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各自肚肠
“你又去赌了,是不是?”纪老太太立刻就指着顾老舅质问,“是江庆善又勾引了你去赌,是不是?”
顾老舅张了张嘴,立刻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他们已经做的很机密,且这些日子,纪家的人的心都系在远在任安城的纪晓棠和纪三老爷身上,谁承想,还是被知道了。且就在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刚刚回来的时候!
顾老舅立刻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顾老舅却最清楚,纪老太太对于他去赌,是多么的深恶痛绝。
“大姐,不可信外面的传言啊。”顾老舅跪在地上,满面的诚恳。“是去亲家家里吃酒,正好他有朋友来,大家不过是凑趣儿,总共还不到一两银子的输赢。”
“就像大姐平时还斗个叶子牌,一贯钱到头了,就是大家热闹高兴。大姐知道我,我是改了的,也在大姐和姐夫跟前发过毒誓,再不敢赌的。”
“我若真的去赌了,大姐尽管砍了我的手!”顾老舅说着,还伸出双手来,任凭纪老太太处置的样子。
纪老太太方才痛骂了江氏一顿,已经不像刚开始听到消息那样恼怒。如今又听顾老舅这样说,且顾老舅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说谎的。
纪老太太的气,就又平了许多。
“真是小玩意儿,怎么外面人都在传说。人家怎么不说我赌了,怎么不说二老爷和三老爷赌了!”
“大姐!”顾老舅微微一垂头。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就想着究竟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谁敢说大姐。就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也是没人敢说。可我是谁!这世人,都有个捧高踩低。柿子拣软的捏。”
“也是我这些日子跟着亲家做生意,赚了些钱,只怕就招了人的眼,这帮毁谤我!”
顾老舅十分狡猾,并不完全否认赌的事,却只认是小赌玩闹的,然后又装出可怜相来。想让纪老太太心软。
纪老太太却正好吃这一套。
“你不认也罢了。我跟你也操够了心,只随你去。从今往后,你只当没有我这个姐姐。你爱怎样就怎样。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自去跟爹娘认罪去,再不管你了!”纪老太太就道,一面就真的伤心起来。
顾老舅忙给纪老太太磕头。脸上紧张。心里却是一松。
“大姐,如何说出这样的话。大姐于我,如同再生父母一般。没有大姐,我早不知道埋在什么沟里头了。别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就是为了大姐,也再不肯赌的。”
“大姐不要不管我,那样兄弟就是一个死。以后大姐但凡知道我一个赌字,任凭大姐打死了我。也是无怨的。真的是不敢了!”
顾老舅又给纪老太太磕头,一面还落了泪。
“你呀。都是我的冤孽!”纪老太太也被触动了,就也跟着落了泪。
顾老舅膝行到了纪老太太跟前,就抱住了纪老太太的膝盖。
姐弟两个相顾落泪,顾老舅赌咒发誓不会再赌,纪老太太就也点头信了。
这场风波,竟就这样过去了。顾老舅其实毫发无伤,只有江氏倒霉。这边纪老太太让顾老舅起来说话,却故意不去理会江氏。
顾老舅这个时候也不敢给江氏说情,江氏就只好依旧跪着。
“我再问你一件事。”纪老太太就说了顾雷儿包占王杏儿的事。“你这爹是怎么做的,咱们家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好好的爷儿们,这样还得了,被淘坏了身子,勾引坏了性子!”
顾老舅立刻就做出吃惊的表情来,说他并不知道。
“都是我的错。”但是顾老舅接着却又认了错,说是他没有管好顾雷儿的缘故。“孩子大了,一时没看住。这事若没有就罢了,若是有,我就打断了他的腿,看他还敢往那糟烂地方去。”
顾老舅说的气势汹汹的。
“赶紧让他收了心,也该好好说门亲事了。”纪老太太就道。
顾老舅连连点头都应了。
纪老太太这一天几乎没怎么歇着,方才又耗了很多心力,面上就露出倦色来。
顾老舅忙趁机告辞,他走,自然是要带走江氏的。
纪老太太倒是没有拦着,只是冷冷地看了江氏一眼。
“暂且先放着你,你不好好规劝着他们爷俩,再有什么事,可不会放过你!”纪老太太就又训诫了江氏一句。
江氏不敢还嘴,闷闷地跟着顾老舅走了。
纪老太太要安置,几个丫头就都进来服侍。等纪老太太躺下了,别的丫头都出去,只有牡丹一个故意留了下来。
牡丹只在旁边留了一盏灯,一面就拿了美人拳过来,在纪老太太身边跪了。
“老太太累了,尽管睡着。我给老太太敲敲腿,解解乏,明儿个醒来也免得腰酸腿疼的。”牡丹轻言细语地道。
纪老太太就在枕上微微点了点头。
“我这些个丫头,就你是最贴心的。”
牡丹就给纪老太太捶腿,她捶的十分用心,纪老太太显然也很受用。牡丹就一面偷偷觑着纪老太太的脸色。
纪老太太是有些困倦,但是心里毕竟有事,一时就没睡着。
“……都说老太太是享清福的人,只有婢子们贴身服侍的,知道老太太为了这个家,为了晚生后辈们操碎了心。老太太,婢子劝您一句,且保重身子。婢子看着都心疼。”牡丹就试着轻声地道。
纪老太太显然听见了,而且也有兴趣回应,她就轻轻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了牡丹一眼。
“你这丫头是知疼知热的。”
牡丹就渐渐地将话题引到顾老舅身上。
“舅老太爷又让老太太操心了……”
“有什么法子,别看他一把年纪。也儿女成行,还是小孩子的性子,轻易就让人糊弄了。……自从甄氏没了。这江庆善是身边没了人约束,怎地办事越发的没头脑起来。明天要叫了他来,我要好好说说他。”纪老太太这样,几乎就是自言自语了。
牡丹就觉得眼皮子一跳。
“老太太,是江家大爷做了什么事,惹老太太生气了?”牡丹试探着问。
“可不就是他。本来好好个人,如今又是带着舅老太爷去赌。又牵头让雷儿认识了什么粉头!”
“老太太也说江家大老爷本来是好好个人,如何就能这般坏了?舅老太爷跟他又是儿女亲家,就更加没道理了。”牡丹忙就陪笑说道。
纪老太太本来合上了眼睛。此刻就又睁开看着牡丹。
“婢子没什么见识,只是按着常理来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江家大爷走了背字儿,世人趁机踩他。也是常有的事。他们自己奈何不了江家大爷。就想出法子来,先让老爷们误会江家大爷。老爷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小事上反而容易被这起子小人给瞒哄了。”
“老太太若是一时气头上,错怪了江家大爷,江家大爷自然不会怪老太太,可老太太自己又怎么能忍心!”
“婢子冷眼瞧着,江家大爷对老太太是真心孝顺的。老太太心慈,待江家大爷也跟自己的至亲晚辈一般。”
“你说的也有道理。”纪老太太就渐渐地将牡丹的话听了进去。“等庆善来了。我会好好问问他。”
牡丹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心中欢喜。就又奉承了纪老太太几句,将纪老太太哄的十分高兴。
“牡丹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总不能耽误了你。你心里头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纪老太太就对牡丹道。
牡丹顿时心头乱跳。
她心里面当然有想法,但是却实在不方便跟纪老太太说。服侍了纪老太太这么多年,牡丹对纪老太太的脾气秉性还是非常了解的。
别看纪老太太说的慈祥,若知道她心里真的惦记着什么人,立时就会膈应了她。到时候别说心想事成,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田地。
可正如纪老太太所言,她的年纪不小了,再不能继续耽搁下去。而且,那边已经出了孝期,据说已经有媒人上门了。若是被别人抢了先,可就枉费了她这些年来的一片心。
这段心事,她不好对纪老太太说出来。如果……如果他肯向纪老太太要她,那就不一样了!
他也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一片心,自己为他可是没少费神出力,可他为什么迟迟不肯来提亲呢?
这件事不能再等,得尽快想个法子。
转天,一大早天就阴了下来,空气中闷闷的,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纪晓棠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纪二太太正和程嬷嬷带着丫头们在挑尺头,打算要做些衣裳。纪晓棠在旁边就抱了长生,慢慢地念声律启蒙给他听。
长生的小嘴巴就开开合合,哦哦哦地,似乎跟着诵念一般。
现在当然不能指望长生就会念诵,或者会听懂了什么,但是长此以往,对长生却会大有好处。纪晓棠就这么大的时候,纪二老爷那个时候差事还很清闲,就常这样对她的。
“她这才回来了几天,现在只要她在,长生就不粘别人,只粘着她晓棠姐姐。”纪二太太抬起头来往这边瞧了瞧,就笑着道。
纪二太太如今身材比过去丰腻了,却丝毫不显臃肿,只让人觉得更加圆润且风韵十足。
“这也是天生带来的缘分吧。”程嬷嬷就也笑着道,“三姑娘的个性,也可人亲近。”
“我能得了长生,也多亏了晓棠……”
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江庆善一家子来了,都去了纪老太太的院子。
纪二太太就说知道了,又问可否禀报了纪二老爷。
小丫头就说,纪二老爷已经知道,往纪老太太那边去了。
“晓棠他们叔侄回来,我估量着江家也该上门了。”打发了小丫头出去,纪二太太就说道。
江庆善在纪家这边,历来殷勤,这还是晚了一天才来,若是放在以前,只怕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刚到清远,他就带着人先去迎了。
“娘要过去吗?”纪晓棠就问。
“咱们都先不用过去。老太太肯定要问他舅老太爷的事。”纪二太太就道。
纪晓棠就点头。
一会的工夫,外面就听见说话声,随后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江家的大姑奶奶和江家的少奶奶来给纪二太太请安,也给纪晓棠请安问好。
这是江巧儿和顾霞儿来了。
纪二太太就让程嬷嬷将尺头都收拾了往旁边的屋子里去,这才吩咐让人进来。
江巧儿和顾霞儿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小丫头掀起帘子,这姑嫂二人就都迈步进门,却撞在了一起。
两人视线相交,空气立刻就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拐弯抹角
不过,两个人很快就各自移开了视线。
顾霞儿姿态略显矜持,收回腿后退了一步。江巧儿也做出谦让的姿态来,却最终还是先进了门。
江巧儿的手里还牵着她儿子马玉才。
进了屋来,江巧儿和顾霞儿之间又都和和气气的,仿佛刚才的僵持不过是别人的错觉。江巧儿带着马玉才,就和顾霞儿一起上前来给纪二太太行礼,然后又亲亲热热地问候纪晓棠,江巧儿还让马玉才给纪二太太和纪晓棠磕了头。
等两人落了坐,纪二太太让人端上茶点来,江巧儿就忙着跟纪晓棠说话。
“……去了这几个月,三姑姑越发出落的好了,说话行事,都让人又爱又敬的。”江巧儿笑呵呵地道。
顾霞儿也是个聪明的,但是比起江巧儿的能言善道,她就显得嘴拙了。但是顾霞儿却很沉得住气,也并没有跟江巧儿争抢着说话,只是陪笑在一边坐着。
说了一会话,江巧儿就说长生可爱,要抱长生,又让马玉才上前跟长生亲近。
“别看还是在怀抱里,这可是你舅爷爷,快去叫舅爷爷,给你舅爷爷好好磕了头。”
纪晓棠自然不肯让江巧儿抱长生,只推说长生认生。
至于马玉才,却是纪二太太出口给拦了下来。
“又不是在年节间,长生年纪还小,磕什么头呢,快别这样。”纪二太太这么说着,就让人另外拿点心来给马玉才吃。
马玉才接了点心。拿起来就吃,然后才想起去看他母亲。江巧儿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是满脸的笑容。就对着马玉才点了点头。
马玉才就闷头吃起了点心,偶尔抬头,却是对长生手边的精致玩具露出艳羡表情来。
江家如今是让顾霞儿掌了家务,但是江巧儿和马文红一家三口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住了下来。纪晓棠打听得知,虽然顾霞儿当家,但是江巧儿在江家也管着事。
这姑嫂两个面上和气。私底下却是磕绊不断。顾霞儿常在嘴上吃亏,但却将掌家的权力牢牢地抓在手里不放。
纪晓棠暗暗打量江巧儿和顾霞儿,一面纪见长生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也有些要睁不开的样子。纪晓棠忙就叫了奶娘来,将长生抱了下去。
江巧儿和顾霞儿就都跟纪晓棠打听府城的事。
“我还是在出门子前,才往府城去了一回,真是繁华热闹的好地方。……听说府城开了什么洋货铺子了。三姑姑可去逛过。那天我瞧见人带了件西洋的玩意儿,倒是好精巧。”
洋货铺子就是纪晓棠的主意,而且她还在铺子里面有股份。这件事,江巧儿当然是不知道的。
“也不用羡慕府城,等过一阵子,咱们县里也有了洋货铺子,你们去逛一逛就知道了。”纪晓棠就道。
“咱们这也要开洋货铺子?三姑姑怎么知道?”江巧儿立刻就问。
纪家入股船队的事,在清远县并不是秘密。
“我当然知道。因为正是我要开这洋货铺子。”纪晓棠就笑道。
江巧儿的脸上就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只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顾霞儿也关注地看了过来。
“你们也知道。我爹爹和小叔入股了出海的船队。这船队带回来的货物总要发卖,与其送去别人的铺子,不如就在自己的铺子里头卖。”纪晓棠就道,“我娘和我爹爹说了,到时候这铺子,就给我做消遣。”
纪晓棠说的也半真半假。
江巧儿和顾霞儿就都点头,两个人就都有些羡慕。在她们看来,纪晓棠自然不会去经营店铺,这所谓的开洋货铺子,那就是纪家的打算。
至于说给纪晓棠消遣,那就是纪二老爷打算将铺子的收益给纪晓棠。
纪晓棠是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的心肝宝贝,即便是两人有了儿子,对这女儿的疼爱也丝毫不减。纪晓棠才几岁,那洋货铺子大概就是留着给她以后做陪嫁的了。
“只盼着这铺子早点儿开起来,我们也能去见见世面才好。”江巧儿就道。
这个时候,就有丫头过来,说是纪老太太的话,让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过去。
纪二太太就起身带了纪晓棠,往纪老太太院子里来。江巧儿带了马玉才、顾霞儿都跟在后头,一路上奉承的话就不断。
众人进了纪老太太的上房,江庆善忙就起身,江兴龙坐在轮椅上不能起身,也跟着给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行礼问安。
纪晓棠的眼睛四下一扫,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错,纪老太太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纪晓棠的目光就转向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
纪二老爷向纪晓棠微微点头,纪三老爷却摇了摇头。
纪晓棠立刻就知道,纪老太太还是问了江庆善,但是却没能奈何江庆善,这是被江庆善给糊弄过去了。
相互见礼寒暄过后,大家重新落座。
“……我虽然并不算是十分富裕,也能张罗出些银钱来。这入股的事,告诉了我,我也能跟着凑个热闹。小叔不像以前疼侄子了,这样发财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江庆善在跟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谈船队入股的事情。
“什么发财的事!”纪三老爷就笑,“我也是却不过情面,随便掏几两银子玩玩罢了。这出海不似别的,风险太大,就没想着要带上你。”
纪三老爷轻描淡写,就将这个话题岔了开去。
江庆善察言观色,也不再提,转而又说纪三老爷考中了秀才的事。
“小叔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街上那起子小人素来都说小叔不好,再想不到小叔是会读书的,且这一出手,就是稳稳当当的一个秀才相公到了手里……”
纪三老爷脸上带着笑,却站起身来,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就走了出去。
江庆善微微一怔,却又立刻转向了纪老太太。
纪三老爷考中秀才这件事,再说多少次,纪老太太都是听不腻的。
纪晓棠见纪三老爷出去了,就也借故出来。
纪三老爷正站在一株石榴树下,逗着鸟笼子里的八哥。
“我听他说的絮烦,虚情假意的,我就出来散散。”见纪晓棠来了,纪三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心腹的小厮就在不远处,并没人接近,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可以放心说话。
“方才老太太问了他吧,他是怎么说的?”纪晓棠就问纪三老爷。
“他是推脱的干干净净。”纪三老爷说到这,就有些不忿。“他做事历来狡诈,存了害人的心思,知道这些事不妥当,早就找好了退路了。”
纪三老爷就告诉纪晓棠,江庆善在纪老太太跟前直喊冤枉。
“他还说他这两天听到了些风声,正想着要规劝舅老太爷,还想着要不要来告诉给咱们知道,也好一起规劝舅老太爷父子走正路。”
“小叔打听来的,绝不可能是人胡说,他这个怎么解释?”纪晓棠就问。
“顾老舅在他那只是小赌,他这个没什么好不敢承认的,也跟老太太说了,以后再不敢了。至于顾雷儿的事,他也说不是他,只是有一次他和许多人在一起喝酒,当时顾雷儿也在,就有人请了唱的,里面就有王杏儿。后来的事情,他就都不知道,也是近两天听到了些风声,还不敢相信。”
江庆善将事情推脱的干干净净,而恰巧就合了顾老舅的说辞。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纪三老爷就道。
江庆善这种伎俩,也不算稀奇。什么坏事都是他暗中安排,但是细查起来,却又都不是他直接经手。
“罢了,也没想着因为这个就将他怎么样。”纪晓棠就道,“咱们为的,还不就是敲打舅老太爷他们,不让他们就走了邪路。再有,老太太虽然被糊弄了过去,心里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待见江庆善。”
“小叔,你总还记得那句话,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丧身。”
有些恶人,做了许多恶事,在人前却还风风光光,似乎是苍天无眼,然而这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恶贯满盈吗,我看他如今已经算是恶贯满盈了。”纪三老爷就道。
如今纪三老爷说话,也能偶尔掉一掉书袋。虽然纪晓棠押题,纪三老爷只需要背诵了答案就好,但是他这些日子的努力还是显出了功效。
“那就是时机还未到。”纪晓棠就道,“小叔,有时候,我们需要耐心等待。”
纪三老爷就点头。
叔侄俩说了一会话,心情都很好,就说说笑笑地走了回来。
江庆善看见两人回来了,且脸上都带着笑,刚才的一点儿疑心也就散了。
“三妹妹越发像个大姑娘。过些天该就是三妹妹的生日,家里喜事连连,正该给三妹妹好好大办一办。”江庆善突然提到纪晓棠生日的事。
纪老太太没有说话。
“她年纪还小,又不是整生日,只按往年旧例罢了。”纪二老爷就道。
“二叔这样说,三妹妹孝顺自是无话,可我却为三妹妹委屈哩。……二叔信得过侄儿,就交给侄儿,管保办的体面隆重,不辱没了三妹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虚实
江庆善突然如此热心地要为纪晓棠办生日,纪晓棠就觉得有些奇怪。
说起来,纪家所有人的生日,江庆善都很殷勤。但是像现在这样热心,并表示一切他希望将一切都包下的待遇,却只有纪老太太能够享受到。
江庆善这是想做什么?
纪晓棠略一思忖,想起上次江庆善送过来的厚礼,心里就明白了。江庆善这是看她在家里更受宠爱和重视,想要通过讨好她,来达到某种目的。
江庆善有求于纪家,而且他这次所求的还不是小事。
江庆善说要给纪晓棠大办生日,纪二老爷一开始不肯应允,但是慢慢地却也有些心动。
纪晓棠为家里做了太多的事,而且,正如江庆善所说,纪家最近也算是喜事连连,纪三老爷考中秀才的事一家子还没怎么庆祝也不好大肆庆祝。
正好纪晓棠的生日临近,好好地热闹热闹,也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纪二老爷虽然心动,但是却不会松口答应让江庆善来操办。现在的情形和过去可不一样了,纪二老爷已经不再信任江庆善。
“她一个小孩子家,若要大办,怕折了她的福气。”纪二老爷就说道。
江庆善也没法子再说要大办的事,就转而又说给纪晓棠准备庆生的礼物。
“……早就在想着这件事,巧儿和兴龙媳妇都已经慢慢地置办了起来……,看的好样子。全套赤金镶宝的头面……”江庆善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纪晓棠的脸色,似乎是想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
纪晓棠一直笑眯眯的。脸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三妹妹可有喜欢的东西,只要是这天下有的,大哥哥都给你踅摸了来。”江庆善就又说道。
“庆善不可。不要宠坏了她小孩子。”纪二老爷就拦住了江庆善的话头,“什么都不要预备,她还小,且不是整生日,消消停停的。是对她好。”
“二叔的心思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拦着侄儿尽自己的一片心。”江庆善就笑道,显然并没有就此歇了心思。不过倒是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在纪老太太的屋子里又坐了一会,纪晓芸、纪晓棠,带同着顾霞儿和江巧儿就都往纪晓芸的屋子里来坐了。
“听说有媒人上门来给二姑姑说亲呢……”江巧儿就笑着问纪晓芸。
纪晓芸脸皮薄,立刻就红了脸。低了头不肯说话。
顾霞儿见状。立刻就岔开了话题,拉着纪晓芸说些针线之类,纪晓芸这才慢慢地好了。
纪晓芸又将八音盒拿出来给顾霞儿和江巧儿看。
顾霞儿和江巧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稀罕的东西,都爱得不得了,听说是纪晓棠从府城带回来的,只有两个,两个人就都啧啧称羡。
等纪晓芸收了八音盒,顾霞儿就说要匀脸。纪晓芸就带了顾霞儿往里间去了。
江巧儿并没跟了去,一面殷勤地给纪晓棠剥果子。一面跟纪晓棠说话。
话题从八音盒上,就转到了纪晓棠在府城过的这些日子。
“……才儿他爹前些日子也往府城去了,说是在街上恍惚看见了三姑姑。”江巧儿突然就道。
“哦?”纪晓棠不由得看了江巧儿一眼,“我并没见到县城的熟人。”
“他说当时三姑姑身边许多人,他怕认错了,到时候惹祸不小,就没敢上前。我说他只怕是认错了。什么当街打杀了人,三姑姑怎么会在场!”江巧儿立刻就笑着附和,然而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内容。
“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细说说,什么打杀了人?”纪晓棠就问。
“府城有名的估衣巷,他也并不怎么到府城去,就带了两个伙计想去瞧瞧,给我们买些新鲜玩意儿回来。结果……”
江巧儿就告诉纪晓棠,马文红往估衣巷里去,正好撞见了有人当街行凶。江巧儿说的日子,以及她的描述,却正是估衣巷里山匪追杀马五的那一幕。
纪晓棠并没纠结马文红看到了自己,她在想,马文红当时真的在场吗?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追杀马五的那两个人,真的是江庆善派去的。江庆善,真的跟穆家寨的山匪有勾结?
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江巧儿怎么会轻易说出马文红当时就在估衣巷?即便是想跟她打听马五的事情,也不应该透漏这件事。这岂不是亲自将把柄给了她,自投罗网吗?
江巧儿不会是为了自己来询问他,应该是出于江庆善的授意。
江庆善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整件事的疑团,似乎越来越难解了呢,纪晓棠心里想。
而如果杀马五的并不是江庆善派出的人,江巧儿这么做倒是可以解释。至于马文才那个时候出现在府城估衣巷,也在情理之中。
江庆善也在派人四处寻找马五,并指导马五很有可能在府城,因此打发了马文才带人过去。
马文才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觉察到了马五的行踪,可跟穆洪等人一样,都晚了一步?!
“这件事,我也知道。”纪晓棠略一思忖,就对江巧儿说道。
江巧儿的手就是一顿,看着纪晓棠的目光亮了一下。
“三姑姑怎么知道的?”江巧儿忙就问道。
“或许他们看到的人,真的是我。”纪晓棠就告诉江巧儿,“我那天带着人去估衣巷,正在桂花楼上吃点心,下面突然就乱了起来。”
“原来有人斗殴,正好我外祖父带着兵丁去接我,就去抓人。我当时看见我外祖父,忙就下去找他,倒是没注意周围的人。”
“这么说,他看见的真是三姑姑了。该死,他竟然没去给三姑姑请安。三姑姑,是曾外祖抓的人,可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江巧儿就问。
纪晓棠暗暗打量了江巧儿一眼,就看出来,这才是江巧儿要问的关键所在。
马五那件事的后续,被卫所衙门严密地封锁了,外面根本就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既然江家想知道,纪晓棠倒是不介意透露一些。
“我也问过外祖父,外祖父说不是我一个女孩子家该问的。”纪晓棠欲擒故纵道。
“哎呦,”江巧儿显然大失所望,却又不甘心,继续追问纪晓棠,“就真的什么都没说,三姑姑也没听见什么?”
“……后来外祖父喝了些酒,无意中倒是说了几句。”
“说的什么?”江巧儿几乎已经遮掩不住她的急切了。
“巧姐儿,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纪晓棠就看住了江巧儿问道。
江巧儿面色一变,随即立刻又堆出满脸的笑容来。
“……咱们整天待在家里,哪里见过这些个,既然听说了,就想知道个究竟。三姑姑知道,我历来就是个好信儿的人,这个脾性啊,只怕也改不了了,三姑姑别烦我。”
江巧儿确实机灵,这样解释,竟也说得过去。
纪晓棠似乎就被江巧儿说服了。
“外祖父说,人是他抓的,可把人送到了卫所衙门里,接下来的事却不要他管了。外祖父想要提审犯人自然是不行,就打听了两句,还被当时的千户数落了。”
“我外祖父的资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就很不开心。我问他,他不肯说,一来是不知道,二来,也是因为心里不痛快。”
纪晓棠说的活灵活现的,就将江巧儿给说愣住了。
“那马……哦,”江巧儿轻轻掩了掩嘴,随即忙又问道,“那抓到的人,竟还活着。才儿他爹在人群里瞧着,说人是抬出去的,看着可是很不好呢。”
当时纪晓棠包下了一个铺子,将马五和两个山匪带进去。之后马五死,山匪自尽,这个消息只有铺子里的几个人知道。
虽然三个人是被抬出去的,但是他们都死了的事,却是不曾往外泄露过。
就算是当时围观的人怀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何况还是心中有鬼的人。
越是怕马五活着的人,就会越担心他没有死。
纪晓棠就是要在江庆善心里扎这一根刺,让他怀疑马五还没死,落到了卫所衙门手里,从而得不到片刻安宁。
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的刀,江庆善每天都会品尝这种滋味。
江巧儿似乎就有些慌,过了一会,她才又问纪晓棠。
“三姑姑,如今咱们曾外祖做了任安卫所的千户了,这几个……恶徒,是不是就该落在咱们曾外祖手里处置?”江巧儿问的很小心。
纪晓棠就摇了摇头。
“我外祖父做了千户,那是隔了一阵子的事。那几个人,听说是早就被送走了。上一任的千户,最是贪功,也不知道人被送去了哪里了。……虽是凶恶,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纪晓棠就道,言下之意,穆洪根本没把这件事情往心里去。
“还没恭喜曾外祖做了千户。……总想着要上门拜见,只是……”江巧儿说到这,眼神就往纪老太太屋子的方向飘了飘,“这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曾外祖上门请安?”
看江巧儿的神色,是知道纪老太太跟穆家的恩怨的。
这是试探?
“你们若是有心,怎么会没机会!”纪晓棠就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礼单
加更,求粉红。
……
江巧儿这边和纪晓棠说完了府城的事,顾霞儿才和纪晓芸慢慢地从里屋出来。顾霞儿和江巧儿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各自挪开了视线。
这个时候,纪二太太就打发了人过来,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妥当,让她们几个赶快入席。
女眷们的宴席就摆在纪老太太的屋子里,男人们则在如意园中另外开席,这会工夫,纪老太太还让人请了顾老舅来陪客。
席间无话,宴席散后,江家人却并没有就此离开。
纪晓棠往凉亭里来乘凉,就发现其余人都走了,她的身边就只有江庆善和江巧儿陪着。这种情形,是江庆善和江巧儿刻意造成的,纪晓棠早已经察觉,却并没说什么,只是顺水推舟。她想知道,除了要在她这里打探消息,江庆善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江庆善似乎是喝了些酒,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他一边对纪晓棠说着奉承的话,一面观察四周,见并没闲杂人等在跟前,这才从袖子中取了一份礼单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纪晓棠。
“二叔怕折了三妹妹的福气,不肯让我给三妹妹大办生日,我也不敢跟二叔争竞,只是为三妹妹抱屈。不管怎样,大哥哥我这份礼却是早就预备下了。”江庆善这么说着,就看纪晓棠的脸色,一面又笑着道,“三妹妹若是不肯收,大哥哥我的面子可下不来。”
纪晓棠并没有去接礼单。
江巧儿在旁边忙就从江庆善手里拿了礼单。递到纪晓棠的手中。
纪晓棠微微低头,在礼单上扫了一眼。这一眼,即便是纪晓棠心中也不能不吃惊。
便是往年江庆善给纪老太太的寿礼。又或是节间送来的年礼,也远远不能与这份礼相比。不仅江庆善方才说的什么赤金镶宝头面、珊瑚珠子、珍珠冠、各色上等的尺头等都在礼单上,另外还多出许多东西来。
纪晓棠心中稍一核算,就知道要置办下这份礼来,起码要五六千两银子的数。
比起这份礼,上一次江庆善暗中孝敬她的那一份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江庆善送这么厚的礼物,岂能没有所图?江庆善所图的必然不小。
而她现在又能为江庆善做什么事呢?
纪晓棠心中微动。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她怎么会忘记那件事呢,只是这一次似乎来的早了一些。但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江庆善此举。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前世江兴龙丧命,江庆善并未对纪家和纪三老爷表现出丝毫的怨恨来,纪二老爷对江庆善心存愧疚,总想着要怎样补偿江庆善。
纪二老爷提出过两回在银钱和田宅上补偿。都被江庆善回绝了。
然而到了今年。应该是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江庆善却突然向纪二老爷求一件事。
江庆善请纪二老爷帮忙,帮他寻一个闲官做。而那个时候,正好县里就有这样的缺,纪二老爷与谢知县说了,还动用了其他的一些人脉,帮江庆善谋到了那个所谓的闲官。
而此举,对江庆善可谓如虎添翼。却加速了纪家的败亡。
江庆善现在送上这么厚重的礼物,求的只可能是这件事!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都还不知道县里会有闲职空缺出来,江庆善怎么会知道,并这么早早地就在她这里做起了工夫?
纪晓棠略一思忖,就暂时将疑虑放下。不管怎样,这件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这么想着,纪晓棠就将礼单拍回到了江巧儿的手上。
江庆善和江巧儿都没有想到纪晓棠会这么做,而且还做的这样干脆。江庆善在纪晓棠这边送过礼,知道纪晓棠是肯收礼,也肯帮着办事的。
这份礼,纪晓棠怎么会舍得不收?
“三妹妹,可是嫌这些东西微薄,不入眼?”江庆善立刻就笑着问,“忘记告诉三妹妹,这只是大哥哥私底下与三妹妹的,等三妹妹生日正日子,还有另外一份大礼送上。……三妹妹喜欢什么,现在就告诉给大哥哥,大哥哥管保为你寻来。”
“三妹妹也不用担心二叔二婶会责怪,大哥哥肯定不会说出去。这是……三妹妹与大哥哥之间的小秘密。”江庆善笑着,还对纪晓棠眨了眨眼睛。
“若是这份礼都要称微薄,更不知道什么样的礼能送的出手了。”纪晓棠就笑了笑,“是大哥哥这份礼太重了,晓棠不能受。”
“三妹妹这是不敢收这份礼?怕大哥哥有什么事相求?”江庆善不愧诡计多端,竟然一下子说中了纪晓棠的心事。“这可不像是三妹妹平常的行事了。”
“三妹妹的胆量和智略,并不疏于外面那些个冠带的男子。这个礼别人不敢收,三妹妹却不该这样。就是我真有事要求三妹妹,别人做不来,放在上三妹妹的身上,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难倒我竟是看错了三妹妹,三妹妹是没这个胆,没这个本事的?”
江庆善竟然对纪晓棠用上了激将之法。
自从纪二太太怀了身孕,纪晓棠就开始料理纪家的家务,后来纪三老爷往府城去考试,也是纪晓棠跟随照料。不仅是纪家内部,就是外面的人,提到了纪晓棠,都说这个女孩子虽然年幼,却是个有见识、有本事的。
而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难免同时也多一样病症,就是自傲。
纪晓棠年纪还小,就更加难以免俗。
激将法对于纪晓棠来说,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
然而,江庆善还是小看了纪晓棠。
纪晓棠挥了挥手中的宫扇,狡黠一笑。
“大哥哥说的什么,我竟听不懂。什么胆量、本事,我还小呢。我可不信大哥哥会有什么事求我的。况且,也没这个理是不是。”
纪晓棠这样说着,就让江庆善和江巧儿随意,她就叫了丫头们,一路先走了。
江庆善和江巧儿站在凉亭中,直看着纪晓棠的背影消失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爹,这可怎么好,她竟然不收。还是这礼太重,吓到她了,要不要再减去两成……”
“我看走眼了。”江庆善阴沉着脸,他显然比江巧儿老道了许多,不会天真地认为在礼单上加减会改变什么。
“这条路走不通,小丫头着实滑头!”江庆善就慢慢地道。
“我看她也不过……,比她姐姐是聪明了些,也不过一般罢了。”江巧儿就不大认同江庆善的话。
“你懂什么!她或许还不大熟悉你们那些个小伎俩,可这件事上头不一样。”江庆善冷哼了一声,“这小丫头自幼跟着她爹在任上,这样的事只怕见得多了,什么礼能收,什么不能收,她比谁都明白。”
“爹,那现在该怎么办?”江巧儿就问。
“只能走另外一条路。”江庆善想了想,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面低低的声音对江巧儿吩咐了什么。
江巧儿眼神中略有些犹豫,但嘴上却立刻答应,转身就匆匆地走了。
此刻,纪晓棠已经将江庆善想送厚礼给她的事情告诉了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
“想来是看着爹爹和小叔都宠我,有什么大事,想让我帮他在爹爹和小叔面前说项。”纪晓棠就道,“爹爹、小叔,你们想想,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纪三老爷就一摊手。
纪二老爷也想不出最近江庆善会有什么大事求他。
“且留心看着吧。”纪二老爷就道。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就都点头。
“晓棠这边没有应他,他只怕会将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纪二老爷就道。
纪晓棠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先去跟老太太说说?”纪三老爷就道。
“不急。”纪二老爷想了想,就拦住了纪三老爷,“咱们先等等看。”
既然纪二老爷已经有了防备,纪晓棠就将心思放宽了。
……
纪晓棠从府城回来数天,谢知县一家子却是最后来访的。
谢夫人满面春风,坐在榻上拉着纪晓棠的手,榻下的椅子上坐着谢怀瑾。
“早就该来了,几个月不见晓棠,我心里想念的紧。只是还要打发人去接怀瑾,连带着许多的事。怀瑾昨天到了家里,我们今天就来了。”谢夫人笑着对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说道。
说到谢怀瑾昨天才回来,谢夫人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谢怀瑾的脸上就有些发红。
“怀瑾远道回来,正该好好歇歇,过两天再来也无妨的。”纪二太太慈爱地看着谢怀瑾。
“我若说再等等,他却是一天也等不得的……”谢夫人又看了一眼谢怀瑾,似乎是故意逗谢怀瑾发窘似的。
谢怀瑾果然脸更红的厉害了。
“一定就要立刻来给他纪家叔叔、婶子请安。”谢夫人噗嗤一笑,却接着说道。
谢怀瑾似乎就松了一口气,忙就起身附和,又给纪二太太行了一个礼。
纪二太太忙让谢怀瑾坐,一面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
就有小丫头捧了个锦匣上来,纪晓棠起身,打开锦匣。
“恭喜怀瑾哥哥高中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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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儿女
第一章,月底求粉红。
……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给谢怀瑾准备的贺礼是一卷前朝名人的字画,这还是纪晓棠帮着在纪二老爷的收藏中挑出来的。
谢怀瑾的喜好,纪晓棠最清楚。
谢怀瑾接过锦匣来,一面道谢,脸色还是有些发红。以前谢怀瑾虽然偶尔也脸红,但是却不像现在这样。纪晓棠心里暗想,或许是今天谢夫人总是调侃他的缘故。
谢夫人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
谢怀瑾顺顺当当地考中了秀才,最高兴的,莫过于谢知县和谢夫人了。
纪二太太坐在榻上,就看见谢怀瑾面色发红,神态拘谨,但是眼神却总在纪晓棠的身上。纪晓棠倒是落落大方的,脸上只见欢喜。
纪二太太心里就有了数,一面忙就招呼谢怀瑾重新坐下,然后又问起谢怀瑾回乡考试以及回来这一路上的事情。
谢怀瑾都一一答了,慢慢地脸色才恢复了正场,也不像方才那样窘迫了。
纪二太太是真心疼爱谢怀瑾的。
“你这回来了,大家见面虽然是好。只是过两天就还得回去,这路途可不短,来来回回,费许多周折和心神。我这有你晓棠妹子从府城带了些清补的东西回来,一会我让晓棠包些给你。就算是路上,也不要嫌麻烦,每天吃一些,也省的亏了身子。”
谢怀瑾忙又道谢。
“你婶子竟比我还更疼你。”谢夫人就笑道。
本来谢家的打算,是让谢怀瑾一直考了乡试再回来的。是谢怀瑾自己坚持。必定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谢夫人知道儿子的心思,也真是想念儿子,因此上也就没有十分的驳回。
纪二太太拉着谢怀瑾说了许多话。谢夫人也问了纪晓棠许多府城的事。等丫头们又送了新鲜的点心上来,纪二太太就让纪晓棠带谢怀瑾去给纪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方才睡下了,这个时辰估计是起来了。晓棠带着去,若老太太还没起来,你们就回来。”纪二太太就道。
纪晓棠就答应着起身,谢怀瑾也跟着起身,两人一起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晓棠。我带了许多好玩的东西给你。”离了纪二太太的院子,谢怀瑾见左右并没外人,只有纪晓棠身边的心腹丫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对纪晓棠道。
纪晓棠就噗嗤一笑。
“你不好生读书、考试,还有空踅摸什么好玩的东西?”
“读书考试我也上心,给你踅摸好玩的东西我也上心,并不碍着的。”谢怀瑾就笑道。“一会你看看就知道了。你肯定喜欢。”
谢怀瑾就说了几样,满心期待地看着纪晓棠。
两个人虽然年纪渐长,但是谢怀瑾待纪晓棠却还是跟从前一样。有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纪晓棠。到了什么新地方,也会踅摸有趣的东西,并将新奇的见闻带回来说给纪晓棠听。
谢怀瑾说的东西,以前的纪晓棠必定会满心喜欢,但是如今的纪晓棠……
纪晓棠虽心里并不十分感兴趣。但面上却高高兴兴的,显然很是喜欢。珍贵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人心。
“我也从府城带了些东西给你。”纪晓棠就也笑着对谢怀瑾道。
“我娘说了。”谢怀瑾听说纪晓棠也另外有东西给他,就也十分高兴,但却并不意外。两个人自小都是这么相处下来的。“晓棠你还在府城开了洋货铺子,娘说很喜欢你带给她的新奇洋货。”
“伯娘喜欢就好。”纪晓棠就道。
“晓棠你还入股了出海的商船!”谢怀瑾又道。
谢怀瑾还没参加乡试,就执意要赶回来,其中还有一个缘故。谢夫人因为疼爱儿子,总是让人捎信去看望谢怀瑾。谢夫人在信中就说了许多纪晓棠的情况。
自己不在纪晓棠身边,纪晓棠就做了这许多事。
谢怀瑾一颗少年的心就有些乱。他一方面替纪晓棠高兴,一方面心里却放不下,一定要先回来见纪晓棠一面不可。
“是小叔入股,我娘跟着也投了些银钱进去。”纪晓棠就道。
纪二太太也入了股,这当然不是因为纪三老爷,肯定是纪晓棠的主意。不只是谢怀瑾,谢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啊,我娘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也跟着投了些银钱。”谢怀瑾就笑道,“可惜我娘告诉的我晚了,不然我还有些私房,可以一并拿出来投进去的。”
这个,自然也是为的纪晓棠。
“晓棠,”谢怀瑾突然就又有些拘谨起来,“娘说,那些银钱,若是打了水漂也就罢了。若是能有收益,以后都是给……给你……”
谢怀瑾这样说着,就直愣愣地看纪晓棠。
“为什么给……我……”纪晓棠这一句话刚问出口,心里就若有所悟,再看谢怀瑾的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哦……”
纪晓棠就住了嘴,不再问谢夫人为什么得了钱给她的话了。
谢怀瑾见纪晓棠不问,就知道纪晓棠是听明白了。
之后,两人之间再也无话,直到到了纪老太太的门口。
早有小丫头看见,传报进去,纪老太太果然已经醒了,就有小丫头打起帘子,请两个人进去。
纪老太太在炕上坐着,纪晓芸也在。
谢怀瑾给纪老太太请安,之后又跟纪晓芸相互见了礼。
纪老太太对谢怀瑾还是不错的,说他考中了秀才十分有出息,又说他肯长途跋涉回来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
“你好像瘦了些?”纪晓芸突然就道。
纪晓芸几乎从来不主动跟谢怀瑾说话,她这一开口。谢怀瑾就微微一愣。
纪晓芸说完了这一句,就低垂了头,竟似很不好意思似的。
谢怀瑾微微一愣之后。却也没有多想。在他眼里,纪晓芸虽然是纪晓棠嫡亲的姐姐,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纪晓芸总是这样腼腆,且略有些阴郁的。
“我瘦了吗?可能。”谢怀瑾就笑了笑,说道,“许是赶路的缘故,虽然有家人小厮照料着。毕竟不同于在家里。”
“是瘦了些。”纪老太太就瞧了纪晓芸一眼,随即仔细打量了打量谢怀瑾。“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个年纪,只怕是要抽条长个子了。”
纪老太太随后就又问谢怀瑾什么时候再去参加乡试。
纪三老爷和谢怀瑾都是接连参加县试、府试、院试。纪二老爷说起纪三老爷的时候,也常提起谢怀瑾,因此纪老太太知道。
“七月十五之前就要启程。”谢怀瑾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哎呦,你这才刚回来。小小的年纪。也是辛苦了。”纪老太太就感叹道。
“并不辛苦。”这么说着。谢怀瑾就又看了一眼纪晓棠。
他这次回来,将日子卡在这里,主要还是不想错过了纪晓棠的生日。
“来回都是官道,骑马坐车都好。我年纪轻,这些也都不算什么。”谢怀瑾又接着对纪老太太道。
“是个成事的好孩子。”纪老太太就点头。
……
前院书房
谢知县正和纪二老爷品茗闲谈。
“一个秀才,已经是万幸了。依我的意思,倒不必非要赶着这次乡试。再等两年就火候正好。只是这孩子自己心胜,文敏兄也说的有道理。且让他去试试。长些见识。就是受了些挫折,以后更加老成些。”
纪二老爷就点头。
“子谦兄所见甚是。”
说了谢怀瑾。自然就又提到了纪三老爷。
“三弟还在用功?”谢知县就问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点头。
纪三老爷刚才过来跟谢知县相互见礼,略做寒暄就回藏书阁去了。谢知县还说要跟纪三老爷谈一谈诗文,却被纪二老爷给岔了开去。
“怀瑾是扎实的工夫,只吃亏在年纪还小上头。老三这个秀才,得的着实侥幸了。”纪二老爷就道。
“文敏兄过谦了。”谢知县就摆手道,“咱们一路考过来,也见了那许多少年进士、白发童生,哪里有什么侥幸之说。”
谢知县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对于纪三老爷这次得中,却并不是不吃惊的。他也曾想过,是不是纪二老爷为纪三老爷想了法子作弊,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说县试这一关,那是他亲自出的题目,亲自主持的考试。他有认真看过纪三老爷在考场上的表现。
纪三老爷并不是才思敏捷的人,拿到了卷子做题目做的并不快,写出来的文章也不能算十分出彩。而且,他更看的清楚,纪三老爷并没有作弊。
至于后来的府试和院试,谢知县就更不会认为纪二老爷会帮着纪三老爷做什么手脚。纪二老爷不是会做这样事的人,纪家虽然盼着纪三老爷成才,却还不至于冒这样的风险。
而且,纪三老爷这种情况,纪二老爷要作弊也只有一个法子,就是买通考官,先拿到考题。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三弟是有天份的,只是平时不曾表露出来而已。”谢知县就道。
“天份只怕没有,几分运气却是有的。”纪二老爷只说道。
“接下来的乡试?”谢知县就问。
“还是打算让他去试一试,趁着今年他运道好,且肯在学问上用心。他那性子不定,谁知道明年是怎样?”纪二老爷就道,“若是今年能侥幸考过,是祖宗保佑。若是不过,以后也只凭他性子罢了。”
一个秀才,也算是对纪家这书香门第以及纪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交代。
很显然,纪二老爷对纪三老爷的要求并不高。
“晓棠这次回来,出落的越发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颇有章法,深得文敏兄真传。”谢知县又夸纪晓棠。
纪二老爷就笑了。
“亏得子谦兄这样夸他。只怕在一般世人的眼里,她被我们太过娇惯了。”
“那不过是愚人的见识罢了。”谢知县就道。
纪二老爷没有点头,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来,对谢知县这句话他是相当的赞同的。
两个人说了一番家事,就又转到了政事上头。
谢知县左右瞧瞧并没旁人,就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文书折子来递给纪二老爷。
“文敏兄你看一看,如今朝廷荒诞到了什么程度!”
纪二老爷见谢知县话说的严重,就并不肯怠慢,忙将文书打开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纪二老爷就皱眉道。
“买官卖官,历来是朝政第一弊端。但凡兴起这个的,就离着败亡不远了!”谢知县慷慨陈词。他身为朝廷命官,这样要命的话,也只能在至交好友面前才敢吐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顺水推舟
二更,求粉红。粉红给力会有三更。
……
“子谦兄,慎言慎言。”纪二老爷看了一眼谢知县,忙就说道。
“怎么,文敏兄认为我说的不对?”谢知县吃惊地看着纪二老爷,“我以为与文敏兄是个知己,文敏兄难道也成了……”
纪二老爷忙摆手,止住了谢知县的话。
“子谦兄,我对买官卖官跟子谦兄一样深恶痛绝。只是我们这般议论,却是于事无补。”
“哎。”谢知县就叹了一口气,“文敏兄见谅,我也是一时激愤,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文敏兄见教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问我何求!哎!”
谢知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素来自持,言谈举止颇有城府,然而跟纪二老爷相交多年,跟纪二老爷私下相处的时候,他偶尔就会露出这样的一面来。
两人谈论朝政、针砭时弊,在很多事上的看法都相同。
“看这文书上说的好听,什么皇恩浩荡、泽被苍生,实际上不过是朝廷缺钱,那些贪官们也想捞钱。不知道是哪一个撺掇了上头,竟然就真的行起来了。”也许是被纪二老爷平静的态度所影响,谢知县激动过后,也平静了下来,就跟纪二老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都劝我要复出,可我看现在朝廷的情形……,还不如闲散在家里。我有了长生,以后就一心教他读书。也是天伦之乐。”纪二老爷就道。
“文敏兄怎么说出这样丧期的话来!”谢知县忙就劝阻纪二老爷,“如今天下,正当我辈尽力匡扶。文敏兄万不可偷安。这也有悖于文敏兄的夙愿。”
两个人初相识时都是少年意气,共同的心愿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纪二老爷竟然露出要彻底淡出仕途的意思,谢知县当然吃惊,而且万万不肯赞同。被谢知县劝说了一阵,纪二老爷就没再说不愿意出仕的话来。
两人就又议论朝政,说到龙椅上的那一位。
“如今也说不得了,后宫当权。龙椅上那位只用心在吃喝玩乐上。后宫初时还罢了,如今渐渐地就……”
两个人说话声音渐低。
最后,话题就又回到了纪二老爷手中的那份文书上。
“依文敏兄看。我清远该当如何?”谢知县就问纪二老爷。
“时局如此,子谦兄便宜行事就是。”纪二老爷就道,并不想在这件政务上左右谢知县的做法。
“还能如何便宜行事,只怕只能遵照而行了。只是。我虽在清远几年。还是不如文敏兄世居此地。虽然是应付差事,但是这人选也不能不慎重。”
“还请文敏兄多留心,文敏兄推荐的人,我是一万个放心的。”谢知县见纪二老爷还要推脱,忙就又说道,“这也是文敏兄为我分忧了,万勿推辞。”
“也罢,我自会留心。只是这件事。还需子谦兄决策,且不可太过顾忌我。”纪二老爷就道。
谢家三口在纪家盘桓了半日。用过了宴席方才离去。离去之前,谢夫人就又问了纪晓棠生日的事,说是到时候一家都要来。
纪二太太当然答应。
纪晓棠的生日,就在七月初十。
谢怀瑾则再次给纪二老爷行礼,只说还要麻烦纪二老爷,关于学问和赴考的事,他要来请教。纪二老爷也点头应允了。
等送走了谢家的几口人,纪二老爷坐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就皱起了眉头。
纪晓棠正抱着长生玩耍,瞧见纪二老爷皱眉,就抱着长生走过来。长生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哦哦叫着。
长生的小胖手落在纪二老爷身上,纪二老爷竟毫无觉察。
长生感觉受了冷落,嘴里叫的更大声了。
“爹爹,长生在叫你。”纪晓棠只得出声提醒。
纪二老爷这才回过神来,他将长生的小手握住,轻轻捏了捏,就又放下了。
纪晓棠立刻觉察到不对。纪二老爷是有什么要紧的心事,竟然连长生都顾不上了。
“爹爹,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纪晓棠就问。
纪二老爷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先把你弟弟给你娘,你叫上你小叔,到藏书阁来。”纪二老爷说着,就先往藏书阁去了。
纪晓棠就将长生交给纪二太太,往纪三老爷院中来叫了纪三老爷,一同来到藏书阁。
藏书阁中,纪二老爷坐在书案后,紧皱双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十分烦难的事情。
“二哥,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纪三老爷就问。
纪二老爷让纪三老爷和纪晓棠都坐了,一面想着该怎么开口。有些事情,他虽然偶尔也会谈起,但是还从来没有正式跟着叔侄二人交代过。
现在,纪二老爷觉得,是时候让纪三老爷和纪晓棠知道更多的事了。
“以前觉得你们还小,而且也操心不到这个。如今你们都能当家立事,这些事情多知道一些,也有好处。”纪二老爷就将当今朝廷的局势大概说了一遍。
纪晓棠还好,纪三老爷从来没在这个上头留心,就听的又是新奇又是意外。
“二哥是打算让我做官?”纪三老爷就问。
“我并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如果你自己想,我自然会为你想法子。”纪二老爷就道。只要纪三老爷考过了乡试,不需要参加会试,就能花银子补官。
“二哥,我不打算做官。”纪三老爷很干脆地道。
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主意,只不过还不成熟,所以暂时不想说出来。
“不做官也无妨,知道这些,总归有好处。晓棠也是。”纪二老爷就道,“我今天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有一件事。”
纪二老爷就将谢知县拿来上面下发的文书。
简单地说,朝廷给各府县安排了一些闲缺,无需科举出身,只要捐出一定数额的金银,就可以补缺,从此从白身到官身。
清远县如今就有两个这样的缺。
“你谢伯伯告诉我,说是这件事并不打算张榜公布,让我替他留心人选。”纪二老爷就说道。
这几乎是将安排人补缺的权力都交给了纪二老爷。
谢知县对纪二老爷竟如此信重。
但是,纪晓棠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层。
“江庆善要送厚礼给我,我还在猜他想求什么事,难道就是这件事?”纪晓棠问。她当然知道就是这件事,却不能不如此问。
这个问题,是给纪二老爷的。
“他从前就曾在我面前透露过,说自己是个白身,不足以光宗耀祖。”纪二老爷皱着眉头,“只是,你谢伯伯今天才告诉了我。江庆善又怎么会提前知道?”
“难道江庆善在府衙里面有眼线给他通报消息?”纪三老爷就问。
任安府的衙门自然是比清远县要早些接到行文。
“据我所知,江庆善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纪二老爷就道,“而且这件事,谢子谦不肯公诸于众。想来知府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纪三老爷想了想,就点头。
“爹爹,可看了文书上的日期?”纪晓棠就问。
她问的自然不是行文发出的日期,而是清远县衙接到文书的日期。每当接到上面的文书,县衙会有专人负责,打上火漆烙印,上面也必定会标明接到文书的日子。
当然,这个火漆烙印,是打在文书封皮上的。
“你谢伯伯只带了文书来。”纪二老爷相当明白纪晓棠问的是什么。
“是这样。”纪晓棠和纪二老爷交换了一个眼色。
“二哥,晓棠,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纪三老爷瞧见了,就问。
纪二老爷略一思忖,就对纪晓棠点了点头。
纪晓棠就跟纪三老爷说明了。
“你们是怀疑,江庆善先从谢大哥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纪三老爷有些愕然。
“只是一种可能,还不曾落实。”纪二老爷就说道,“且留心仔细看着。”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点头。
“那如今怎么办?”纪三老爷就问。
“爹爹是不是不想管这件事?”纪晓棠则是问。
“我是不想管。”纪二老爷就道。他不会为江庆善去求这个缺,也不会理这件事。谢知县说的谦虚,要从县中挑选两个有财势且妥当的人补缺,却是极容易的。
“爹爹,我建议你还是要管。”纪晓棠就道,“这两个缺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江庆善的头上。”
两个可捐银钱补的缺,其中一个还罢了,另外一个是衙门理刑的典吏官,虽然说是闲职,但被有手段的人得了,却可做不少的手脚。
前世,江庆善就是得了这个缺,在陷害纪家的时候得了许多的力。
“既然谢伯伯托付给爹爹,我们不如顺水推舟。与其给有心人机会作乱,不如爹爹选合适的人。”纪晓棠就道。
纪二老爷看着纪晓棠,半晌没有说话。
“爹爹认为不妥?”纪晓棠就问。
“不。”纪二老爷就摇头,随即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晓棠,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纪晓棠立刻点头,“江庆善要是谋缺,只怕要谋的也是这个。我们不仅不给他这个缺,还要安排他的对头来补这个缺。爹爹,可还记得谢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时运
三更,求粉红。
……
纪二老爷当然记得谢安。谢安本是跟着江兴龙鬼混的一个纨绔,在胭脂巷被江兴龙误杀而死。谢安的父亲谢贵也是本地豪富,只是被江庆善借纪家的势打压了下去。
那件案子因为证人都偏向江兴龙,最后是糊涂了结。谢贵想要找江庆善父子报仇,只是苦无机会。
纪二老爷曾表明态度,这件事上不会袒护江家父子。谢贵曾经数次向纪家致意示好。
将这个缺补给谢贵,谢贵就可以更好地牵制江庆善,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个主意好。”纪三老爷立刻就赞成。
纪二老爷略一思索也就点了头。
“至于另外一个缺,爹爹只管挑一个有德的长者,再安排一番,让他领谢伯伯的情就是。”纪晓棠又道。
三个人商量定了,纪二老爷立刻就安排了下去。
……
这天歇过了晌午,纪晓棠就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和纪二老爷、纪二太太一起逗长生玩耍。纪老太太就打发了丫头过来,要纪二老爷过去有话说。
“娘,我带长生过去给祖母看看。”纪晓棠就道。
“去吧,小心些带你弟弟。”纪二太太只说道,并没有阻拦。
纪晓棠就抱着长生,一群丫头、媳妇、奶娘围随着,就跟在纪二老爷身后到了纪老太太的上房。
纪老太太本是打算要跟纪二老爷说事情的,看见纪晓棠带着长生来了。就让纪二老爷先坐。
“抱给我看看。”纪老太太就对纪晓棠道。
“长生给祖母请安啦。”纪晓棠就笑着将长生递给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就抱了长生。长生现在长得粉嘟嘟肉呼呼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他虽还不会喊祖母。但是一双眼睛已经会跟着人,笑起来就越发的可爱。
纪老太太将这胖乎乎的小孙子抱在怀里,哪里有不喜欢的,就有些舍不得放手。
“这肚兜是谁的针线?”纪老太太摸了摸长生的肚子,看见长生穿着的肚兜有些眼生,就问道。
“祖母,那是外祖母做给长生的。”纪晓棠就答道。
“哦。”纪老太太就哦了一声。又仔细将肚兜打量了一番,“她的针线极好,这是她亲手做的?她比我年轻。看来眼睛还行。”
“……一件肚兜也要绣几天,说是不如从前了。”纪晓棠就道。
“我这里也正要给长生做些小衣,一会你跟着丫头们一起挑了花样子吧。”纪老太太就道。
纪老太太的针线也是极好的,只是近年来她已经不大动针线。就算是以前。纪老太太也不随便给谁做针线。
纪晓棠就从来没得过纪老太太做的针线。到了长生这里。纪老太太倒是给了几件衣裳,都是丫头们的针线。
“好。”纪晓棠答应着,见纪老太太不知道想什么有些出神,就将长生接了过来,“长生如今长的快,老太太抱久了怕是有些累,还是给我抱着吧。”
纪老太太点点头,就将目光转向纪二老爷。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纪老太太开口道。
“老太太有什么吩咐?”纪二老爷忙就道。
纪晓棠并没有离开,而是抱着长生往旁边一张矮榻上坐了。一面逗弄长生,一面听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说话。
“……江家祖上几辈子,跟咱们不仅有亲,还一直为咱们做事。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待他们极厚。他们也知恩图报。庆善那孩子,性格有些刚硬,外面得罪了不少人。”
听到纪老太太提起江庆善,纪晓棠就大概猜到了纪老太太要说的是什么事。
江庆善果然还是求到了纪老太太身上。
“……庆善媳妇好个尊贵贤惠的人儿,只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这日子过的也快,已经过了周年了……”纪老太太感伤了一番,这才慢慢地说到正题上来。
“……可惜是个白身,好歹帮他弄个官身,也不枉他们一家几辈子跟着咱们,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家门楣上好看,以后帮着咱们做事也更方便些。再有就是庆善媳妇……”
“庆善打算给他媳妇重新刻碑,若是有个官身,上面也体面些。就是到了地下,那媳妇也不至于委屈了。”
纪老太太要纪二老爷帮江庆善谋个官,不论大小虚实,就是图面子上好看。她从江家祖上就助着纪家,说到江庆善如何能干、孝顺,又说到已故的江大奶奶甄氏。
显然,纪老太太所说的这些,正是打动了她使得她来为江庆善说项的。
江庆善这两天是有来纪老太太跟前走动,但是都没停留多久。江庆善肯定求过纪老太太,但是却没机会这样长本大套地说话。
这些话,还是别人对纪老太太说的。
江庆善不仅自己出面,还请了人替他在纪老太太面前说情。
这几天往家里来的比较勤的,就是顾老舅了。
只怕,在纪老太太跟前替江庆善说好话的,还不止是顾老舅一个人。
纪晓棠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扫,就见里屋门的帘子微微动了动。此刻并没有风,那里屋门口必定是站着什么人了。
纪晓棠慢慢收回目光,心里已经有数。
江庆善布置的周全,但终究是棋差一招。
“老太太说的是,有机会我会替他留心。”纪二老爷就说道。
“这眼下不是正有机会。”纪老太太立刻就道。
“老太太说的是……”纪二老爷就问。
“不是说衙门里有空缺下来,只要花银子就可以补缺?庆善舍得花银子。你去跟知县大人说说,管保就成了。”纪老太太就道。
“老太太怎么知道衙门里有空缺,只要花银子就可以补缺?”
这件事。纪二老爷只告诉了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就是纪二太太那里他都还没有说。
纪老太太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是你老舅跟我说的。”纪老太太就道,“他最近交了些朋友,闲谈中得知,过来跟我说了,正好庆善求我这件事,我想着是个好机会。就叫了你来商量。”
这次是顾老舅!
江庆善是从来不肯给人留下直接的把柄的。
“这件事……,”纪二老爷就皱了皱眉,“不敢随便应付老太太。这件事。老太太说的迟了些。”
“怎么迟了?”
“是上面行文,给了两个空缺。只是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人都争抢着。如今据我所知,这两个空缺都已经有人补了。”纪二老爷就道。
当时他和纪晓棠、纪三老爷商量好之后。就立刻安排了下去。最后还亲自去了一趟县衙,将事情完全定了下来。
因为他的动作快,谢知县当时还很惊讶。
“都有人补了?”纪老太太先是吃惊,然后就是失望,“这样啊,那也……”
既然已经有人将缺给补了,纪老太太也没什么办法。
纪老太太正要这样说,牡丹突然从里屋走出来。就到了纪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牡丹陪着笑。气息略有些急促。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个时候出来,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商量事情,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然而她又实在忍不住,不能不出来。
这正是关键的时候,如果纪老太太就此罢休,那么江庆善的事就落空了。
“就是别人补了,只要二老爷肯去说一声,也没有什么是改不了的。”牡丹急急地说道。
说完了这句话,看到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牡丹当然知道她是逾越了。
“……那天江家大爷跟老太太说故去的江家大奶奶,老太太听得落泪,婢子在旁边也听的伤心。老太太答应了江家大爷,婢子、婢子这是为了老太太,一时……一时……”牡丹想要描补,然而这种事,无论她怎样巧嘴,也没法子真的描补过去。
牡丹也知道她这样做了之后会被猜疑,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深吸熟虑之后的结果。
只要江庆善能成功地谋到官职,那么她也就不用继续留在纪老太太身边。
江庆善已经向她许诺,只要她帮着办成了这件事,就接她进门!
“你下去吧。”纪老太太深深地看了牡丹一眼,就吩咐道。
牡丹答应了一声,脚步却是迟迟疑疑的。
纪老太太就没再去看牡丹,而是重新转向纪二老爷。
“这丫头说的也没错,庆善这些年,就求这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了他,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吧。”纪老太太地纪二老爷说道。
“老太太,并不是我不肯,而是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纪二老爷顿了顿,就告诉纪老太太,“上报的文书,已经发走了。这几天就会有回文。”
“此事已经成为定局,谁都无法更改。老太太既然答应了他,自然是算数。这次不成,我们再等下一次。”
可谁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朝廷如今缺钱,解决了燃眉之急后,纪二老爷不相信朝廷还会继续这样做。
就算是真有下一次,那也依旧没有江庆善的份儿。
“这样啊。”纪老太太听纪二老爷这样说,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也罢了。说起来,还是庆善那孩子时运不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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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珠光宝气
纪老太太十分感慨,她已经尽了力,而且纪二老爷也肯帮忙。但是事情还是不成,纪老太太认为这一切都是江庆善不走运的缘故。
“等他来了,你与他好好说说吧。”纪老太太又嘱咐纪二老爷,就此将这件事情就放下了。
纪二老爷自然答应。
纪晓棠见没什么事了,就抱着长生跟纪二老爷一起离开了。
他们这边是都放下了一段心事,但是另外有些人,却添了一桩心事。
牡丹被纪老太太撵下去,她就慢吞吞,将之后纪老太太与纪二老爷之间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听到纪老太太说江庆善时运不济的话,牡丹嗓子眼里发赌,几乎吐血。
纪老太太这样容易就放弃了替江庆善说情,什么时运不济,分明是纪家不肯帮这个忙。
牡丹才不信纪二老爷的话,就算纪二老爷说的是真的,她认为,只要纪二老爷肯,就可以将文书追回来,将缺改补给江庆善。
说到底,是纪家不肯帮江庆善。
牡丹心里为江庆善抱屈,同时也为自己着急。
事情办不成,江庆善不接她进门,她该怎么办?牡丹想不出任何的法子来,最后心里头只剩下怨恨。
……
纪晓棠的生日,纪二太太就不让纪晓棠管,只让她照看着长生。
纪二老爷虽是早就说了不会大操办,但是按照旧例。也是要办个小家宴庆祝庆祝的。纪二太太和程嬷嬷早就准备好,今年的宴席格外丰盛些,另外还请了一班小戏来唱曲。
纪二太太这边操办。纪老太太那边不能不听到一些风声,就在纪晓棠生日的前一天将纪二老爷叫过去说话。
“晓芸的生日今年已经办过了,晓棠是妹妹。她这个生日,比照着晓芸的生日略减一两成就可,却不可比晓芸的超过了。”纪老太太就吩咐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当下就有些为难,纪晓棠这个生日肯定要超过纪晓芸的。
“……正是好日子,并不是为了晓棠的生日。三弟考中了秀才。咱们并没有怎样庆祝,就想着趁这个机会……”纪二老爷反复告诉纪老太太,并不是为了纪晓棠庆生。“过些日子。他们叔侄还要往府城去。算算,也就只有这个好日子。”
纪老太太听纪二老爷这样说,想了一会,才犹豫着点了头。
“那也罢了。”
看着纪二老爷出去。纪老太太这才叫出纪晓芸来。
“你也听见了。安排的席面,还有叫的唱曲的,都是为着你小叔的缘故,并不是为了晓棠生日。”纪老太太轻轻拍着纪晓芸的后背,“咱们家讲究规矩,再怎么样,晓棠都越不过你去。晓棠自己也知道,你看她在府城。入股了什么洋货铺子,她也并不敢忘记你。还是自己出钱带了你的份儿出来。”
纪老太太哄劝了半晌,纪晓芸的脸色才渐渐地好了。
这件事,自然也传进了纪晓棠的耳朵里。
纪晓棠只是一晒,并没言语。
七月十日,纪晓棠十一岁的生日。
这一天,纪晓棠起的格外早些,就在锦儿和绣儿等一众丫头的服侍下梳洗打扮了,然后穿了纪二太太为她准备的新衣。
湖蓝色立领珍珠扣的软绸苏绣中衣,同色折枝花卉的锦缎挑线裙子,外面又穿了件烟霞红的妆花长身褙子。
纪晓棠打扮妥帖了,就到纪老太太、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等处都磕了头,然后又在纪二太太处坐了。
纪二太太亲自端了一碗面出来,笑眯眯地给纪晓棠。
纪晓棠忙起身接了。
“谢谢娘,又劳娘费心了。”纪晓棠就笑着道。
小小的一碗面,下面必定还窝着两个鸡蛋。这样的一碗面,就是一般的人家也不稀奇,但这却是纪二太太亲手做的长寿面。
自从纪晓棠能够吃面开始,这已经形成了惯例,是纪晓棠生日最重要,也是最温馨的一件事。
纪晓棠将面和鸡蛋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纪二太太和纪二老爷就坐在一边瞧着,见纪晓棠吃的干净,且面条并未中断,夫妻两个都舒心地笑了出来。
“又长了一岁。”纪二太太将纪晓棠揽入怀中,轻轻地摩挲着纪晓棠的发顶,“几乎就是一晃眼的事。”纪二太太盼着纪晓棠长大,一面又想着纪晓棠不要长大才好。
家有儿女,做父母的几乎都有这种复杂而甜蜜的心思。
纪晓棠微笑,往纪二太太的怀中又靠了靠。
十一岁,她又平平安安地活过了一年。这一年,她不仅自己平安地活了下来,还做了许多事。
纪三老爷浪子回头,不仅成了纪家庶务上的一把好手,如今还考上了秀才。纪家成年男丁中,再无白身。
江庆善开始时运不济。纪家前世遭难背后的黑手已经露出了端倪。
小长生出生了。
纪家入股了出海贸易的船队。
与穆家的关系在渐渐修复……
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化。
这个生日,是该好好庆祝庆祝的。
纪家在清远并没有什么亲枝近族,而且纪晓棠一个小生日,纪二老爷也早放出话去,不接受人来道贺。虽是如此,还是有几家执意上门来了。
顾老舅一家这是最难免的。
然后就是谢知县一家,这是今天纪二太太心里唯一真正欢迎的贺客。
纪晓棠依旧穿着大衣裳,就给谢知县和谢夫人行礼。
谢夫人忙亲自伸手,将纪晓棠搀扶起来。
纪晓棠随后又与谢怀瑾相互见了礼。谢怀瑾今天穿了件朱红百蝶穿花的锦袍,进的门来看见纪晓棠,他脸上就一直带着笑,仿佛天生就不会别的表情似的。
谢夫人看着两个孩子都穿了一身红,这样对着行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抿着嘴笑,两只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
谢知县也眯了眼睛在笑,目光在纪晓棠身上停留良久,似乎也十分满意。
行过了礼,谢夫人就将给纪晓棠的贺礼拿了出来。
谢夫人送给纪晓棠的是四个上用的尺头,大红、朱红、豆绿、鹅黄,都是纪晓棠纪喜欢,也最衬她肤色的颜色。
这几个尺头,送给纪晓棠做生辰的贺礼,就十分合适不过了。
除了这几个尺头,谢夫人却又另外拿出一个锦匣打开来给纪晓棠看。
锦匣里衬着宝蓝软绸,上面放着一只赤金点翠朝阳五凤挂珠钗。
“晓棠看看,喜不喜欢?”谢夫人就笑着问道。
纪晓棠就飞快地扫了纪二太太一眼。
谢夫人这份贺礼,太过贵重。
还是那句话,太过贵重。
“这个使不得。”纪二太太忙就说道,“太贵重了,晓棠年纪还小,压不住它。快些收起来吧,怎么将你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虽然极疼爱纪晓棠,但却一直教导纪晓棠要惜福。两个人自己也是这样做的,纪晓棠年纪小,平时插戴的首饰尽管精致,却并不华丽。
“是压箱底的宝贝,这才拿出来给晓棠。说什么压不住,依我看,只有晓棠能戴的起它。”谢夫人就道。
纪二太太就说纪晓棠不能收,谢夫人就执意要纪晓棠收下。
纪二老爷和谢知县在旁边都笑眯眯地不说话,只有谢怀瑾略有些紧张,似乎很盼着纪晓棠能收下这份礼。
最后,却是纪二太太难敌谢夫人的热情。
说到底,两个孩子终归会定亲。别人家若送这东西来,她必定不会让纪晓棠收。
纪二太太点了头,纪晓棠才将锦匣收了。却并不交给锦儿和绣儿,只转身交给了旁边服侍的香秀。
纪二太太见了,就对香秀点了点头。
香秀会意,接了锦匣,小心收了进去。
纪晓棠一番细微的小动作并未逃过谢夫人的眼睛,谢夫人赞赏地点头。
“……他们两个都只有这般大,”谢夫人用手比着枕头的大小,“都是胖乎乎的一团,这些年就过去了,想着仿佛就是在昨天似的。”
“可不就是这样的。”纪二太太深有同感。
纪二老爷和谢知县见两位太太说起了家常,就都起身往前院书房去了。
“你带着怀瑾,去找你小叔说话吧。怀瑾和你小叔都要参加乡试,正好可以切磋切磋。”纪二太太就对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答应了,就带着谢怀瑾从屋子里出来。
走到假山石畔,谢怀瑾就停住了脚步。
纪晓棠知道他有话说,也跟着住了脚。
“晓棠,”谢怀瑾的脸色绯红,说话语气带着紧张。两人自幼相处,最是自在,单独跟纪晓棠在一处,谢怀瑾难得有紧张的时候。
“怀瑾哥哥?”
“晓棠,”也许是纪晓棠这一声怀瑾哥哥,给了谢怀瑾足够的勇气。“我想,等我考过乡试回来,就、就让我爹娘来提亲。”
前世的时候,谢怀瑾也是这样说的。
只是他并没有考过乡试,提亲的事情就拖延了下来。紧接着,纪家出现了变故,一朝败落。
提亲的事情,谢家再也没有提起。
然而,谢怀瑾对她的心却一直没有变。最后甚至为了她丢了性命。
“怀瑾哥哥,能不去参加乡试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庆生
二更,求粉红。
……
纪晓棠说出这句话来,自己先就愣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改口,而是期待地看着谢怀瑾。
原来,这就是她自己的本心啊。
谢怀瑾也愣了。
“晓棠,你不希望我去考乡试?”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显然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他觉得纪晓棠也是希望他早日功成名就的。
纪晓棠确实这样想,但那是过去的纪晓棠。而且,即便是过去的纪晓棠,之所以这样想,也主要是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
谢怀瑾走仕途,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如果真正的计较起来,不论是过去的纪晓棠,还是现在的纪晓棠,都并不在乎谢怀瑾是否金榜题名,是否功成名就。
谢怀瑾的这一颗心,就足够了。
为了这一颗心,为了谢怀瑾这份至死不渝的情谊,纪晓棠可以忽略所有其他的东西。
经历过一次的生死,如今纪晓棠虽然还年幼,却最明白,什么才是最宝贵的。
“谢伯伯和爹爹都说,你吃亏在年纪上,这次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觉得并不急,再用些工夫,等下一次不是更好。……功名这些,说到底,也还是身为之物。”顾忌着两家的亲长,纪晓棠不能明白说功名浮云的话,但是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
她不在乎谢怀瑾是否能考中举人。
谢怀瑾这一刻又是欢喜又是纠结。
他欢喜的是,纪晓棠也表明了心迹。虽然他们早就明白彼此的心思。但是纪晓棠能这样表示出来,还是让谢怀瑾喜出望外。
可同时他还纠结。
他想能够更配的上纪晓棠,希望能够给纪晓棠最好的东西。让纪晓棠因为他凤冠霞帔,做体面尊贵的诰命夫人。
他也不想辜负父母亲,尤其是父亲谢知县的期望。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从来没有表示过,但是谢知县却跟他说了,考中了举人,才会考虑向纪家提亲。
他这次从县试、府试、院试考下来,一直都顺利无比。还是县试的案首,府试和院试的名次也都不错。虽然他父亲和纪二老爷都说他火候还差一些,但就是这两个人也得说。他是有一搏的希望的。
谢怀瑾希望搏一搏。
为了纪晓棠。
“晓棠,我、我知道你心疼我。”谢怀瑾想了一会,这才对纪晓棠道,“我并不是汲汲于名利的人。但是我爹娘。还有叔叔、婶子的期望。我自己也想……,若我做了举人,再来提亲,叔叔和婶子会更高兴,别人也会更加羡慕你。”
“我爹娘只要我开心,就会高兴。别人羡慕什么的,我才不在乎。”纪晓棠就道。
“晓棠,只是几个月。我就会回来。”谢怀瑾就猜纪晓棠可能是舍不得他了,心里甜丝丝的。就哄纪晓棠,“而且,你也还要陪着小叔往府城去,是不是。”
“几个月,很快的。年底、这个年底,我们就能定亲。”谢怀瑾眼睛亮亮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暗暗一声叹息。
谢怀瑾的脾气很温和,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就更是如此。谢怀瑾对她几乎言听计从。然而正是这样的人,一旦真的拿定了什么主意,那也是最难更改的。
纪晓棠明白谢怀瑾的心思。
垂着头想了半晌,纪晓棠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其他许多事情都改变了,那么这件事也就有可能改变。
她现在无法说服谢怀瑾,只能让他去。等谢怀瑾回来,大家再尽力就是。只要两人心意不变,一切总有可为不是吗。
谢怀瑾见纪晓棠点了头,不再阻止他去乡试,顿时心中那一点烦恼也没有了。
“小叔也考中了秀才,不知道乡试有几分把握,正好跟小叔好好谈谈。”
“小叔读书读的暴躁,好不容易松散一天,你千万不要跟他谈诗文。”
两人说笑着继续往纪三老爷的院子里走,就没发现,假山后头还站着另外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个身影见两人走的远了,才慢慢从假山后走出来,却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二太太屋中,谢夫人正跟纪二太太窃窃私语。
“等怀瑾考了乡试回来,晓棠也从府城回来了。咱们年前挑个好日子,就把两个孩子的亲事给定下来吧。”谢夫人跟纪二太太商量。
“也好吧。”纪二太太也松了口,毕竟最近谢夫人已经数次明显示意了。“只是说好了,晓棠的年纪还小,我还要留她几年,才肯让她出门。”
“好说、好说。”谢夫人就笑呵呵地应着。
“你可别糊弄我。”纪二太太也了解谢夫人,就假作生气地道,“先是哄了我把亲事给定了,接下来就该想法子抢了我的晓棠过门了。”
“没有的事,怎么会。”谢夫人似乎就被说中了心思,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的高兴,就见奶娘抱了长生过来。原来长生醒了,要见纪二太太。
纪二太太笑着将长生接到怀里,谢夫人立刻就又凑近了一些。
“哎呦,我们长生越发周正了。瞧着这脸蛋、眉眼,很像晓棠小时候。”谢夫人就道。
“我也是这样说。”纪二太太笑着点头。
谢夫人看着长生,喜欢的不得了,就要抱长生。
纪二太太就将长生递了过去。
谢夫人抱着长生,就见长生身上穿了件宝蓝色绣鲤鱼跃龙门的肚兜,正是她亲手做了给长生的。
“看着正合身。等我闲了,再做两件给长生。”谢夫人摸了摸长生软软的小肚皮,就又跟纪二太太商量,“不如,就让长生认我做个干娘吧。”
“你惦记着我一个闺女还不知足,就又打起我儿子的主意来了。”纪二太太嗔道。
两个人就都笑了。
……
纪府门前,江庆善带人抬了一担礼物正要下马,就见后头又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后面有小厮长随跟随,另外还有人抬了两个担子。
江庆善下马就站住了,一看就知道,这也是来纪府送礼的。
等看清从马车里出来的人是谁,江庆善的脸立刻就黑了。
从马车里出来的,正是江庆善的熟人,谢贵。
谢贵此刻也看见了江庆善。
自从儿子谢安死了,谢贵见到江庆善就从来没有好脸色,不是被人拉着,几次都要上前跟江庆善拼命。然而这一次,谢贵满脸的笑容见到了江庆善也并没大的改变。
“庆善兄。”谢贵竟然抱拳先跟江庆善打招呼。
江庆善心中暗恨,却也抱拳回礼,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声谢贵兄。
在清远县,谢家要比江家更有根基,但是江家却后来居上。尤其是在纪府这里,江家与纪家有亲,更是纪家的心腹,谢家虽也想着巴结纪家,但与纪家的关系却并不近。
如果是纪老太太或者纪二老爷的生日还罢了,纪晓棠的生日,谢贵是没资格来送礼的。
谢贵跟江庆善打过了招呼,就不再看江庆善,只招呼人抬了礼物,跟纪家看门的说了,径直往门里去。
谢贵,竟然也能如此顺利地进了纪家的门。
江庆善正在咬牙,谢贵就转过头来。
“差点忘记跟庆善兄说了,过两天兄弟请客,还请庆善兄一定要来。哈哈,家有喜事,我就不再让人另外送帖子给庆善兄了。”
谢贵留下这一句话,就带人进了府门。
江庆善看着谢贵的背影,愣怔了片刻,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挑礼物担子的小厮就有些疑惑,叫了一声大老爷。
江庆善这才醒悟过来,背对着纪府的大门,江庆善脸上表情几番变化,俱都是狰狞无比。最后,江庆善还是再次回转身,一张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
来送礼的谢贵和江庆善在门外碰到了一起,纪晓棠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谢贵只怕是故意为之。”纪三老爷就说道。
纪晓棠点点头。
“要不要我打发人提点他几句。”纪三老爷又道。
“不必。”纪晓棠摆了摆手,“他被江庆善压制了这么多年,又有杀子之仇。如今扬眉吐气,难免如此,由得他去吧。”
纪晓棠本也没打算让谢贵低调。
至于江庆善会知道是纪家帮谢贵得了那个缺这件事,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江庆善又能奈何呢?
“就是要这样一点点的打垮他,将他连根拔起!”纪晓棠微微眯起了眼睛。
谢贵送了礼,并没有留下吃饭就告辞走了。江庆善也没有留下吃饭,只让江巧儿和顾霞儿留下,他自己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离开了纪府,江庆善拐了一个弯儿,就到了顾老舅家。
顾雷儿**王杏儿的事情被查实了,顾老舅一方面顾忌纪老太太的心情,一方面也觉得顾雷儿败家,着实打了顾雷儿几板子。
因此,今天顾家其他人都往纪府去了,只留下顾雷儿。
顾雷儿见江庆善来了,就有些吃惊。
“怎么打的不能行走了?杏儿可惦念着你。”江庆善就道。
说到王杏儿,顾雷儿就有些发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背地里
第三更,求粉红。
……
江庆善见顾雷儿一幅花痴的表情,心里暗自冷笑,说出的话却是格外体贴。
“我在这里替你看着,你正好趁这个时候,去杏儿那走动走动,也好让她放心不是。不然还当你做了负心人!”江庆善笑着道。
“我对杏儿是真心的。”顾雷儿立刻就道,差一点就要在江庆善面前赌咒发誓。
“这些话跟我说有什么用,去跟杏儿说去。”江庆善就道。
“我……”顾雷儿虽然一心惦记着王杏儿,但毕竟挨了打,腿脚有些不便,且也有些害怕顾老舅和江氏知道了责罚。
顾雷儿虽没什么出息,自来还是很听顾老舅和江氏的话,可以称得上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怕什么,你爹娘还不知道什么回来。再者说,一切有我。”江庆善就大包大揽,一面还打发人抬了一辆轿子来。
顾雷儿忙就回了自己屋子里,一会出来,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袖子里也不知揣了什么东西,就跟江庆善道谢,坐了轿子往胭脂巷去了。
看着顾雷儿离去,江庆善面色就冷了下来。
“一个不知事的乖宝宝,也学着人家包行院的姐儿!不知死的东西!”江庆善骂了这一句,一面就叫了一个顾家的小厮来。
江庆善与顾老舅做了亲家,两家来往频繁,江庆善又是个有手段。且出手阔绰的。如今这顾家许多使唤的下人,暗地里就已经姓了江了。
江庆善跟小厮低声如此这般吩咐了,那小厮忙就答应。出了顾府,直奔纪家的后角门。
……
纪府如意园
今天女眷们的宴席就设在如意园中,请来的是县城最有名的戏班子。纪老太太今天的心情很好,谢夫人也似乎是得了什么喜事一般。席间气氛极为融洽。纪晓棠作为今天的小寿星,一直在席上陪着。
纪晓棠给谢夫人又斟了一杯酒,无意间一抬眼,就见跟着江氏的一个小丫头正跟牡丹说悄悄话。等纪晓棠重新落座。再次抬起头来,牡丹已经不在纪老太太身后了。
席间大家都很欢喜,只有纪晓芸的话极少。吃的就更少。
“怎么身子不舒服?”纪老太太瞧见了,忙就关切地问道。
纪晓芸就点头,说她是很不舒服。
“那就不要硬挺着。”纪老太太说着,就要吩咐人请郎中。
纪晓芸忙就拦住了纪老太太。
“祖母。我回去躺躺就好了。”纪晓芸说道。
“那也好。”纪老太太就叫牡丹。
牡丹走了这半晌。还没回来。
芍药忙上前来。
“老太太,牡丹方才说有事,说是去去就来。”芍药忙就说道。
纪老太太也并没放在心上,就吩咐芍药亲自服侍着纪晓芸回去歇息。
……
纪府后角门
牡丹进门的时候,不知怎地脚下一绊,几乎摔倒。她踉跄着站稳,随即就去摸袖子。袖子里的东西还好好地在,并没有掉出来。
牡丹轻轻地嘘出一口气。
看门的婆子赶着上前来奉承。
“牡丹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婆子竟然没看见,想是上一班的事。姑娘是往哪里去了。姑娘为老太太办差,可是辛苦了。有什么事,姑娘尽管吩咐婆子……”
若是往常,对于这样巴结的人,牡丹必定会应付上两句。可是今天,牡丹似乎没有这种心情,她一句话也没说,急匆匆地就走了,脚步依旧有些不稳。
“哎呦,牡丹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是丢了魂似的。”一个看门的婆子就对另一个说道。
“可是说的,慌慌张张的,从来没见她这样过。”另一个婆子就道。
“姑娘们有什么事,不是都打发咱们跑腿,怎么她今天自己出门去了?”先前的婆子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就诧异道。
“这是奇怪。”另一个婆子就往门外望了望,“不知道是去了哪。”
先前的婆子就转了转眼珠子。
“牡丹姑娘年纪可不小了。”
两个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凑在一处,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
如意园
谢怀瑾在前面的宴席上吃了两杯酒,就借故出来。他在纪家也无需避讳,有意无意就走到如意园中来。虽然知道女眷们的宴席所在,谢怀瑾终究脸皮薄,不敢往近前去。
谢怀瑾正在一处凉亭,进退两难,就见纪晓芸突然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纪晓芸,谢怀瑾下意识地往纪晓芸身后看了看。纪晓芸只带着贴身服侍的大丫头丁香,并没有其他人跟随。
谢怀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能看见纪晓棠,他有些失望。然而他又知道,纪晓芸和纪晓棠姐妹俩并不十分亲近,更不会形影不离。他只是突然看见纪晓芸,异想天开地希望纪晓棠也在。
“二姐姐,”谢怀瑾见纪晓芸并不避讳他,直接走了过来,忙就侧身行礼。“不知道二姐姐在这里,怀瑾冲撞了。”
“你并没有冲撞我。”纪晓芸屈膝还礼,细声细气地道。
“二姐姐,晓棠……”谢怀瑾想要离开,然而又忍不住问起纪晓棠。
听到谢怀瑾问纪晓棠,纪晓芸的神色就有些黯然。她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衣角,半晌都没说话。
谢怀瑾听不到回话,又见纪晓芸是这个样子,心里却并没有生疑。纪晓芸历来就是这样的性子,看来是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谢怀瑾正想要告辞,纪晓芸却突然开了口。
“晓棠有什么好。”
“二姐姐说什么?”纪晓芸语音很轻。谢怀瑾就没听清楚。
“没什么,好话不说二遍。”纪晓芸就道,竟有些赌气的意味。
比起纪晓棠来。年长两岁的纪晓芸更像一个孩子。
“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正在谢怀瑾又想要走的时候,纪晓芸却又幽幽地开了口。“我也准备了些东西给你。”
谢怀瑾这次回来,给纪家带了些土仪,还给纪晓棠带了许多东西。另外,在纪晓芸和小长生跟前,谢怀瑾都另外备了礼物。
这自然是看着纪晓棠的。
纪晓芸和长生都不需回礼。谢怀瑾也没这样期盼过。
“二姐姐无需客气。”谢怀瑾忙就说道。
“并不是跟你客气。”纪晓芸说着话,就从丁香手里取过一个锦匣来递给谢怀瑾。
谢怀瑾一时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且他也不好从纪晓芸的手里直接接东西。当然了。如果换做是纪晓棠,两人两小无猜,就没有这样的避讳。
谢怀瑾犹豫,纪晓芸就很不高兴。
“晓棠的东西。你就肯收。我的东西。你就不肯收了吗?”纪晓芸的一双大眼睛中幽怨的神情是如此的明显,谢怀瑾看得就是一愣。
纪晓芸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且恍惚听见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
纪晓芸跺了跺脚,直接将锦匣往谢怀瑾的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就飞快地走了。丁香反而慢了一步,她就要去追纪晓芸,却又突然停住了脚。
“怀瑾少爷,我们姑娘给的东西。你可要好好拿着。我们姑娘支持怀瑾少爷去参加乡试。不要辜负了我们姑娘的一片心。”丁香说了这一句,这才转身去追纪晓芸。
两个人很快就走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谢怀瑾站在当地,就有些呆了。
半晌,谢怀瑾才想着将锦匣打开。
锦匣内,是一方端砚。谢怀瑾瞧着就有些眼熟,随即记起来,是曾经在纪二老爷的桌案上见过。纪二老爷给他说过这端砚的来历,说是刚中进士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价值不菲。
纪晓芸拿了纪二老爷的砚台来送他?应该不是。那么,这端砚就是纪二老爷给了纪晓芸,纪晓芸又拿来给他的。
如果说单单是收纪晓芸一方砚台,礼尚往来,这也能说得过去。但是纪晓芸方才的态度,让谢怀瑾隐隐有些不安。还有丁香丫头离去时那没头没脑的两句话。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晓棠……”谢怀瑾烦恼着。
少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不说出来,留下砚台,他觉得不妥。可若是说出来,也怕会伤了人。怕纪晓棠生他的气,怕纪晓棠生纪晓芸的气,还怕纪晓芸因此受伤,怕纪家叔叔和婶子……
谢怀瑾抱着锦匣,仿佛抱了只烫手的山芋。
前院和如意园中的宴席都散了,谢怀瑾被谢知县安排进来接谢夫人。纪二太太就带着纪晓棠往外送这母子两人。
纪二太太和谢夫人挨肩走着,也不知道两人说些什么,甚是稠密。
后面,才是纪晓棠和谢怀瑾。
纪晓棠就发觉,谢怀瑾似乎有心事。
谢怀瑾几次偷偷看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怀瑾哥哥,你有什么话要说?”纪晓棠就问。
“哦……”谢怀瑾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也许,纪晓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行事孩子气而已。而且,君子善隐人恶。这件事说出来,也许会让纪晓棠姐妹失和,会让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没面子,还会伤了纪晓芸的脸。
他的心里只有纪晓棠一个。这件事他不说,慢慢地就会淡下去,对谁都没有伤害。
“没什么。”谢怀瑾就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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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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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纪晓棠对谢怀瑾的了解,知道他必定是有事。但是谢怀瑾不想说,纪晓棠也就没有追问。
谢怀瑾性子敦厚,对她一心一意。
纪晓棠信任谢怀瑾,却并不至于想掌握他的所有想法和所有事。
谢家的马车刚转过街角,就有几骑快马从街的另一头飞驰而来。接近纪府门前,几匹马就慢了下来。
纪晓棠送走谢怀瑾一家,刚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回到屋中,就有小丫头跑进屋子里来禀报,说是府外来了客人。
“说是二舅老爷从府城来,同行的还有一位祁千户祁大人,都来给三姑娘送寿礼的!”小丫头跑的快了些,说话就有些气喘。
“二舅老爷?府城来的?”纪二太太一听就坐不住了,“是我兄弟来了?”
府城来的舅老爷,且还有一位祁千户同行,不是穆家豪还能是谁。
纪二太太欢喜的一时几乎有些无措。
“娘,二舅舅来了,咱们快去迎迎吧。”纪晓棠就笑着道。
纪晓棠从府城回来,穆洪和沈氏自然都知道她的生日,还曾劝她在府城过了生日再回来。不过那个时候,却没说会来清远给她庆生。
虽然穆家英是随着纪三老爷登了纪家的门,但是考虑到纪老太太的性子,穆家还不敢骤然就跟闺女和外孙们太过亲近,想着要一点点慢慢地来。免得适得其反。
因此,穆家英和祁佑年来了,纪晓棠也觉得有些突然。
但更多的。是欢喜。
“是该去迎迎。”纪二老爷就笑道。
三人忙都起身,就往外来。还没出纪二太太的院门口,就看见纪三老爷已经领着两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走了来。
原来纪三老爷得了消息,已经先赶到门口,将人给接进来了。
纪三老爷在府城得穆家的精心照料,与穆家豪和祁佑年都有较深的情谊,因此格外热情。
纪二太太看见纪三老爷身边的人。一下子就站住了脚。
“家豪?”
“姐姐!”穆家豪抬眼也看见了纪二太太,忙就抢上前来见礼。
纪二太太一把就扶住了穆家豪,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姐弟俩久没见面。穆家豪又正是长的最快的年纪,纪二太太不禁又是欢喜,又有些心酸。
“又长高了一头,也更加敦实了。”纪二太太就道。
穆家豪憨笑着。
“姐姐可并没有变样。”
“都是姐姐不好……”纪二太太突然说出这一句来。随之眼圈就红了。
“娘。”纪晓棠在旁边见纪二太太心酸。忙就给纪二太太使眼色。
穆家豪上门,这样欢喜的事情,纪二太太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纪二太太立刻会意,忙就收拾了心情,一脸笑意地打量穆家豪。
穆家豪忙又给纪二老爷见礼,嘴里很亲热地叫着姐夫。
纪三老爷带着祁佑年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早就瞧见了这个眼神的少年。对于祁佑年,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虽然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却不陌生。他们早就从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的嘴里认识了他。
穆家寨遇险,多亏了祁佑年。纪晓棠和纪三老爷才能平安无事。
还有在任安城,以及万家村,祁佑年对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颇多照拂。
祁佑年还是穆洪的同僚兼忘年之交。
“这位想必就是祁千户、祁大人了。”祁佑年虽年幼,但有这些缘故在里头,纪二老爷不可能把他当做晚辈看待,因此并不等纪三老爷介绍,已经先就抱拳说道。
“正是小子。”祁佑年在纪二老爷面前也不肯托大,忙就郑重行礼。“久闻纪大人之名,今日见面,幸甚、幸甚。”
“哎,什么纪大人。我如今赋闲在家。祁大人不见弃,与我表字相称就是。”纪二老爷忙就道。
纪二老爷这样说,是要跟祁佑年同辈相交。
“不敢。”祁佑年就说不敢,执意称呼纪二老爷为纪大人,却让纪二老爷同纪三老爷一样称呼他做阿佑即可。
“都是过命的交情,且又不是公事,大家随意称呼,倒不用过分拘谨。”穆家豪就道,显然很祁佑年的情谊是越发的深厚了。
纪二老爷也就点了头。
祁佑年又上前见过了纪二太太。
众人这才进屋,分宾主落座。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发人送了信儿,就你一个人来了,爹和娘,还有家英他们都怎么样?”坐下之后,纪二太太就一连串地问穆家豪。
穆家豪几乎都不知道从哪里答起才好了。
“娘是欢喜的有些过了,竟然一开口就是怎么突然来了,不知道的,好像是娘不愿意看见二舅舅来呢。”纪晓棠正带着丫头们往上摆茶果,就笑着道。
屋中众人就都笑了。
纪二太太初见娘家兄弟,穆家豪也是成年以来第一次上纪家的门,多少都有些紧张。众人这一笑之后,两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打趣起娘来了。”纪二太太假装嗔着纪晓棠。
纪晓棠只是笑,并不还嘴。
“娘,你要问什么,一句句慢慢的问。二舅舅既然来了,还怕他就走吗?”纪晓棠就又道。
“是这个理。”纪二老爷就道。
“只怕真的不能久留。”穆家豪就道。
“这是为什么?”纪二太太忙就问。
原来穆家豪和祁佑年这次往纪家来,也是突然决定的。
“是带兵马巡视,正好经过清远。”祁佑年就道。
“哦?”纪二老爷就哦了一声。
如今天下安定,卫所兵马轻易不会远行巡视。且任安府卫所的兵马即便是巡视,也极少往清远这边来,更不要说进城了。
祁佑年就知道瞒不过纪二老爷。
“离着不远,知道晓棠生日临近,我就陪着家豪来了。”祁佑年就又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来的如此突然。
说什么正好经过,离着不远,其实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兵马巡视是有的,但是特意来清远给纪晓棠庆生,也是一定的。
大家心里明白,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说破。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所谓的巡视,全是祁佑年一手促成。临出发的时候,他才无意中说出路线临近清远的话。穆洪听见了,就立刻想到了纪晓棠。
能赶上纪晓棠的生日,还是他们一路急行军的缘故。
“……给晓棠带了些东西来。”穆家豪就说道,一面让人将给纪晓棠的生日礼物送了上来。
新制的衣裙、各色尺头,还有金银钗环。穆家给纪晓棠的礼物,整整装了两个箱子。
“不过是个小生日,太过隆重了。”纪二老爷就道,“惯坏了孩子。”
上次纪晓棠带回来的东西,就让纪二老爷有些咋舌。并不是他没见过那么好的东西,而是纪晓棠年纪太小,又不是什么整生日,穆家给的太多。
“姐夫,这哪里算做隆重。不隆重。”穆家豪就笑道,“我爹说了,就是要惯着晓棠。咱们家的女孩子贵重,就要惯着。……晓棠乖巧,可惯不坏。”
小舅子转达老泰山的话,纪二老爷就算不以为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也有件礼物送给晓棠。”祁佑年就道。
祁佑年的礼物,并不是让人送上来的,而是从背后摘下来的。
那是一张弓。
祁佑年笑着将弓递给纪晓棠。
“晓棠,你试试,看还趁手吗?”祁佑年笑着道。
“啊!”看着递到眼前的弓,纪晓棠不由得惊喜出声。这张弓外形极似开元弓,却与开元弓并不完全相同,略小巧了些,但造型却更加流畅。一张弓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俊逸这两个字。
纪晓棠记得,祁佑年曾经说过,她需要一张自己的专用的弓,并且把这件事包了下来。可等到纪晓棠回清远,祁佑年送了战马,却对弓的事一字不提。
纪晓棠不认为祁佑年是说过就忘的人,就猜他是太忙,还没有准备好。
没想到,祁佑年是赶着她生日,特意送了这张弓来。
这张弓,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和卫所中官兵所使用的弓更是不同。
纪晓棠将弓拿在手里,就算她并不精于此道,也立刻就看出这张弓绝非凡品。
“这是……百年柘木?”看着浅褐色弓身上密集华美的金丝线,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哈,晓棠也认得?”自从祁佑年拿出这张弓来,穆家豪的目光就跟着转了过来,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我看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难得阿佑哪里弄来的这样宝贝。”
听纪晓棠说百年柘木,纪二老爷微微动容,就伸出手来。
“给我瞧瞧。”
纪晓棠就将弓递给了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接过弓,仔细打量了一番,就看到了弓背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篆字。
那赫然是一个“庸”。
纪二老爷眯了眯眼睛,再次抬头看着祁佑年的目光就有些不同。
“传说当世最著名的制弓大师非何庸莫属。只是一弓难求,传说何庸大师早已经隐退,不知所踪。……祁千户的这张是新弓。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纪二老爷问祁佑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棠棣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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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弓正是出自何庸之手,但是看看纪二老爷,祁佑年就觉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我想打制一张弓,就写信告诉了家父。据家父说是请了一位老友亲手制的。家父这位老友,也是深居简出,便是我也并不熟悉。”祁佑年就对纪二老爷道。
纪二老爷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种说辞。
“令尊这位好友的名字,不会正好就是何庸吧。”纪二老爷看着祁佑年。
“这张弓真是何庸大师亲手制的?”穆家豪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他虽然并不像他大哥穆家英那样痴迷箭术,对于何庸也早就闻名,心向往之。
祁佑年就飞快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家父那位老友的名讳,恕我受人所托,不能泄露。”这张弓就是何庸亲手制的,但是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祁佑年就是有预感。如果他说出了这弓的来历,纪二老爷绝不会让纪晓棠收下这份礼。
然而,他又不能对纪二老爷和穆家豪说谎。思索过后,只能说他不便泄露。
纪二老爷听祁佑年这样说了,竟真的就不再追问。
“这礼物太过贵重,且于晓棠也不相宜。”纪二老爷将弓递还给祁佑年,缓缓地说道,“不过,祁千户这份心意,我们都心领了。至于这张弓,还请祁千户拿回去。另送合宜之人。”
祁佑年自然不肯接。
“纪大人何出此言。……也不过是平常的一个物件,且是晓棠喜欢的。”祁佑年并不是拙于言辞的人,然而在纪二老爷面前。他竟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纪二老爷的话,是有道理的。
不是在于这张弓有多贵重,而是说这弓箭毕竟是凶器。而纪家是书香门第,纪晓棠却是闺中的娇女。似乎还真没有给这样的小姑娘过生日送一张弓的。
可他以前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不论是在他家中,还是穆家,这样一份礼物,却都是极合适的。
而在纪府……
纪二老爷是允许纪晓棠学弓箭的。纪晓棠平时的言谈举止。也能看的出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很疼爱女儿,并不是那等迂腐、呆板的父母。
所以说。现在纪二老爷说什么都有理。
纪二老爷就是不想让纪晓棠收他的礼。是因为这张弓,使得纪二老爷怀疑他的出身吗?
祁佑年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吃瘪的感觉。
少年脸上挫折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他忙给对面的穆家豪示意。又向旁边的纪三老爷偷偷使了个眼色。
“姐夫。晓棠善射箭,就缺一张好弓。这礼物与晓棠很合适。”穆家豪立刻就开了口,“姐夫莫把阿佑当外人,在府城,我们都是通家来往的,过命的交情。就是这张弓贵重些,那也很无妨的。”
穆家豪的性子显然是随了穆洪,都十分直接豪爽。
“二哥。阿佑一片心意,且是早与晓棠说好的。二哥完全不必如此。”纪三老爷忙就也劝纪二老爷。
纪三老爷此刻想的或许比纪二老爷少一些。却比穆家豪多一些。纪三老爷认为纪二老爷是多心了。关于纪晓棠的亲事,纪晓棠年纪还小,未来成亲的对象,未必就局限在谢家。
依着纪三老爷看来,祁佑年比谢怀瑾更加适合纪晓棠,他也更欣赏祁佑年。
纪三老爷和穆家豪都劝纪二老爷,尤其是穆家豪,似乎是如果纪二老爷拒绝了祁佑年的礼,就跟拒绝了他一样。
“……还是晓棠,更像我穆家的女孩儿。”穆家豪又劝了纪二老爷两句,见纪二老爷依旧不肯点头,就忍不住转回头来,低声跟纪二太太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在夸纪晓棠,同时也是在抱怨纪二老爷。
纪二太太哪能听不出来,一时就有些为难。
纪二太太看向纪二老爷,夫妻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就都去看纪晓棠。
纪晓棠一直都没说话。
“罢了,一张弓,再珍贵……”纪二太太就低低的声音对纪二老爷说道。就算是这张弓再珍贵,他们收下了也没什么。纪家难道还怕还不起礼吗。
而且,祁佑年和纪晓棠之间都大大方方的,再看纪三老爷和穆家豪的态度,纪二太太就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应该并没有私情。
纪二老爷心中有话,却又不好说出来。他考虑的并不是这张弓价值几何。纪二老爷想了想,轻轻叹了一口气。
“晓棠喜欢,就收下吧。”纪二老爷终于道,心中暗暗念着,儿孙自有孙女福,有些事情也只能顺其自然。
“爹爹,我真的能收吗?”纪晓棠并没有立刻去接。
“收下吧。”纪二老爷瞧着纪晓棠分明就是喜欢的样子,又暗自叹了一口气,却说出这样的三个字来。说到底,他和纪二太太都一样,私心里都是宠溺女儿的。
纪晓棠这才将弓接在了手里。
祁佑年的一双眼睛,再次弯成了两道月牙。他的这个表情,就让他整张脸都染上了一丝稚气。因为他的身份,他平日的言谈举止,人们都忽略了他的年纪。其实,这种略带稚气的表情,才是他这个年纪最该有的。
“晓棠,要不要现在就去试一试。”祁佑年就提议。
纪三老爷立刻附议,穆家豪也说好。
纪二老爷就无奈地看了一眼纪二太太。
“那咱们就都跟着去看看吧。”纪二太太就笑着道。
纪二老爷也只能点头。
纪二太太就让人将长生抱了出来,众人一起往前面纪三老爷平时训练护院的小跨院。
小跨院内摆好了箭靶,纪晓棠在箭靶前一百步站定。
祁佑年又从背上解下一只鹿皮箭囊,箭囊里是赞新的十支雕翎箭。
“我亲手制的。”祁佑年示意,连同箭囊和雕翎箭在内,都是给纪晓棠的生日礼物。而且这箭囊和雕翎箭还都是他亲手所制。
如果不是要给纪晓棠最好的弓,如果不是他制弓的手艺不到家,他当时几乎打算是自己亲手制一张弓给纪晓棠的。
弓不行,但是箭却可以。祁佑年有这个自信,他制的这十支雕翎箭,比得过当今天下任何最好的箭。
纪晓棠见祁佑年这样,知道他要瞒着人,主要还是瞒着纪二老爷。
纪晓棠往身后纪二老爷的方向看了看,就轻轻地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箭在弦上,纪晓棠张弓射箭。就听得噗的一声,箭射出去了,箭靶上却是空的。
跨院内顿时静了下来,紧接着却是鼓掌和喝彩声。
纪三老爷和穆家豪的喝彩声最响亮。
“好准头。”
“好弓。”
原来纪晓棠一箭射出,竟是从靶上穿心而过,直接射进了箭靶背后的墙中。
纪三老爷亲自抛过去,将雕翎箭取了回来,脸上满是欣喜。
纪晓棠却是低头看着弓,有些出神。
这弓她用的很是趁手,就是为她量身订造的。她已经能拉开一石的弓,这张弓拉起来毫不费力,可射不出的箭的力道,却似乎增加了一倍有余。
这自然全赖这张弓的缘故。
真的是一张宝弓。
纪晓棠就想到了方才纪二老爷问祁佑年的话。这张弓,不仅用料都是千金难买堪称为神物,还有这样制作的工艺。
这不仅是一张宝弓,还是一张神弓。
方才被纪二老爷拿过去之后,纪晓棠就没有机会再仔细看这张弓。现在仔细一寸寸地看过去,纪晓棠也看到了那个庸字。
这就是纪二老爷为什么会问到何庸的缘故吧。
除了何庸,还真想不到谁会有这样的手笔,这样的神技。
而等纪晓棠继续看下去,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字。
这个字,显然与那个庸字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那是一个篆体的棠字。
纪晓棠抬头看向祁佑年。
祁佑年正两眼弯弯地看着她笑。
这就是为什么一张弓要等这么久的缘故吗?!
纪晓棠正与祁佑年默默相对,纪二老爷已经走了过来。
“确实是神弓,只是在晓棠手里,未免寂寞。然而寂寞,也未尝就不好。”纪二老爷看了一眼纪晓棠手中的弓箭,赞叹道。“祁大人,这弓可有名字?”
当然有,祁佑年已经想好了,这张弓,该名为“棠”。
可是不等祁佑年说话,纪二老爷已经自己将话接了下去。
“《诗。小雅》有《棠棣》,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这张弓,不如就以此为名。”
祁佑年看了一眼纪晓棠,又看了一眼纪二老爷,他心中暗想,纪二老爷只怕也是看见了那个棠字,是在对他暗示着些什么。
祁佑年点了点头。
纪晓棠并没有意见。
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它都是一张宝弓。
这张宝弓,从此就被命名为棠棣之华,以后在世人口中有时也被称为棠。
纪二老爷曾预言说这张弓在纪晓棠手里会寂寞终老,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棠棣之华作为神弓的名字,在之后与神弓后羿齐名,几乎主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
ps:纪二老爷是文化人,心思特别多b( ̄▽ ̄)d(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来头
三更,打滚求粉红。
……
试完了弓箭,纪二老爷倒是也没再多说,只是让纪晓棠好好地将弓收藏起来。
众人就又都往纪二太太的屋子里来。
穆家豪见到了长生,喜欢的不得了,看他抱着长生竟然也有模有样的,很是小心仔细。
“小杰小的时候,就是我常抱着。”穆家豪就解释道。
跟穆洪一样,穆家豪的性子也是粗中有细。
纪二太太跟穆家豪就有许多的话说,然而她也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我带你去见见老太太。晓芸也在老太太那里。”纪二太太就对穆家豪道。
祁佑年第一次登门,也该去纪老太太跟前问候一声。
纪二太太将长生交给奶娘带了,一众人就都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纪老太太已经得了禀报,知道家中来了客人。除了纪二太太的兄弟,还有任安府卫所的祁千户祁大人。因此,等众人走进上房,就看见纪老太太已经穿好了待客的大衣裳,正端坐在炕上。
纪晓芸也穿着见客的装扮,见众人进屋来,她忙就站起身。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先是带穆家豪给纪老太太行礼,纪老太太矜持地点了点头,虽不亲近,且略显得有些冷淡,倒也并没有摆脸子。
“……当时你姐姐嫁进来,你还小呢。”纪老太太打量了打量穆家豪,就说道。
然后是祁佑年上前见礼。
纪老太太待祁佑年就多了几分郑重。
祁佑年对纪老太太行的是晚辈的礼。不仅很尊重,而且还显得很亲切。
纪老太太对祁佑年就有些好感。他看祁佑年长的年少,就问了祁佑年的年纪。等知道祁佑年竟然跟纪三老爷同龄。纪老太太就有些感慨。
“……一表人才、少年老成。”知道祁佑年与纪三老爷私交很好,纪老太太也高兴。她虽溺爱纪三老爷,但心里却也知道,从前纪三老爷来往的都是些靠着祖上银钱吃喝玩乐的纨绔,如今纪三老爷能与祁佑年这样有为的同龄人来往,可是件好事。
纪晓芸也与穆家豪见过了礼,一边看着纪老太太的脸色。蚊子叫似地叫了穆家豪一声二舅舅,这声舅舅,似乎还叫的有些不情愿。
但是穆家豪丝毫就没多心。能见到纪晓芸,他就很高兴。纪晓芸养在纪老太太身边,性情与纪晓棠恨不同,这一点穆家人早就知道。他们都觉得纪晓芸这样。一方面是性情使然。一方面是纪老太太的缘故。
自家这个外孙女,还是极好的。
纪老太太还说了几句客套话,让纪二太太准备酒席,又说让穆家豪留下来多住两天。
穆家豪就说了身上还有差事,不能久留的话。
纪老太太也就罢了。
厨房里已经准备下了上等的席面,纪老太太就说她年纪大了,精神头不足,不能陪客。众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就从纪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
招待穆家豪和祁佑年的宴席,就摆在纪二太太的院子里。
本来祁佑年算是外客。然而他与穆家是通家之好,又曾经救过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纪二太太就没有回避。
纪晓棠也跟着纪二太太入席。
纪二太太还打发人去叫了纪晓芸。纪晓芸没来,只打发了小丫头过来说是要陪着老太太。
纪二太太发觉纪晓芸对舅舅不亲近,心里就不大自在。好在有纪晓棠在旁边劝着,且无论如何,今天的欢喜都大大的超过了这一点儿的不自在。
宴席过后,摆上茶来,纪二太太就拉着穆家豪说话。
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就带着祁佑年来逛如意园。
“等秋天,满园的柿子都红了,才是好看。”纪三老爷向祁佑年介绍园中的景致,一边又自嘲道,“也不知我家老祖宗是怎么想的,人家园子里都种些奇花异木,我们这园子偏弄的跟个果园子似的。听说他老人家也并不大爱吃柿子。”
当初纪家搬到清远来,很是舍得各方面撒银子。如意园如此,自然绝不是要节约银子的缘故。
“我看却别具一格,显然老人家不是俗人。”祁佑年就道。
“这还叫不是俗人,哈哈。”纪三老爷就笑,“不过这柿子倒实在好吃,等到了冬天,拿到外边冻一冻,成了冻柿子,又是另一番味道。等今年,我送两车给你尝尝。”
“好。”祁佑年笑着应了。
走到一处凉亭,三人进去暂坐,就有小丫头送了茶点上来。
纪晓棠得了宝弓,却还没有机会好好地谢一谢祁佑年,此刻见小丫头来送茶,便亲自斟茶,又向祁佑年道谢。
这次见面,纪晓棠和祁佑年都没机会好好说话,更别说私底下谈谈。
祁佑年想了想纪二老爷的态度,就知道这一次他是根本没有机会了。有什么话,也只能当着纪三老爷的面来说。
“晓棠不用客气。这弓你用着顺手,我就放心了。”祁佑年忙就说道。他看着纪晓棠,目光中似乎就有其他的许多话,只是不好宣之于口。
“阿佑,这里此刻没有别人。你说句真话,给晓棠的那张弓,是不是真的出自何庸大师?”纪三老爷突然就问。
祁佑年略一沉吟,竟就点了头。
“竟是真的?”纪三老爷吃惊,“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快说,你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何庸大师?”
纪二老爷拐外抹角,依旧不好问出的问题,在纪三老爷这里却是直接问了出来。
两人性子不同,且纪三老爷是真没将祁佑年当做外人看待。
祁佑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纪晓棠。
方才虽是纪三老爷提问,但是祁佑年的答案却是说给纪晓棠听的。
纪晓棠的脸上也显出些吃惊的神情来,见祁佑年看她。她却并没有开口。祁佑年送给她这张弓,她很感激也很高兴。至于别的,如果祁佑年不想说,那么她也不会追问。
“并不是我的面子。”祁佑年这才笑道,“是我父亲。何庸大师欠了我父亲一个人情,这张弓,就是还了这个人情。”
“何庸大师是怎么欠了令尊的人情的?”纪三老爷却又追问道。
“这个。我也并不清楚。应该是早年间的事,或许还在我出生之前。”祁佑年就道。他并没有说谎,只是也不愿意多说。
祁佑年这样说。纪三老爷却突然就了解了。他是家中的小儿子、老来子。纪老太太以及纪家的许多事,纪大老爷和纪二老爷知道,他却并不知道。
“很好!”纪三老爷就点了点头,说的话却意味不明。
“关于山匪。可查到了什么线索?”纪晓棠就问出了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祁佑年就点了点头。
“真的有线索了?”纪晓棠就是一喜。
“查到些蛛丝马迹。这次出来。也正是为了追查线索。”据祁佑年说,是得到线报,在某地发现了山匪的踪迹。
至于这条线索的真假和实际价值,还需要查证。
“这伙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狡猾?”纪三老爷就皱眉,“按理说,他们一旦有行动,你们就能知道。除非他们一直都不动。”
“可他们怎么可能一直都不动?如果不动。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纪晓棠看了祁佑年一眼,就知道。祁佑年和她想的一样。
所谓的山匪,绝不是一般的山匪。
“我会一直追查下去,最多两年。”祁佑年看出纪晓棠神色中的忧虑,就又开口说道。
两年……,如果祁佑年真的能够在两年之间挖出山匪的根来,那就能解决很多事。
“如果放任这股山匪,只怕会遗祸无穷。阿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算上我们一份。要我们做什么,出钱、出人,你尽管开口。”纪晓棠说道。
纪晓棠入股出海贸易的船队,想要财源滚滚,为的不是囤积,而是开销。
“好。”祁佑年也痛快,就点头说好。
纪三老爷就喜欢这样的态度,也高兴地连声说好。
“再有像万家村那样的事,可一定不能忘了我。我这里一帮人,正要拉出去练练。”纪三老爷凑到祁佑年耳边,小声地道。
祁佑年笑而不语。
纪三老爷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纪晓棠听了一些去。纪晓棠立刻就猜到了纪三老爷说的是什么。
“小叔!”纪晓棠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纪三老爷哈哈一笑,低头喝茶。
“时辰差不多,我该走了。”祁佑年就道,虽是这样说着,却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转向纪晓棠,仔细地说起了弓箭平常该如何**。
纪晓棠自然认真地听了,不时还问上一句。
两个人相对而坐,都非常认真。
纪三老爷在旁边只是看着,并没有言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不仅自然,而且非常美好。
纪三老爷再次确定,他喜欢祁佑年这个人,也喜欢祁佑年跟纪晓棠在一起。
“嗯……”纪三老爷就微微有些出神,他要不要做些什么呢。
弓箭**的法子祁佑年都说了,纪晓棠也都仔细地记了下来,祁佑年这才起身。
不等他们往外走,就有小丫头快步走来禀报。
“知县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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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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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来禀报,说是谢知县来了,要见祁佑年。
原来祁佑年和穆家豪来纪家,在街角处与谢知县的马车擦身而过,就被谢知县的手下人注意到了。回到县衙,谢知县听了下人的禀报,又有衙役来告诉他在县城附近看到任安卫所的兵马。
谢知县就大致猜出了祁佑年和穆家豪的身份。
谢知县是穿戴了官服来纪府,求见任安卫所的武将大人。
纪二老爷自然不能拦着,忙就吩咐了人来请祁佑年。
“都说这位谢大人极精明能干,看来果真如此。”祁佑年就道。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忙就陪了祁佑年往前院书房,来见谢知县。
书房里,纪二老爷、谢知县和穆家豪都坐着,正谈的极为融洽。见祁佑年这一行人来了,谢知县忙就站起身迎了过来。
显然,谢知县已经从纪二老爷和穆家豪处得知了祁佑年的身份,上来就口称下官。
“不知道祁大人大驾光临鄙县,下官未能迎候,实在失礼。”
祁佑年就扶了谢知县一把,并抱拳还了一礼。
“并无要紧公事,不敢搅扰地方。没想到还是惊动了知县大人。……并非以官身来此,也请谢大人不要多礼才是。”
双方寒暄着,纪二老爷就走过来,将两人都迎到座位上坐了。
纪二老爷就向祁佑年介绍,说谢知县是他的至交好友。说起纪二老爷和谢知县的交情。是很早了。他们两个人是在进京赶考的时候认识的,并且同榜中的进士,之后又曾经同在一处任职。
纪二老爷就都祁佑年简略地都说了。
“这样。越发不是外人。”祁佑年温和地道。
谢知县就说祁佑年和穆家豪都是少年俊才,他今天能够与他们结识简直三生有幸云云。
“既然经过璧县,有什么需要地方协助,还请两位大人尽管吩咐。”谢知县就道。
“……不过是循例巡视,暂时还无需劳动地方。”祁佑年就道,“只因万家村一事,上峰有命。要加强地方防务。”
谢知县随后又请祁佑年和穆家豪去县衙。
祁佑年和穆家豪就都拒绝了。
“谢大人的好意本来不该推却,只是还有差事在身。”祁佑年就道,“改天必定登门拜访。”
祁佑年似乎对谢知县颇有好感。言谈之间也颇为亲切和看重。
略说了几句话,祁佑年和穆家豪就起身告辞。他们本来就打算要走,谢知县这一来就又耽搁了一阵子,这会是再不能耽搁了。
纪二太太就也出来送穆家豪。
“……你回去跟爹娘说。我很好。让爹娘不用为我担心。……若是得了便,我就带了长生他们去看爹娘。”纪二太太说着话,就又红了眼圈。
纪二老爷在旁边心里也不好受。
纪二太太因为顾忌纪老太太,为了一家的和睦,这几年都没有去府城省亲。这种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穆家是武官人家,看着似乎粗鲁不文,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比平常人家更能忍耐。为的还是心疼女儿和女婿。
“等过了中秋,我必定登门拜见岳父岳母。”纪二老爷就道。他已经打算。等纪三老爷考了乡试之后,他亲自往府城一趟接这叔侄两个回来。
那个时候,即便是不能带上纪二太太和长生,他就到穆洪和沈氏跟前多磕几个头,也能安慰安慰两位长辈的心。
纪二太太瞧了纪二老爷一眼,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穆家豪更是高兴。
“姐夫,那这可就说定了。我回去跟爹娘说,不知道爹娘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文达和晓棠早些捎信来府城,我们也好安排人迎你们进城。”祁佑年就对纪三老爷和纪晓棠说道。
纪三老爷就点头。
送走了祁佑年和穆家豪,谢知县并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同纪二老爷又回来书房坐了。
“……怎么不打发人告诉我,若不是正巧我得了消息,就这样错过了。”谢知县笑着责备纪二老爷。
“是我二内弟顺路来给晓棠庆生,那位祁大人是随同了前来,不过坐坐就走,就没去打搅子谦兄。……我事先也并不知道。”纪二老爷就笑道。
谢知县也并不是真的责备纪二老爷,笑一笑这个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随后,谢知县就又谈到了穆家父子三人的升迁,说穆家豪颇有穆洪之风。
“真是可喜可贺。”谢知县说着,就打量纪三老爷的脸色,“文敏兄不要怪我多嘴。穆大人那里,与文敏兄是至亲,早就该常来往的。如今看着,渐渐好起来,我也替文敏兄高兴。”
纪家与穆家这点儿事,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虽然清远的人大都知道一些,但谁都不好在纪二老爷面前说什么。
如今谢知县这也是看到两家恢复了来往,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借子谦兄的吉言吧。哎……”说到这,纪二老爷难免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与子谦兄说,大丈夫立身处世,这修身还并不难,说到齐家就,我很惭愧啊。”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谢知县说着,目光闪闪,脸上却露出些微的笑意来。
纪二老爷就瞧见了,但是却并没往心里去,只当是谢知县对他含着些调侃的意味。
即便两人为至交好友,这件事上,谢知县还含着调侃,就更何况是其他人了。说到底,还是事情本身太过尴尬的缘故。
纪二老爷干咳两声,就岔开了话题。
谢知县也不再多说,随即就又问起祁佑年。
“虽年纪甚轻,然气度沉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此子,可有什么来历?”
纪二老爷心中正对祁佑年的身世颇有些疑惑和猜测,但是他却并没有跟谢知县说。
“说是河间府的人,家里是军户。他走到如今,都是累积战功所得。”纪二老爷所说的,正是大家都知道的祁佑年的身世。
“哦……”谢知县就点了点头。“我还当是什么世家出身。不过若是世家子,这样年纪,难免都有些骄矜。……此子实在难得,咱们能有幸得见,正该好生结交才是。”
谢知县与纪二老爷又谈了半晌,才告辞离去。
送走了谢知县,纪二老爷又在书房中坐了一会,就让人准备纸笔。
纪二老爷坐在书房中,连写了三封书信,随即就叫了心腹的管事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打发了管事的去送信。
纪二老爷这边写信,打发人送信,纪晓棠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就知道了。
纪二老爷三封信中,有一封是给纪大老爷的。
因为这送信的时机,纪晓棠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怀疑这几封信的内容。
等纪二老爷往纪二太太屋子里来,纪晓棠就问了。
“没什么,不过是问候问候,顺便打听打听如今朝廷中的局势。”纪二老爷就道,然后就问纪晓棠,“晓棠,那张弓你可好生收起来了?”
纪晓棠就点头。
“方才拿到屋子里,绣儿和锦儿看了。绣儿那丫头手巧,就说要绣个绸布套子,将弓箭都收进去,这样就是挂在墙上也无妨的。”纪晓棠就道。
“还是收进箱子里。”纪二老爷就道,“你若要用时再拿出来。切不可跟人显摆。”
其实后一句话纪二老爷根本就不用嘱咐,纪晓棠从来就不是那样的性情。
“爹爹,我知道了。”纪晓棠看了纪二老爷一眼,并没像往常一样出言解释,只是简单地应了。
晚间,纪二太太躺在床上,就听见纪二老爷在她身边接连翻了几个身。
纪二太太就转过身来,看着纪二老爷。
“老爷,怎么了,有什么心事?”纪二老爷难的这样,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心事。
“并没什么。今天太高兴了,一时睡不着。”纪二老爷就道,一面就要起身,“是不是吵到你了。你且好生睡,我去书房吧。”
“老爷,你有什么心事,还要瞒我!”纪二太太就轻轻地按住了纪二老爷的胳膊,不让他起身。
“哎。”纪二老爷想了想,就躺了回去。“并没别的心事,是觉得这几年,颇对不住岳父岳母他们。”
纪二老爷没法告诉纪二太太,他怀疑祁佑年的身世。
如果祁佑年正如他所怀疑的,就是那个人,事情可就不简单了。他知道那家的规矩,祁佑年在军中并不稀奇,可却不该在任安。
祁佑年为什么在任安?
如果这个祁佑年,就是那个祁佑年,那么先前往清远来的那位贵人又是什么人。
纪二老爷相信纪晓棠的判断,纪晓棠怀疑那人是祁佑年,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那人故意为之。那个人想要某些人认为他是那个祁佑年。
可这又是为什么?
那个人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平静了这么多年,任安难道也不再是一块净土了?
纪二老爷心绪不宁,就是想找人商量商量,那也只有纪三老爷和纪晓棠。然而,他又觉得还不是时候。
这种事,他希望这一辈子都不需要跟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商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风渐起
二更,求粉红。
……
不能找纪三老爷和纪晓棠商量,就更不能告诉纪二太太。告诉纪二太太,只能徒增纪二太太的烦恼,这是纪二老爷所不愿意看到的。
纪二太太却立刻就信了纪二老爷的话。
“都是我不好。”沉默了一会,纪二太太才闷闷地说道。这是又伤心了。
“怎么是你不好,是我不好。”纪二老爷见纪二太太伤心,忙将心事放下,来劝纪二太太。
夫妻两个人对着赔不是,都说是自己不好。对于双方的父母,却是只字不提。
“爹和娘想看长生哩。”纪二太太又幽幽地道。
纪二老爷也正在想着,去接纪晓棠时带上纪二太太和长生的可能性。想了一会,纪二老爷就有些颓然。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除非两个人不怕惹恼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真的闹腾起来是什么样子,两人都是见过的,无论如何,不想再见到那种场面。
“罢了,我两个兄弟上门,老太太能给个好脸色,我也该知足了。”纪二太太就道。话是这样说,可语气中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再想想办法。是我对你不起,还亏欠了岳父岳母,以后一定加倍补偿。”纪二老爷劝了纪二太太良久,两个人才睡下了。
第二天,纪晓棠正在跟纪三老爷说话,纪老太太就打发了丫头来找纪三老爷。
“我也去给祖母请安去。”纪晓棠就道,一面跟着纪三老爷来见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坐在炕上。身边只有大丫头牡丹和芍药。
纪晓芸并不在屋子里。
纪老太太就叫纪三老爷坐,一面招呼纪晓棠,说是让她找纪晓芸玩去。
“嘻嘻。我陪着祖母坐一会。”纪晓棠却故意道。
纪老太太就嗔了纪晓棠一眼,倒是也没再说她什么。
“昨天来的那位祁大人,说是与你一样年纪的。他是哪里人士,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是做什么的营生的?”纪老太太就探身向纪三老爷询问道。
纪老太太突然这样问起祁佑年,不仅纪晓棠,纪三老爷也觉得有些奇怪。
“老太太问这些做什么?”纪三老爷就问。
“你管我?我问问不行吗?你说是不说!”纪老太太就瞪纪三老爷。
纪三老爷忙陪笑。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河间府人,哎呦,那离咱们这可远。他家是军户啊。哎……”纪老太太就叹气,似乎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似的。
“他可定了亲事了?”随后,纪老太太就又问道。
这一下,纪三老爷就睁大了眼睛。
“老太太。你这是打算给阿佑做媒?老太太想说的是哪家姑娘?”
“胡说什么?”纪老太太就不承认。只说看着祁佑年很好,所以问问。“他倒是定了亲事没有?”
“说是没有。”纪三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的话略有些含糊,他这是留了心,生怕纪老太太说出什么不合适的人来,到时候不好开交,所以话中就故意留了余地。
“这是什么话?”纪老太太在这件事上却不好糊弄,当即就盯着纪三老爷追问,“是他说没有。你不确信是不是?”
不等纪三老爷回话,纪老太太已经巴拉巴拉继续说了下去。
“他家里离的远。消息不通,这就是大问题了。你们哪里知道,就有那等人,出去当差也好,做买卖也好,家里分明早就娶了妻,却偏说没有。就这样假装成没有妻室的男子,在外面再骗娶一房的事也是不少。到后来,吃亏的还是女儿家。本是明媒正娶,要做正房的,结果却当不当、正不正的,只能做个妾……”
“老太太,哪里就来这样一番话。阿佑不是这样的人。”纪三老爷见纪老太太说的兴起,忙就解释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原本着还想……,罢了。”纪老太太就道。
“老太太原本想什么来着?”纪三老爷就小心地询问道。
纪老太太左右瞧了瞧,就觉得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人。
“你也是做叔叔的,晓芸今年十三岁,这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起来了。”
纪晓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纪老太太是看着祁佑年不错,有些想要将纪晓芸说给他的意思。
纪三老爷始料未及,就张大嘴巴愣在了那里。
“原本知道他是当兵的,我心里不大愿意。可我看他说话行事,都稳稳当当,也雅致,与别个不同。只是这离家太远,不知道个底细,哎,也罢了。……倒是好个模样,好个性情,这身份,也不辱没了……”
纪老太太就有些患得患失的。
“阿佑是极好的。”纪三老爷就道。
“你也这样说!”纪老太太就又有些心动。
“老太太,我不愿意。”突然门帘子一挑,纪晓芸红着脸走进来,眼角还挂着泪珠。
原来她正巧经过,听见了纪老太太的说话,一着急,就出了声。可她毕竟是个极腼腆的女孩子,这样闯进来,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自己立刻就羞的不得了。
本来眼角就挂了泪珠了,此刻那泪珠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从腮边滚落下来。
“晓芸,我的心肝宝贝。”纪老太太就慌了,忙让纪晓棠将纪晓芸扶过来。
纪晓棠就去扶纪晓芸。
纪晓芸摔了纪晓棠的胳膊,垂着头奔到纪老太太身边,就将头埋进了纪老太太的怀里,继续呜呜哭着,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祖母错了,是祖母错了。这个人他不好,不好,祖母再也不提了。晓芸乖,不要哭。”纪老太太忙拍着纪晓芸的后背劝道。
纪晓芸却还是哭,且似乎还哭的越发厉害起来。
“祖母的心肝宝贝哎,祖母都说再也不提这个人了,你怎么还是哭。快别哭了,你想要什么,祖母拼了这把老骨头,也都给你淘换来,只求你别哭了。哭的祖母这心肝都坠着疼。”
这样劝了半晌,纪晓芸才慢慢地止住了泪,但是脸上依旧不见笑容,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忧郁的神情。
纪老太太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子。
纪晓芸回自己的屋子里去洗脸,纪老太太就坐着叹息了半晌。
“我是看着这位祁大人少年有为,才这么一想。晓芸不愿意,这件事就算了。……他若没定亲,雪儿那丫头倒是合适。就算是他先头已经娶了一房,也是无碍的。”纪老太太就对纪三老爷道。
顾霞儿已经出嫁,顾雷儿娶媳妇要慎重,就还有一个顾雪儿年纪与纪晓芸晃上晃下,顾老舅就暗地里给纪老太太递过话,请纪老太太为顾雪儿留心。
“哎呦,老太太,您老人家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纪三老爷拂袖而去。
纪老太太呆坐半晌,生闷气。她是不可能跟纪三老爷真生气的,慢慢也就好了,只是嘴里骂了纪三老爷两句,顾雪儿的话却是从此再不肯提起了。
纪晓棠是跟着纪三老爷身后出来的,因此纪老太太屋子里就几个丫头陪着。
芍药往里屋去给纪老太太取东西,牡丹给纪老太太捧茶。
“老太太,给孙少爷的小衣都已经做得了。老太太不如叫孙少爷来,就试试合适不合适。”牡丹陪笑对纪老太太道。
“怎么这么快就做得了?”纪老太太此刻心里正想着别的事,就随口问道。
“老太太吩咐下来,又是给孙少爷的,婢子们敢不用心。熬了几宿,也就做得了。老太太瞧着好不好?”牡丹说着话,就取出几件小孩贴身穿的肚兜和小衣来给纪老太太看。
纪老太太扫了一眼,又随手拿起两件摸摸、看看,然后就放下了。
“好。”
“那婢子就去请了二太太和长生小少爷来?”牡丹忙就道。
“哦。”纪老太太就点了点头。
牡丹赶忙转身,就往外走。
“哎,牡丹,回来。”纪老太太却突然叫住了牡丹,“不用叫她们来,我也倦了,你把这些给二太太送过去吧。”
“老太太,若是这会倦了,就歇歇,再叫二太太和孙少爷过来也是一样。”牡丹忙就道。
纪老太太就有些诧异地看了牡丹一眼。
牡丹心虚地垂了头,却又立刻抬起头来满面陪笑。
纪老太太也没多想,只是恹恹地摆了摆手。
“你这丫头,也是操心太过。不在这个上头。你把东西送过去就是。”纪老太太吩咐。
牡丹不敢再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就抱着衣服往纪二太太的院子里来。
纪二太太上房中,纪二太太、纪晓棠和程嬷嬷正在一处商量家务。
一家子上下秋季的新衣该置办起来了,各庄子上送来的鲜货该如何安排,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的行装也要早早地打点起来,天要冷了,这次准备的东西更多……
这个时候,就有小丫头来禀报说牡丹来了。
纪二太太只能暂时撂下家务,就让牡丹进来。
牡丹怀里抱着几件小衣裳,陪笑给纪二太太见礼。
“婢子是老太太吩咐了来给孙少爷送衣裳的。老太太吩咐了,要孙少爷试试合适不合适,若是不合适,婢子立刻拿回去改。”
目光四下一扫,并没看见长生,牡丹的脸上就闪过一丝阴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