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想想先贤柳下惠
周宣力气不小,不要说是女子,就是男子被这么出其不意地一拽也要栽下水池,但慕容流苏就是厉害,身子往前倾的瞬间,腰肢一挺,迅即稳住身形,单臂用劲,周宣没拉她下水,反被她钓鱼一般提出水面。
周宣一脚踏到池畔,飞快地在慕容流苏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是什么不知而知,但好比咒语一般可以抽去人全身的力气,慕容流苏脸红到耳根,绷紧的身子一松,与周宣一起摔向池中。
慕容流苏虽然武艺精熟,但毕竟是女子,不能象男子那般在闽江、夷州海里嬉游,所以不知水性,这一落到水中,双足虚浮,顿觉心里慌,紧紧抱着周宣。
周宣奋力划水,带着慕容流苏一起浮游,笑道:“流苏也不会水啊,你这样八爪鱼一般缠着我可不行,放松,我一只手托在你胸腹下,你注意手足划动,很快就会游的。”
慕容流苏可不是娇怯怯的弱女子,起初的慌乱过后,定下神来,照着周宣所说,很快掌握了自由泳的技巧,只是周宣的大手结结实实托着她胸脯,夏季本来衣衫单薄,现在又被水浸湿,等于直接摸在她胸乳上,随着她的游动而轻轻揉弄——
周宣赞道:“很好,流苏聪明,就学会游了,还有谁要下来学游泳?”
林涵蕴嚷道:“我,我,周宣哥哥,我——”
周宣叮嘱慕容流苏靠近池边游,他去接林涵蕴下来,林涵蕴到了池里兴奋得很,现在夜已深,池水清凉,真是舒服,在周宣教导下欢快得象条小鱼。
清乐公主瞧着眼热。娇声问:“宣郎,我可以下池里吗?”
一边侍候的凤阿监赶紧劝阻,公主殿下大腹便便,怎好下水!
周宣虽然知道孕妇是可以游泳的,但还是不要强拗凤阿监她们的意见,万一公主明天有什么不适。那就赖到今夜游泳上了,说道:“斛珠不要下水,待生育之后,我每日陪你游泳健身,恢复窈窕体形,好吧?”
乐公主喜孜孜答应。与秦雀二人坐在池边看周宣和林涵蕴、慕容流苏戏水。
玩了大约两刻钟。林涵蕴还乐此不疲。周宣见时辰不早。他明日还要进宫参加太子监国地仪式。而且旅途也很疲惫了。便让宫娥在池边围起锦幛。三个人**出水。到锦幛中脱去湿衣。换上干净衣物。
林涵蕴有她从江州带来地侍女侍候。周宣有小茴香侍候。只有慕容流苏无人侍候。
周宣对秦雀道:“明日挑两个丫头服侍流苏。”
慕容流苏道:“不用。我一向**惯了。自从鱼儿死后。我就没要别人服侍过。”鱼儿就是服侍流苏地那个带点狡猾地小丫头。与小茴香有点交情。没想到就死了。周宣和小茴香皆叹惋。
周宣道:“流苏。明日傍晚我带你去蕲州郡公府见你爹爹。这些日子赶路辛苦了。你随雀儿去芙蓉园歇息吧。我先送涵蕴回铜雀馆。顺便看望一下道蕴姐姐。等下再来储秀园休息。我也倦了。今夜要风平浪静。哈哈。”
秦雀、慕容流苏都红了脸。
清乐公主满心欢喜,说道:“涵蕴,天这么晚了,你也在这里歇息,免得宣郎又要来回走,也好让宣郎早点休息。”
林涵蕴道:“我要回去的,不然我姐姐会担心,周宣哥哥不必送我了。明天早点来看我姐姐就可以了。”
秦雀、慕容流苏、林涵蕴离开后。周宣与清乐公主解衣登榻,薄衾同眠。那凤阿监还在外间叮嘱周宣莫要与公主殿下**交欢——
周宣微窘,赶紧道:“我晓得,我晓得。”
清乐公主掩着嘴笑,嘴唇触着周宣的耳垂,腻声道:“宣郎,我不能和你**交欢了,不过你要是很想地话,我愿意为你那样——”说着,丁香嫩舌在周宣耳垂上轻轻舐了一下,吃吃低笑。
周宣心下一荡,下面立即振作起来,低声道:“嘴巴很累的,要不要先征得凤阿监的同意?”
清乐公主“啐”了一声,低头在周宣肩头轻轻一咬,娇媚入骨地道:“看我咬你!”说着,身子慢慢滑下去——
清乐公主穿着宽大的轻纱睡裙,这也是周宣设计的服饰,低胸无袖,长及足踝,穿着感觉非常舒适,把清乐公主丰腴的体形勾勒出来,原来孕妇也可以这样美,腹如满月,乳似雪丘,肌肤滑腻更胜丝缎,有一种母性孕育之美。
周宣享受着清乐公主唇舌地爱抚,他总不好意思太闲着,坐起身双手将清乐公主的绣花睡裙往上捋至胸前,露出饱满**,赞道:“大了好多,沉甸甸宛若成熟的果实。”
又伸长手臂抚摸清乐公主雪白浑圆的臀,月色入户,透出罗帐照映在清乐公主的美臀上,此情此景,真如一歌里所唱的——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不,床上两个月亮,还不止两个月亮,数数看有几个——
清乐公主嘴里含含糊糊,身子在周宣的抚摸下微微扭动,忽然趴在周宣身上,喘息道:“宣郎,我想要。”
周宣道:“不行,咱们要为肚里的孩儿着想,忍忍吧。”
清乐公主道:“那我也不侍候你了,你也忍忍。”
周宣愁眉苦脸道:“那行,想想先贤柳下惠,我忍了。”
清乐公主“扑哧”一笑,腻声道:“都别忍,我们注意点就行,浅浅的来,好不好?”
凤阿监在外室见驸马与公主还是忍不住**起来了,心下焦急,又不好闯进来阻止,提心吊胆,生怕出事,心里企盼着驸马快点快点,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不知过了多久,凤阿监听到驸马和公主又开始喁喁说话了,这才放心,吩咐当值地宫娥捧水进来给驸马和公主净手。
周宣又和清乐公主说了一会话,得知太子李坚已经喜得龙子,十日前就过了满月了,由秦雀和清乐公主出面,代表吴国公府送上了一份厚礼,清乐公主又絮絮叨叨主了一些琐事,不一会两个人就都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赶路,周宣都是早起,六月十四日也是早早醒来,昨晚虽然睡的时间不长,但睡得香甜,回家搂着娇妻就是心里踏实啊。
清乐公主依然甜甜睡着,周宣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悄悄起床,走到外室,让芳茶服侍他洗漱,喝了一杯清茶就独自出了储秀阁,往铜雀馆而来,想想四个月没看到静宜仙子了,听说静宜仙子身子不适,周宣心里挺牵挂的。
应门地却是从将军到车夫的老董,见到周宣,老董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一躬身,退到一边。
此时是卯正时分,朝阳即将升起,铜雀馆三座高楼的上空霞光万道,空气中有雏菊和蝴蝶兰的芬芳,有早起的仆妇和侍女在浇花、清扫。
周宣笑眯眯示意仆妇、侍女不要声张,他直接登上东楼,林涵蕴住东楼,静宜仙子住西楼,至于中间那座六丈高的翔鸾坊最高建筑,是供登高游玩用的,有茶室、音乐室。
林涵蕴的闺房在二楼,周宣来到林涵蕴闺房外,见两个小婢倚着栏杆在吃零食、说悄悄话,见到周宣,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大吃一惊的样子。
周宣“嘘”了一声,低声问:“二小姐醒了没有?”
一个小婢点头,正要说话,被周宣制止,周宣道:“那我进去看她。”
周宣进了林涵蕴卧房,他没注意到身后两个小婢目瞪口呆、想说话又不敢说地样子。
一张三面围栏的大床,粉红色的纱帐低垂,透过纱帐,影影绰绰能看到林涵蕴还拥着薄衾向里侧卧。
周宣嘴角勾起一个笑意,心道:“小丫头都说你醒了,你却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你是懒羊羊啊。”轻轻撩起纱帐,二话不说,对着那侧身向外翘着美臀就是清脆一击,“啪”的一声,真是悦耳,随即单膝跪上绣榻,双手将林涵蕴扳过来仰卧,上身便压上去,口里轻笑道:“小懒猫,还在睡懒觉,看我不打你**——”
两个人脸贴脸,周宣也没去看林涵蕴的脸,只是用自己的糙脸去摩擦林涵蕴的嫩脸,一只手自然而然地隔衣抚在林涵蕴的胸前椒乳上,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觉得涵蕴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周宣还调笑着说了一句:“涵蕴,想我想得抖了?”袭胸之手稍稍用力……
只听耳边一声娇颤地低唤:“宣弟——”
“啊!”周宣猛地支起身来,瞪大细长眼看着他身下浑身抖的女郎,这哪是林涵蕴啊,这是静宜仙子林道蕴!
周宣张大了嘴,一时愣在那里,似乎忘了一只手掌还压在静宜仙子的酥胸上。
静宜仙子不仅仅是脸红了,整个身子都泛起玫瑰红,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觉骨软筋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眼见宣弟的盯着她看,手还握着她的胸,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冲,静宜仙子简直要晕过去,颤抖着又叫了一声:“宣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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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一、三人同床
周宣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撤手,看着仰卧在床上、面若桃花、娇艳不可方物的静宜仙子,又是心慌又是尴尬,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那只抚过静宜仙子酥胸的手没处放似的,手上滑腻娇酥的感觉这时才特别强烈,声音艰涩道:“道蕴姐姐,我,我看你来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什么话啊,哥们何时这般笨嘴结舌了,这不是明显故意轻薄道蕴姐姐了吗?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我来找涵蕴,没想到姐姐在这里,本来也是要来看望姐姐的——”
静宜仙子起先娇羞不胜,见周宣尴尬慌乱的样子,她反而安下心来,坐起身轻声道:“宣弟,请你先出去一会好吗?”
尽管刚才出现了那么尴尬暧昧的场面,但静宜仙子语气还是这么斯文秀雅。
周宣应了一声,曲膝退出床帐,走到卧房门边时却又听到静宜仙子唤道:“宣弟——”
周宣又回过身来,望着粉红罗帐里影影绰绰的静宜仙子,有点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感觉,问:“姐姐有什么吩咐?”
静宜仙子踌躇了一下,问了一句废话:“宣弟昨日回来的?”
周宣道:“是,傍晚一回城就被黑山哥传太子旨意宣我进宫,回到府中已经很晚了,怕打扰姐姐休息,所以今日一早才过来——咦,涵蕴呢?”
静宜仙子道:“涵蕴昨晚与我睡的,刚刚起床去了,宣弟没看到她吗?”
周宣“呃”的一声。
静宜仙子立时大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宣弟若看到涵蕴在外面,还进来这么亵弄她,那岂不就是故意的了!赶紧道:“宣弟没看到涵蕴是吧,她可能是和茗风、涧月去后园收集花露了-
“姐姐,我在这里!”
林涵蕴冷不丁地从一架仕女屏风后跳了出来。穿着黄色碎花罗裙。一头长披垂至腰间。双足如雪。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周宣道:“周宣哥哥认错人了。把我姐姐当作了我。哈哈。这全是我地计策。周宣哥哥昨夜说了一早来看望我姐姐地。我就缠着姐姐和我一块睡。又早早起来。吩咐老董在门口看着。又把茗风、涧月支开。哈哈哈。周宣哥哥果然直奔大床而来——”
林涵蕴笑得喘不过气来。又撩开锦帐上榻去。搂着静宜仙子问:“姐姐。周宣他摸你哪里了。是不是摸胸?肯定是。周宣他最爱摸我那里——”
饶是周宣脸皮厚。在这言语无忌地林涵蕴面前也有点吃不住劲。进退不得。汗颜哪。
静宜仙子就更不用说了。脸红得要滴血。原以为被周宣摸了胸地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周宣知。算个秘密埋在心底就是了。相信周宣也不会乱说。所以敛去羞容装着镇静地样子与周宣说话。没想到这是涵蕴地阴谋。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周宣。不禁恼羞成悲。哭泣起来。珠泪直流。
林涵蕴正扭着身子笑个不停。忽见姐姐哭了。这下子慌了神。捧着静宜仙子地脸道:“姐姐对不起。姐姐别哭啊。我只是和姐姐开个小小地玩笑。想让姐姐高兴一点而已。”
劝说无效。静宜仙子哭得更伤心了。还说:“我要回江州。回白云观。”
林涵蕴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扭头苦着脸问周宣:“周宣哥哥,怎么办啊,你帮我劝劝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周宣道:“涵蕴你是太过分了。我以为床上睡着的是你。就上去轻轻拍了一下,道蕴姐姐转过身来我才现打错人了——涵蕴。你过来,我要好好惩罚你。”
林涵蕴现,周宣说话时,姐姐的哭声就小了很多,当即噘着小嘴道:“好吧,我是做错来了,周宣哥哥要惩罚就惩罚吧,打**对不对?”就跪在床上,裙下小圆臀向外撅着。
周宣忍着笑,上前左右开弓打了两下,“啪啪”声清脆,所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这个“肉”莫非就是打**乎?真是悦耳,大快人心。
林涵蕴娇呼道:“唉哟,好痛,周宣哥哥打得这么重!姐姐你消消气好不好,我都挨打了。”
周宣道:“要不,道蕴姐姐也来打几下出出气?”
静宜仙子终于忍不住,破啼为笑,星眸斜睨,对周宣嗔道:“我要打你——”又觉得语气不大妥,就重重“哼”了一声。
周宣涎着脸道:“好好,我方才错打了姐姐,姐姐要打还也是应当,来,姐姐打。”
静宜仙子横了周宣一眼,忍着笑道:“我让涵蕴打你。”
林涵蕴见姐姐露出笑容,精神大振,爬起身来嚷道:“奉姐姐之命,特来打你。”就要打周宣**。
这下子更乱了,周宣和林涵蕴一起滚倒在床上,静宜仙子缩在床栏一角,简直哭笑不得,这象什么话啊,赶紧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宣弟先出去一会,我和涵蕴要梳妆。”
周宣嘴角含笑,出了涵蕴卧房,来到廊上,让小丫头们进去服侍静宜仙子和林涵蕴梳洗,他扶栏下望,见茗风、涧月、阿芬、小荣这四个静宜仙子的贴身侍婢在花丛间忙忙碌碌收集花瓣上的露珠。
想想刚才地事,周宣真想放声大笑,涵蕴真是太好玩了,还会来这一手,涵蕴一直想让我把道蕴姐姐也一起娶了,涵蕴千方百计想让道蕴姐姐开心呢,想起方才握住道蕴姐姐的酥胸,感觉真是很美妙,可道蕴姐姐心结还未解,一直认为她是身带“红鸾煞”的不祥之人,如何破除道蕴姐姐的心结呢?
周宣正想着,静宜仙子出来了,她是修道之人,不施脂粉,髻也简单,所以梳妆不费时间。
周宣问:“听说姐姐玉体违和、饮食消减,弟很是挂心,姐姐也的确清瘦了许多。”
静宜仙子竹簪道袍。身姿绰约,面上犹带羞涩,说道:“不要紧的,就是天太热的缘故,这京中的暑天比江州还热三分。”
周宣道:“我在开封买了一些好茶,呆会让人给姐姐送来。这次回来得太仓促,都没给姐姐准备其他礼物。”
静宜仙子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礼物,有茶就好。”又道:“一个多月前来福还给我带来了十多种参加歙州茶会的名茶,说是宣弟你嘱咐他地。”
周宣道:“来福回来了?昨夜我怎么没见到他?”
林涵蕴从卧室里出来,接口道:“来福五月初回来了几天就又去歙州了,来福把他岳丈曾达虔交来的八千两茶银送到了信州交给上饶县令李焘,作为西山书院和永丰义庄地用度。”
周宣点头道:“来福办事还是忠心耿耿地,对了。姐姐、涵蕴,你们看到来福的妻子没有?”
林涵蕴笑道:“茶商曾达虔的女儿赛杨妃曾玉环啊,来福这次去歙州就是迎娶她来金陵呢。估计过几日就能到了,雀儿姐姐还特意派小顾长史随来福去黄山,为来福操办这终生大事。”
周宣又与林氏姐妹闲话了一会,见太阳已经升起,卯时末了,便道:“姐姐、涵蕴,我得进宫去,今日太子殿下开始监国听政,我会很忙。明日再来看望姐姐。”又对涵蕴道:“不许再惹姐姐生气,不然家法侍候。”
林涵蕴抱着静宜仙子一只手臂娇笑道:“好了,知道了,周宣哥哥我送你下楼去。”
林涵蕴送周宣到楼下,这才附耳问:“周宣哥哥,你从实招来,到底摸了我姐姐哪里?”
周宣道:“实话实说,当时道蕴姐姐曲身侧卧,**翘着。我伸手就打了一下,道蕴姐姐马上转过身来,吓死我了!”
林涵蕴嘻嘻的笑,不疑有它,说道:“你现没有,姐姐今日神采与往日不同,前些日子恹恹积郁之色全没有了,我知道,这是周宣哥哥的功劳。嘻嘻。你要多来陪我姐姐哦,听到没有?”
周宣道:“好。只要有空就来,不过最近太子与景王之争愈演愈烈,我恐怕会很忙。”
林涵蕴道:“我知道,周宣哥哥你要小心些,景王最恨你了。”说着扳着周宣地脖子,踮起足尖在周宣唇上吻了一下,放开手退后一步道:“周宣哥哥快去吧,我不耽搁你。”
周宣心情极好,林氏姐妹都是世间尤物啊,周宣有幸,能坐拥双美吗?
周宣回到“芙蓉园”,晓笛和小芷若早已起床,周宣陪小舅子和爱女玩了一会,然后用早餐,林黑山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与林黑山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东宫侍从官,向周宣带来了太子殿下的口谕。
大兴宫宣政殿,三公、两省、四大郡王、六部侍郎、翰林院、集贤殿十二位大学士,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员五十余人济济一堂,皇城、宫城地守卫森严,林黑山的忠武卫五千兵马应李坚之命巡逻皇城,左、右左羽林卫共八千人把守宫城,太子李坚的势力暂时把持了皇、宫两城,景王李坤继续保持低调。
太子监国典礼毕竟与新君即位不同,仪式简单得多,典礼后也并未有任何庆祝,因为皇帝李煜还卧病在床,所以一切从简。
同时,景王李坤开始筹建尚书省,准备行使尚书令的权力。
百官散后,太子李坚在延英殿单独召见周宣,谈了一个多时辰,周宣才出了延英殿,带着慕容流苏去花萼相辉楼拜见小周后,因为昨日小周后特意吩咐要慕容流苏觐见。
昨日的章节出现了一个小补丁,有书友提出周宣忘了吃晚饭,哈哈,小道写周宣游泳后就直接与清乐公主嘿咻了,饭还没吃呢,所以今天小小地修改了两句。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二、难言之隐(附请假条)
花萼相辉楼玉栏外栽种着玉簪花、木槿花,还有紫薇和美人蕉,六月繁花正盛,混杂的花香随风飘送。
与昨晚的绰约窈窕旗袍不同,小周后今日是雍容华贵的宫装,大袖长裙,轻纱披帛,头戴花钗冠,足踏重台履,裙低系,露出半截丰腴的胸脯,白如羊脂,粉光致致。
昨夜灯火昏暗,周宣没有细看,今日一见,现四个月不见,小周后憔悴了不少,没有了往日那珠圆玉润的感觉,好似宝珠蒙尘,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怜惜、想拂拭,当即自肺腑道:“姑母娘娘太操劳了,臣侄恨不能为姑母娘娘分忧。”
小周后今日心情不错,吩咐赐座,微笑道:“宣侄是不是看到姑母眼角的皱纹了,唉,姑母前几日刚过了四十岁,岁月催人老啊。”
周宣惊道:“姑母已经过了生日诞辰了!臣侄未能赶上给姑母祝寿,真是不应该——流苏,与我一起向姑母娘娘磕头。”
小周后笑吟吟受了周宣与慕容流苏的磕头拜寿,说道:“陛下龙体欠安,我也无心做寿,那日斛珠、纫针、秦雀、林涵蕴都进宫来向我拜寿,永丰县主小芷若也来了,给我这个老姑婆拜寿呢,侄孙女好生可爱。”
周宣道:“姑母哪里老了,姑母看上去还如二十许人,若不是近日忧心陛下之病,即使说姑母是斛珠的姐姐只怕还有人不肯信,定要说是孪生姐妹。”
小周后轻笑出声,笑容明媚。
这时,值殿力士报,清乐公主到。
小周后道:“宣侄这么说,斛珠可要不高兴了,这不是把她比老了吗?”
周宣故意道:“姑母切莫向斛珠说起这事,只怕斛珠要自惭了。”
小周后笑得不行。高高宫髻花钗乱颤:“宣侄真会说笑。斛珠这是有孕嘛。你这么说她。她定要怨你。”
清乐公主在凤阿监、芳茶地护侍下来到殿上。接口问:“母后。周宣说我什么坏话了?”向小周后福了一福。就在周宣身边地绣墩坐下。一双美眸瞪着周宣。看似嗔恼。其实眼底风情无限。
小周后笑道:“周宣说你现在这样子更美。”
清乐公主抚了抚圆滚滚地肚皮。瞟了周宣一眼。噘嘴娇嗔:“母后。周宣取笑儿臣。请母后罚他。”
小周后道:“好了。不说笑了。斛珠你去看望了父皇没有?”
清乐公主道:“去过了。和秦雀一块去地。父皇今日气色不错。还叫了儿臣地名字。”
小周后道:“今日坚儿正式监国,你父皇也是宽心了。你父皇最担心的是坚儿与坤儿不睦。”说到这里,特意看着周宣道:“宣侄,你是皇亲国戚,是一品郡王,又以集贤殿大学士的身份参知政事,你可要好好辅佐坚儿,务要使太子与景王和睦相处,这才不负陛下重托。”
周宣听这话不对劲,当即道:“姑母娘娘。太子有容人的雅量,具仁君之相,只是景王,臣侄直言,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小周后挥手让其他力士、女官、宫娥都退下,只留周宣、清乐公主和慕容流苏三人。
周宣续道:“陛下和娘娘要使太子与景王和睦,就不能赋予景王太多地权力,权力一大,野心自然膨胀。如此想要兄弟和睦,何异于缘木求鱼,南辕北辙?”
小周后叹息一声,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陛下旨意如此,我岂好违背,坚儿监国,还是我多次向陛下进言,陛下这才恩准的。”
周宣真是搞不明白。李煜都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了。还不肯让太子监国,他到底想怎么样。想纵容景王李坤篡位夺权?有这样荒悖的皇帝吗?想想也是奇怪,李煜对李坤的宠爱明显更胜李坚,这可真是稀罕事,以前说是李煜是把李坚当作一国之君来培养,要求严厉一点也说得过去,现在看起来不大对劲,不禁眼露疑问之色——
小周后玲珑聪慧,知道周宣地疑问,莞尔一笑,摇头道:“有些事宣侄就不要深究了,你只需尽心竭力辅佐坚儿就是。”
小周后这句话没有提李坚、李坚兄弟和睦,只让周宣辅佐李坚,看来李煜虽然想不偏不倚,但小周后还是更倾向于儿子的,夺嫡之争往往你死我活,只有李煜昏愦糊涂了才会想让儿子与侄子分庭抗礼,小周后是明白人,自然是支持儿子的。
周宣当即道:“臣侄明白。”
小周后含笑点头,这才问起慕容流苏之事,周宣实话实说,小周后听到慕容流苏设擂招亲,周宣打擂抱美而归,失笑道:“宣侄何时武艺又这般厉害了!”
周宣笑道:“那是流苏让我的,不然的话她一记鞭腿,我就得栽下台去。”
小周后喜爱骑马,对会武艺的女子比较好奇,问道:“慕容流苏,你武艺有多高,一人可以打几个男子?”
小周后这话问得有点外行,慕容流苏不知该怎么回答,眼望周宣求助。
周宣道:“姑母娘娘别看流苏外表秀气,一般男子她打十多个不在话下,在福州城外,多亏了流苏,臣侄和清乐公主才能顺利离开。”
清乐公主昨日得了周宣嘱咐,这时也附和道:“是,若无流苏相救,儿臣恐怕就要被恶僧景全带到中天八国去了,母后一定要重赏流苏,流苏也是,也是周宣心爱之人。”最后这句话说得不大情愿。
小周后看着周宣微笑,点头道:“既然流苏与宣侄情投意合,那就由我这个做姑母的赐婚,这样吧,等羊小颦回来一并赐婚,对了宣侄,你不是带羊小颦去辽国寻亲吗,结果如何?”
周宣没有向小周后过过他要和羊小颦去辽国,这自然是清乐公主说的,侧头看了清乐公主一眼。清乐公主冲他娇媚一笑,说道:“看我干什么,母后又不会怪罪你。”
周宣当即向小周后细禀北行遇洪水、大名城外羊小颦父女相逢之事,隐瞒了羊小颦是辽国承天太后与韩德让所生之女,只说是韩德让与李莫愁所生,这已经让小周后惊叹了。说道:“没想到羊小颦竟是辽国大丞相的女儿,我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此女气质不凡,容色出众且不说,那沉静温雅地气度何曾有半点风尘气,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韩德让流落到江南的女儿!”
慕容流苏忽然跪下,请求道:“求娘娘赦流苏爹爹之罪。”
小周后道:“流苏请起,周宣已把你父穆昀之事向我禀报过了,你父也算是忠心可嘉,你父既然已经同意了周宣与你的婚事。也到了金陵,那就是我唐国地臣民,何罪之有?”
慕容流苏这才拜谢起身。小周后喜爱她能文能武,问:“流苏,你父穆昀在清源时是何官职?”
慕容流苏道:“禀娘娘,女父是从六品振威副尉。”
小周后道:“那就升一级,以正六品振威校尉听用,穆昀要留在陈思安身边也行,出来为朝廷效劳更好,这事宣侄去办,就说是我的懿旨。”
慕容流苏大喜。赶紧叩谢。
力士来报太医令秦雀在外候旨,小周后对周宣道:“秦雀很是用心,每日进宫为陛下诊视,然后来这里向我禀报。”
秦雀穿着太医令的绿色官服,看到周宣,有点难为情,面色绯红,向小周后禀报了皇帝李煜地病情后就坐在周宣身边。
小周后看着挺腰端坐的周宣,还有周宣身边的清乐公主、慕容流苏和秦雀。笑意愈深,问:“宣侄,你已经有几位妻子了,把慕容流苏和羊小颦一并算上几位?”
周宣老脸一红,老老实实道:“回姑母的话,臣侄有六位妻子了。”
小周后含笑道:“我听斛珠说你要依澳国的礼制娶八位妻子,按说你现在是一品郡王,八个妻妾不算多,但你全依妻子的规格迎娶。这不合我唐国地礼仪啊。”
见周宣不说话。小周后嫣然一笑,说道:“我也不管你的家事。只要你夫妻和睦就行,八位妻子现在还差两位,在哪里?姑母一并替你赐婚吧。”
周宣道:“目前只有这六位,臣侄总不能为了我澳国礼仪而硬找两个滥竽充数吧。”
小周后大笑。
小周后留周宣与三位妻子在花萼相辉楼用过午膳,周宣因为有李坚吩咐的大事要办,便即告辞,先送清乐公主、秦雀回翔鸾坊,然后他带着四痴、慕容流苏还有几名亲兵拜访了其他三位郡王,唐国亲王只有李坤一人,那三位郡王以魏王徐勉与周宣关系最好,其他两位对周宣也极是客气,周宣这是为李坚明日朝会做准备,寻求三位郡王的支持,但其中两位郡王都是老狐狸,皇帝旨意让太子监国的同时又升景王为百官之长,这太让人无所适从了,太子虽然监国,但景王一党掌握了金陵的卫戌,孰胜孰负实难预料,所以他们都采取明哲保身、等待观望的策略,只有魏王徐勉相信太子最终能上位,对周宣秘言,说皇甫继勋统率的金陵八卫中的威武卫统领张匡业是他父王旧部,当即写了一封信让周宣想办法交给张匡业,叮嘱要秘密接触,不能被皇甫继勋知道,不然反而害了张匡业。
周宣把信交给林黑山,林黑山是忠武卫统领,同属皇甫继勋辖下,与张匡业接触一下也无妨。
直到夜里亥初时分,周宣才抽空带着慕容流苏去桃叶渡附近地蕲州郡公府,见到了陈思安和穆昀,陈思安对穆昀攀上周宣这棵大树也很高兴,陈思安知道大势已去,他不可能重返泉州做他的清源王,只求苟全性命了,象他这种无权无势挂个虚衔的郡公,随便京中一个官吏都可以欺上门来,现在穆昀成了周宣地岳丈,穆昀对他的忠心依旧,又升官为振威校尉,他陈思安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至少不必提心吊胆会被害死,所以对周宣曲意奉承。
都护大人如此,穆昀岂敢倨傲,对周宣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又听说过些日子流苏将由皇后亲自赐婚,不是以姬妾身份,而是以平妻的身份嫁给周宣,穆昀很是欣慰,遵陈思安之命,穆昀答应出来任职,周宣考虑让穆昀进入东宫禁卫军当统领,明日报知李坚便可。
但穆昀拒绝住到翔鸾坊去,他要终身侍奉陈都护,对于这点,陈思安保持沉默了,他怕穆昀住到翔鸾坊与他会日渐疏远,所以,这个家将还是要留在身边。
穆昀固执,流苏也没办法,好在离得也不远,来看望爹爹也方便,当即拜别爹爹,与四痴一道随周宣回府。
到得翔鸾坊,都已经过了三更天,大顾长史还候在门房,见到周宣,上前禀道:“王爷——
周宣愣了一下,王爷这称呼还真不习惯,不过周宣适应能力强,他从信州侯、信州郡公、吴国公一路升迁至平南郡王,不过一年半时间,称呼数月一变,已经习惯了,笑道:“顾长史辛苦了,有何急事?”
大顾长史道:“王爷早间吩咐我寻访金陵城郊女名医之事-
周宣身后的四痴赶紧道:“顾大人,请到一边说话。”拖着大顾长史走到一边,说道:“顾大人,这事你告诉我就行,主人吩咐我办地。”
大顾长史朝周宣望去,周宣微笑点头,大顾长史便说道:“小尖先生,王爷吩咐我寻访金陵城郊地妇科名医,我已查明,清溪门外仙鹤观有一女医生,名叫公孙九娘,擅长妇科。”
四痴点头道:“好的,我记下了。”
大顾长史道:“明日我安排一个人带路——”
四痴忙道:“不必了。”
大顾长史迟疑一下,还是问道:“小尖先生,王爷那边我不好问,你说我们府上地秦太医还给皇帝治病,仙鹤观的公孙九娘医术再高也高不过我们秦太医,王爷为何舍近求远?”
四痴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顾大人,这是王爷的私秘,不能让雀儿夫人知道,也不要对任何人说王爷要带人去仙鹤观治病,明白吗?”
大顾长史神色一凛,心想王爷极有可能是另有新欢,这新欢又有了身孕,不过府上几位夫人都不是善哉妒之人,王爷大大方方接回府中便是,何必这么秘密?
疑问归疑问,大顾长史是不敢再多问半句了,这些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多谢小尖先生提醒。”
四痴有点小得意,这算是给周宣栽了赃了,不过想想明日要穿着女装去求医,又甚是愁,衣裙都还没着落呢,周宣会为她准备吗?
请假:小道今天下午的火车,去苏州玩三天,三十日恢复更新,小道写皇家一年多了,比较累,这回和家人一起出外旅游,轻松几天,沾点苏州灵秀之气,回来码出更好的文字奉献给诸位书友,谢谢。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三、与马夫私通
景王府书房东西两面各开八面长窗,前临一池荷塘,后倚假山修竹,此时已是深夜,明月朗朗,月光下荷叶田田,荷花隐去娇红颜色,以清淡水墨意态示人,风从水面来,一室清香。
精美的灯具悬在梁柱下,李坤坐在书案后,两边四张花榈木椅上分别坐着门下侍郎韦铉、卫将军皇甫继勋、智囊甘思谋、鹰眼杜?”
韦铉说了一句:“此事宜早不宜迟。”
李坤点点头,问皇甫继勋道:“你辖下八卫有多少是可以信任的?”
皇甫继勋道:“忠武卫林黑山是东宫、周宣地党羽。这不消说了。其余七卫。我心腹亲信掌握了四卫。另有三卫模棱两可。只要我方得势。那三卫就会立即倒向我这一边。所以现在起事一定能马到成功。成王败寇。自古同理。只要殿下一举将宫城控制住。挟皇帝以令诸镇。谁敢不服。而且依先皇遗旨。这皇位本应由殿下来继承。李坚是僭位。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必然应云集。东宫一党势必土崩瓦解。”
韦铉摇头道:“不要轻敌。林黑山有忠武卫五千人马。还有蔺戟统领地羽林左卫四千兵马。另外。周宣心腹祁宏将新建地海军一万军士屯在白鹭洲北岸遥相呼应。实力不可小觑啊。”
李坤点头道:“岳父大人说得是。这也正是本王忧虑地地方。林黑山是奉化军猛将。祁宏地一万水军更是各方镇调集来地精锐。金陵八卫虽然兵马雄壮、刀枪精良。但论实战。应该是逊于这些地方军地。”
皇甫继勋不大服气。他是名将之后。自以为通晓兵法。但一直卫戌京城。很少亲自带兵在边关杀敌。李坤倒是清楚地知道皇甫继勋这一弱点。
李坤又道:“叔父一向对我甚是关爱。我实在不想在他生前与李坚火并。”
甘思谋道:“殿下孝心可嘉。但陛下现罹风疾。神智不清。宫中旨意皆出小周后之口。陛下对王爷宠爱有加。可小周后却是爱其亲子地。据宫中耳目消息。此次太子监国。可以说是小周后矫旨。若不是小周后一直从中作梗。陛下极有可能遵先王遗旨。立殿下为储君地。当此非常时期。殿下当断不断。必受李坚之害。”
想到既娇媚又雍容的小周后,李坤心中就腾起熊熊火焰,真是又爱又恨,自去年周宣来京,上林苑生了那件致幻手帕事件之后,小周后就对他甚是冷淡,如今叔父李煜缠绵病榻,估计活不过今年,叔父一死,他李坤身登大宝之后,就算碍于礼法,不能娶这个美丽妖娆的叔母娘娘,但偷偷情谁敢说不可以?——
一念及此,李坤就觉心底火烧火燎起来,恨不得立时入主大兴宫,在花萼相辉楼强行霸占小周后,这是李坤自十四岁后就一直有的梦想,当皇帝的初衷就是为此。
甘思谋望着李坤,继续道:“——至于王爷所虑的东宫武力,京畿之内不比边境两军对决,只要我们控制了宫城,擒杀对方脑,那么就能掌控局势,夺嫡之战贵在神,在于先制人,试看历代夺位之战,胜负只在半日之间。”
李坤见他岳父韦铉与甘思谋一致认为要尽早动宫变,牙关一咬,沉声问:“诸位以为何时入宫为佳?明日乎?”
韦铉道:“此事不能缓,也不能过急,殿下这两日应忙于组建尚书省之事,让东宫造以为殿下热衷于尚书令这个百官之长,对我们的防备之心会稍稍松懈,然后我方迅雷一击,让对手措不及防,故而,兵围宫城之日,应在六月十八日为佳。”
李坚扫视书房中四人,右拳一握:“好。就在六月十八日,继勋你且去好生准备,注意莫要走漏了风声。”
谋定后,韦铉与皇甫继勋一道出皇城景王府回清溪坊,韦铉宅第在坊东。皇甫继勋在坊西,韦铉在府门前与皇甫继勋拱手作别,在两名小僮和两个小婢地随侍下步入后院。
此时已是亥末时分,十四的月亮高挂中天,清辉朗朗,韦铉喜好花树庭园,他的府第自过了垂花仪门,亭台楼阁,曲池回廊。真是一步一景,月色下更显幽美如梦。
走过三曲桥边的“招鹤亭”,韦铉听到前边围墙一株紫藤下有人喁喁细语,用的是广陵方言,一男一女,男子声音低沉,女子声音娇细。
韦铉眉头一皱,示意四个僮婢莫要出声,他独自迈步近前,只见一堵爬满紫藤的白墙下。一个身形苗条、缟衣纱裙的妙龄女子正隔着一扇菱形砖窗与墙外的男子在说话,言笑晏晏,说地是广陵的一些传说故事。并未涉及私情。
但韦铉却是勃然大怒,大喝一声:“贱人,半夜三更在此作甚?”
那女子惶惶然回过头来,花容失色,赶紧万福施礼,强笑道:“老爷回来了,妾因燠热。就在这园中荷花亭歇凉。”
这女子年约二十三、四。瑶鼻樱唇,容貌甚美。又且善于修饰,描眉涂唇。不露痕迹,仿佛天然,一支钗、一件玉,无不精美。
此女便是广陵第一富商、现为朝散郎地汪士璋之女汪琬,是韦铉的第七房小妾,因年轻貌美,往日颇受嬖爱,但自从汪士璋投入周宣门下,得周宣之力加封为七品朝散郎之后,韦铉厌屋及乌,对汪琬也甚是冷淡,此时见汪琬夜深人静与男子隔墙私语,登时大怒,喝道:“无耻贱人,歇凉歇到墙边来,是要行那逾墙私通的丑事吗?”
汪琬赶紧跪下道:“老爷明鉴,妾身只是与墙外同乡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无私情。”
墙外男子听到韦铉地声音,早已走得声迹杳杳。
韦铉冷笑一声,命小僮去唤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先到墙那边搜寻,并不见有闲人,墙那边是马厩和下人的住处,。
汪琬跪着一动不敢动,珠泪盈盈。
韦铉问:“奸夫是谁?”
汪琬道:“妾身并无奸夫。”
韦铉道:“方才与你说话的人是谁?”
汪琬迟疑着不敢答话。
韦铉道:“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来人,去把对院广陵口音的男仆全部召集来。”
汪琬忙道:“老爷息怒,与贱妾说话的是随贱妾一道陪嫁过来的马夫秦拙儿,在此偶遇,就说了几句家乡话。”
“秦拙儿?”韦铉冷笑道:“秦拙儿年轻力壮,与你这贱人正是**,说不定早在你到我府里之前就与他有了私情,盐商之女果然下贱,竟与马夫偷情——”咆哮道:“来人,把秦拙儿在庭外乱棍打死。”
不过一刻钟,一名管事来报,秦拙儿已杖毙。
汪琬吓得浑身抖,瘫在地上。
韦铉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喝命下人将汪琬关在柴房,活活饿死。
汪琬哀声道:“求老爷看在我爹爹薄面,饶妾身一命。”
韦铉一听,更是恼怒,声音如寒冰砭骨:“那盐商有薄面吗?汪士璋以为攀上了周宣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去年年节竟然只给我送来一些糕点刺绣,他把厚礼都送到翔鸾坊去了,这老贱奴竟敢如此欺我!贱人你别忙着死,等着看,不出五日,你那朝散郎地爹就要跪在我面前向我乞怜——”
抱歉书友们,小道是昨日从苏州回来地,本来昨天想码出一章来,但又累又困,就拖到今天了,晚上还有一更,感谢书友们地支持。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四、绿裙四痴
六月十五日上午,周宣参加了李坚监国后的第一次朝会,也没什么大事,朝会后他独自留下与李坚密议了小半个时辰,便继续他的游说之旅,拜访了三公、两省,就连韦铉,周宣也客客气气地登门拜访,无非是说希望与韦侍郎一道鞠躬尽瘁辅佐新君。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韦铉自然唯唯称是,看看午时已近,韦铉便假意请周宣留下一道用膳,这只是客气话,原以为周宣不可能答应,岂料周宣一口就答应了,一副宾至如归的样子。
周宣下午还要带四痴去城外仙鹤观看病,仙鹤观离这清溪坊不远,若是回翔鸾坊用罢午餐再出来那多麻烦,也懒得去酒家,所以周宣早就打算在韦铉府上用餐了,也让这老家伙出其不意一回。
韦铉只好亲自相陪,好酒好菜招待,周宣大块朵颐,赞韦侍郎府上厨师好手艺。
用罢午饭,周宣带着两名手下向韦铉道别,扬长出清溪门而去,把个韦铉弄得神思不定,猜测周宣在他府上用餐究竟是何意思?猜来猜去,认定周宣是想施反间计,让景王误会他与东宫一党交好,哪里会想到周宣仅仅是不远迂道回翔鸾坊而在他这里蹭顿饭吃而已。
韦铉心里恨恨道:“周宣小子你好毒,吃顿饭就想害我,你小子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哪。”当即命府役备车,他要亲自去向景王解释,莫让周宣离间了他与景王之间的翁婿之情。
周宣不知他这顿饭让韦铉忙乎了半天,他酒足饭饱,骑着“云中鹤”出清溪门向仙鹤观而去。四痴骑一匹红鬃马,三痴驾着一辆空车一路相随。
李坚现在入主大兴宫,禁卫森严,便遣三痴回到周宣身边。
让三痴驾车有讲究,周宣一早与四痴商量,府上的车夫都用不得,他们看到老四先生突然换上女装,非要惊得目瞪口呆不可,就算周宣下令不许车夫乱说,但四痴是女子的秘密肯定掩不住。这是四痴绝不允许生地,可周宣只会骑马,不会驾车。四痴要换女装,就必须乘车。所以就让三痴客串一回车夫,本来依四痴意思,都不想让三痴知道这事的,但没有别的好办法,而且周宣出城,没有强力的护卫可不行。
出清溪门时。三痴问了一声:“主人,我们这是去哪?”三痴不明白周宣干嘛让他驾一辆空车跑来跑去。
周宣看了四痴一眼,说道:“去仙鹤观,找个仙姑问卜。”
三痴也看了四痴一眼。四痴眼望别处。三痴心道:“主人问什么卜?没见主人信这些啊?四弟似乎知道主人地真实意图。四弟现在是主人地心腹了。主人也知道四弟是女子。”痴以前独来独往行走江湖。对四痴女扮男装坚持独身没什么异议。现在他有了蔺宁。而且很快就要有孩子了。这冷面杀手已成了温情男子。也希望自己地堂弟。不。堂妹有个好归宿。嫁给周宣似乎不错。周宣不是说要娶八个妻子吗。现在还差两个。四弟正好算一个。
想到这里。三痴不禁微笑起来。
四痴见三痴笑得诡异。问:“三哥笑什么?”
三痴道:“没笑什么。”
周宣道:“老三要抱女儿了。睡梦里都在笑。”
四痴忽然好奇道:“主人已经有了芷若小姐。清乐公主也是女胎。三哥也要生女儿。怎么就没个男孩呢?”
周宣笑道:“老三和我一样喜欢女儿嘛。”心想:“盘玉姣应该已经生了吧,她会是个男婴吗?下月应该就有信来了,我什么时候还得去看看她们母子二人。”
四痴看着三痴和周宣一般露出痴笑的神情,不禁撇撇嘴,自顾闷头骑马前行,想着自己胸痛之疾,暗暗叹气。
仙鹤观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间,山路宽阔平整,两边树木蓊郁,盛夏时节,浓荫蔽地,行走在山道间甚是清爽宜人。
周宣示意三痴停下马车,对四痴道:“老四,上车吧。”
四痴跃下马,飞快地钻入车厢。
三痴好生纳闷,疑惑地望着周宣。
周宣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下了马,斜倚鞍桥,等着看四痴女装地模样,心里很有点期待。
四痴突然又跃了出来,手里一块小竹片,递给周宣道:“主人看这是什么?”
周宣接过一看,小竹片比巴掌略小,削制得很粗糙,竹青一面刻着四个字——“救救汪琬”。
周宣问:“谁是汪琬?”
三痴、四痴都摇头。
周宣道:“这竹片哪来的?”
四痴道:“车厢里,就在靠近车窗一侧。”
周宣道:“车厢里的东西是我亲手布置地,这么一块竹片我不可能看不见,真是怪哉,怎么会出现这么块竹片,救救汪琬,汪琬是谁?”一时踌躇不明,见四痴看着他,便道:“老四换你的衣服去,别磨蹭。”
周宣念叨着“汪琬,汪琬”,忽然灵光一闪,汪士璋地幼女不是嫁给韦铉为妾吗?马车刚才就在韦府庭院停留了半个多时辰,这竹片极有可能是那时被人放上去的。
周宣不敢确定汪琬是不是汪士璋的女儿,便对三痴道:“老三,你即快马回城,找到汪士璋,问他嫁给韦铉的那个女儿是不是名叫汪琬,若是,别的话不用多说,免得汪士璋惊慌,你即刻回翔鸾坊,让顾长史找可靠的人密访韦府小妾汪琬最近出了什么事,快去吧。”
三痴道:“主人安危——”
周宣道:“没事,有老四呢。”
三痴便骑了四痴地红鬃马急驰进城,找到汪士璋。一问之下,汪琬果然是汪士璋的女儿。
汪士璋见平南郡王的得力亲信老三先生特地来问他女儿之事,不禁满腹疑问,小心翼翼道:“三先生,平南王爷怎么会问起小女地闺名?”
三痴道:“主人只是随口问问,别无他意,你安心候在府中,主人近日可能还有用到你之处。”说罢上马急驰而回。
汪士璋愣了半天神,想起平南郡王比较好色,莫非是闻知他汪士璋女儿的艳名。有意收纳,可他老汪就三个女儿,全嫁人了。汪琬还是韦铉的人——
又想起景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不禁打了个寒噤。他坚信太子与平南郡王能获胜,景王、韦铉必败,这种争斗都是你死我活地,韦铉若败,他女儿汪琬岂不也要跟着遭殃,现在周宣遣人来问汪琬之名。是不是暗示他老汪尽快把女儿接出来,免得来日玉石俱焚?
汪士璋暗暗感激周宣,即命得力家人去清溪坊接汪三小姐回来,说广陵地母亲染病,要汪三小姐回广陵探视。外山道间,周宣等了好久,还没见四痴出来。而且听不到车厢里一点声音。似乎四痴一钻进车厢就消失了一般。
“老四——”周宣唤道。
没听到应声,周宣又道:“老四你吱个声啊。我一个人怕着呢。”
这才听到车厢里四痴“嗯”的应了一声。
周宣道:“老四,我给你买地衣裙合不合身?”
四痴又没声音了。
周宣道:“你怎么这么磨蹭。快点出来,我们去看医生,回城还有其他事呢。”
四痴没了往日爽朗快嘴,嗫嚅道:“主人,要么今日不看医生了吧?”
周宣大摇其头:“老四你怎么回事,比静宜仙子还扭捏了,该不会换上了女装性子都变了吧?穿个裙子比负重三百斤还难吗?”
“呼”地一声,车帘刮开,一个绿衣女郎跳了出来,手里一顶竹绿色帷帽,很快戴上,绿色面纱飘飘拂拂遮住脸,面纱后的声音说道:“走吧。”
周宣退后两步,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眼前地女装四痴,简单反绾髻,碧玉钗,小麦色地健康肌肤,绿色纱裙,绿玉带束腰,腰肢纤细,亭亭玉立,比之素日男装打扮的四痴显得身材高挑了不少,唯一有点异样的是那把尺五短刀依旧挂在她腰间,这是老四吃饭地家伙,须臾不可或离的。
作为男子,四痴又瘦又小,但现在换回女装,就很有窈窕轻盈地风致了,而且,四痴现在没有用布帛裹胸,那胸脯颇为高耸,与她纤细的身躯有点不相称,真难为四痴平日要把这么大的一对胸乳掩着藏着,那样紧裹着能不出毛病吗?
“走啊,你不是说我磨蹭吗?”四痴见周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又羞又恼。
周宣一笑,说道:“老四你带没系好,我来帮你。”很自然地走到四痴面前,拈起她一截裙带,麻利地打了一个同心结。
四痴呆呆的看着周宣为她结带,忽然醒悟过来,急转身向山上快步行去,听到周宣在后面提醒说要碎步、要慢行,这样衣裙带风、大步流星可不是淑女应有之态,四痴只是不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马车就弃在山下,周宣牵着“云中鹤”跟着四痴来到仙鹤观,见到了精于妇科的公孙九娘。
公孙九娘却不是道姑,布裙竹簪,俗家装束,年龄五十开外,眉目清秀,面色白皙,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妇人。
医室设在玉皇殿外东廊下,诊金不低,进门就是一百文铜钱。
四痴打量着医室,布置简单清洁,最妙的是除了公孙九娘和一个髫龄女僮外并没有其他人,当即安心坐下,让周宣去应对。
公孙九娘面无表情道:“撤去面纱。”
四痴迟疑不动。
公孙九娘愠道:“不撤面纱,我如何为你诊治?”
周宣扮地是四痴的夫君,当即道:“娘子,撤去面纱吧,为夫不嫌你丑你还担心什么。”
四痴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伸手摘下自己帷帽,露出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这张脸颇有风霜之色,眉毛没有任何修饰,有些还是故意弄得粗疏,脸色不甚白净,但眼睛和鼻子都颇精致,整个脸部象是未经打磨的璞玉,虽嫌粗糙,但有丽色从肌肤骨骼透出,若是好好打扮修饰一番,纵然算不得大美女,也是好女子啊。
公孙九娘看了看周宣和四痴,心里颇为疑惑,这对青年男子服饰都极华贵,不象是需要亲手耕织的人家,为何这个女子脸色如此粗砺,好象每日雨淋日晒的一般?
公孙九娘仔细看了一会四痴的脸色,又抓过她双手,左手搭四痴右腕,右手搭四痴左腕,这样双手齐地切脉术倒是罕见。
过了一会,公孙九娘松开手,问:“乳痛?”
四痴觉得这个“乳”字很刺耳,但也只得点点头。
公孙九娘淡淡道:“且把胸衣解开,让我看看。”
四痴懵了,还要袒胸露乳地呀,忙道:“不看行不行?”
“不行。”公孙九娘板着脸道:“不但要看,还要摸,还要捏。”
“啊!”四痴差点惊得跳起来:“还要捏?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病我不看了。”站起身就要走。
周宣赶紧拦住道:“娘子,你这是看病,害什么羞,拿出一点女中巾帼的气概来,怕什么,人家公孙医生什么没见过,你这区区胸部又算得什么。”
四痴迟疑了一下,她不是拖泥带水地女子,既然来了,那就治治吧,半途而废不是她四痴的风格,对周宣道:“那你出去。”
周宣知道他在这里,四痴是不肯解衣露乳地,虽然遗憾,但也只好点头道:“那好,为夫就在门外等着。”
周宣一脚跨出门坎,听那公孙九娘道:“这位公子莫要出去,治这妇科之疾最好要有丈夫陪着,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会说不清楚。”
四痴急了,面色酱红道:“我——我——不行的——”
周宣微笑道:“娘子莫急,为夫就在门外看着你,看着你的背影,你好好让公孙医生你诊治,不管什么病,砸锅卖铁我也要给你治。”
公孙九娘第一次露出微笑,说道:“这位娘子好福气,你这郎君对你极好啊,来,解衣吧,不用太担心,不会让你们砸锅卖铁的——”第二更四千字送上,求点票票,八月又到了,皇家将在八月持续更新直到完本。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五、不爱红装爱武装
周宣抱臂立在玉皇殿东廊下,面对医室,看着四痴端坐在杌凳上,很难把这黑髻绿裙的纤瘦背影和那个武力过人的男装四痴联系起来,感觉很怪异,总想放声大笑,看到四痴扭头瞥了他一眼,赶紧微笑点头,鼓励道:“娘子,不要紧的,解衣让医生看看吧,你知道我眼神不大好。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四痴暗道:“你眼神不大好吗,有时你还真是洞察入微哪!不过背着身,你总没有扁鹊的透视眼吧。”
周宣看到四痴轻轻解开束腰玉带,从后面自然看不到四痴敞开胸襟,但看那动作就知道四痴那抖抖缩缩解衣襟的样子,不禁暗笑,同时,七叉公子的强大想象力开始挥作用,脑海里象放电影一般显现四痴袒胸露乳的情景,真是宛在目前啊。
周宣也不是没看过四痴的胸,上次在闽地四痴左胸受了箭伤,还是周宣帮她裹的伤,当时救人要紧,没有什么猥亵暧昧的心思,但事后回想起来,觉得四痴的胸实在不小,巍巍乎若雪山,真不知道她每日用白帛束着有多难受。
只听公孙九娘声音严厉道:“你是不是常年用布帛束胸?”
四痴应道:“是。”
公孙九娘生气地问:“为什么要这样?你知不道常年这样裹胸会引严重的乳疾?”
四痴声音怯怯的道:“我,我是觉得我那里太大了,所以要裹一裹。”
公孙九娘抬眼瞪着门口的周宣,满脸寒霜道:“你怎么做丈夫的,你嫌妻子胸大不好看就让她裹胸,还是极紧的那种。这样——”
四痴赶紧道:“九娘。这不怪他,是我自己要裹。”
公孙九娘道:“你要是再裹的话,不出半年,到时想裹也没得裹了。”
四痴纳闷道:“九娘此言何意?”
周宣从背后看到公孙九娘伸手到四痴胸前捏了一把。四痴想往后缩。被公孙九娘严厉地眼神制止。不敢动了。还是医生厉害。只要来看病地就都怕医生。老四也不例外。
公孙九娘道:“乳部有肿块。内陷。再不医治地话。到后来就会从胸烂起。缠绵病榻。无药可医——你自己摸摸。没摸到硬块吗?”
“我不摸。”四痴脸色煞白。这话太可怕了。狭路相逢挥刀决斗。被对手一刀砍死也比不上胸烂而死可怕。
周宣也紧张地问:“九娘。我娘子现在医还来得及吧?”
公孙九娘点头道:“万幸地是你这娘子体质过人。应该是自幼修习过一些内家功法对吧。胸乳虽被布帛紧紧裹住。气血凝滞尚不严重。还有救。但从今日始。绝不能再裹胸。就连一般女子用地抹胸也不行“啊——”四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连抹胸都不系。这大热天衣衫轻薄。她胸部又大。影影绰绰地怎么掩藏啊?
只听公孙九娘继续说道:“不但不能再束缚胸乳,还要常常按摩手引,这个由你丈夫为你手引最好,阴阳调和,水火既济,疗效更佳,我再开一剂汤药,你连服三日,歇两日后再连服三日,如此,一个月后乳内肿块便能消失——”
四痴听说要让周宣为她手引胸部,更是目瞪口呆了。
公孙九娘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四痴时突然眼睛一眯,重新给四痴把脉,眉头慢慢的蹙起来,抬头对周宣道:“这位公子请进来一下。”
周宣迈步进室,四痴忙不迭地要系抹胸、掩胸襟,被公孙九娘喝一声:“不许系抹胸!”
四痴苦着脸,双手紧紧揪着小衫对襟,掩着胸脯,起身退到一边,转身面壁,匆匆整理衣裙。
公孙九娘示意周宣将左手搁在案上,她要给周宣诊脉。
周宣道:“九娘,我没病,我身体好得很,我是带我娘子来看病地。”
公孙九娘淡淡道:“我不仅会看妇科,对男子床第间的隐疾也会医治。”
周宣愣了愣神,心道:“什么意思,床第间地隐疾?”忽然醒悟,这公孙九娘把他当阳痿了,真是哭笑不得啊,公孙九娘定然瞧出四痴还是处子之身,所以就疑心他周宣是痿哥,千古奇冤哪,摇着头笑,任凭公孙九娘给他诊脉。
公孙九娘切了一会脉,看了一眼背向而立的四痴,轻声问周宣:“你夫妻二人不睦?”
周宣忍着笑道:“不怎么睦。”
公孙九娘道:“不睦也不能不同床啊,夫妻不同床,就会愈加生分,而且对尊夫人乳疾也不利,回去好生哄哄,务要琴瑟和谐才好。”
周宣唯唯。
公孙九娘又把四痴教训了一顿,叮嘱她旬日后再来复诊。
出了仙鹤观,斜阳照得山谷青翠,四痴戴上帷帽面纱,一言不,快步走在周宣前头,来到先前的马车边,手扶车门踌躇。
周宣以为四痴担心她的胸疾,安慰道:“老四你也别太担心,遵医嘱,按时服药,病痛很快就会好的,你可不是一般人,你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四痴没有转过身来,突然道:“主人,我先送你回城,而后便回雁宕山,和二哥一起避居世外。”
周宣心念一转,就明白四痴说这话的原因了,说道:“老四,这风雨欲来的危难时刻你要离我而去?”
四痴默然了一会,答道:“主人,不是我不讲信义,只是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见人周宣道:“你这样子又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四痴急道:“你不明白的,反正我不能呆在翔鸾坊。”
周宣道:“府中只有我和老三知道你的——呃,别人都不知道,连三嫂蔺宁都不知道。”
四痴道:“羊小颦恐怕是知道地。”
周宣道:“羊小颦你应该清楚,她几乎是不说话的——老四。你地胸疾不能耽误。以后也不能再扮男人了,当然,你扮得很象,若不是那次——好好,不说那次。总之你扮男人很象,除了我没人觉。你别急,我地意思是你从现在开始你扮回女子,因为不能再裹胸了,只有扮回女子,我先让你在外面呆几天,然后等颦儿到金陵时,你就依附她出现,就说是韩德让派来护卫他女儿的高手,如何?以你的易容术,应该没人看得出你是原来的老四先生周小尖。”
四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却又踌躇道:“那我岂不是以后都要弁钗系裙了?”
周宣道:“那是当然。”
四痴摇头道:“治病穿裙是没办法,以后都穿裙子那日子没法过,如芒刺在背,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宣打量着绿裙四痴,说道:“我估摸着你地身材,亲自去城中最大地成衣铺定做的,本来府中有地是好裁缝。纫针就很好。不过因为你不想让人知道,就在外面买。我觉得你穿着很好看啊,怎么——”
“别说了。”四痴打断道:“反正我不想穿女裙。你要我留下就得给我想办法。”
周宣还真不明白四痴为何这般厌恶红装,这似乎是老四的逆鳞,触不得,说道:“老四,你也知道,我一直没把你当奴仆,从来都是以臭味地朋友看待,虽然你其实是女子,但也不妨碍我们的友情啊——”
四痴迟疑道:“男女之间也可以象朋友那样交往?”
周宣笑道:“那是当然,老四,你是江湖儿女,难道还要守那些女训?只有那些心底龌龊的家伙才会认为男女在一起就会有奸情,咱们交往快两年了,不是一直光明磊落吗?”
周宣雄辩,四痴自然觉得在理,说道:“要么等我病好了再换回男装吧。”
周宣眼睛一瞪:“没听九娘说吗,再不许裹胸,治好了也不许裹。”
四痴胀红了脸道:“那我就回雁宕山去。”这就有点耍小性子的味道了。
周宣哈哈笑道:“老四,你硬要男装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近日你还得忍忍,要穿宽松裙子,等病好了,抹胸应该还是可以系的,你依旧穿你的男装,只不过显得胸肌壮实一些而已,小茴香不是早就说了吗,老四先生很壮很结实。”
四痴白了周宣一眼,说道:“我想到办法了。”
周宣问:“什么办法?”
四痴不答,钻进车厢,过了好一会才出来,盛夏季节却穿上了秋衣,戴软幞头,插牛角簪,圆领夹层开衩衣,乌皮六缝靴,佩着腰刀,典型的武弁亲随打扮,与先前的身躯瘦小不同,现在显得粗壮——
周宣奇道:“老四你干什么?你穿了多少衣服,不热吗?”
“不热,一点也不热。”四痴额头冒汗,嘴巴却硬,她在胸部以下缠了好些布帛,这样上下一般粗,高耸地胸部就不那么突出了,又且穿着秋衣,勉强可以遮掩过去了,问周宣:“主人,我这样穿可以了吧?”
周宣盯着四痴胸脯看了两眼,笑道:“马马虎虎,就这样吧,我让初月园的胡统和汤小三搬到别的地方住,以后初月园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爱怎么穿都由你,总之,病要治好。”
这时三痴赶回来了,见老四这副臃肿的样子,甚是纳闷,也不多问,向周宣禀道:“主人,汪琬果然是汪士璋之女,我已让顾长史派可靠人手去韦铉府第周围暗访,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周宣道:“本来这是韦铉家事,我们管不着,但因为是老汪的女儿,老汪现在与我交好,韦铉恼怒得很,为何以前没迁怒老汪地女儿,却挑在现在要惩罚汪琬,莫非李坤、韦铉就要动政变了?”
三痴、四痴都不说话,见微知著、顺藤摸瓜是周宣地专长,他二人只有佩服的份。
周宣道:“我们先回去。老四你自去抓药。记得按时服药——”话一出口,赶紧又说:“等一下,我先把药方拿给秦雀看一下,看有没有不妥?”
四痴不肯,怕被秦雀看出端倪。而且单看药方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地,对症下药嘛。
进了城。四痴骑马去找药店,周宣和三痴回府,将近翔鸾坊时,三痴终于忍不住问:“主人,我四弟他得了什么病?”
周宣问:“老三,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堂妹是男是女吧——嘿,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三痴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一向当她是我堂弟。”
周宣道:“老四长年使劲裹胸,现在裹出毛病来了。医生说再不能裹了,不然就危哉了,女人嘛,那地方容易得病。”
三痴愕然。
回到府中,先去见秦博士老夫妇,周宣是贤婿,很知礼地。每日总要向两位老人家请安。当初是秦博士收留了他,还把两个女儿一起嫁给他。丈人深恩难报哇。
秦博士一见周宣便道:“贤婿,老朽来金陵已有半载。虽然贤婿和雀儿、纫针都极孝顺,芷若也可爱,但老朽还是住不惯,想回江州去。”
一边地秦老夫人无奈道:“贤婿啊,你岳父这是闲得心慌,想给人治病呢。”
周宣道:“这好办啊,我明日便知会吏部一声,把岳父大人从江州医署调到太医署来,不过,先要在雀儿手下办事了。”
老俩口都笑了起来。
厚道长秦博士道:“此事雀儿也对我说过,但我还是想回江州,年初我来江州,不少百姓到码头相送,千叮万嘱让我半年后一定回去——”
秦老夫人不想回去,觉得在这里和女儿、女婿在一起更热闹、更快活,听秦博士这么说,没好气道:“老爷,你还真以为江州百姓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啊!”
周宣比较理解秦博士,说道:“岳父、岳母两位大人再商量一下,真要回江州,我就派船送你们回去,水路也方便。”
周宣回到芙蓉园准备用晚餐,林涵蕴也从铜雀馆赶到这边来与周宣一道用餐,慕容流苏也在,周宣让小茴香去把清乐公主也叫到这边来商议事情。
周宣也不避讳,说了景王与东宫早晚要生皇位之争,到时金陵可能会出现大的动乱,考虑是不是把秦雀、纫针她们都送回江州,林涵蕴、清乐公主、慕容流苏也一起去,江州有林岱,洪州也是东宫的势力,陈锴、陈济、盘玉姣在闽地,这都是强援,江州应该是最安全的。
但秦雀、纫针、林涵蕴、清乐公主都反对,不肯离开周宣,慕容流苏更不用说,她武艺高强,怎能离开夫君。
清乐公主这些日子在宫廷也瞧出她两位皇兄的明争暗斗,生在帝王家,知道皇位之争地险恶,说道:“宣郎,我是绝不会离开的,我们夫妻怎么都要在一起。”
周宣想了想,说道:“罢了,爱妻们都留下吧,为夫还是有能力保护你们地,府上还有五百奉化精兵,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你们放心,只是近日就不要出府了,斛珠、雀儿要进宫,就多派人手护卫。”
周宣又对秦雀、纫针说了秦博士想回家之事,说道:“岳父大人要回江州就让他回去,二老现在身子骨还健朗,我们每年接他们来住几个月,等过些年再让两位老人家与我们长住金陵——”悠悠补了一句:“我也不见得会长住金陵,我这人闲不住的。”
晚饭后,周宣照例去游泳池游泳,林涵蕴、慕容流苏相陪,又经周宣连哄带骗,秦雀、纫针都被拖下水,那真是乳波臀浪,搅乱一池春水。
戏耍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上岸穿衣,仆妇来报,顾长史在前厅有要事禀报王爷。
周宣来到前厅,顾长史和三痴都在,顾长史道:“王爷,卑职已有韦府消息,韦铉的第七房小妾汪琬不知何事触怒了韦铉,被关押起来了,还有,韦府昨夜杖毙了一个名叫秦拙儿的马夫,据说是马夫秦拙儿与汪琬在后园私会,被韦铉撞见。”
周宣道:“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必管了,不过汪士璋那边还是派人说一声,让他自己去想办法救女儿。”
汪士璋得到消息后夤夜赶来翔鸾坊求见平南郡王周宣,求周宣救他女儿一命。
周宣心知韦铉因为汪士璋投入他周宣门下而对汪士璋恼恨交加,汪士璋去韦府求韦铉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汪士璋求到他,他不能不帮,便道:“汪翁,我与韦铉势成水火,我是不能帮你出面的,不过你要从韦府救出女儿也不是很难,你回去准备一下,先想办法联系上随令爱陪嫁到韦府中的旧家人,了解令爱关在哪个位置——今夜怕是来不及了,明夜就想办法在韦府放几把火,趁救火混乱不就救出令爱了。”
汪士璋闻言豁然开朗,汪士璋是大盐商,结交三教九流,府中养着的清客多有能人,不乏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之所以没想到这样强行救人地方法是畏惧韦铉的权势,不敢乱来,现在听周宣这么说,想想也对,反正他已经是东宫一党了,韦铉得势后也不会放过他,为救女儿还怕他什么,深深施礼道:“多谢王爷,若小女获救,定带到府上当面叩谢王爷的深恩。”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六、从初月园到铜雀馆
送走了汪士璋,周宣独自往铜雀馆而去,前夜是陪清乐公主,昨夜和与秦雀、纫针联床秘戏,今夜应该要去哄哄林涵蕴了,哥们实在是很忙啊。(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经过初月园,周宣想起四痴的病,便去叩门,傍晚时,胡统、汤小三还有罗氏兄弟就从初月园搬出去了,四痴不留半个仆役,占地数亩、临水楼阁三栋的初月园只有四痴一个人住,这待遇,比秦雀她们都高了。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四痴在里面问:“是谁?”
周宣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吱呀”一声,圆门开处,四痴立在朗朗月光下,说道:“吟什么诗啊,我听不懂。”
周宣笑道:“不需要听懂,知道是我就行。”
四痴穿着长袍,宽袖缓带,身上透出一种莲蓬的清香,想必是新浴后,腰肢不见臃肿,还没来得及缠布帛吧。
“你——主人这么晚来干什么?”四痴警惕地道,眼睛亮晶晶,这练过武的人眼睛就是有神。
周宣施施然进园,说道:“奇怪了,老四你这口气好象怕我似的。”
四痴道:“我怕你?笑话!”
周宣一笑,沿荷池边的碎石小径往听雨阁走去,一边问:“老四,药煎服了没有?”
四痴道:“煎服了。”她跟在周宣身后。见周宣手摇折扇。意态闲适。不知怎么地心却“怦怦”乱跳。心想:“周宣这么晚来干什么?他该不会要依公孙九娘所说要来给我手引按摩吧。真是岂有此理!”
四痴心里没底。说道:“主人是要与我对弈吗。我身体困倦。想早些歇息。主人找三哥或黄山人、古老先生去。”
周宣扭头看着四痴那紧张地样子。心里暗笑。说道:“这些天你怕是要把自己关在园子里杜门不出了吧?我不来看你谁来看你?下棋我这两天没空。我给你留一道珍珑题。绝难破解地。让你消磨消磨时间。”
四痴正觉得闷呢。喜道:“那太好了。多谢主人。”
二人来到听雨阁。开窗就面对荷池。荷叶亭亭如盖。不时有一枝荷花高高离开水面。或含苞。或绽放。月下泯去颜色。更有水墨花卉地天然雅趣。
四痴点上灯。走过来将灯具放置在棋枰边地小案上。这么一俯身。灯光映透她地长衫。那不裹白帛、不系抹胸地大胸脯立时轮廓毕现。比之裸更见诱人。
四痴扮男人习惯了,对走光很没觉悟,一心期待周宣摆死活题呢。
周宣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个饱,这才目不斜视道:“老四,你注意点,这里虽然没有外人,但你也不能这样啊。”手朝四痴的胸口虚点了一下。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四痴低头一瞧。顿时面红耳赤,起身就要到卧室换衣服。
周宣道:“别再加衣裳了。我看着都热,你坐在这边就行了。我不会看的,你知道,我下起棋来特别专心。”
四痴深恨自己的大胸脯,往日用白绢紧紧缠着不觉得,现在放松开,沉甸甸地很累赘,负气道:“随便你,要看就看,我就当她不是我——”
周宣眼睛一亮,随即看到四痴恼恨的眼神,便摇了摇头,一声不响地开始摆这局珍珑题。
这局珍珑题极其复杂,从棋盘下边蔓延到左边,黑白棋子交缠错落,竟然有一百零八子之多,几乎占据了棋盘的三分之一,这样大型的珍珑题真是闻所未闻,四痴整个人激动起来。
周宣摆完最后一颗棋子,缓缓道:“这局珍珑题是我压箱底地宝贝,我共有三十六局珍珑题,前三十五题都已传授给你和老三,这最后一局号称古往今来珍珑题之最,有长生、有倒脱靴、有接不归……几乎围棋所有的手筋都会在局珍珑题中呈现,这个大珍珑题包含了十余个小珍珑题,一环套一环,解局手数多达四十余手,极其复杂,每一着都必须精确,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就解不开这道珍珑,我这镇箱之宝都不让老三知道,现在我把这道珍珑题传授给你,对你可谓专宠——”
四痴一脸的兴奋,没注意周宣的措词,低头看着这个蔓延小半个棋盘的大型珍珑题,心虚问:“这题我能解开吗?”
周宣道:“很难很难,当初我就没解开,直接看正解,你现在养病要一个月,左右无事就以此题消遣,估计一个月后就能解开了。”
四痴咋舌道:“要想一个月啊!”
周宣道:“此题白先,如何做活白大龙,有三个非常巧妙的手段,我提示你一下,第一手棋非常关键,这手棋匪夷所思,如天马行空,不能以常理来行棋,如果能想出这第一手,后面手数虽多,也不是很难了。”
四痴跪坐着,上身前倾,全神贯注于棋枰,交领衣衫宽松着,从上往下看,几乎全露。
周宣最后瞄了一眼,说道:“老四,别想得太入神,每日想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其余时间在园里走走,看看荷花,下棋也讲究顿悟,讲究豁然开朗,整天枯坐着反而容易钻牛角尖,还有,记得服药——”
四痴头也不抬地应道:“是。”
周宣走到门边,又回头道:“还有,每日自己手引手引,别忘了。”说罢,也不顾四痴羞恼的脸色,哈哈大笑出了初月园。
六月十五月正圆,周宣踏着月色来到铜雀馆已是正亥时,先前游泳时对林涵蕴说过,今夜要到铜雀馆停宿,所以林涵蕴让仆妇候门等着,周宣一到,即引至东楼的林涵蕴绣房。
林涵蕴噘着嘴道:“你怎么才来呀,我姐姐等了你好久。刚刚回西楼去了。”
周宣拉起林涵蕴地手说道:“那我们到西楼找道蕴姐姐去,现在不算太晚。”
两个人也不要侍女跟随,手牵着手走过虹桥,还没到到西楼就听到静宜仙子在吹箫,幽幽呜呜。既静美又哀婉。
月光照东楼,一袭女冠道袍的静宜仙子没有绾着青丝,一任长如瀑倾泻在肩头,倚着廊柱。面对月色下的翔鸾坊,纤纤玉手执一管紫竹箫,吹一曲《碧涧流泉》,一曲吹罢,觉得意犹未尽,想再吹一支曲子,一转头,看到长廊那端一动不动立着两个人影。不禁惊呼一声:“什么人?”
茗风、涧月、小荣、阿芬闻声一齐冲了出来,七嘴八舌问话。
“姐姐,是我。”林涵蕴早已笑将起来。拽着周宣走过来道:“是周宣不让我出声,说要静静欣赏姐姐地箫曲。”
静宜仙子将紫竹箫递给茗风,含羞瞥了周宣一眼,说道:“涵蕴你怎么又来了,我刚刚从你那边回来。”
周宣看着静宜仙子羞怯避让的眼眸,微笑道:“今夜月色这么好,知道姐姐不会这么早就寝,我就过来想讨姐姐一杯茶喝。”
周宣与林氏姐妹品茗夜谈几乎成了习惯。静宜仙子亲手烹茶。周宣讲他北行地经历,说到被大洪水围困在鹰嘴山的一夜。静宜仙子听的是心惊肉跳。
林涵蕴却道:“可惜可惜,那样站在峰顶看着大洪水从脚下流过一定非常好玩。都怪周宣哥哥不带我去,害我少了见识。”
周宣瞪眼道:“好玩?我差点没命,想想都后怕。”
林涵蕴不知人间还有艰险愁苦之事,笑嘻嘻道:“你不会有事的,那信州葛仙山的思远道长不是说了吗,你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地。”
周宣笑了起来:“也对,我这一回来就封为郡王了。”
又闲话了一会,静宜仙子便催周宣和林涵蕴回东楼去,说她要歇息了。
周宣和林涵蕴回到东楼,解衣就寝,一别数月,更胜新婚,林涵蕴现在身子已完全长成,虽然个子还是比静宜仙子矮一些,但也窈窕可爱,身子丰若有余,柔若无骨,肌肤香雪滑嫩,原先一对小鸽乳,现在握在手里也颇有分量了。
林涵蕴尝了滋味,真是孜孜以求,积极配合周宣,床第之间,琴瑟甚偕事毕,二人相互抚摩汗津津地身子,林涵蕴还摸到枕边一柄白玉团扇,给周宣扇凉,说了一句话,让周宣绝倒——
林涵蕴说道:“周宣哥哥,哪天我们到后园,我们两个在马车里,马车行驶着颠簸起来最好玩。”
一词也是林涵蕴向周宣学来地,周宣差点笑岔了气,情趣啊,林涵蕴还真讲究情趣。
林涵蕴又在周宣耳边呢哝着她姐姐的事,问周宣什么时候娶她姐姐,又出主意说干脆就象昨日早上那样,找个机会假装认错人,就做起爱来——
周宣哭笑不得,他对静宜仙子很爱慕、很相敬,静宜仙子仪态清雅出尘,性情又温婉恬静,若用这样地手段实在是太亵渎了。
迷迷糊糊,周宣沉沉睡去,便即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故乡的丰溪河畔,他与静宜仙子共骑去探望他地祖籍地,窈窕柔美的静宜仙子靠在他怀里,轻轻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梦里的周宣心猿意马,绮念横生,道蕴姐姐唱这支曲子不就是鼓励他有花堪折吗,他不禁从后把道蕴姐姐越搂越紧——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嘈杂的人声,汹汹沸沸,周宣一惊,梦境潮水般退去,脑海迅即闪出这样一个念头——“李坤动政变了!”.
七十七、黑云压城城欲摧
人声鼎沸,有人在喊“国公——国公——”,隔得远,声音急促,焦急之情显露无遗,又有连续的拍门声,这自然是在叫周宣,周宣爵封平南郡王,府中还有很多人没叫习惯,依旧以国公来称呼。(提供最新章节阅读>netbsp;周宣翻身下床,一边趿鞋一边穿衣,来到东楼环廊上,此时明月西下,东边天际有红光闪动,不象是日出,周宣所处的二楼不足以望远,不明白那红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铜雀馆外拍门声更急,老董在喝问:“什么人?”
外面人道:“翊麾校尉范早行,紧急求见国公,不,求见平南郡王。”
范早行是周宣年初从江州带来的奉化军骁将,是范判官的侄子,统领五百奉化精兵保护周宣,一直驻扎在后园碧溪畔。
周宣凭栏大声问:“范校尉,有何急事?”
范早行听到周宣的声音,赶紧道:“国公,京中骚乱已起,应是景王一党作乱,我五百军士已整装待命,请国公示下。”
周宣问:“城中何处起火?”
这回是顾长史的声音:“禀王爷,是清溪坊一带。”
周宣立时想起昨日傍晚对汪士璋说的话,他本来是建议汪士璋好好准备一下,次日夜里再去清溪坊韦铉府第放火趁乱救人,现在这清溪坊的大火极有可能是汪士璋急于救女儿抢先动手了,天热干燥,火就越烧大了,这把周宣搞了个措手不及,当此非常时期,东宫与景王双方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的,城中却突然大火熊熊。景王一党与东宫方面都不明究竟,绝对会以为对方率先动手了,肯定会立即组织兵马进逼皇宫,这可真是由一个盐商引的政变。
周宣大步下楼,老董已经打开馆门,门外范早行、顾长史都是一脸的紧张。
林涵蕴凭栏下望。喊道:“周宣哥哥——”
周宣回头道:“涵蕴。你去和道蕴姐姐在一起。没事地。我去去就来。”
周宣命顾长史去告知秦雀诸女。让她们不要慌张。留在府中不要外出。他与范校尉大步来到后园马球场。就见五百奉化军士在五名翊麾副尉地率领下黑压压肃立在场中。挎腰刀、执长枪、犀皮软甲、衔枚无声。每人身边静立着地是各自地坐骑。五百匹戴着马嘴罩地战马鼻孔喷出地气息好象一头巨大地蛰伏地猛兽在呼吸。
周宣沉声道:“江州好儿郎们。匡扶新君、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五百名一齐举起手中地长枪。好比蓦然生长出地钢铁森林。虽然没有震天地呐喊。但这寒芒森森地无言威势却更有威慑力。
三痴、四痴都赶到了。三痴依旧平常装束。斜背一口阔剑。牵着他地枣红马。四痴却不知从哪弄来一套轻甲。此时穿戴起来。护胸软铠算是遮住了那对大胸。坐骑是蔺宁地枣红马。她惯骑地白鼻子骡年初死了。
周宣的亲兵牵来“照夜玉花骢”,周宣翻身骑上,命三名翊麾副尉率三百军士保护郡王府,这三百军士中的一百五十人封锁翔鸾坊坊门,其余一百五十人留在府中。
周宣、范校尉、三痴、四痴率两百军士从蹴鞠园的大门驰出,前往皇城护驾。刚出翔鸾坊。就听后面有人锐声大叫:“宣郎——宣郎——”
周宣勒马缓步,后面一匹黑马风驰电掣追随上来。正是骑着“黑玫瑰”的慕容流苏。
“流苏,你来干什么。回府去!”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地娇小姐,我有武艺。”
周宣侧头看着慕容流苏,穿着**的武士服,还来不及披甲,腰里是周宣还给她的漏影刀,周宣自己佩戴的阿布送他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大马士革宝刀——“毒龙”。
周宣没再说什么,示意慕容流苏跟在他身边,向皇城急驰而去。
翔鸾坊离皇城约四里多路,快马转眼就到,此时天色微明,远远的,周宣见皇城大门紧闭,心里暗暗舒一口气,只要没被景王抢先入宫挟持皇帝和皇后,景王就翻不了天去。
皇城大门的属羽林卫管辖,这日正好是左羽林卫轮值,那羽林卫统领是蔺戟手下,认得喊门地是平南郡王周宣,在门楼上答话道:“王爷何以天尚未明就来此?依例,皇城大门要卯时初刻才开启,此时已是寅时末,请王爷再等两刻时。”
东宫、景王府、六部衙门都在皇城之内,门卫森严,开门要对斟契,和鱼符类似,没到时辰要开皇城,没有鱼符契,就是皇帝到来也是不开门的,所以左羽林卫统领不开门也是应该。
周宣身边地范校尉突然跃下马,趴在地上谛听,片刻功夫起身道:“王爷,有四路兵马正朝皇城而来。”
这自然是皇甫继勋掌握的金陵八卫的军马,周宣这两百人若被皇甫继勋的大队军马堵在这皇城根下,那处境就极其危险。
周宣大喝:“景王谋反,大队兵马正朝皇城而来,孙统领你再不开门,是要做国家罪人吗?”
孙统领也看见了清溪坊起火,但城卫的职责,擅自开门,斩无赦,急道:“郡王,卑职实在不能开门啊——”
一语未毕,猛听一声暴喝:“开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明光甲武将快马而来,正是羽林卫左军副使蔺戟。
那孙统领见直系上官在此,出什么事就有上官顶着,他也不是古板的人,当即下令打开皇城大门。
周宣喜道:“蔺将军,你来得正好。”
蔺戟抱拳道:“末将定当追随郡王,保护皇上和太子。”
皇城大门轧轧开启,周宣刚刚进门,就听到前方宫城方向传来喧哗声,不禁脸色大变,景王府就在皇城内,李坤自可乘便闯入宫城,劫持皇帝,而不远处,皇甫继勋的大队人马就急驰而来,这要是被李坤在内挟持了李煜、李坚和小周后,以皇甫继勋的兵力,是有能力控制整个金陵城地。
虽然,周宣早对李坚说过,提防皇城内地李坤突然作乱,李坚不会没有准备的,但现在宫城鼎沸,实情如何不得而知。
周宣当即命蔺戟下令,紧闭皇城大门,调集羽林卫把守,绝不能让皇甫继勋冲进来。
四痴道:“主人,我留下。”
周宣知她心意,皇甫继勋第一痛恨周宣,第二恨地便是四痴了,就是四痴一脚把他踢成脑震荡的,四痴现在留下,自然是打算擒贼先擒王,若能击杀皇甫继勋,那李坤就等于是斩了一条臂膀,但四痴擅长地刺杀,这千军万马的她无用武之地。
周宣道:“老四,不要冒险,随我先进宫保护皇帝。”
四痴坚持道:“我留下,入宫有三哥和流苏夫人就行了。”
事情紧急,也容不得再多费口舌,周宣说一声:“老四,千万小心,不许冒险,我们现在局势不落下风。”说罢,朝宫门催马而去。
四痴心道:“我是刺客、是杀手,自来冒险惯了的,多日不冒险早已心痒痒了。”
周宣赶到宫城东门,也就是丹凤门,没见开门,但却能听到宫城里一片嘈杂声,周宣大喝开门,无人应答,宫墙高五丈,没人跳得上去。
周宣命范早行领一队人马赶到景王府查探情况,他自己与三痴、慕容流苏率军士绕到南边的紫宸门。
紫宸门正缓缓关闭,三痴大喝一声,抓住身边军士的一根长矛,猛掷过去,将一名力士太监刺个透心凉。
周宣快马闯到,十几个太监四处奔蹿,这些太监都是李坤一党,南唐与大唐不一样,太监从来没有得势过,李煜身边的这些太监们也有好读书的,读到晚唐马元贽、王士澄这些前辈太监掌管神策军,权势熏天,竟然可以废立皇帝,皇帝都要看他们脸色行事,南衙北军,分庭抗礼,南唐的太监们羡慕啊,所以他们投靠景王,想博一个拥立新君的功劳,因为李坚已经是太子,现在已经监国听政了,根本不需要他们拥立,只有力促李坤上位,太监们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那个与周宣比较亲近的白太监早几个月便被李坤收买的太监害死了,掩饰得天衣无缝,只说是病死-
先前清溪坊火起,李坤以为太子李坚抢先要对他下手,当即带着的他的王府卫队、以及数十名网罗来的江湖好手,叩开宫门直奔大兴宫,他要把叔父李煜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样就等于大事成了一半,当然,美貌的叔母娘娘周薇也不能放过。
周宣听到紫宸殿方向有刀兵交战的声响,心知是东宫禁军与景王府卫队在交战,当即大喝道:“立即驰援东宫,务要把景王一党截下。”
两百名奉化军士兵紧随周宣冲进宫城,绕过抱元殿,就见宣政殿前约有数百人在混战,三痴眼力好,说道:“东宫人马处于下风,被压迫在宣政殿,看样子太子殿下在宣政殿内。”
此时已是卯初时分,往常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但今日有大事生,天象亦是奇特,乌云压城,宛若一口巨大的黑锅,要将整个金陵城遮住。
这是一个异常闷热的清晨,暴雨随时可能滂沱而下.
七十八、挟持小周后
宣政殿外,景王李坤手执宝剑,指挥王府卫队围攻东宫禁卫军,务要诛杀太子李坚,只要李坚一死,唐国皇位就非他莫属,叔父李煜已病废,小周后虽然聪慧有才干,但毕竟是一介女流,宫中主要的脑太监都被李坤收买,小周后出不了宫门,又能有何作为!
此次宫变事起突然,景王李坤和太子李坚都是仓促应对,东宫禁卫一千五百人率先突入宫禁保护皇帝和皇后,李坤手下的江湖好手和王府卫士以也近一千人,还有数百追随李坤的太监,两派人马在大兴宫里一场混战。(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李坚既要顾及自己安危,又不能让父皇和母后落到李坤手里,所以分派了数百卫士去紫宸殿和花萼相辉楼,想要把父皇和母后接到宣政殿,但紫宸殿的大门却被投靠李坤的太监紧紧闭上,殿前还有三百金吾卫把守,竟不放东宫的人入殿,而李坤的死士也追杀过来。
李坚怒骂道:“韩约奸贼,竟也投靠了李坤。”
韩约是右金吾卫将军,今日率八百持斧金吾卫当值,这一支重要的力量早被李坤暗中揽去,东宫形势极其危急,蔺戟虽有三千羽林卫,但现在要把守皇城大门,不能让皇甫继勋的大队兵马冲进来,否则更是有败无胜。
好在韩约尚无胆量挟持皇帝,只是守着紫宸殿,不让东宫禁军进入,单等李坤入殿作主。
周宣率两百奉化精兵赶到时,李坚的卫队已经被压制在宣政殿大门的狭小区域内,摧城的黑云也越压越低,不时有隆隆的雷声滚过,但大雨就是不肯下来,每个人都是闷热得一头的汗,那些殊死拼杀的士兵就更是血汗交流。
周宣大喝道:“景王谋反,杀无赦!”
范早行的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两百奉化精兵齐刷刷张弓搭箭,一阵箭雨洒下,李坤地王府卫士死伤上百人,这些宫禁卫士都是只佩刀枪,不带弓箭的。哪有奉化府兵这些野战出来的凶悍,声势顿时大挫。
李坚在殿内听得周宣来援,大喜,一面命禁卫军往外冲出接应周宣,一面高声道:“宣表兄,去保护我父皇。”
周宣大叫:“遵旨。”领着奉化兵直冲紫宸殿。
那李坤见周宣率众赶到。此次政变仓促。李坤心里也没底。以为是周宣率先起地。天色昏暗。一时也不知道周宣来了多少兵马前来。赶紧命卫士拦住周宣。他带着百余名贴身卫士和三十多位网罗来地江湖好手向紫宸殿奔去。要先把皇帝李煜控制在自己手里。
范早行一骑当先。率领奉化府兵象一根锋利地楔子直插景王卫队地阵形。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王府士兵虽然倚仗俸禄丰厚。一个个看上去人高马大、衣甲鲜明。似乎勇武非凡。但平时训练重形式不重实质。又没有多少临阵杀敌地经验。如何敌得血性剽悍地方镇府兵。更何况这些奉化兵还是林岱精选出进京保护他女婿地。景王府卫士先前与东宫禁卫军拼了个难解难分。这时遇到奉化府兵这支生力军。立时相形见绌。被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过去。
宫里不便大队驰马。周宣等人俱下马步行。待奔到紫宸殿。却见右金吾大将军韩约已经放李坤进入紫宸殿。却拦住周宣。
周宣大怒。喝道:“韩约。你敢附逆谋反。不怕抄家灭族吗?”
韩约见到周宣。颇为惊惧。狡辩道:“周郡王不要胡乱说话。景王殿下是去探望陛下。如何会是谋反!”
周宣冷笑道:“我也是皇亲。我也要进殿向陛下问安。让开!”
事已至此,韩约也不想假惺惺了,撕破脸道:“陛下起居之宫殿,谁敢硬闯,格杀勿论!”
蓦地破空声响,一支羽箭急射而至,从一排金吾卫的肩头掠过,射中韩约地脖颈,韩约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射箭的却是慕容流苏,她弓马娴熟,尤精箭术,见周宣与韩约言语不合,当即悄悄弯弓搭箭,此时天尚未明,韩约身前有数十名金吾卫挡着,实未想到会遭冷箭,被一箭斜穿左颈,倒地生死不明。
周宣大喜,高声道:“我奉监国太子令旨,诛杀逆臣韩约,其余金吾卫放下兵器,退到一边,将不予追究尔等之罪。”
紫宸殿前的三百金吾卫见主将中箭,顿时惊慌失措,阵形波动,稍稍后退。
却听得一个沙哑带咳的嗓音叫道:“咳咳——绝不能退,我等身家性命——皆系于此,咳咳——只有景王做了皇帝才有我等的荣华富贵——”
说话的正是韩约,慕容流苏一箭未能要了他的命,他脖颈穿着一箭,又站起身来了,身边的金吾卫同时坚起了方形盾牌将他护住。
周宣大喝一声:“杀!”身后地奉化士兵怒潮般冲杀过去。
周宣拔出他的大马士革刀,三痴和慕容流苏紧紧护在他左右。
三痴道:“主人,我试着先冲进去,看能不能保护陛下不受景王挟持。”
周宣点头道:“好,你自己要当心。”
三痴纵身而起,象飞鸟投林般一跃数丈,足下两名金吾卫仰头望空挥斧砍劈,三痴阔背铁剑穿过双斧,迅捷无伦地刺中二人咽喉,趁其尸身未倒,一脚踩在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脑袋上,借力又跃三丈,已到了紫宸殿大门前。
大门虚掩,三痴推门而入,迎面一柄宣花大斧急劈而下,三痴避已不及,无法后退,身后是三名追过来的金吾卫。
好个三痴,今日要大显身手了,阔剑一格,硬生生挡住气势雄浑地重兵器宣花大斧,随即撤剑回身,电光火石间将两名迫近的金吾卫刺死,同时飞起一腿,将另一名追到身后的金吾卫踢得斜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奔。
金吾卫见三痴如此凶悍,都不敢上前。
只有殿内那持斧的红袍客斧影如轮,疯狂向三痴进逼,红袍客是李坤重金礼聘的高手,岂是那些金吾卫能比。
又有一名尖嘴猴腮的道士从殿角跃出,挺一把长剑,与那红袍一起双双来战三痴。
三痴一边挺剑力敌二人,一边扫视大殿,殿中灯火犹明,却未看到李坤等人,皇帝李煜自然也不见,看来李坤已入后殿,留这二人把守殿门。
红袍客的宣花大斧舞得急,三痴难以近身,尖嘴猴腮的道士剑术亦是不凡,剑光霍霍,想要把三痴毙于剑下。
殿外杀声震天,三痴猛地身子纵起,阔剑凌空下击。
红袍客大斧舞动得风雨不透,但他自己的大脑袋却是露在斧轮之外,没有保护地,三痴这一跃高,便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地脑袋,脑浆四溅,宣花大斧脱手飞出,撞在殿门外的一个金吾卫后心上,斧刃深入,眼见不活了。
尖嘴猴腮地道士眼力不错,知道三痴厉害,抽身急退,蹿入后殿去了。
三痴大步追去,正见李坤命两个太监用步辇抬着瘫痪的李煜出了紫宸殿后门,其余人也是一哄而出,等三痴追过去,后殿大门从外关上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内侍和宫娥地尸体。
三痴挥剑劈开后殿窗棂,身子急蹿出去,一照面就劈翻两个景王府卫士,正要朝步辇追去,景王李坤手下的五名江湖好手各挺兵刃将他围住,而李坤趁机扶着李煜的步辇在随从的簇拥下飞快地朝花萼相辉楼奔去。
此时的小周后正被困在花萼相辉楼里,内侍关闭了殿门,不让花颧相辉楼里的人出去,李坤赶去花萼相辉,一是因为小周后在那里,二是花萼相辉楼高峻,易守难攻,只要把李煜和小周后控制住,李坚、周宣就不敢肆意攻击花萼相辉楼,然后等待皇甫继勋率兵攻入皇城,如此,大事定矣。
围攻三痴的五名江湖豪客俱非庸手,个个有不凡武艺,这样面对面比拼,又是一对五,三痴的长处被压制,左遮右挡,捉襟见肘,有些招架不住。
乌云沉沉,雷声隆隆,闪电不时划破长空,瞬间的明亮之后又是一片混沌,整个大兴宫成了一个大杀场,到处都是厮杀声。
突然,霹雳一声震天响,厚重的云层被闪电撕破,蓄积已久的暴雨倾盆而下。
三痴借着闪电破空、大雨将落之际,终于觅到破绽,以左臂被刺一刀的代价,将围攻他的一个黑衣人一剑刺死,抽身脱开四名对手的包围,景王早已走得没影,宫中道路三痴又不熟悉,看来李煜是抢不回来了,三痴可不想与这四人死拼,等周宣赶过来再说,三痴已不是当年拎着脑袋的亡命之徒了,他有他牵挂的人,他必须活着。
那四人见三痴武艺惊人,也不敢逼迫,缓缓向李坤行去的方向退却。
紫宸殿外,李坚的禁卫军杀散了景王府的卫兵,与周宣汇合,右金吾大将军韩约箭伤加重,不能说话了,他手下的金吾卫见主将半死不活,太子殿下又现身,终于内心崩溃,抛下兵器跪地谢罪。
李坚这时也没空追究他们附逆,当即命这些金吾卫将功折罪,协助铲除景王党羽。
等到李坚和周宣率众追到花萼相辉楼,李坤一众百余人已经将花萼相辉楼大门紧闭,皇帝李煜和皇后周薇都被李坤挟持在这楼内.
第六卷 有花堪折 七十九、狼子野心
花萼相辉楼大殿内,百余名面相乖戾的太监站成三排,低头躬身,一声不吭,面对凤颜震怒的小周后沉默示威,对皇后娘娘的懿旨置若罔闻,气得小周后用玉如意打人,几个太监被打得头破血流,但就是一动不动,不肯退却,不让小周后出花萼相辉楼半步,小周后身边虽有数十名宫娥、女官,但遇到这种事,这些女流又能有什么办法!
李坤按剑进入花萼相辉楼,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心腹武士,殿外还有忠诚于他的三百金吾卫和一百名景王府卫士,守住这占地不过十亩的花萼相辉楼当然不在话下,更何况李坤还控制着皇帝李煜和小周后。~~.~~
两名太监抬着皇帝李煜进入大殿,李坤亲自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拦着小周后的百余名太监齐刷刷跪倒,但依旧挡着小周后的路。
小周后叱道:“都给本宫让开!”
那些太监跪地不动,却齐声道:“恭迎陛下御驾,恭迎景王殿下。”
大殿上数十盏宫灯犹明,照见景王李坤武弁装束,按剑立在丹墀下,脸上神情既紧张又亢奋,俊美的脸庞带着一种邪厉之气。
小周后怒道:“李坤,你想干什么?”
李坤隔着一群太监向小周后微微躬身致意,对那群太监道:“皇后娘娘命尔等让开,尔等没长耳朵吗?”
地下跪着的百余名太监这才起身退到两边,把小周后气得个手足冰凉。
小周后稳了稳心神,走过来迎接皇帝李煜。皇宫中的这种过肩步辇可坐可卧,李煜自然是卧着地,身体僵直。衣袍凌乱,连遮盖的薄毯都没有,枯白的头也是乱糟糟,显然是被人仓促地从卧榻搬置在步辇上匆匆抬来地。
可怜这文采风流的皇帝李煜此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头歪在步辇上,睁着两眼,浑浊老泪洇湿辇褥。
小周后一见李煜这样子,眼泪顿时止不住地流下来。沾湿了美丽光洁的面颊,轻轻握住李煜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轻轻呼唤了一声:“陛下。”抬眼对李坤道:“坤儿,你看着你叔父的眼睛——”
李坤也觉心里有愧,瞥了叔父李煜一眼,赶紧移开目光。干笑两声,说道:“叔母娘娘,太子受平南郡王周宣蛊惑,要害臣侄地性命,叔母娘娘请听,外面喊杀声,就是作乱的周宣党羽,请叔父陛下降旨,将周宣一党革职拿问。否则。大乱将生,国将不国。”
李坤颇有心计。此时他若直接把矛头对准太子李坚,要李坚让位于他。小周后与李坚是母子之亲,自然不会向他让步,所以,李坤先退让一步,只说是周宣主谋,若能让李煜下旨将周宣革职下狱,那就算这次不能一下子扳倒太子李坚,东宫一党也必元气大伤,而他李坤则可借机把持朝政,对内以太监牢牢控制住李煜和小周后,外有皇甫继勋相助,对忠于太子的卫戌军将领逐步剪除,这比突然杀死太子李坚更稳妥,不会引起唐国的大动乱,相信小周后为渡过眼前地危机,是会牺牲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子周宣的。
没想到小周后冷冷道:“李坤,你半夜入宫,挟持陛下到本宫这里,就是对本宫说这些吗?”
李坤一听这话,有些怒了,大声道:“陛下、娘娘,周宣一党在城中杀人放火,清溪坊一带已是一片火海,臣侄的岳父韦铉只怕已遭周宣的毒手,陛下、娘娘就忍看臣侄死于非命吗?”
小周后清泠泠的目光看着李坤,李坤承受不了她地目光,扭过头去,冷哼一声。
小周后道:“既然周宣是祸乱魁,那本宫就去见见他,责其犯上作乱之罪,然后命有司收审。”
李坤赶紧道:“周宣已然丧心病狂,其党羽更是不可理喻,见人就砍,都是周宣从江州带来的奉化兵,周宣私带方镇府兵进京,其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臣侄恳请叔父陛下下旨赐死周宣,臣侄定会辅佐太子平定京中局势。”
小周后颦眉不语,在紧张思谋对策坚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儿臣向父皇和母后请安,儿臣不孝,没能护佑好父皇和母后,以至父皇被李坤挟持——”停顿了一下,继续大声道:“我,李坚,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在此立誓,景王李坤若立即退出花萼相辉楼,我保证赦免其一切罪责,不予追究,皇天后土,共鉴此誓。”
花萼相辉楼内外数千人,此时鸦雀无声,只有紧一阵慢一阵的雨声,声声入耳。
李坤气急败坏道:“李坚这是颠倒黑白,袒护周宣,这全是周宣之罪,与我何干!”
小周后望着李坤,轻言细语道:“坤儿,李坚的性子你应该知道,他象你叔父一样仁爱慈善,现在他当众立誓不追究你的罪责,叔母可以保证他以后绝不会伤害你,这是你的机会,你莫要错过,不然悔之晚矣。”
李坤不说话,心里情绪激动,面部逐渐扭曲,死死盯着小周后,问道:“你要我现在走出去沦为阶下囚吗?就算李坚假仁假义,不立即处死我,但我只能象陈思安那样被软禁在府中,足不能出户,战战兢兢,仰人鼻息,这是我李坤要过地日子吗?叔母娘娘你说,你要我过这种生不如死地日子吗?”
小周后见李坤这样子,知道无法劝喻,说道:“那你想怎么样?想让陛下立你为储君?”
李坤本想谦逊否认,转念一想,都这时候了还谦逊个屁啊,当即大声道:“依先帝的传位之盟,我理应继叔父之位为唐国君主,叔父陛下不遵盟约,以致今日之乱,叔父、叔母在此,臣侄也立个誓,只要叔父传位于我,我也保证不伤害坚弟。”
小周后说了一声:“原来如此。”命身后地两个大力宫女抬起步辇,要把皇帝李煜先送到她在花萼相辉楼的寝殿,那些太监立即拦住。
小周后眼望李坤道:“我想让你叔父去寝殿歇息都不行吗?”
李坤挥挥手,太监们这才让开。
李坤带着一群心腹武士跟着小周后直入寝殿,看着小周后吩咐宫娥照顾李煜,亲手喂李煜喝水。
李坤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叔母娘娘,叔父已经是风疾昏愦,不能视事,这一切还得叔母娘娘作主,若叔母娘娘迟疑不决,乱兵一起,只怕坚弟也难保性命,这绝非臣侄所愿。”
小周后坐在榻边,握着李煜地手,问:“你真这么有把握?”
李坤这时没什么不敢说的了:“卫将军皇甫继勋的四万卫戌军正在宫城外候命。”
小周后想了想,说道:“那我去见李坚,有些事我和他说。”李坤岂能放小周后出花萼相辉楼,立即道:“不行,门外乱兵四起,臣侄为叔母娘娘安危着想,不能让叔母娘娘出外,叔母娘娘只需代陛下书一道旨意,臣侄即可奉旨平乱。”
小周后岂会下这样的旨意,但她现在也不知宫外局势究竟如何,若真如李坤所说,皇甫继勋的八卫人马控制了皇、宫二城,那李坚、周宣真是非常危险,不过若真如此,李坤也不会被压制在花萼相辉楼内——形势不明,不妨静观其变。
小周后道:“坤儿,你先出去一下,我与你叔父谈谈。”
李坤心道:“谈什么,叔父哪还会说话!”朝榻上瞥了一眼,正与叔父李煜目光相对,叔父李煜那沉痛、悲伤的眼神让他心直悸,低头避过,说道:“那臣侄就告辞一会,也请叔父和叔母早作决断。”率手下退出寝殿。
李坤来到前殿,居高临下往外看,见己方卫士和忠于他的金吾卫正与东宫和周宣的人马对峙,双方虽未接战,但剑拔弩张,虽时就会血拼。
瞧了一会,李坤暗暗心惊,东宫的人马越聚越多,有执斧铖的金吾卫,有着画兽衫、披明光甲的羽林卫,看来被他李坤收买的人虽然不少,但忠于太子的人马还是更多啊,现在只有寄希望于皇甫继勋,只要皇甫继勋率兵入宫,那李坚、周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皇甫继勋的亲信至少掌握了四卫兵马,足足两万人,足以控制宫城了。
花萼相辉楼外的李坚和周宣,此时也是心急如焚,耳听得皇城那边传来厮杀声,想必是皇甫继勋在攻打皇城大门,蔺戟的羽林左卫可要顶住啊,只要坚持一个时辰,城外白鹭洲北岸的祁宏一万水军就会渡江入城,就能与皇甫继勋的卫戌军抗衡了,况且还有林黑山的忠武卫。
此时聚到太子周围的禁军已不下两千人,把守花萼相辉楼的李坤党徒只有五百多人,实力悬殊,但皇帝和皇后都在楼内,李坚也不敢下令进攻,只派东宫禁卫官去皇城探看形势,回报。
三痴左臂的刀伤已经包扎好,与慕容流苏守在周宣左右。
周宣正试图说服守在花萼相辉楼外面的那数百金吾卫,临阵说降是周宣的拿手好戏,且看他能不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那些忐忑不安的金吾卫临阵倒戈?.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八十、仇人见面
皇甫继勋半夜被叫醒,说是太子派兵包围了清溪坊,要来捉拿韦铉和他皇甫继勋.
皇甫继勋大惊,急忙披挂提锏,率五百家将出门,却未见有其他兵士进坊,只是韦铉府第火光冲天、人声嘈杂,派人前去询问,回报说是韦府有人纵火。
皇甫继勋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虚惊一场,他从睡梦中惊醒,慌慌张张披挂上马,这时头晕得厉害,见只是韦府失火,并无大事,便准备回府休息,刚到府门,城北金川门的守卫快马来报,忠武将军林黑山率忠卫卫五千人马已入城,直奔皇城而去。
皇甫继勋惊怒道:“林黑山如何能率军入城,金川门守军都置军令于不顾吗?”
金陵八卫大部分驻守在金陵城外的四大瓮城中,只有皇甫继勋才有权调动八卫人马入城,而亥时后、卯时前这段时间更是严禁卫戌兵马入城。
那赶来报讯的金川门守卫答道:“林将军持内府金箭宣监国太子谕旨,要入城实行宵禁,城卫不敢不开门。”
皇甫继勋咒骂了一句,恶狠狠地对身边三个虞候下令,命他们火去神策门、石城门、通济门外,传他将令,命卫戌兵马入城,同时他亲自去大校场,那里驻有一卫军马,由皇甫继勋心腹统领,皇甫继勋便领着这五千人直扑皇城,其余三卫共一万五千人也6续进城,向皇城集结,这其中就包括威武卫将军张匡业的五千军士。
那林黑山在金川门外见到城中火起,以为景王一党开始作乱,他早奉有监国太子的密旨,当即率军入城平乱,一进城,先派五百军士去翔鸾坊保护平南郡王周宣,不一刻,军士回报。平南郡王已经入宫护驾,林黑山更是快马加鞭,率军驰向皇城。
守卫皇城的羽林卫左军副使蔺戟听得铁蹄如雷,从青龙大街一路奔来,以为是皇甫继勋的人马,当即下令羽林卫将士严阵以待,绝不能让皇甫继勋的人马进入皇城。
林黑山奔至皇城正门外。见大门紧闭,便高声道:“忠武卫将军林黑山,奉监国太子令旨,率军前来平乱,开门。”
蔺戟听得是林黑山,大喜,当即接话道:“原来是林将军,周郡王一刻时之前已入宫护驾。”一面命羽林卫打开大门。让林黑山进来。
林黑山正待入皇城,忽又勒马止步,侧耳倾听片刻,朝门楼上的蔺戟叫道:“皇甫继勋马上就要到了,我先不入城,不然的话仓促间更添混乱。反而给叛军可乘之机,蔺左使坚守皇城,我忠武卫将士就在城外拒敌。”
皇甫继勋率大校场的五千军士风驰电掣般赶到,见皇城前宽大的广场上,林黑山地忠武卫严阵以待,皇甫继勋此时兵力不占上风,不敢立即展开进攻,怒喝道:“林黑山,你可知罪?”
林黑山遥应道:“不知。”
皇甫继勋道:“不奉军令深夜擅自率军入城,这是死罪。”
林黑山道:“忠武卫将士奉监国太子旨意。率军入城平乱,何罪之有?反倒是皇甫将军气势汹汹领兵而来,不知是何居
皇甫继勋隐约听到宫城里纷乱嘈杂的声音,心知宫城必然大乱,不知景王殿下能不能挟持皇帝、控制宫城?目下只有立即杀散林黑山的忠武卫,率军入宫,才能确保景王上位,皇甫继勋自恃勇武,留在大校场又是金陵八卫的精锐。何惧林黑山的忠武卫。大喝道:“奉陛下密旨,诛杀叛将林黑山。其余忠武卫将士放下刀枪免死。”
林黑山的五千忠武卫没有一个丢下手中兵器的,皇甫继勋也不多废话。金锏一举,喝一声:“格杀勿论!”其麾下地军士潮水般涌出,两卫军马开始惨烈的内斗。
四痴和蔺戟站在高高的门楼上,见皇城大广场万人厮杀的血腥场面,都是神情肃然,四痴虽然行走江湖、出生入神多回,但这样的混战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也是惕然心惊。
蔺戟道:“皇甫继勋还有后继的军马,一旦汇集,林将军寡难敌众,我欲趁其兵马未齐集之前,留一千羽林卫守城,我率两千军士冲杀出去,只盼能与林将军合力击溃皇甫继勋,然后收拢兵马退入皇城固守,待祁宏援军到来。”
四痴道:“蔺将军,给我五百勇士,只要能冲到皇甫继勋跟前五丈距离,我就能击杀他。”
去年送清乐公主去南汉,蔺戟与四痴一路同行,知道四痴的本事,说道:“那好,皇甫继勋后续兵马未到,这是个机会,若能一举击杀皇甫继勋,那就是力挽狂澜的奇功。”
蔺戟当即精选了八百羽林卫,随四痴冲出皇城,杀入战团,暴雨就是这时倾盆泼下地。
大雨滂沱下,四痴凝神四望,现皇甫继勋的位置距离她约有四十丈,平时这四十丈距离快马驰骋不过眨眼的时间,但现在充塞着殊死厮杀的两卫人马,想要杀到皇甫继勋身前真是势如登天,羽林卫生力军的奋力冲杀一阵,才前进不到十丈之地,而这时,皇甫继勋掌控的两卫兵马也赶到了。
皇城在广场呈狭长形,长约一百八十丈、宽六十丈,这时聚集了两万多军士,简直是水泄不通,都是在人堆里厮杀,有些受伤地军士还没死,只是倒在地上,便被几十只军靴践踏,不死也死了。
林黑山的忠武卫损失惨重,渐渐向皇城大门退却,林黑山挥舞着大砍刀,须戟张,浑身浴血,死战不退。
四痴知道无法冲至皇甫继勋跟前,心想:“若是主人在此,他会想出什么妙计来?”这样一想,忽然计上心来,喝令羽林卫退至城门下,她高声道:“我部愿降,我部愿降。”一面命身边羽林卫跟着喊。
那些羽林卫都很有血性,怒视四痴,若不是刚才见四痴出刀如风、杀人如麻,让他们很震憾,这时就已经对四痴刀兵相向了。
四痴很觉失败,她想使个计策咋就没人配合呢,还得先把计策说出来,实在没劲,瞪眼道:“看什么看,兵不厌诈知道吗?快喊。”
便有几个羽林卫喊了起来:“我部愿降,我部愿降——”
林黑山正杀得天昏地暗,听到有人喊要投降,大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和雨水,定睛一看,原来是四痴,怒道:“老四,真没想到你竟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周宣待你如兄弟,你危险之际竟背叛他,你——”
林黑山挥刀劈死一个敌人,气得胡子抖。
四痴气急败坏道:“林黑山,你这莽夫,你知道什么!”
这时,朱雀大街又来一彪人马,为一将在皇城广场东侧高叫道:“威武卫张匡业,奉卫将军军令,前来平乱。”
皇甫继勋大喜,心道:“张匡业是个老滑头,原有些骑墙,一直不肯表示效忠于景王,这时想必见我即将得胜,他就倒向我这一边了。”又听到前面有羽林卫喊着要投降,心下大慰,以为大事定矣,见林黑山还在率军抵抗,便要传令让威武卫来剿灭忠武卫,这样可以试探张匡业是否真的忠心于景王,转念一想,这时不能让威武卫向前,万一张匡业是使诈,与林黑山联起手来,那又麻烦了,当即传令威武卫原地待命,他催马向前,向四痴喊话:“欲投诚的羽林卫,且先击杀叛将林黑山——”
四痴料知计策行不通了,破口大骂:“皇甫继勋狗贼,这回我要一脚踢爆你的狗头。”
大雨洒落,不堪重负的黑云转灰转轻,天色明亮了许多,皇甫继勋看到了四痴的样子,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吼道:“周小尖,今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寸磔而死——传令,有杀死眼前那个瘦子的,计第一功。”
那边张匡业见皇甫继勋让他原地待命,知道皇甫继勋不信任他,这张匡业颇有智计,他得魏王徐勉地密信,已决定襄助太子,便高声道:“卫将军,江北水军已入城,正朝清溪坊奔去,想必是要进攻卫将军府,请卫将军示下,是否驰援?”
皇甫继勋的脑袋越来越痛,无法想事,便命张匡业去拦截祁宏的水军。
张匡业道:“江北水军不下万人,小将五千兵马难以抵挡。”
祁宏不直接来皇城而去清溪坊,想必是知道皇甫继勋势大,不能力敌,便想玩围魏救赵的计策,皇甫继勋心系清溪坊的娇妻美妾爱子爱女,府中虽然留有一千军士,但如何敌得一万水军?这里林黑山的忠武卫已死伤近半,拿下皇城已不在话下,现在是要想办法对付祁宏的水军完全掌控金陵局势的时候了。
皇甫继勋忍着头痛下令振武卫与威武卫一道前去拦截祁宏水军,不求歼灭,只需保护好卫将军府、拖住祁宏,待他平定皇城,然后回师清溪坊,那时祁宏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匡业与振武卫将军骆一鸿商议,让骆一鸿率军经朱雀大街过东市五坊,驰援清溪坊卫将军府,他则经由青龙大街绕到清溪坊后,前后夹击祁宏水军,可获大胜。
骆一鸿深以为然,急急率军去了,而张匡业呢,还没走过青龙大街就转回来了.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八十一、原来是私生子
张匡业来了个调虎离山计,把骆一鸿的振武卫骗去驰援清溪坊,这样,皇城下的皇甫继勋的兵力就大大削弱了,然后他命军士大喊:“大事不好,骁武卫、勇武卫都冲杀过来了。(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骁武卫和勇武卫都是李坤和皇甫继勋尚不能完全控制的两卫人马,皇甫继勋听说骁武卫和勇武卫杀了过来,惊怒交集,急命手下两卫军马列阵迎敌,这时也顾不得要防范张匡业了,被张匡业趁机接近皇甫继勋二十丈外。
张匡业大喝一声:“奉旨诛杀逆臣皇甫继勋,杀!”
威武卫将士奋力向前,皇甫继勋手下两卫军马惊慌失措,被一阵冲杀,节节后退,那边林黑山见张匡业终于动手,精神大振,挥舞着大砍刀,率军夹击。
张匡业临阵突然倒戈,让皇甫继勋气岔填胸,不顾头痛,摧动**乌骓马,手持金锏,亲自来战张匡业,他要以雷霆手段将张匡业击杀立威。
张匡业是唐国有名的猛将,但与皇甫继勋相比,还是不敌,被皇甫继勋接连七锏,招架得双臂酸痛,大叫一声,往后便退。
皇甫继勋也提不上劲了,心下甚恨,若是以前,他这“劈山九锏”使出来,张匡业非死不可,现在施展到第七锏就再难力了,这一切全都是拜周宣和周小尖之赐。
林黑山这时也率军突到离皇甫继勋右侧十丈外,四痴跟在他身边,估摸了一下距离,对林黑山道:“林黑山,助我一臂之力,再冲三丈。看我击杀皇甫。”
林黑山大吼一声:马当先,大砍刀轮转如飞,接连砍翻数人,但面前的敌人实在太密集了。砍死一堆又冲上来一群,死尸堆积,马匹都不便行动了。
四痴拍了拍**红鬃马的脖颈,说了声:“伙计,到用你的时候了——”大喝一声:“起——”猛地一提马缰,红鬃马头颅高昂,前蹄腾空,强健后腿奋然弹起,从黑压压的军士脑袋上一跃而过。这一跃有三丈,然后直朝人堆上落下。
四痴在红鬃马下坠之时,双足离镫,踩在马鞍借力弹跃,径朝皇甫继勋扑去,但毕竟离皇甫继勋还有六丈多距离。她这一跃也不过三丈余,就在皇甫继勋右侧两丈外落下。虽只两丈距离,但只要一落地,便会有数十人围来,那时想要杀到皇甫继勋面前谈何容易!
说时迟,那时快,四痴手中的尺五短刀猛地掷出,哓然一声,力道之锐,竟透过皇甫继勋地坚韧犀甲,从右胸入、刀尖从左后背出。皇甫继勋环眼圆睁。手摸着插在胸口的刀柄,低头看着。然后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随后雄壮的身子一歪,栽下马来。
林黑山大叫:“皇甫继勋死了,皇甫继勋死了!”跳下战马,领军士奋力来接应四痴。
那边张匡业也大叫:“逆臣皇甫继勋已死,余党放下兵器,将从轻落。”
被淹没在乱军洪流中地四痴再次跃出,轻盈盈落在皇甫继勋的马背上。
花萼相辉楼内的景王李坤听着不远处皇城外的喊杀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带着一众护卫再次闯进小周后寝殿,见小周后跪坐在榻前,正附耳与李煜低声说话。
“叔父陛下、叔母娘娘——
李坤按剑挺立,只称呼了一声,便不在多话,但那威胁之意显露无遗。
小周后立起身来,宫裙飘逸,高挑身材优雅曼妙,说道:“本宫与陛下商议过了,你先下令皇甫继勋停止动武,然后宣召三公、两省入宫,陛下将下旨立你为储君。”
李坤心下一喜,随即醒悟这是小周后的缓兵之计,冷笑道:“叔母娘娘这样拖延有意思吗?难道周宣还能从天而降?”
一名王府卫士急急来报:“殿下,那周宣巧舌如簧,蛊惑殿前金吾卫,不少金吾卫意动,有犹豫之色,殿下若不及时应对,恐生掣肘之变。李坤大恨,怒道:“周宣,我必杀汝!”斜了小周后一眼,领着手下急匆匆出了寝殿,有太监献计道:“陛下玉玺皆在此,殿下何不自己拟旨,宣布陛下已立殿下你为储君,然后可对李坚那方的将士下令,此谓名正言顺。”
李坤一拍脑袋,心想自己真是糊涂,积习误人啊,好象旨意非得由叔父李煜来下,现在他已掌握了传国玉玺,矫旨又何妨,何需与小周后嗦!即命太监拟旨,矫称皇帝李煜遵先皇遗命,传位于景王李坤云云。
李坤感觉自己受命于天了,在一群盾牌手护卫下,意气风来到花萼相辉楼的二楼,准备当众宣旨。
花萼相辉楼二楼离基座足有四丈高,李坤凭栏下望,可谓是居高临下了。
嗓子尖细的太监喊了一声:“皇上有旨——”
就见对面李坚与周宣地人群起了强烈的骚动,似乎被这一句“皇上有旨”给震慑到了。
突然,有人大叫起来:“皇甫继勋已死,皇甫继勋已然授。”
一颗硕大的人头被挑了起来,对峙双方尽皆哗然。
李坤身边的鹰眼杜麒麟惊呼一声:“真的是卫将军!”
李坤浑身剧震,一张俊脸瞬间被抽去血色,苍白得吓人,嘴里却喃喃说道:“不可能,绝无可能,这定是周宣的诡计,用一个酷似皇甫将军地脑袋来乱我军心——”
李坤自言自语,身边的甘思谋、杜麒麟等人都不搭话,默不作声,气氛压抑得可怕,不仅杜麒麟瞧得清楚,甘思谋也认出那地确是皇甫继勋的脑袋。而且,皇甫继勋的黄金双锏都挂出来了。
李坤脸色由白转青,眼睛却是红,沉重地挫败感将他笼罩。他锥心彻骨地感觉到他要失败了,皇甫继勋是他最有力的支持,皇甫继勋一死,其手下军士必然溃散,单凭他李坤这一千多军士有什么用!
李坚又在喊话:“仗国家洪福,皇帝龙威,逆臣皇甫继勋已授,皇城外战乱已然消弭,尔等还要顽抗到几时?本宫先前的誓言犹在耳。只要李坤退出花萼相辉楼,不再惊扰陛下和娘娘,我依然会赦免其一切罪责,其余人等立即放下武器,一律从轻落。”
李坤好比修炼了什么绝世神功,脸色又由青转红。狂叫道:“李坚——”却也无话可说,从杜麒麟身上抢下一张三石弓。朝李坚射了一箭,李坚、周宣早有防备,慢说李坤的平庸箭术,就是杜麒麟也不可能射到李坚,那重重叠叠地盾牌是做什么用的?
李坤已经六神无主,他绝望了,他现在手里的救命草就是李煜和小周后。
甘思谋道:“殿下,大势已去,请谋退路,以陛下和皇后来要挟李坚备车马让我等出京。投奔昭武
李坤命杜麒麟约束卫士和金吾卫。莫让李坚、周宣攻进花萼相辉楼,他大步入殿。第三次去见李煜和小周后。
小周后见到李坤气急败坏地样子,想必是皇甫继勋已受到挫败。故意问:“坤儿,三公、两省到了没有?”
李坤呼呼喘气,也不回小周后地话,喝命手下卫士将皇帝李煜重新抬置在步辇上。
小周后急忙拦住道:“你们想干什么?”
李坤道:“金陵大乱将生,请陛下和娘娘移驾昭武军。”
小周后怒道:“李坤,你想挟持陛下祸乱国家吗?这是你叔父,他已风烛残年,如何经得车马颠簸?”
李坤见寝殿还有十余名女官、宫娥肃立着,一个个默默注视着他,直让他羞愧成怒,命这些女官和宫娥都滚出去。
李坤面容扭曲道:“若要孝顺,就让李坚来替换他父皇,看李坚有没有这份孝心!”
病废榻上的皇帝李煜举着右手望空乱抓,口里“嗬嗬”有声。
小周后赶紧握住李煜地手,安慰他,让他平静下来。
一边的李坤不耐烦道:“叔母,莫要让侄儿撕破脸,不然伤到叔母就不好看了,快快让开。”
小周后抬起头,将几丝乱掠到莹白如玉地耳后,大而明媚地眼睛盯着李坤,说道:“坤儿,有件事你叔父本想瞒你这一辈子,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李坤心提了起来,无端的觉得紧张。
小周后望了李煜一眼,再转回来看着李坤,说道:“这榻上躺着的不是你的叔父,而是你的父皇。”
“什么?”李坤有点懵。
小周后道:“你父亲不是文献太子,而是当今陛下。”
文献太子就是李煜的兄长李弘冀,李坤是李弘冀地遗腹子,现在小周后却说李坤是李煜所生,这实在太让李坤震惊了!
李坤张嘴结舌半晌,想起自记事以来就是李煜和小周后扶养他,李煜也一直宠爱他,对他比对李坚还好,李坤不禁犹疑进来,看着小周后仪态万方、正大庄容的样子,吃吃问:“你,你是我娘亲?”
小周后摇头道:“我是你叔母,你娘亲是文献太子妃,坤儿你是聪明人,这其中关节不需要我再细说了吧,你想想,陛下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对你地野心一再容忍。”
李坤脸又胀得通红,他明白了,他是李煜与文献太子妃的私生子,这是极其羞耻和不光彩的,李煜对他的宠溺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坤郁闷得要狂了.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八十二、最后通牒
焦头烂额的李坤从小周后这里得知自己是私生子,是李煜与其嫂文献太子妃私通所生,这对李坤又是一沉重打击,李坤自负高傲,自认为比李坚更有资格继任皇位,现在突然被告知他只是一个私生子,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不管生父与生母身份多么高贵,都是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我不信,周薇你胡说,你想乱我心神,你想羞辱我!”
李坤嘶声狂叫起来,俊秀容颜扭曲狰狞,额际颈间青筋暴绽,双手挥舞,直呼小周后的闺名,那样子好似要对小周后动粗。~~.~~
小周后夷然不退,目光沉静,说道:“我说出这个秘密,是不想让你丧失人伦,做出人神共愤的事,你不信我的话,那你来看看你父皇——”
李坤压抑着强烈的狂躁情绪,看向榻上的李煜,李煜把头转向他这一侧,只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便闭上眼睛,两滴浊泪自眼角溢出。
李坤象被重锤当胸一击,连退三步,又开始了变脸神功,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自李坤幼时,李煜便一直很疼爱他,而李坤对这个叔父也是很有感情的,这也是他想等李煜归天后再夺李坚之位的主要原因,但现在,叔父变成了父亲,往日李煜对他的种种关爱成了一支支锥心刺骨的箭,让李坤的心感到无比羞耻和疼痛,原来李煜并不是因为他比李坚优秀而更疼爱他,却是因为李煜就是他父亲,是因为他这个私生子让李煜觉得心里有愧,这才对他格外的好,是补偿。是赎罪——
“啊——”
李坤胸中郁积的狂怒如火山爆,猛地拔剑将床榻的一侧护栏劈断,然后又疯狂地砍斫寝殿内的器具,他身后地那些心腹卫士都离得远远的,生怕被狂的景王殿下砍到。
小周后脸色白,却没有躲避,一直护在李煜榻前。
李坤狂劈乱砍一阵,头上的进贤冠脱落,披头散。眼神如鬼。拄剑气喘吁吁,嘴里喃喃道:“我不信,你们都在欺骗我,这不是我父,我父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甘思谋匆匆进殿。这一向自以为智珠在握的景王府智囊一脸的惶急,惶惶然道:“殿下,大事不妙,那三百金吾卫投向太子一边去了。”
李坤大吃一惊。还剑入鞘,问:“怎么回事?”
甘思谋道:“那周宣摇唇鼓舌,软硬兼施,把殿前三百金吾卫都招纳了过去,杜麒麟约束不住那些金吾卫,现在我方只剩两百王府卫士和宫中的一百余名内侍了,只怕太子会立即下令攻进花萼相辉楼,我方势单力薄,如何抵挡啊!”
风雨飘摇,四面楚歌。都不足以形容李坤此时的心境。李坤没有想到他会失败得这么快、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严厉地打击接踵而至。他成了下贱地私生子、忠于他的手下纷纷离弃他,李坤无法承受。他已红了眼,咆哮道:“李坚不顾他父皇死活,那我何必讲什么孝道,来人,将陛下抬上步辇——”
“谁敢!”
小周后宫裙一展,踏前一步,美丽端庄的容颜别有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仪,两名欲待上前的景王府卫士躬身垂,不敢上前。
李坤大怒,大步过去一把抓住小周后的右小臂,要将小周后从李煜榻前拖开。
小周后忿然甩了李坤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脆响,李坤右颊出现四道清晰的手指印。
李坤放开小周后的手臂,捂着半边脸颊,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你打我!”
小周后清亮地目光瞪着李坤:“子侄不孝,做叔母的理应管教。”
李坤双眼血红,狂叫道:“我无父无母,没有人可以打我,这人不是我父,你也不是我的叔母,来人——来人——”
又有一人奔进寝殿,禀报道:“王爷,太子一方并未动进攻,反而退后了数丈地,太子依然宣称只要王爷将陛下和娘娘送出,就不予追究。”
“蠢货!”李坤破口大骂:“那是李坚的攻心计,一旦交出陛下和娘娘,我等还有何恃怙,到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指望李坚讲信用吗?”
李坤恨恨地瞪了小周后一眼,带着手下出了寝殿,他要先稳定人心,不能再让周宣把他仅有的两百卫士游说过去。
李坚命卫士全部退入花萼相辉楼,关上殿门,然后说了一通李坚假仁假义、周宣阴险狡诈,并预言那些投到李坚一边去的金吾卫将会死得惨不堪言——
“目下形势虽然不利,但尚不至于绝望,皇帝、皇后在我掌控之下,李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必然顾及皇帝的安危而与我谈判,我将挟皇帝出京赴昭武军,连结方镇与李坚抗衡,诸位都是从我于危难之际的功臣,日后大业既成,各享荣华富贵,决不相负。”
原本人心惶惶的景王府卫士及那百余名追随李坤的太监,听了李坤地一席话,重燃信心,赶紧效忠道:“我等誓死追随景王殿下。”
李坤密嘱杜麒麟,殿中若有人再有二心,流露投诚李坚地言语,立即诛杀,绝不能再出现叛离之人。
花萼相辉楼外,李坚与周宣并肩立在一顶曲柄黄罗盖下,漫天的大雨仍在不停地倾泻下来,这样地大雨多年难遇,整个金陵城在狂风骤雨中战栗,仿佛十镇三十六州的唐国要变成洪水滔天地泽国。
闷热已经消退,最大的危机已然解除,皇甫继勋一死,忠于他的三卫兵马纷纷投降,而江北的祁宏水军已经入城。与林黑山、张匡业、蔺戟等人一道掌控了金陵局势,一面派兵捉拿景王党羽,一面封锁坊门,实际禁令。
现在,唯一的难处就是李坤依然挟持着皇帝和皇后,李坚是个孝子,现在皇宫外已然安定,他更担心父皇和母后地安危,李坤乱党现在不过三百人。本来李坚可以命军士一举攻入花萼相辉楼。但他决不肯下这个命令,他一再许诺不追究李坤之罪,只要他将皇帝、皇后安然无恙地送出。
这时,李坤在一排盾牌手的簇拥下来到花萼相辉楼最高处,指名要李坚近前答话。
李坚也在重重护卫下靠近花萼相辉楼,再次重申他的许诺。
李坤冷笑不应。等李坚说完,方道:“李坚,你若果真是大孝子,就立即准备五百辆马车和一千匹战马。释放景王府、韦铉府、卫将军府上的内眷家人,随我出京,渡江赴昭武军避难,我承诺,一到昭武军,即把皇帝和皇后送还。”
李坚身边的周宣低声道:“殿下,此事万万不能答应,若李坤挟持陛下到了昭武军,陛下和娘娘更无还京之日,而我唐国势必陷入连年内战。”
李坤居高临下。看到周宣在与李坚附耳说话。冷笑道:“李坚,若你听信佞臣周宣的谗言。不顾陛下和娘娘生死,那也由得你。我将举火焚烧此楼,玉石俱焚,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李坚赶紧道:“王兄休要莽撞,此事容我考虑一下。”
李坤道:“好,给你一刻钟时间,逾期不回复,我即举火焚楼。”说罢,退回楼中去了。
李坚急问周宣:“这怎么办?”
周宣想了想,说道:“陛下和娘娘绝不能让他带走,就是李坤,也绝不能放过,否则,唐国必陷于分裂内战,强敌环伺之下,这样无异于自取灭国。”
李坚皱眉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但父皇和母后决不能不救,宣表兄,你一定要想出两全之策来。”
周宣道:“殿下先答应李坤,可行缓兵之计先稳住他。”
李坚问:“若李坤催促怎么回答?毕竟五百辆马车、一千匹战马是很好准备的,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啊。”
周宣道:“车马虽然好准备,但人不那么好准备,李坤不是要带景王府、韦铉府,还有皇甫继勋的眷属离开金陵吗?那好几百号家眷一时半会能聚集好吗?只要拖过今天夜里,就能救出陛下和娘娘。”
李坤问:“计将安出?”
周宣耳语一番,李坤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一刻时很快就到,李坤再次出现在花萼相辉楼上,得到李坚的允诺,心下暗喜,说道:“你们不要妄想拖延时间,聚齐三府家眷固然需要一些时间,但有半日足够了,今日未、申之交,我必率众出城,不然地话就一把火烧个干净。”
现在已经是巳时,距离未时末只有两个多时辰,雨虽然小了一些,但还在持续地下着,周宣请李坚去用膳,李坚担忧父皇、母后,不肯用餐,要在这里坚守,周宣也只好饿着肚子陪着,心想:“饿肚子又不能解决问题,弄得没精力应付危局岂不是更糟!”但李坚地孝心他也能理解,想到父皇母后还未脱险,寝食难安啊。
现在离李坤的最后通牒还有一些时间,周宣抽空回了一趟翔鸾坊,那一百五十名奉化府兵依然冒雨把守着坊门。
周宣带着三痴、四痴和慕容流苏进到府中,清乐公主、秦雀、纫针、林涵蕴、静宜仙子、秦博士夫妇、蔺宁都围坐在前厅,见周宣回来,都是大喜,问个不休。
周宣先请秦博士为三痴包扎刀伤,伤在左臂,一条长四寸、深半寸的刀痕,原本杀人不眨眼的鹘门女杀手蔺宁心疼得直掉泪。
三痴笑道:“不要紧,轻伤,那砍我一刀的人已被我刺死。”
周宣道:“老三,你就留在府上养伤,免得三嫂牵挂。”
三痴忙道:“当此非常时刻,自当随侍主人左右,我这点伤根本不碍事。”
周宣看了一眼犀甲不离身的四痴,笑道:“有老四陪着我就行了。你歇着,当前大局已定,李坤死期不远了。”
清乐公主恨恨道:“真没想到李坤竟敢挟持我父皇、母后,真是死有余辜——宣郎,父皇、母后还未救出,你怎么就说大局已定?”
周宣道:“斛珠你放心,今夜就能救出陛下和娘娘——哎哟,快给我们几个准备点食物,饿死了。”
吃了一些食物。周宣即刻带着四痴和慕容流苏再入大兴宫。三痴岂能因为这么点轻伤就留在府上养着,一定要跟去,不能落在堂弟——呃,堂妹之后嘛。
一路上,周宣与慕容流苏窃窃私语,慕容流苏不住点头。
周宣又悄悄对四痴道:“老四。你扮一回女人如何?”
“不行。”四痴一口拒绝。
周宣摇摇头,说道:“不肯就算了,李坤认得你,弄不好露了馅更不妙。”
四痴沉默了一会。问:“主人是想让流苏夫人混进花萼相辉楼?”
周宣道:“是,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皇帝和皇后。”
四痴问:“怎么混进去?”
周宣道:“扮作宫娥,给皇后送食物进去。”
四痴道:“也很危险啊。”
周宣道:“擒贼先擒王,李坤是个脓包,只要等到机会,一举制住李坤就行,流苏有这个能力。”
一边地三痴说道:“主人万万不可大意,李坤身边高手不少,不然我也不会受伤。”又对四痴道:“四弟,你就扮一回宫娥。你身材瘦小。扮作宫娥也不甚难。”
四痴默不作声,快到大兴宫时才道:“那好。只此一回。”
周宣喜道:“流苏,赶快多谢老四先生相助。他一个男子扮宫娥可委屈得很。”
慕容流苏不知四痴是女儿身,于马背上施礼道:“多谢四先生,有四先生在,我笃定了许多,不过得请个好的易容师,给四先生妆扮一下,以免李坤瞧出破绽。”
周宣笑道:“老四自己就是易容大师,等下你看着,他比你还更象宫娥。”
四痴重重地“哼”了一声,提醒周宣不要乱说话。
周宣一行赶到花萼相辉楼下,李坚迎上来道:“景王妃韦氏马上就到,宣表兄与我一道去见她。”
未时初,景王妃韦氏带着两个儿子李伯寓、李仲宣一起被送到了紫宸殿。
李伯寓、李仲宣是李坤的一对爱子,长地五岁、幼地三岁,都生得玉雪可爱,两兄弟见到李坚,认得,称呼李坚为“叔父。”
景王妃韦氏脸色白,身子微颤,内心非常恐惧。
李坚将李伯寓、李仲宣两兄弟抱在膝上,长叹一声,含泪道:“没有想到我与景王兄会置于如此境地!”
景王妃韦氏“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求太子饶过这两个孩子,他们什么都不晓得。”
李坚命左右宫娥将景王妃韦氏扶起,赐座,说道:“王嫂说的哪里话,这么可爱的孩子谁忍心下手,何况我与他二人是叔侄之亲!我已与景王兄谈好,只要他不加害陛下和娘娘,我就让他离开金陵,为表诚意,我把王嫂和两位侄儿请来与景王兄相聚。”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景王妃韦氏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下来,喜极而泣,又跪下谢恩,她原以为李坚是要以她和她的两个孩儿来要挟李坤,这样就凶多吉少了。
李坚命慕容流苏和四痴这两个假宫娥将韦氏扶起,说道:“我有一事相求王嫂,王兄要求申时初就要启程,但现在韦府和皇甫继勋府上的人还未收拢妥当,还有,这雨还在下个不停,以陛下抱病之身,如何能冒雨连夜离开金陵?相烦王嫂对王兄进言,勿使陛下颠簸,让陛下留在宫中,我明日一早送王兄、王嫂过江,绝不食言,如何?”
韦氏应允道:“贱妾一定劝告王爷。”
李坚道:“来人,送景王妃和两位小侯爷去花萼相辉楼。”又对韦氏道:“陛下和娘娘昨夜至今没有进食,我命八位宫娥送一些食物进去。”
景王妃韦氏一手牵着一个孩儿,身后跟着八个捧着食盒的宫娥,慕容流苏和四痴就杂在中间,另六个宫娥都是从不同宫殿抽调来的,互相都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慕容流苏和四痴是假冒地。
慕容流苏用眼角打量着四痴,暗暗佩服四先生地易容术,果然是比她还象宫娥。
把守花萼相辉楼地杜麒麟见景王妃来了,也没敢擅自开启殿门,急报李坤。
李坤赶到楼上一看,急命开门,放韦氏和李伯寓、李仲宣兄弟进殿,那八名宫娥紧跟韦氏,也一起进入花萼相辉楼。
杜麒麟一看不对劲,这不是景王妃地侍女,而是宫娥,急命卫士拦住,阻止这八名宫娥继续向前。
韦氏回头道:“这是太子派来给陛下和娘娘送饮食的。”
杜麒麟道:“除了王妃和两位小侯爷,谁也不许再进去。”
李坤从楼上奔下来,一把抱起两个孩儿,问知韦氏来意,冷笑道:“李坚以为这就能打动我送回陛下和娘娘吗?那是我地护身符、救命草,无论怎么也不会放手的。”
韦氏道:“现在已近黄昏,天又下着雨,地确不便车马渡江,就依太子所说,明日再离京,至于陛下和娘娘,我们是不送还的,以防不测嘛。”
李坤征询杜麒麟和甘思谋等人的意见,都认为明早再离京更妥当,这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若此时离京,极易被李坚所乘。
杜麒麟指着那八名宫娥问李坤如何处置?
李坤道:“食盒等物由内侍送进去,这八个宫娥知道了殿中的虚实,也不能放走,就关在偏殿。”.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八十三、邪恶欲望
偏殿里已有不少女官和宫娥,都是原先服侍小周后的,被李坤下令拘在这里,不许随便走动,有四个持刀的景王府卫士和四个太监看守着.
慕容流苏和四痴坐在偏殿一角,慕容流苏瞧四痴扮宫娥实在是有点姿色,很觉稀罕,上下打量个不停,对四痴的胸部更是好奇,不知四先生塞了什么在里面,如此丰腴高耸?
四痴被慕容流苏瞧得如坐针毡、如芒刺在背,压低声音道:“瞧什么瞧,没见过男人吗!”
慕容流苏窘得脸通红,扭过头去不睬四痴,她认为四痴说这话太无礼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的细雨还在下着,殿内气氛压抑,不少宫娥在啜泣,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命运?
慕容流苏心里着急,老等在这偏殿可不行啊,宣郎让她混进来是为了伺机擒住李坤,保护陛下和娘娘,可现在还没看到陛下和娘娘在哪里,也无法接近李坤,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流苏知道四痴武艺远胜于她,这事只有和四痴商议,但四痴侧着身子,不正眼瞧她。
又过了一会,慕容流苏见四痴还是不言不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四先生——”
四痴回头低声道:“不要说话,等天黑。”
天完全黑下来了,殿上的一个女官问那看守的太监:“符力士,可以掌灯吗?”
这四个看守的太监一向在花萼相辉楼执役,与这些宫娥、女官都是相识。
符太监还没答话,一个景王府卫士喝道:“不许点灯!不许喧哗!”
殿内顿时没有声音了,三十多名女官、宫娥就呆在黑暗里,啜泣声都消失了。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将这些无助的女子包围,让她们大气都不敢出。
慕容流苏心想:“不点灯最好,等下我和四先生更好行动。”
又过了一会,一名景王府卫士问道:“这殿内有没有什么食物充饥?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先前那个符太监道:“这后殿便有一橱间,我带你们去取些糕点果饯来充饥。”
景王府卫士道:“符力士,你带两个宫女去取。”
殿内宫娥、女官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应声。
四痴站了起来,慕容流苏赶紧跟上,两个人走到那个姓符的太监面前。
符太监对这两个宫娥毫不在意,昏暗中也看不清,转身便朝后殿走去,流苏和四痴跟上,后面还有一个手按刀柄地景王府卫士押送。
花萼相辉楼寝殿,八盏宫灯散柔和光芒。殿内静谧无声,雨已经停了,不时还传来檐漏的滴水声。
美丽端庄的唐国皇后周薇跪坐在皇帝李煜榻前,正给李煜喂食银耳莲子羹,往常这些事都是宫娥做的,而现在,她身边一个宫娥、女官都没有,只有榻上不言亦不动的李煜,境况甚是凄凉。
李煜泪流不止,他吟风弄月。做了一世风流皇帝,未想临到老病,两个儿子竟争得你死我活,他一向非常疼爱的李坤不顾他抱病之躯,硬是要挟持他去昭武军,而且是在已经知道二人是父子之亲地情况下,这真让李煜伤心欲绝。
小周后拈块手帕给李煜擦泪。一不小心弄翻了盛莲子羹的小碗,莲子羹流溢得一枕都是,小周后手忙脚乱擦拭,她从没做过这些琐事,心里又气又急,强忍着眼泪,起身走到门前。
四个太监闪了出来,拦在门口,问:“娘娘欲何往?”
小周后盛气道:“李坤呢,唤李坤来。”
一个太监道:“娘娘稍等。小人立即去请王爷来。”身后的一名王府卫士匆匆去了。
李坤正与王妃韦氏在宫中女官住的房间说话。两个儿子已经睡着,韦氏看着两个甜甜睡着的孩儿。心里不无担忧,说道:“王爷。是不是把我父亲唤进宫来,也好有个商量?”
李坤道:“全唤进宫来也不好,岳丈大人就让他在外面吧,明日一早一起出京——你也别担忧,李坚一向懦弱,他不敢拿他父皇、母后冒险,周宣虽然诡计多端,但也不敢怂恿李坚行大不孝之事。”
正这时,卫士来报说皇后娘娘有请王爷,李坤便让韦氏先陪两个儿子安歇,他今夜是不能睡的。
李坤带着八名高手护卫来到小周后寝殿外,见小周后气咻咻立在门前,便问:“娘娘有何事吩咐?”
小周后怒道:“陛下病重,你把那些女官、宫娥都赶跑了,本宫一人服侍得了吗?”
李坤不愿意在这事上与小周后争执,叫两个宫女来又无妨,便命人去偏殿叫两个宫娥来服侍皇帝,正好遇到符太监带着四痴和慕容流苏出来,于是,四痴和慕容流苏便来到了小周后的寝殿。
这时李坤已经离开,他也觉得愧对皇帝李煜,没进寝殿,自去不远处小周后的书房坐着饮茶。
小周后见来了两个宫娥,都不是她平时贴身侍奉地女官,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枕巾弄污了,你二人为陛下更换一下枕巾。”
四痴、慕容流苏哪里知道新枕巾放在哪里,在寝殿里东张西望,却不遵照吩咐做事,慕容流苏还低声问:“娘娘,新枕巾在哪里?”
小周后气坏了,指着门外怒道:“出去,给本宫出去。”就是前日,周宣带着慕容流苏来花萼相辉楼拜见过小周后,但小周后想不到慕容流苏会扮作宫娥在此出现,所以没注意慕容流苏的容貌,也没听出她的声音。
慕容流苏朝门口守着的那几个太监和景王府卫士瞥了一眼,紧走两步。跪在小周后足下,仰起脸低声道:“求娘娘看在平南郡王的面上,不要怪罪于我。”
小周后心中一震,凝眸细看,这下子认出来了,又惊又喜——
慕容流苏赶紧站起身。背着门向小周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周后是极聪明地,迅即平静了神色,淡淡道:“新枕巾就在间壁的大橱里,快去取来。”
小周后看着慕容流苏进去了,另一个宫娥站在那一动不动,仔细看看,不认识,又依稀有点眼熟。便吩咐道:“你照看陛下,本宫进去一下。”
小周后进到间壁,见慕容流苏正找了一方枕巾出来,便轻声问:“慕容姑娘,你怎么来了?”
慕容流苏飞快地说道:“娘娘叫我流苏便是,我和四先生是来救陛下和娘娘的——”
小周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宫娥是周宣的得力手下周小尖啊,又称老四先生,怪不得刚才看着有点眼熟,真难为这个四先生。男扮女装毫无破绽。
小周后听周宣说过,老四先生武艺高强,号称唐国第一猛将地皇甫继勋就是被老四先生一招踢坏了脑袋,还有,流苏也很厉害,是女将,小周后顿时振奋起来。
慕容流苏又道:“我和老四先生要带陛下和娘娘出去相当困难。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制住景王李坤,娘娘,李坤现在何处?请娘娘召他过来。”
小周后道:“不知他在何处?但他身边总是跟着不少随从,若打斗起来殃及陛下可如何是好?”
慕容流苏道:“娘娘放心,要动手就是片刻的时间,不会出现长时间斗殴地,我和四先生会瞧准时机,时机不好我们不会出手,要出手就一定会成功。”
小周后点头道:“好。”
外面有太监尖叫道:“娘娘。景王殿下请娘娘去书房有要事禀报。”
小周后便走了出来。冷笑道:“景王殿下好威风,要在书房召见本宫吗?叫他来这里!”
那太监道:“景王殿下说这里有陛下在。有些话怕惊扰到陛下,还是在到书房说比较好。”
慕容流苏在小周后身后低声道:“娘娘。去吧,带上我二人。”
小周后沉吟未答,说道:“这两个宫女服侍本宫,再传两个宫女来侍候陛下,快去。”
那太监急急去请示李坤,李坤答应了,不移时,小周后的两个贴身女官来到寝宫。
小周后吩咐这两名女官好生侍候陛下,她带着四痴和慕容流苏出了寝宫向书房而去。
看守寝宫的景王府侍卫也没阻拦四痴和慕容流苏跟随,因为这毕竟是皇后娘娘,怎能没有随从的宫娥。
李坤站在书房南窗下,正负手看着壁上悬着的四幅画,他身后立着四个他近年网罗来地江湖高手。
见到小周后带着两个宫娥进来,李坤勉强一笑,略施一礼道:“侄儿见叔母娘娘书房里有些很有趣的书画,是以请叔母娘娘过来请教。”
小周后寒着脸不答话,心里很紧张,她一向养在深宫之中,哪里见识过刀兵厮杀,现在看到李坤身后有四个形貌奇特的家伙,心知这都是李坤地侍卫,一定都是高手,而己方只有流苏和四先生两人,流苏还是女子,只怕难以力敌,要想办法把这几个侍卫支出去就好办了。
小周后又想到李煜还在寝殿里,就算这里能擒住李坤,若陛下落到李坤下属的手里,也是非常棘手,很可能最终功亏一篑,所以,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要想办法将李坤引到寝殿去。
李坤见小周后蹙着眉不说话,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自顾望着壁上悬着的四幅画,说道:“南薰殿藏画无数,叔母书房独留这四幅画,有何深意?”不待小周后回答,就对着左边那幅画吟道:“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叔父真是惊才绝艳、文采风流啊。”
小周后面上微微一红,这是二十多年前李煜亲笔为她画的像,并填词一阙书于其上,李煜的画技算不得一流。但此词却是旖旎娇艳,少女周薇的美丽可爱形象跃然纸上。
小周后冷冷道:“说这些干什么,你若还有一点孝心,就随我去见陛下,陛下似有话要对你说。”
李坤不理睬,又看向第二幅画,说道:“这是一幅叔母的坐像图,运笔老辣。层次分明,极有唐国皇后地威仪,这是顾待诏所画,果然是神品。”
小周后不再说话,冷眼看李坤想说些什么。
李坤又看第三幅画,这是周宣为清乐公主画地那幅《清乐公主春睡图》,画上的清乐公主悬空侧卧,色彩艳丽,笔触细腻,神情更是毕肖。既娇美又优雅,细看,更具一种荡人心魄地魅力,画作的左下角题写着——“开宝二十九年暮春寅日周宣画于景旭宫玉屏阁——”又有一行小字:“周宣姑母周薇代题。”
看到这幅画,李坤就气不打一处来,娇媚无匹地皇妹斛珠现在成了周宣的妻子了,短短两年间。姓周地小子飞黄腾达,现在竟然是一品郡王,皇亲国戚了,看着小周后题鉴“周宣姑母代题”,想到小周后对周宣的亲密,李坤妒火熊熊。
李坤“哼”了一声:“女婿作画,岳母题字,倒是配合得好。”又看第四幅,这是周宣为小周后所绘的衬衫西裤图,悬空虚坐地姿势非常奇特。细腰长腿勾勒得让人心潮澎湃。面部表情又是那么端丽雍容,眉梢颊边带着一丝浅笑。神秘、诱惑,华贵之气又让人不敢逼视。
李坤的妒火终于抑制不住。讥讽道:“周宣画风轻佻浮薄,叔母娘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小周后立即反唇相讥:“周宣画技连顾闳中都深为叹服,你有何资格妄评!周宣或许有些不拘小节,但那是魏晋名士风流,他在大节上忠孝两全,岂不是比某些悖逆妄为之徒强上百倍?”
李坤脸胀得通红,小周后如此誉扬周宣,而把他李坤看得极低劣,心高气傲的李坤绝难容忍,冷笑道:“朝野传言,周宣常常出入宫禁,秽乱宫廷,不知叔母娘娘可曾耳闻?”
小周后一听,霎时间面红过耳,胸脯急剧起伏,强烈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臆,厉叱:“只有无父无君、卑劣下贱之徒才会说出这种无耻言语!”
李坤恼羞成怒,而同时,有一种邪火腾腾直冲脑门,他对这个美丽的叔母垂涎已久,入主大兴宫、霸占小周后,这是李坤自十四岁后就一直有地梦想,虽然知道李煜是他生父,但小周后与他并无血亲,所以,小周后还是非霸占不可的,这时被小周后当面骂得不堪,急欲找回尊严,强行霸占叔母的邪恶念头便如雨后春草疯狂滋长起来,让李坤不能自拔。
李坤嘴唇颤动着,对身后四名护卫道:“把这两个宫娥带到外面去,不要让人进书房打扰。”
小周后见李坤那双充满邪恶的红的眼睛,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刹那间她明白李坤想干什么了,李坤丧心病狂了!
小周后立即向门外走去,想要回寝殿,回到李煜身边。
李坤大步赶上抓住小周后地左腕,小周后右手扬起要再给李坤一个耳光,这回李坤有了防备,又把小周后地右手抓住,说道:“周薇,你不许走。”
慕容流苏伸手便要撩裙子,她和四痴都在裙下系着一柄一尺短刀。
四痴急忙碰了一下慕容流苏,示意她暂不要动手,嘴里大声道:“景王殿下,你如何敢对娘娘无礼,快快放开娘娘——”
李坤叫道:“把她二人拖出去。”
那四名江湖高手都露出一丝邪笑,两个人来抓四痴,两个人来揪慕容流苏,还装模作样道:“殿下与娘娘有要事商议,其余人等不许打扰,快快出去——”
四痴站立不动,在那两个江湖高手触及她手臂的一瞬间,裙下地刀不知怎的就出现在她手里,四痴不会点**,但她杀人比三痴还干脆,就见刀光一闪,那两名江湖高手身子就僵住了,脸上表情非常奇怪,有先前残留地邪笑,又有震惊和诧异,几种表情混杂在一起,临死的神情真是让人难忘。
边上的慕容流苏没有四痴这样快的出刀度,她先是一记鞭腿扫在左边一人的脖颈上,然后趁劈腿踢人之机,抽出裙里短
但这么一缓,慕容流苏右边的那个江湖高手已经反应过来,抽身急退一丈,自以为退出了慕容流苏的攻击范围,正准备拔出腰刀反击,陡觉后心一凉,低头一看,闪亮地刀尖从胸口透出,上面还有一缕血丝,回头看,先前那个宫娥目光清泠——
这时,那两个表情丰富的江湖高手才栽倒在地,四痴还有暇上前垫了两脚,免得他们倒地声音太响,惊动了书房外的景王手下。
李坤正把美丽的小周后挤在楹柱间,听到声响刚转过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双手就被慕容流苏反扭到背后,痛入骨髓,似乎臂骨被扭断了。
小周后愤怒到了极点,举起右手重重给了李坤两耳光,打得手痛。
李坤被打懵了,想起要叫唤时,一把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刀比在了他嘴巴上,四痴冷冷的声音道:“想要早点死的话就叫吧。”
李坤面如死灰,他知道他这下子彻底完了.
第六卷 有花堪折 八十四、彩虹易散琉璃脆
李坤被擒,其党羽分崩离析,早有见风使舵开了殿门向太子李坚投降,周宣当即以勇猛善战的三百奉化府兵为先驱,遇到还有顽抗的景王府叛党,一律格杀,李坤的得力僚佐杜麒麟、袁翦、封野都死在奉化兵手下,甘思谋跪下请罪,被五花大绑起来,听候处置。
叛军基本肃清,李坚、周宣进到小周后寝宫,李坤披头散、失魂落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由宫娥打扮的四痴在看押他,慕容流苏陪着小周后在里面寝殿照看皇帝李煜。
李坚瞥了一眼这个一向不可一世的皇兄李坤,摇了摇头,足不停步,入寝殿向父皇和母后请安去了。
周宣正待跟进去,四痴叫住他:“主人,我要换衣裳去。”这浅绿碎花宫裙穿在她身上,全身上下无一处舒服,早就想脱掉了。
周宣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微笑道:“老四,这次多亏了你,真是辛苦了,咱们兄弟客气话不多说,待回翔鸾坊我设宴为你庆功。\”当即叫来一个羽林卫统领,让他带着四痴去紫宸殿换回男装,此时宫中警卫森严,内侍、宫娥是不能随便行走的。
四痴走后,周宣进到寝殿,见太子李坚拜倒在李煜榻前悲泣,便赶紧也跪到李坚身后,说了一句:“臣护驾来迟,死罪死罪。”
小周后含笑道:“宣侄,你很好。”对身边的慕容流苏道:“流苏,去把你夫君扶起来,赐座。”
榻上的李煜突然出“嗬嗬嗬”的声音,李坚不知父皇想说什么,忙叫:“母后——母后-
小周后近前握住李煜的手,柔声问:“陛下想说什么?”
李煜尚能活动的那只右手比划着,嘴里又是一阵“嗬嗬嗬”。
小周后明白了。叹了口气,低声道:“陛下,李坤如此倒行逆施,置你我二人生死于不顾,几欲倾覆我唐国社稷,若不治罪。\何以服众?”
李煜右手挥舞,“嗬嗬嗬”声愈急。
小周后只好点头道:“陛下莫要着急。待我向坚儿说。”
李坚已知父皇不肯处决李坤,无奈地看了周宣一眼,听罢母后转述的父皇谕旨,遵命道:“儿臣不会伤害李坤的性命,请父皇宽心。”
李煜这才平静下来,不再“嗬嗬嗬”了。
李坚心里甚是郁闷,父皇对李坤真不是一般地宠爱啊,谋逆造反之罪都要赦免!
周宣也觉不可思议。他和李坚哪里知道李煜和李坤之间真正的关系。
小周后道:“坚儿、宣侄,你二人出去吧。好多事要处理吧。”
李坚、周宣辞出。小周后跟了出来,李坤就在边上。她正眼也不瞧,对李坚说道:“坚儿。\你不可违背你父皇的心意,但谋逆之罪绝不容姑息。景王李坤贬为庶人,其余各按唐国律法处置。”
李坚心下一宽,躬身道:“儿臣明白。”
那李坤听到要把他贬为庶人,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心里并无半点能活下去的喜意,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后半生,在一所大宅院里,不能出门半步,只可看天上流云飞鸟,那种日子生不如死啊。
周宣让流苏和三痴、四痴先回翔鸾坊报平安,流苏却要留在他身边,三痴、四痴回去了。
李坚从花萼相辉楼出来,与周宣同赴勤政殿议事,此时已是六月十七日凌晨,暴雨过后的夜空竟然一片深碧,清新如洗,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昨日地豪雨伴随这场政变一起结束了。
以魏王徐勉为的唐国高官齐聚勤政殿,唐国高品官员大清洗开始了,凡参与这次政变地景王一党的官员一律处死,家眷入贱籍,家产充公,对于那些持观望态度、坐看太子与景王争斗的官员,因为这部分官员几乎旧大多数,不便一律处罚,但那些有实权的将会被剥夺权力,以后只能是尸位素餐了,而参与平乱的林黑山、蔺戟、张匡业则大受重用,三人俱封侯爵,荫及子孙,金陵八卫不再象以前那样由一人统领,而是一分为二,林黑山任左卫将军,张匡业任右卫将军,祁宏升为从三品海军云麾将军。\
至于周宣,因他自己一力谦抑,不肯再加官进爵,李坚便赐金五百斤、绢五千匹。
比较稀奇的是,门下省侍郎韦铉竟在汪士璋放的那把火中丧生,倒也免了身两段之刑。
李坤被贬为庶人,与韦氏及两儿子在桃叶渡一处庄园居住,有军士看守,永不能出庄园半步。
景王李坤彻底失败,一直笼罩在唐国上空的阴云终于散去,但皇帝李煜抱病之躯连受惊吓、伤心地折磨,病情迅恶化,六月十九日开始昏迷不醒,药不能进口,包括秦雀在内的太医署太医都束手无策,秦雀私下对周宣说皇帝陛下大限已至,不出三日就将御驾归天。\
这几日,李坚、周宣日夜留守紫宸殿,六月二十一日深夜,一代风流皇帝李煜魂归太清,大兴宫中哀声一片,尽皆缟素。
三日举哀、大敛,七日葬李煜于紫金山永陵,京中军民七七四十九日不许嫁嫁、百日不许作乐,金陵各佛寺、道观,每日鸣钟三千次。
李坚已拟定八月初一为正式登基之日,派往宋、辽、吴越、南汉报讯地使臣已经星夜上路。
李坚原想让周宣接任门下侍郎这一要职,但周宣雅不愿案牍劳形,他只想做他轻松快乐地集贤殿大学士、平南郡王,是以坚辞不就,推荐魏王徐勉之子徐敏自代,徐敏与其父一样,谨慎有余、魄力不足,但掌管门下省没有魄力最好,否则就容易和皇帝起争执。\
国丧期间,平南郡王府的乐队自然是不能演奏了。但围棋、绘画还是可以地,周宣每日与黄星鉴、古六泉、三痴、四痴对弈,与静宜仙子精研茶道,为几位娇妻画像……
七月初三,李坚召周宣和清乐公主进宫有要事相商,周宣不知李坚还有什么大事。竟要把大腹便便的清乐公主也叫上?便在煊赫侍从地护卫下与清乐公主乘车入大兴宫,李坚还特意派了两个大力宫女肩着步辇等在丹凤门外。一俟清乐公主下车便坐上步辇抬去勤政殿,清乐公主分娩之期是本月底,腹圆如瓜,但娇媚姿容不减,这么美的孕妇真是独一无二。
李坚见到皇妹和妹夫,不待二人施礼,便命看座,这是私下接见。李坚依旧称呼周宣为宣表兄。
“宣表兄、斛珠——”李坚说道:“自先皇驾崩,母后悲伤难以自遣。\日见憔悴。我百般劝慰都不见效,宣表兄能言善辨、斛珠是母后爱女。今日请你二人来,是想让你二人想办法如何宽慰母后。”
清乐公主黯然道:“母后与父皇朝夕相处二十六年。一旦殊途永隔,自然是非常难过地。这样吧,我将照夜玉花骢送还给母后,让母后骑马散散心也好。”
李坚道:“好,你们去吧。”
清乐公主便命随从急回翔鸾坊牵“照夜玉花骢”来,她和周宣先去花萼相辉楼。
与往日珠圆玉润的绝色容光相比,小周后地确憔悴了不少,面色有些苍白,眼睑下微青,显然是休息不好,见到清乐公主和周宣,这才脸露笑意,拉着清乐公主的手,看着清乐公主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斛珠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过两日到翔鸾坊看你呢。”
清乐公主刚才与周宣商议了一下怎么安慰小周后,这时说道:“自父皇归天,儿臣甚是悲伤,每日以泪洗面,寝食几废-
“啊!”小周后惊道:“斛珠你可不能如此自伤,你是有身孕的人——”责备周宣道:“宣侄,斛珠这样子你怎么不向我禀报?”
清乐公主赶紧道:“母后不要担忧,就是周宣百般劝慰,陪我到后园散步,说些轻松故事给我听,我才排遣了一些悲伤,这几日已经好多了。\”
小周后欣慰道:“这就好,你父皇也年过六旬,不算夭寿,生老病死,人所难免,不要太伤
清乐公主连连点头,说道:“母后,今日天气晴明,儿臣想去上林苑散散心,想母后陪儿臣同去,可以吗?”
小周后听清乐公主语调有撒娇意味,心想:“你都快为人母了,还象小女孩儿一般恋母。”心里却是很欢喜,说道:“好,母后陪你去,就怕你走不得。\”
清乐公主看了一眼周宣,说道:“周宣说临分娩就是要多走动,这样分娩会顺利。”
小周后微微一笑,说道:“宣侄倒是无所不知——宣侄也一起去吧,到上林苑散步。”
从花萼相辉楼到上林苑有一里多路,在一群女官、宫娥的簇拥下,小周后、清乐公主、周宣来到上林苑蹴鞠场边。
小周后叹道:“这蹴鞠场都杂草丛生了,场地无人蹴鞠这草就长得快,修剪都来不及,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想起李煜有时会陪她玩一会蹴鞠,她也知道李煜不甚喜爱骑马、蹴鞠之类,年纪大了更是不愿体勤,之所以来蹴鞠,全是为了讨她欢心,现在想来,令人神伤。
“照夜玉花骢”牵到了,小周后换上骑士紧身衣,骑上爱马,到马术场小跑了两圈,觉得意兴阑姗,便下马回场地边小楼歇息,侍妆女官为小周后拭汗匀面,又有宫娥举着宣镜侍照,不知怎么突然失手,宣镜坠地,碎成几块。\
那宫娥赶紧跪下请求娘娘饶恕。
小周后不知想起了与李煜的什么旧事,怔怔地落下泪来。
清乐公主见母后伤心,甚恼那宫娥,命人将那宫娥叉出去受罚。
小周后拦住道:“我落泪不关宫女事,不要罚她。”
那宫娥谢过小周后,赶紧收拾地上的镜子碎片。
周宣看着小周后白皙面颊挂着露珠般泪滴,心下甚是怜惜,劝慰道:“姑母娘娘,侄儿记得白居易有两句诗——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宣镜如此易碎,可见是好物。”
小周后心思聪慧细腻,知道周宣是用这两句诗来劝劝慰她要看得开一些、旷达一些,便敛去哀容,说道:“宣侄也有记错地时候吗?白乐天那两句诗分明是——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周宣赶紧道:“是侄儿错记了,姑母睿智,博闻强记,侄儿不及也。”
小周后微微一笑,说道:“姑母怎比得了你,你是陛下钦封的唐国第二才子——”忽然记起那第一才子现在已亡,不禁又生伤感,自己转过话题道:“斛珠、宣侄,我知你二人今日来是为了让我宽心,我也的确宽心了许多,不过宣侄提起的白乐天诗彩虹易散琉璃碎,此句为我所深喜,烦宣侄以此句诗意填词一阙如何?”周宣叉手道:“且让臣侄多叉几下手。”
周宣这回不是七叉手,叉了几十叉,他在紧张追忆,然后徐徐吟道:
“彩云易散琉璃脆。念往事、心将碎。只合人间十三岁。百花开尽,丁香独自,结恨春风里。小圆幽槛经行地。恨春草佳名谩抛弃。簇蝶罗裙休将施。香残烛烬,微风触幔,仿佛娇是。”
“只合人间十三岁——”
小周后明眸闪闪,口里喃喃念诵,少女时与姐夫李煜初见的往事如月下幽香、芬芳袭来——父韩德让亲送女儿来金陵,本想不惊动唐国官员只与周宣见一面就悄然北归的,但得知李煜驾崩,已派使臣去辽国报讯,便决定留下作为辽国使臣等到八月初一参加李坚的登基大典。
闻知韩德让来到金陵住在翔鸾坊平南郡王府,唐国朝野皆惊,宋国赵登基,辽国派了南院大王前来,已经是极为看重宋国的意思,没想到李坚登基,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齐王、大丞相亲自来贺,这真是不可想象的事!
又得知周宣原先宠爱地那个小家妓竟然是韩德让丢失地爱女,金陵市坊更把周宣遇羊小颦之事当作传奇来看待了,说的与听地无不啧啧称奇,平南郡王周宣真是洪福齐天了,赢个小家妓竟也会是大有来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