太太为首,听到纪三老爷到了城门口,就往二门来迎接了。
“怎么还没到,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了?”纪老太太焦急地问纪晓棠。
纪晓棠忍俊不禁。
“祖母,这三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你已经这么问了有五次了。”纪晓棠告诉纪老太太,“祖母不希望出门,进京的时候也没留意,从城门到咱们这,也有一段路,且这城里道路行人多,不好跑马,路上遇到官宦的车轿,还得相互礼让……,祖母别急,估计小叔一会就能到了。”
“哎……”纪老太太答应着,这些话,纪晓棠差不多都跟她说过了,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心急。
“原来他远远地在海上,我替他担心,挂念他。如今知道他都进了京城了,离着我不远,原本应该放下心来,我可这心,却越发提了起来,心里也急的很。”
“老太太这是人之常情。”大家就都笑着劝纪老太太。
这么说话之间,就见有个刚留头的小厮飞也般地跑来,到了众人面前行礼。
“三老爷回来了,到了大门口了。”小厮高声禀报着。
纪老太太立刻说了一声好,下意识地上前走了两步,才又站定了。这还是纪晓棠在一边扶着的缘故。
旁边就有管事的媳妇上前去,给了那小厮一个大红的赏封。小厮笑逐颜开,他就知道,能来报这个讯是最上等的差事,而所得的赏钱,还比他预料的丰厚了几成。
小厮行礼谢恩,这才忙着跑回去了。
小厮刚转过了影壁,影壁另一侧就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
“娘……”纪三老爷人未到,声先至。
“文达……”这一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娘,让纪老太太立刻就湿润了双眼,她迈开脚步,在纪晓棠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就向影壁走去。
纪三老爷这个时候已经转过影壁,大步流星地到了纪老太太的面前,扑通跪倒,一把就抱住了纪老太太的大腿。
纪三老爷又黑了,而且又长高了,甚至肩膀都比过去宽厚了。
这两年的历练,已经让他从一个俊逸的少年,成长为一个英俊昂扬的成年男子。
纪老太太俯下身去,也抱住了纪三老爷。
母子两人都是笑中带泪。(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番粮
等母子两人哭了一阵,情绪稍微缓和下来,纪二老爷、纪大老爷等一行人才脚步匆匆地转过影壁来。
“老三是习武了的关系吧,跑的飞快,我们都追不上他。”纪大老爷喘着气,因为急走了一段路,额头上都见了汗。
纪二老爷的情形比纪大老爷好一些,他虽是书生,但是饮食起居有常,且十分注意养生。
这边纪晓棠等人劝着,才让纪老太太止住了哭声,纪三老爷松开了抱着母亲大~腿的手,就跪在青石地面上,砰砰砰地给纪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磕的众人咋舌,纪老太太心疼不已。
“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样没轻没重的。”纪老太太让纪三老爷起来,仔细看他的额头,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娘,儿子常年不在您身边,不能给您尽孝,磕这几个头算得了什么!”纪三老爷笑。
纪三老爷随后又给纪二太太见礼,然后,就抱住了在一边微笑的纪晓棠。
纪三老爷抱纪晓棠,还是抱小孩子的方式。他抱住了纪晓棠的腰,将纪晓棠给举了起来。
“晓棠又长高了,可怎么好像是轻了。”纪三老爷这么说着,似乎要掂一掂量纪晓棠是不是真如他所感觉的,体重变轻了。
如果纪晓棠现在是个小孩子,估计纪三老爷就将她给抛起来了。
旁边的众人一连声地阻止纪三老爷。
“还是这样没轻没重地。”
“晓棠都要出嫁了,是大姑娘。不是小姑娘了。”
“老三怎地这样,虽然是叔侄,可实在不成个体统啊……”
随便众人怎么说。纪三老爷抱着纪晓棠,哈哈地笑着,半天都不肯撒手。
还是纪晓棠在纪三老爷的肩膀上捶了两拳,叫了一声小叔,纪三老爷这才将她给放了下来。
叔侄俩也没正式见礼。
“小叔,不是我变轻了,是你更有力气了。”纪晓棠用目光仔细打量着纪三老爷说道。
她看的出来。纪三老爷的肩背变宽厚了,刚才纪三老爷举起她的时候,她还感觉到了纪三老爷的手臂也比过去粗~壮。
“是这样吗?!”纪三老爷又是大笑。
“小叔……”有人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纪三老爷低下头。就看见了长生。
长生原本跟在纪晓棠身后,早就被纪三老爷的举止震惊,都看的呆了。他年纪还小,对纪三老爷几乎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架不住平时家里人经常提起纪三老爷。尤其是纪晓棠。
因为这个缘故,长生对纪三老爷不仅满心的好奇,还有满心的喜爱和孺慕之情。而且,他也不是个会认生的小孩,看纪三老爷放纪晓棠下来,他就跑上前,叫了一声小叔。
“长生!”纪三老爷立刻就认出了长生。
长生点头,又叫了一声小叔。
纪三老爷弯下腰。将长生给抱了起来。
“长生还记得小叔吗?”
“记得的。”长生连连点头,“我记得小叔。阿姐经常跟我讲小叔的事。还有祖母,爹爹、娘,都时常说起小叔。”
长生这么说着,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来,去摸纪三老爷的脸。
纪三老爷的腮帮子上有短短的胡茬,这是小长生平常并不常见的。诸如纪大老爷等人,是以留一部~长长的胡须为美,又诸如纪二老爷等人,则是常常理容,将脸刮的干干净净的。
所以,纪三老爷的胡茬子,在长生来说是件很稀罕的东西。
“乖长生,小叔在外头也经常想起你。长生长高了,也重了。”纪三老爷掂了掂长生,对长生结实的样子很满意,然后,又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将长生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长生平常不是被抱着,就是被背着,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他睁大了一双眼睛,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新奇。
小叔的肩头很很宽厚,并不柔软,但是很安全的感觉。
长生坐在了纪三老爷的肩头,整个视野都不一样了,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想要他下来,他也不肯了。
纪三老爷就这样驮着长生,和纪晓棠一人一边扶住了纪老太太,众人都往萱华堂来。
等到了萱华堂,让纪老太太上面坐了,众人这才重新正式见礼。
纪家一大家子的人,在今天,终于是在京城聚齐了。
大家自然是有许多的话要说。纪三老爷来不及讲自己出海的经历,只问纪晓棠的亲事是怎么回事。自从纪家众人进京,之后他就出海,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纪三老爷都想知道,尤其是纪晓棠的亲事。
“怎么定的是安王爷,还是太后给指的婚?”纪三老爷有些焦虑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与阿佑的感情,纪三老爷都是知道的。依纪三老爷的意思,纪晓棠和祁佑年也是最合适的。秦震虽然身份贵重,且人品样貌等都是一等一的,但是纪三老爷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自己的侄女婿。
萱华堂人多口杂,纪三老爷就大略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很多事情都略过不提。纪三老爷对这样的答案当然不满,但是却明智地没有当场追问。
纪三老爷按下心头的焦躁,高高兴兴地给大家说起了他这次出海的事情来。
“晓棠,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了,肯定会非常高兴。”纪三老爷对纪晓棠说道。
纪大老爷在旁边就有些不悦。纪三老爷说话,除了对着纪老太太,最多的竟然是对着纪晓棠。关于出海的事情。更总提着纪晓棠,完全没有将他这个大哥放在眼睛里。
纪大老爷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笑眯眯地。根本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仿佛这样才是最理所当然的。
纪大老爷暗暗哼了一声,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悦。
纪晓棠已经在追问纪三老爷,“小叔,是什么事,快点告诉我,不要再卖关子了。”
“晓棠。你不是要我寻找耐寒耐寒而且高产的番粮吗……”
纪三老爷出海,不仅采买了许多的粮食回来,同时还有纪晓棠的嘱咐。要寻找番粮良种。这件事,后来就被秦震知道了。
这种事,不是纪家一家的事,如果能够成功。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国家。秦震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他为纪三老爷求官,还另外出资资助了船队,为的就是寻找番粮良种。
纪三老爷前次出海,已经寻来了两种番粮,只是数量稀少,并不能够大面积的推广种植,只在秦震的田庄上试着播种了。
结果,这两种番粮果然如同传说中的。耐寒耐寒,对土地也没有特别的要求。而且产量也相当可以。
其中又以番薯为佳。
番薯的成熟期比普通的作物要短,在南方,就是这个时候下种,入冬之前也能够有收获。
纪三老爷这次就带回了更多的苞米和番薯良种。
而除此之外,纪三老爷还带回了另外一种番粮。
“……我把他们番人的话通译过来,就叫这个东西做土豆。”纪三老爷让人拿上来小小的一篮子土豆,给纪晓棠和在场的众人传看,一面就告诉大家他是怎样得到这种番粮的,以及土豆的种种好处。
土豆的最大好处,也是不挑地且高产,而且与农作物的生产周期可以间错开来。
“既可以做粮食,也可以做菜蔬。”纪三老爷不仅带回了土豆,还带回了善于种植土豆的番人。
纪晓棠仔细地观察着手中的番粮,一面又问了纪三老爷许多的问题,纪三老爷的回答让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有了这三种番粮,那么即便是继续干旱下去,饥馑的问题也可以大大的缓解了。
“方才安王爷传信儿,说今天天晚了,容我先回家来团聚,明天就要跟他一起去面圣,将带回来的番粮送上,再将这次出海的详情向太后和陛下禀报。”纪三老爷最后又说道。
要说出海的一应事情,就是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但是此刻纪三老爷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纪大老爷就没看出纪三老爷的心思,他自然也懂得纪三老爷带回的番粮的意义,两眼也有些放光。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老三这次面圣,肯定是大功一件,不知道会得些什么封赏。就是咱们馨华堂,也是与有荣焉。”
这种功劳,不仅会封赏纪三老爷本人,还应该会恩及家人。
想到自己的情况,纪大老爷不觉有些心动。
纪三老爷却似乎对封赏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随意地敷衍了纪大老爷两句,目光就转向纪晓棠。
“晓棠,小叔有话要问你。”纪三老爷对纪晓棠说道。
纪三老爷是急脾气,这还是在外面历练的沉稳了,能够没事人一样地等到现在。纪晓棠也有许多的话要跟纪三老爷说。
“好。”纪晓棠就应了一声。
“就你们叔侄最好,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多的体己话。去吧去吧,记得回来吃饭。”纪老太太就开口说道。
纪老太太开口,别人再无异议,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纪二老爷、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就往景华堂的书房来,刚一坐下,纪三老爷就迫不及待地旧话重提,他问的,自然是纪晓棠的婚事。
“小叔,你走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纪晓棠就从杨阁老的倒台说起,然后是安王与肃王求亲,又说到太长公主秦敏,被韩太后赖掉的指婚……
纪三老爷听的聚精会神,到最后,不由得涨红了脸颊。
“老虔婆她竟然敢!”
“三弟,慎言。慎言。”纪二老爷赶忙按住纪三老爷的肩膀。
“可是……晓棠岂不是太委屈了。二哥,现在我回来了,咱们总得做点儿什么吧。”纪三老爷心疼纪晓棠。想让纪晓棠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为此,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晓棠,只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水里火里……,大秦咱们待不住,咱们往海外去自立为王!”纪三老爷说的非常慷慨。
纪晓棠被纪三老爷说的笑了。
“小叔,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我愿意嫁给秦震。”纪晓棠告诉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有些惊愕。
“晓棠,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用为了一家人委屈你自己。这件事,咱们……”纪三老爷的意思。是要为纪晓棠再想想办法。
“番粮的良种在我手里,会种植番粮的番人也在我手里,这次从海外回来,我还带回不少奇珍异宝。就拿这些给晓棠换个如意夫婿。总还能换的来……”纪三老爷已经在飞快地做着计划了,“安王那里,我去跟他商量,让他放弃晓棠,成全晓棠和阿佑……”
秦震总会以大局为重的,这是纪三老爷的想法。
“不,小叔,不要这么做。”对于纪三老爷的想法。纪晓棠不是不感动的,但是这种想法却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换做一种情形。或许可以,但是此时此事,却行不通。
“小叔,我已经决定嫁给秦震了。”纪晓棠再次告诉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太心疼自己了,如果不说实话,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一个不好,可能还会闯出些祸来。纪晓棠略一犹豫,就将自己的想法对纪三老爷全盘托出。
纪三老爷听着,神色变得越来越肃穆。
听完了纪晓棠的打算,半晌纪三老爷才说出一句:“晓棠,只是太委屈了你。”
“不委屈。”纪晓棠很干脆地说道,“这条路,是最好的一条路。”
“是对大家而言。”纪三老爷闷闷地说道。
“小叔,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如果疼我,就不要去做多余的事,不要去破坏我的计划。”纪晓棠看着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点了头:“好!”
见纪三老爷点头,纪晓棠才松了一口气。
“小叔,别那么苦大仇深的,嫁给秦震,其实也还不错。”
“晓棠……”纪三老爷赶忙换了一张笑脸。他了解纪晓棠,不能再让纪晓棠为了安慰自己,而额外的费心了。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小叔回来,不是特意为我送嫁的?”纪晓棠笑着问纪三老爷。
“本来是为你过生日,现在生日也要过,送嫁也要送。二哥,我要给晓棠送嫁,谁都不能跟我抢。”纪三老爷又转过头去,故意虎着脸对纪二老爷说道。
“好,没人跟你抢。”纪二老爷笑。
“我给大家带回来不少好东西!”说笑了一会,纪三老爷的心情也重新开朗了起来。
纪三老爷带回来大队人马,也带回来很多东西,其中一部分,已经由秦震的手下带着往馆驿安置了,另外一些,则被纪三老爷带回了馨华堂。
萱华堂上房,几乎被纪三老爷带回来的箱笼给塞满了,就是纪老太太坐着的炕上,也堆叠了不少的锦盒和精致的红木箱子。
东西太多,就是纪三老爷自己,单凭记忆也不能够了,他笑着从袖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礼单来,开始分派礼物。
高丽的人参,南海的珍珠、珊瑚、以及各类宝石,天竺、暹罗等地的棉布、织锦,还有更遥远的西洋舶来的各类机巧玩意儿,宝石、宝珠等,箱笼打开的时候,几乎闪花了人的眼睛。
别说其余人,小长生几乎被礼物盒子给淹没了。
而得到最丰厚礼物的,还是纪晓棠,因为在一般的礼物之外,她还多了一份生日礼。
就算是这样,纪三老爷还不满意。
“……事先并不知道晓棠要成亲,所以没有帮晓棠置办嫁妆。除了这些礼物,我那里还带回来许多东西,我去挑好的给晓棠,晓棠你跟我自己去挑……”
这么说着话,纪三老爷还问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给纪晓棠准备了多少嫁妆。
“若是少了,我是不依的。另外,我还要给晓棠一份添妆……”
“我据说,三弟回来肯定要跟我说这个。……三弟你放心,不敢亏待了晓棠,等你歇一歇,晓棠的嫁妆就等着你过目,等你点头了。”纪二老爷笑道。
纪三老爷也笑了。
随后,纪三老爷又将随他从来馨华堂的几个人带过来与大家见面,其中纪晓棠最为熟悉的,就是万嘉树了。
虽然纪老太太要留纪三老爷在萱华堂住,纪二太太还是另外为纪三老爷安排了院子,如今那个院子了,就安置了万嘉树等人。
之后,就是跟随纪三老爷出海的小厮随从们上来见礼。
这些人,在纪家人看来,都是保护和服侍纪三老爷的功臣了,待他们自然与待普通的下人不同。
这一番热闹,直到了掌灯时分,萱华堂大摆筵席,吃到了二更天才散了。
转天,纪三老爷早早起身,换上了四品的朝服,就来萱华堂给纪老太太行礼,要进宫去见韩太后和隆庆帝。
纪三老爷一进萱华堂的正房,就看见了纪晓棠。
纪晓棠也是一身朝服,打扮的光彩照人,正看着他笑。
“晓棠,你这是……”
“我随同小叔一起进宫。”纪晓棠笑着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