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醉眼迷离
蓝语茶的穿着打扮看似随意但精致,蓬松的卷发,毫无暇疵的肌肤,柔媚干净的五官,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
她身穿一件欧陆风情的蓝色风衣,粗看毫不起眼,但随着她轻巧的移动,风衣上的褶皱像水波一样跃动,夺人眼目,而手腕上一具不知名的复古手包,与蓝色风衣搭配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
虽说宽大似袍的风衣掩盖了她的身体曲线,但她曼妙的步履,犹如节奏感十足的钢琴曲,令人悦目悦心。
与她并肩前行的楚天舒,身材挺拔修长,眉宇英俊,笔挺的黑色西服,明亮而不失清澈的眸子,小麦色的肌肤与蓝语茶的白皙相映成趣,浑然天成。
刹那间,在所有人的心头,几乎都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这一对人儿才是“郎才女貌”最好的诠释。
男记者们大多心头泛起了一股酸楚,女记者们则多少有点嫉妒。
怪不得蓝语茶在新华社里傲娇得如白雪公主,原来,她的白马王子果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两人被引入一间宽敞的休息室,新华社东南分社的社长魏理光正在红木沙发上喝茶。
蓝语茶牵着楚天舒的手,快步来到魏理光的面前,笑吟吟地介绍说:“老楚,来,见过我们可敬可爱的魏社长。”
楚天舒趋步上前,双手握住魏理光的手,连声说:“魏老师,久仰,久仰。”
不喊官职喊老师,这是向晚晴教给楚天舒的。在新闻界,老师的称呼公私通吃,很容易博得前辈人物的好感。
“哈哈,”魏理光打量了楚天舒与蓝语茶一眼,大笑道:“小楚,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在担心,今晚上就我一个外地人,怕是吃不消哇。你这一来,我们东南省的力量就大大加强了。”
魏理光是个干练稳重的领导,如果是在临江市的正式场合下见到楚天舒,应该不会表现出这么高的热情,但是,在京城相见,便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味道。
当然,这里面也有给蓝语茶面子的意思。
她这一次发的关于南岭县的长篇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已经被社里推荐参加本年度的中国新闻奖评奖,而她在文中以及其他场合多次提到,本文采写过程中曾得到东南分社领导和同仁的指导和帮助,这让身为东南分社社长的魏理光颇感脸上有光。
今天见蓝语茶带着楚天舒出席同事间的私人聚会,魏理光理所当然要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同一般,要不然蓝语茶为什么敢独闯自己的办公室,替楚天舒据理力争呢?她第一次带男友在社里同事面前出镜,魏理光热情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蓝语茶得意地皱了皱鼻头,表情生动有趣。
今天聚会的组织者是社办的一位女副主任,大家都叫她吴大姐。
吴大姐一看就是个干练女性,身穿套裙系着一条淡蓝色的小围巾,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带领一群记者向楚天舒表示了欢迎,随后又逐一介绍,楚天舒一个个与之握手寒暄,态度谦恭却又十分的得体。
十分钟之后,晚宴开始,众人在吴大姐的安排下,以魏理光为中心分头落座,楚天舒坐在蓝语茶的身边,在男女记者们探寻的目光扫射下,显得有些拘谨。
魏理光与记者们私下里在一起,毫无社长的官架子,说话幽默风趣,新华社的记者们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嘴皮上的功夫个个了得,谈起京城官场商界与娱乐圈的逸闻趣事,活灵活现,如数家珍,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几分钟下来,气氛就变的随和欢乐,楚天舒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落座之后,吴大姐低声问魏理光上什么酒。
魏理光笑道:“客随主便,听吴大姐安排。”
从外表上看,吴大姐明显比魏理光年轻许多。不过,对于魏理光的这个约定俗成地称呼,她一点儿没有介意,爽快地说:“那好,根据魏社长的指示,我们今天就尝尝‘香菜园’自酿的葡萄酒。”
斟酒的时候,蓝语茶捂着杯子说:“吴大姐,一会儿我还要开车,就不喝了吧。”
吴大姐说:“小蓝,你的报道能推荐评奖,魏社长的功劳最大,今天我们为魏社长接风,你不敬魏社长几杯,怕是说不过去吧?”
见蓝语茶还面露难色,吴大姐把手一挥,说:“没事,我已经在后面的小白楼订了房间,今晚上我们一醉方休,不回去了。”
众人一片欢呼。
蓝语茶无话可说,楚天舒更是没理由推辞。
酒宴上,魏理光谈笑风生,面对众人一杯杯的敬酒,几乎是来者不拒,高脚杯中的红酒和吴大姐微醺发红的脸色相映成辉,大厅里到处洋溢着微笑的、激动的、欢乐的脸庞。
自酿的葡萄酒度数低,入口的口感甜爽绵柔,喝起来有点像喝饮料,所以大家喝起来放得开,几乎毫无顾忌,但因为其中含杂醇较高,后劲不小,也就是平常说的很容易上头,过量之后的醉酒状态比度数高的白酒更厉害。
楚天舒初次与魏理光及新华社的记者们喝酒,自然要个个敬到,杯杯见底,他的酒量虽然不小,但就是对红酒和洋酒不太适应,身上不免沁出汗来,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心砰砰直跳。
每每楚天舒敬酒的时候,吴大姐总要起哄,非逼着蓝语茶陪同,蓝语茶开始并没有太在意,等喝到最后,才感觉脚下有些发飘,人如同浮在云端般。
魏理光兴致很高,今晚来的记者们都与他关系比较密切,平时难得有机会和他接触,遇上这么好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大多也不把自酿葡萄酒太当回事,喝到尽兴处,一个个红光满面,进入了醉眼迷离的微醺状态。
酒足饭饱,已是夜半时分。
吴大姐喝了大半瓶的红酒,精神亢奋无比,身材飞扬地指挥着“香菜园”的经理给众人安排住宿。
众人皆醉唯她独醒。
外面下起了微微的细雨,整个“香菜园”与大厅里的客人一样,都处于迷蒙之中。
这个“香菜园”其实是借着蔬菜种植基地的名义办的私人会所,专门接待京城有身份的人物,平时新华社的头头脑脑们也来休闲娱乐,别看这儿不起眼,其实档次一点儿也不比城里的高档酒店差。
吴大姐是这里的常客,她腮边酡红,纤纤玉指点点画画,有条不紊,干脆利落。
“魏社长住一号楼。”一号楼是整个基地装饰最豪华的,依山傍水,风景这边独好,只有贵宾来了才动用,新华社来这里搞活动,社里的领导才有资格享用。
魏理光与楚天舒等人打了个招呼,服务员撑着伞送他过去了。
“李老师,苗老师,郭老师,你们住三号、四号、五号楼。”被吴大姐点到名的记者,欢天喜地地随着服务员走了。
“小蓝,你住六号楼,小楚,你住七号楼。”吴大姐毫不迟疑地说。
不用说,二号楼给她自己留着了。
一名窈窕的女服务员躬身道:“两位,请吧。”
蓝语茶正处于半醉半醒之间,今晚上的主题说是给魏理光接风,但也暗含着为她的报道被推荐评奖祝贺的意思,她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再在吴大姐甜言蜜语的蛊惑下与楚天舒一起回敬了大家,葡萄酒着实喝了不少。
蓝语茶僵硬的笑着,看吴大姐的嘴一张一翕,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服务员过来一请,她抓住楚天舒的胳膊便随着服务员走了。
小白楼位于整个基地的最深处,独门独院。
整个院子倒像是一个回廊式结构的大杂院,排列着一栋栋错落有致的四合院。说是几号楼,其实只不过是便于辨认和称呼的标识,并不是真的有两层以上,姑且被叫做楼吧。
楼群呈环形分布,每一座小楼既各自独立,又相互连通,整个院子包下来,非常适合一个单位来休闲度假。
楚天舒和蓝语茶在女服务员的引导下进入了一个小院落,这里就是六号楼和七号楼,仔细一看,两座小楼类似于四合院的东西厢房,结构装饰大同小异,除了左右分列之外,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楚天舒把蓝语茶送进了六号楼,往前穿过一个通道,就是他住的七号楼。
年轻的女服务员甜甜地一笑,说:“先生,您休息吧,有什么需要请拨打总机。”
“谢谢。”楚天舒独自进入了七号楼,带上门,扫了一眼房间。
木质地板打了蜡,嵌在墙角的射灯将墙壁和地板都笼上一层柔和温馨的光芒,墙上挂着抽象画,彰显出独特的北欧风格。
小楼的面积不大也不小,靠外面是个是大套房,有独立的客厅、洗手间和洗浴间,卧室很大,铜质大床,装饰布置典雅时尚,充满异国风情。
楚天舒简单地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奢华的套房,他没有注意到,紧挨着卧室还有一个用大理石打造的土耳其宫廷浴室风格巨大浴池,醉眼迷离的蓝语茶晕晕乎乎地准备洗浴了……
第1019章 阴差阳错
喝了两个多小时的酒,蓝语茶身上早已是香汗淋漓,急切的想洗个热水澡,她进入卧室,脱了衣服,又把换洗的内衣摆放在床边,围上浴巾,拧开通往浴池的门,光着脚下到了浴池.
蓝语茶闭上眼在池子里的温水中泡着,感觉每一个毛孔都敞开了,在水的滋润下舒畅无比,绷紧了一天的躯体终于得到了休息。
浴室里水汽氤氲,双层玻璃的窗外是射灯照耀下的细雨纷飞,连蓝语茶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感叹起来,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蔬菜种植基地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奢华的地方啊。
楚天舒则没有太多的讲究,他几下脱了衣服进了洗浴间冲了个淋浴,胡乱洗完,拿了条浴巾围在腰间,趿拉着皮质拖鞋来到客厅,对着镜子转着身子观察着自己的身体,虽然看上去依旧的健硕,但他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暗叹道,开了几天的会,没有好好锻炼,肌肉还是显得有些松弛了。
蓝语茶也洗好了澡,挽起头发,围上浴巾,她不习惯穿那种皮质的拖鞋,便赤着脚,迷迷瞪瞪地踩着厚厚的地毯,懵懵懂懂地拉开了一个门把手,出了浴室。
“香菜园”的经营者很有头脑,他知道他的服务对象是有身份的人物,于是在房间的设计上独具匠心,别出心裁,一号楼与二号楼、六号楼与七号楼被设计成了既独立又相通的鸳鸯房,东西套房之间设置了一个大浴池,与两边的卧室都有门相通,为客人在不方便的时候提供足够的便利。
从浴池回房间只几步路,蓝语茶初来乍到,又多少有点迷糊,她隐约觉得走的是原路,出来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很自然的拧开门把手进了卧室,来到床前,浴巾落下,正准备穿内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我的衣服呢?”蓝语茶迷茫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床,自言自语道。
楚天舒正在客厅对着镜子展示肌肉,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也没有听到脚步声,突然听见卧室里传出一个女声,才奇怪地猛地回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室里的门开着,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大床前,脚边散落着一条洁白的浴巾,虽然只是背影,但极其的惹火,两条长腿笔直圆润,臀部挺翘结实,细腰不盈一握,线条优美绝伦,肌肤光洁如瓷,在淡黄的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楚天舒用力甩了甩头:不会吧?和魏社长第一次见面,还安排有这种活动,这也太热情了吧?不对,会不会一个陷阱啊?
楚天舒胡思乱想,心怦怦乱跳,只感觉身上一阵子发烫,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蓝语茶转头,整个人僵住了,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难道洗澡的时候进来坏人了?她惊恐的转身,双手护胸,从门口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近乎**的楚天舒站在了客厅里。
刹那间,两人都愣了,楚天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蓝语茶的惊恐变成了尴尬,她迅速弯下身子捡起了浴巾,可是那一瞬间胸前的跳动被对面的家伙看在眼里,吞咽涎水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马上停住了,都在等着对方再开口。
静了一会儿,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开口:“这……”
两人再次停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连着三次开口,两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而且语言还完全一样,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很是美妙,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尴尬,笑容不由得在脸上浮现。
“语茶,你是几号楼?”楚天舒比蓝语茶更清醒,他问道。
“六号呀。”蓝语茶摸了摸光洁的脑门,似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走错了。
“这里是七号。”楚天舒耸耸肩,说。
“真不好意思。”蓝语茶裹了裹浴巾,脸色绯红,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
“没关系,欢迎来访。”楚天舒简直语无伦次了,热血和酒精一个劲儿地往上涌,心里仿佛有只小小的蚂蚁在叫:“别走,别走……”
蓝语茶的内心深处和楚天舒一样,嘴上说要走,脚下却挪不动步子,静谧安详的夜晚,lang漫迷离的乡间别墅,再加上一位颇有好感的异性,这简直就是天作之美,生硬的转身离去,是对这种天赐的美妙的粗暴破坏,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哇。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自己和楚天舒还没近到这种地步,如果今夜发生什么旖旎的事情,也只是荷尔蒙的作用,事后恐怕是会带来无尽尴尬的,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好友的未婚夫,谁又知道这床头有没有安装摄像头。万一……
心念一动,蓝语茶拔脚就往通往浴室的门而去,楚天舒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她动,浴巾包裹着的娇躯诱惑力太大,让他浴巾下面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
“咦,怎么锁上了。”蓝语茶软绵无力,她拧着通往浴室的门把手,白生生的肩膀耸动着,语气娇嗔无比。
楚天舒抢上一步替她开门,他手劲大,一转就开了。
“谢谢。”蓝语茶回眸一笑,千娇百媚。
美人出浴,回眸一笑百媚生。
楚天舒脑子里轰的一下,千万雄壮的种马呼啸而过,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掐住了蓝语茶的小蛮腰。
此情此景,蓝语茶粉脸绯红,双眼迷离,手很自然的搭上楚天舒的脖子,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闭上了。
蓝语茶自小到大,一直是男生心目中的小天鹅,上大学的时候,追她的男生如过江之鲫,她与同寝室的三只小天鹅都非常的傲娇,视追求者如癞蛤蟆,而大学毕业之后,其他的天鹅都名花有主,她傲娇的心受了不小的刺激,内心深处满怀着一股被爱抚的渴望。
楚天舒酒往上涌,美女在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就算是铁打的柳下惠也把持不住啊,一时间他脑子全空,一歪头就要啃下去。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是吴大姐的声音:“小蓝,睡了么?”
蓝语茶反应很快,飞快的挣脱出楚天舒的怀抱,穿过浴室,走进了她的房间,只留给楚天舒一个纤细颀长的背影。
可怜的楚天舒眼见着到嘴的天鹅就这么从嘴边上溜走了,忍不住在肚子里暗暗问候了好几遍吴大姐的隐秘部位。
吴大姐对“香菜园”熟门熟路,等她分配完楼号之后才猛然想起六号楼与七号楼的奥妙,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探问,阴差阳错地坏了两个人的好事。
楚天舒把通往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竖起耳朵倾听。
隔壁的门开了,吴大姐关切地问:“小蓝,脸色这么红,你没事吧?”
“吴大姐,没事,刚洗完,正准备睡呢。”蓝语茶慵懒地回答。
“没事就好。”吴大姐说:“好几个人都醉了,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小蓝,小楚怎么样了?”
“不知道。”蓝语茶有些心虚,说:“要不,你也过去问问。”
“哦,不用了。”吴大姐说:“他是你邀请来的客人,我就不关心了。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吴大姐,拜。”蓝语茶客气地说完,门轻轻地关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大姐离开之后,楚天舒进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状态,天人交战了三百个回合之后,决定去敲蓝语茶的门。
楚天舒蹑手蹑脚地穿过浴室,来到了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口,手刚刚抬起来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门旁有细微的声音,忙停了下来,他感觉得到蓝语茶来到了门边,想象着她一开门就一头扎进自己怀里,**一刻值千金,自己正好来个公主抱,直接把她丢在床上。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涎水。
可是等了几十秒也没人开门,楚天舒犹豫起来,难不成蓝语茶睡着了?不太可能,吴大姐刚走,哪能一躺下就睡了?或许这把“烂鱼叉”醒过味来了,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愿意与自己共度良宵。
足足煎熬了两分钟,楚天舒才满怀失落的离去,他却不知道,他在这边傻乎乎等待的时候,蓝语茶也站在门边,只等着楚天舒一拉开门就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楚天舒懊丧无比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兴奋劲过去了,酒劲儿也下去了,他慢慢爬到床上拉过被子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海里天马行空,当想到向晚晴的时候,心里开始内疚,道德上的煎熬让他翻来覆去,如同煎锅里的小黄鱼。
与此同时,蓝语茶也辗转难眠,她在门这边也等了足足有两分钟,却没有等到楚天舒拧开门把手,让一向骄傲的她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感觉,有失望,更有欣赏,如今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好男人可是稀有动物。
向晚晴,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哇!
吴大姐关心完了蓝语茶,看她并没有发现房间中的奥秘,便放下心来,回到了她住的二号楼,洗浴完毕,穿过浴室,悄悄地溜进了魏理光住的一号楼……
第1020章 重色轻友
临江市蓝山机场。
贵宾通道的接机口,伊海涛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翘首以盼。名义上,他是来接楚天舒的,但实际上是找了个借口能与乔明松见上一面。
说起来,伊海涛是青原市委书记,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很大的领导了,但是在东南省来说,作为一名地市级干部,与省长直接面对面的机会并不是太多。
想当初,伊海涛担任青原市的常务副市长,由于受到老婆的牵连,不仅与市长失之交臂,还险些断送了政治前程,所幸楚天舒咬定牙关,顶住压力,才使得整个事件峰回路转,伊海涛也从常务副市长一跃登上了市委书记的宝座。
最近,又传出可能要增补副省长甚至省委常委的消息,上升空间将进一步拓展开,伊海涛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省长乔明松接触的良机。
把楚天舒派到南岭县之后,南岭县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伊海涛采取了静观其变的“三不原则”,从结果来看,不失为是一个成功的策略。
有风险由楚天舒担着,有收益伊海涛可以共享。
楚天舒真是一员福将啊。
伊海涛隐隐有种宿命感,这小子就是老天爷派给自己的救兵,每回都是他,救危难于水火之中,这小子能惹事,能干事,也有办法应对麻烦事,这一次城关镇卫生院出了死人这么大的事,本以为命悬一线无力回天,没想到,楚天舒愣是在悬崖边上把危局逆转了回来,还因此当上了全国农业工作会议的特邀代表,并在会上作了专题发言,获得了中央领导同志的关注。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这个荣耀不仅仅属于南岭县,属于楚天舒个人,还属于青原市,属于青原市委,属于市委书记伊海涛!
不管怎么说,南岭县是青原市的南岭县,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是市委书记伊海涛看中和倚重的县委书记,南岭县成为了农村改革的先进典型,楚天舒当上了农村改革的先进人物,首先应该归功于青原市委的正确领导和市委书记伊海涛的大力支持。
接到了乔明松等代表之后,伊海涛陪着乔明松从贵宾通道走出来,他们边走边谈,乔明松就向伊海涛表达了上述的意思,最后还握着伊海涛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一个领导干部的能力和水平不仅体现在他个人能干什么,更体现在慧眼识英才上。海涛同志,感谢你发现和培养了楚天舒这颗好苗子啊。
乔明松是东南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省长,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分量非同一般!
伊海涛把乔明松等省里的代表送上车,神清气爽坐进了万国良的车里,一路上兴致勃勃,问完了楚天舒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的盛况,又鼓励他再接再厉,锐意进取,为青原市全面深化改革趟出一条路子来。
最后,伊海涛兴奋地说:“小楚,工作中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楚天舒想了想,趁机说:“老师,南岭县修桥修路还缺点资金,您能不能请交通局给我们拨付一点?”
“修桥修路是关系到南岭县经济发展的大事,市里必须大力支持。”伊海涛问:“还差多少?”
楚天舒忙说:“不多,就一百万。”
“没问题。”伊海涛大手一挥,说:“回头你把报告送来,我来签批。”
楚天舒早有准备,他从包里拿出了请款报告和一支笔,笑嘻嘻地递给了伊海涛。
伊海涛指着楚天舒,笑笑,说:“哈哈,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开车的万国良在偷着乐。
楚天舒说:“嘿嘿,老师,我本来打算向您汇报的,您自己说了,我正好顺杆爬了。”说着,把笔也递给了伊海涛。
楚天舒为自己立下了这么多的汗马功劳,一百万算得了什么?伊海涛二话没说,接过笔来,在报告上写了“同意”二字,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天舒把笔和报告接过来,又嬉皮笑脸地说:“老师,南岭县招商引资还需要政策扶持,您看……”
伊海涛把眼一瞪,说:“你小子,还得寸进尺了?”
楚天舒作一脸的无辜状。
伊海涛转而哈哈一笑,说:“昨天下午,市里开了党政联席会议,已正式确定南岭县为青原市改革试点县,所有的新政策都从南岭县开始试行,你不用有后顾之忧,只管大胆去改,大胆去试。”
中午,伊海涛亲自为楚天舒摆了庆功宴,除了唐逸夫出差在外,在家的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全部出席,因为下午各位领导还有各自的工作,伊海涛的酒量不高,所以,酒大家都只是点到为止了。
这种庆功宴,形式往往大于内容。
下午,楚天舒拿着伊海涛签署的报告去了市交通局。
市交通局王局长很热情,很客气,他把楚天舒让到沙发上坐了,又亲自倒茶,待拿到报告一看,立即就笑了:“楚书记,伊书记这么签了,我们马上就办,马上就办。”
楚天舒有点奇怪,半开玩笑地问道:“王局,未必有伊书记签了还可以拖着不办的?”
王局长诡异地一笑,说:“楚书记,你给伊书记当过秘书,还不知道吗?”
楚天舒摇着头,纳闷地问:“老兄,什么知道不知道哇?”
“嘿嘿,小楚,你也不是外人。你看,”王局长说着,把手里的报告摆在楚天舒的面前,指着伊海涛签的“同意”二字,说:“看见没有,这种竖着签的,就是要求一办到底,不能拖延的。”
楚天舒问道:“王局,那什么样的‘同意’还可以拖延呢?”
王局长瞪大了眼睛,说:“小楚,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哇?”
楚天舒说:“我是真不知道。”
王局长大笑两声,说:“你要真不知道那就算了,我估计,你的报告到了伊书记那里,都是要一办到底的。哈哈。”
王局长不肯说,楚天舒也不好多问,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王局长执意要派他的专车送,被楚天舒婉拒了。
楚天舒出来打车直奔超市,买了一大堆的鱼肉蔬菜、水果和鲜花,回到丹桂飘香,脱了外衣,挽起袖子,把晚上的菜肴准备好了。
这期间,范亦兵、林登山等人多次打电话过来晚上要请楚天舒吃饭,都被他一一婉言谢绝了,范亦兵等人都是年轻人,也猜得到楚天舒回来一趟不容易,肯定是要与向晚晴共度良宵,便嘻嘻哈哈哈地开了几句“重色轻友”的玩笑。
楚天舒看看时间差不多,便给向晚晴发了个信息:“报告领导,我回家了,诚邀领导共进晚餐。”
向晚晴立即回复了两个字:“同意!”
楚天舒看见这同意二字,便想起了交通局王局长说过领导签字的奥妙,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家这位领导的同意,到底是一办到底的,还是可以拖延的?
想想也是,伊海涛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上面还有市委书记和市长两位党政一把手,中间还参合着一个强势的常委副市长唐逸夫,还真轮不到他签批就可以一办到底的事,更别说上百万资金的拨付了。
现在当了市委书记,找他批钱的报告不计其数,哪里能做得到件件都一办到底,又不好当面驳回,只好在签字上做文章,这一来二去的,各实权部门的头头便心领神会,按照领导意图,该办的办,该拖的拖了。
楚天舒扎上围裙,抄起锅铲,一边煎炒烹炸一边还在摇头感慨:还是老祖宗说的好哇,治大国如烹小鲜,各有各的做法,各是各的滋味啊!
向晚晴一直和楚天舒保持着热线联系,她知道全国农村工作会议昨天已经结束,今天楚天舒返程,只是想着他回到青原,肯定有忙不完的应酬,便强忍住心里的思念,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任其自然了。
没想到,快要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楚天舒诚邀共进晚餐的短信,她丝毫没有迟疑,飞快地回复了“同意”,掐着手表看着秒针伴着心跳一点点移动,心里一个劲儿地默念着,不要加班,不要加班,不要加班。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向晚晴还故作镇静地磨蹭了一下,然后拎起办公桌旁的手提包,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冯紫辰在身后喊道,晚晴,等等我,新世界有一款新裙子,很适合你的,一起去看看吧。
向晚晴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停下就会被冯紫辰拽跑似的,只回头一笑,说,紫辰,改天吧,我晚上有事。
冯紫辰笑骂道:晚晴,是你家贫困县的书记回来了吧?……哼,重色轻友!
向晚晴出了电视台,打车直奔丹桂飘香,快步穿过林荫小道,绕过潺潺流水,来到了二号小楼的门前,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大门,她要给楚天舒一个小小的惊喜。
哇!向晚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的房间里,铺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花香四溢中,飘荡着惠特妮?休斯顿激荡心扉的声音。
iwillalwaysloveyou!
iwillalwaysloveyou!
daringiloveyou!
alwaysloveyou!
她捂着嘴,瞬间热泪盈眶。
第1021章 开工典礼
楚天舒扎着围裙,拎着锅铲出现在了厨房的门口,一脸微笑地看着噙着眼泪的向晚晴.
大煞风景啊!
向晚晴尖叫一声,扔掉手里的包包,扑进了楚天舒的怀里,双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小手捶着他的后背,泪水纷飞地骂道:败家,败家,败家的玩意儿!
楚天舒挺直了身子,在客厅里转起圈来,任由向晚晴挂在脖子上,整个人在花丛之上飞扬。
向晚晴再次尖叫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楚天舒把她放了下来,刚要开口,嘴唇就被另一张嘴堵住了。
丰盛的晚餐,旖旎的花海,美妙的歌声,这注定是一个lang漫之夜。
激情过后,向晚晴蜷缩在楚天舒的怀里,手指在他的胸前轻柔地画着圈圈,幽幽地说:“老楚,语茶向我报告过了,你是一位好同志。”
楚天舒吃了一惊,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故作迷茫地问:“什么?你说什么?”
“哎,不许装!”向晚晴仰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昨晚上的事语茶全跟我说了,她让我转告你,她当时就是想让你抱抱,酒后冲动而已,你不许自作多情。”
楚天舒暗暗庆幸,紧紧地将向晚晴搂在了怀里,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晚晴,我们结婚吧。”
向晚晴一骨碌翻转身来,定定地看着楚天舒,眼睛亮闪闪地说:“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去哪里度蜜月?加拿大的小猪湾?美国的橡树园?马尔代夫的瓦宾法鲁岛也行,要不去奥地利的蒂罗尔山吧,顺道去德国看看云朵。”
楚天舒楞了一下,说:“暂时欠着,行不?”
“不行!”向晚晴一口拒绝:“我不能偷偷摸摸地嫁给你。”
“可是……”
“可是什么?”向晚晴杏眼圆睁,说:“你们县里上马一个大工程,不也要搞一个盛大的开工典礼吗?”
楚天舒坏笑道:“咱这不是已经开工了吗?”
向晚晴狠狠地拧了他一把,说:“楚天舒,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不按程序办事先斩后奏,我要告诉舅舅,看他收拾你。”
“使不得,使不得。”楚天舒忙求饶:“舅舅要是知道了,一准是‘撤职’查办。嘿嘿,我这个男朋友职务要是被撤了,你嫁给谁去?”
向晚晴冷笑道:“哼哼,你都被‘撤职’了,还管得着吗?”
楚天舒苦笑,沉吟了片刻,突然严肃地问道:“晚晴,你上网搜搜看,哪位国家领导人结婚时大操大办过?”
向晚晴猛地被问住了,她怔了一下,“呀”地尖叫了一声,扑在楚天舒的怀里又捶又打,娇嗔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说好的小洋楼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又开始拿国家领导人来忽悠人。”
楚天舒抓住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嘿嘿,咱这不是有远大的志向吗?”
向晚晴娇羞地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绷着脸说:“嗨,认命吧!谁叫我就喜欢你这种没皮没脸的家伙呢。”话还没说完,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了。
楚天舒双手一用力,把向晚晴举了起来,【现在河蟹横行,此处略去三百二十八字,请各位脑补】……
第二天,向晚晴和楚天舒一起去了民政局,悄悄地领取了结婚证。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初秋。
这一天天刚亮,通天河的微风吹醒了沿河两岸的群众,河水如同一缸浓浓的酒,把两岸的水稻灌醉了,沉甸甸的稻穗笑弯了腰。
上午七点,县交通局局长李迎春来到通天河边,大柳树乡的乡党委书记左天年迎了上来,说:“李局长,辛苦了,来得早哇!”
“今天是关键时刻,不能有半点儿疏漏啊!”李迎春说:“左书记,我们再检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李迎春和左天年大步向河边走去。
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两侧挂着横幅,红布上贴着金色的字:“实现新跨越,建设新南岭”,正中的上方是:“通天河大桥开工典礼”。
李迎春下意识地看看表。
“滴……”手机在他的口袋里发出疯狂的叫声。他匆匆取出手机,连号码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楚书记,您好,我是李迎春。……对,您来了,我在河边现场!”
挂了手机,李迎春迎着风,大步跑向红色气袋的拱门。
一辆电动轿车戛然而止,车上下来的正是楚天舒。
楚天舒依然身穿深颜色的西服,在微风中显得十分精神,他是一位特别注意自己形象的官员,今天是他主政生涯的重要时刻,是南岭人民生活中的大喜日子,楚天舒特地换了一件新衬衫,系了一条红领带。
“今天的天气很好啊!”楚天舒迎着冉冉升起的旭日,说,“看,河水清澈,稻花飘香,好一派南岭风光啊!”
李迎春说:“楚书记,大桥建成了就更美了!”
这时,左天年向楚天舒大步走来。
楚天舒迎上去,紧紧握住左天年的手,说:“天年同志,辛苦了!”
李迎春说:“楚书记,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楚天舒笑道:“你们办事,一向很周到。迎春,以后你们该更辛苦了。”
“这是我的幸运啊。”李迎春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交通局长,终于有机会主持修一座桥了。”
“是啊,乡亲们盼这座桥盼了不知多少年了,今天总算开工了!”左天年兴奋地说。
楚天舒也感概地说:“大桥建成后,对于南岭县构建道路体系、扩展发展空间、强化城乡交通地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对于有效带动两岸几个乡镇的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促进全县经济社会的快速均衡发展必将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楚书记,恕我直言,”左天年说:“凭南岭的经济实力,不是楚书记,换一个县委书记,也许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建这样规模的大桥,我相信南岭县一百万人民会永远牢记在心的。”
“天年,话不能这么说啊。”楚天舒说:“其实最初让我下决心要建桥的,就是那天夜里,眼见着救护车就在对岸,难产的妇女就过不了河,好在是枯水期,要不然的话,母子都难保。抬着担架过河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天堑变成通途。”
“楚书记,你看!”左天年指着远方的人群,说:“乡亲们听说要修桥,十分的激动,一大早就自发地往河边赶来,河对面杏岭乡的农民,他们半夜就赶了过来,跑了十几里路,他们并不完全是看热闹,而是要亲身感受一下如此壮观的景象。”
楚天舒大声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河岸边,工地上,彩旗飘舞、热闹非凡。
“楚书记!”
楚天舒抬头循着喊声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向他跑过来。
当他们越来越近时,楚天舒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大柳树乡的王贵田,还有河东村的村支书王武平和二愣子等人。
楚天舒大步迎了上去。
“来了!”楚天舒握着大家的手,说:“大家辛苦了。”
“楚书记,我们终于盼到这一天了!”王贵田说。
“楚书记!”王武平从二愣子手里拿过一个蓝布包,说:“楚书记,这是我们河西村一千多村民为建桥自愿捐的钱!”
楚天舒看着王武平手里的蓝布包,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激动地说:“谢谢你们,谢谢河东村的全体乡亲们!”
“楚书记,大家听说要在通天河上建桥,都有说不出的高兴!”王武平说:“全村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没捐钱的,最少的只捐了五块,但这是他们的心意!”
楚天舒问:“这是多少?”
“不多。”王武平把包交给楚天舒,说:“一共三万六千五百三十元。”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不少了,这可是乡亲们的血汗钱啊!”
这时李迎春和左天年走了过来。
楚天舒说:“迎春,他们是河东村派来的代表,看,他们自发捐了款,支持大桥建设!”
李迎春激动地说:“谢谢大家,我代表建桥总指挥部感谢大家!”
紫杨乡的新泉和桂芹抱着孩子来了,他们是河东村村民的代表,送来了村民们的捐款。
杏林乡山坳村的黄腊生带着黄铁栓等一大帮年轻人也来了,他们随身带着工具,他们要为大桥建设出义工……
“天年,请大家参加今天的开工典礼!”楚天舒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地说:“感谢乡亲们,对不住啊,今天我不能陪你们,马上省市领导都到了,我要去迎接他们。”
楚天舒转过身,大步向主席台走去。
朝阳升起,霞光万道,平静的河水荡起波澜,把金灿灿的阳光揉成万朵银花。河边,长堤如练,岸柳绵延,树影婆娑,人声鼎沸。
上午九时整,省市领导走上主席台,楚天舒神采奕奕地走到话筒前,目光在人群中环视一圈,大声宣布:“通天河大桥开工!”
话音一落,顿时锣鼓齐鸣,鞭炮震天。
楚天舒陪同省市领导走下典礼台,来到河边工地,拿起铁锹,共同为大桥奠基。
第1022章 木秀于林
灰霾阴沉的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洁白晶莹的雪花落在县委大院的松树和冬青树上,久久不愿融化,闪烁着世间罕有的圣洁光芒。
楚天舒站在窗前,看着这温柔轻盈的雪绒花漫天飞舞,不由得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来南岭快一年了。
一年间,楚天舒大刀阔斧,锐意改革,不负众望,度过了一道有一道的难关,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稳民心,顺民意,不仅获得了全县干部群众的拥护和爱戴,也赢得了省市领导的信任和支持,在南岭县完全站稳了脚根。
在激烈的斗争中,极大地打击了付大木一伙的嚣张气焰,他的亲信白存礼、高大全、彭宝銮、常以宽等人付出了血的代价,之后一批不称职的干部先后被罢免撤换,其中绝大多数是付大木安插的人。
对此,付大木虽然怀恨在心,却有无可奈何,他不得不听从唐逸夫的劝告,采取韬光养晦的策略,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非常支持的姿态,静待机会的来临。
可是,无论是定编定岗带来的风清气正,还是医疗改革和修桥修路的惠民利民,都只能说是楚天舒取得的一些突破,并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满足和懈怠,因为还有一个问题久久困扰着他:这就是如何加速发展南岭经济,带领南岭人民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在南岭近一年的时间里,楚天舒对当地情况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常言道,要想富,先修路。
楚天舒一到南岭县,眼光就盯住了全县交通运输和群众出行难的老大难问题。
从南岭县城抵达国道有十几公里路程,属于低等级公路,坑洼不平,破烂不堪,过去县里曾尝试过把它扩建成高等级公路,只因班子不团结,上面关系没疏通,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在伊海涛的支持下,市交通局已把南岭县作为他们的对口扶贫点,对这条公路的扩建注入了部分资金,前不久楚天舒又把王局长他们请到县里,视察了全县村村通建设,他们正准备进行二期投入,加上先期开工的通天河大桥,长期困扰南岭县发展的交通运输的瓶颈很快就要被打开了。
可南岭县是一个传统型农业县,用当地话说是九山一水半分田,地处边缘,交通闭塞,没有一个像样的企业,要发展经济困难确实不少。但话又说回来,越是落后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只要找准发展思路,抓住要害,让老百姓的生活迈上一个台阶并不太难。
南岭县山多地少,很显然,只天天围着几亩薄田绕圈子是没有出路的。
长期以来,南岭县历届县委政府班子抱着“靠山吃山”的观念,扛着“国家级贫困县”的牌子,一方面不断地开山采矿,另一方面不断向省市伸手要扶贫救济,才勉强维持着运转,财政收入和老百姓生活水平与其他市县的差距越拉越大。
国家已经把建设小康社会作为各项工作的总目标,楚天舒当然想在南岭县干一番事业,扎扎实实为老百姓做些实事,改变长期以来贫穷落后的面貌。
可是,发展经济,增加收入,光有良好的愿望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规划和措施。
楚天舒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弱点和不足,例如,看见了没有也会心动,遇到了诱惑也会有本能的冲动,努力工作的时候也想过步步高升。
实事求是地说,与付大木等人的政治斗争,楚天舒可以凭着一身正气和大无畏的精神攻坚克难,化险为夷,但是,抓经济建设,他还没有经验,缺少思路和办法,最初的目光只盯在了招商引资上。
无疑,柳青烟的工作是尽心尽力的,但满腔热情感化不了投资商,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是凌云集团,更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吴梦蝶。
凌云集团抢滩南岭县的运输市场接手先锋客运,吴梦蝶除了出于个人感情要帮楚天舒一把之外,看重的是新能源汽车推广的战略意义,并不指望先锋客运能为凌云集团创造利润。
可其他的企业和老板不同,他们希望投入尽快得到回报,热钱追着利益跑,这是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很多的老板一听南岭县,就基本失去了兴趣,就算有几个被柳青烟的热情所打动,同意来考察,到了县里一看,多半也打了退堂鼓。
寄予厚望的招商引资进展不大,楚天舒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元旦过后,楚天舒和付大木参加了全市经济工作会议。
座谈讨论的时候,主持会议的唐逸夫点名让楚天舒发言,说南岭县可是全国知名的改革示范县,经济建设也要走在全市的前列啊。
楚天舒只能泛泛而谈,摆了南岭县面临的困难,提出了一些诸如正在抓紧招商引资之类相对空洞的设想。
对此,唐逸夫很不满意,他阴沉着脸说:我们各级领导干部不能光搞花架子,要把经济工作当做当前最首要的任务。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建设和谐社会,最终的落脚点是什么?是要把gdp搞上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啊。我们考核一个干部的能力和水平,不是看他搞了多少条改革的措施,做了多少件轰动一时的事情,最根本的是要看当地经济发展的硬指标。同志们啊,改革发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与会人员都是官场上的人精,谁都听得出来,唐逸夫的这些话,就是对楚天舒的嘲讽与批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官场尤其如此。
参加会议的都是各县区的党政主要负责人,他们纷纷附和唐逸夫的发言,争先恐后地大谈当地经济发展的前景和措施,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指名道姓地落井下石,但多少也有把楚天舒比下去的意思在里面。
在青原乃至东南官场上,年纪轻轻的楚天舒成了政坛的风云人物,羡慕嫉妒恨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那些辛辛苦苦熬了很多年才熬到县处级领导岗位上的同志,哪一个不想再攒攒劲冲上地市级。
官帽是稀有资源,越往上越紧缺。
很显然,楚天舒要是得到提拔和重用,抢了一个地市级的名额,不知道要挡了多少熬了大半辈子干部的晋升之路,所以,青原市各县区的主要负责人几乎都有压他一头的想法,这实在不是有意为之的相互倾轧,而是官场中人的本性使然。
会议开完,付大木忙他的应酬,楚天舒去找简若明诉苦。
简若明说:“小楚,南岭县近来风头正劲,你应该趁着这股东风,把经济建设搞上去。大家的发言,对你没有什么启发吗?”
楚天舒摇着头说:“南岭县地处偏僻,缺少其他各区县的地理区位优势,底子薄,基础差,人心还不齐,除了一个矿场之外,几乎没有工业,靠几亩薄田把经济建设搞上去,谈何容易啊。”
简若明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就心甘情愿被人家指责不务正业,南岭县一直要把这个拖后腿的后进典型当下去?”
“当然不是!”楚天舒说:“简市长,我这不是找领导讨计谋来了吗?”
简若明扑哧一笑,说:“别嘴上抹蜜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谁能比你的鬼点子多呀?”
楚天舒一脸的无奈,说:“明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那些鬼点子用来对付歪门邪道还凑合,用在抓经济建设上,还真不靠谱。”
“小楚,你能说出这个话来,真的是成熟和进步了。”简若明想了想,说:“南岭县的情况正如你说的那样,确实存在很多的困难和问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给予倾斜,但是,要说发展大计,我也没有深入的研究和思考,只能给你一个建议。”
楚天舒催促道:“好的,快说,快说。”
简若明说:“我建议你去省里请几位经济方面的专家,对南岭县进行全面的调查研究,科学论证未来经济发展方向和整体规划,他们的眼光应该会有独到之处,或许能打开思路,找到出路。”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楚天舒兴奋地说:“我天天在南岭县坐井观天,忙于,领导就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啊。”
简若明故意板着脸责怪道:“去!你这家伙,到了县里别的没学会,倒学得油嘴滑舌的拍马屁了,俗不俗哇?”
楚天舒“嘿嘿”笑道:“明姐,我这马屁也不是逢人就拍的,有些领导想让我给他拍马屁我还不拍呢。”
说干就干,历来是楚天舒的办事风格。他从简若明的办公室出来,就给宁馨打了个电话,请她帮忙打听一下,临江大学以及周边院校有哪些比较著名的经济学家。
接到电话,宁馨心里很高兴,嘴上却埋怨道:“哥,你太不够意思了,平时没声音没图像,要办事就想起我来了?”
楚天舒敷衍道:“哪里,哥天天把老妹儿放在心上呢。”
宁馨冷笑一声,问道:“哥,你脸红了没?”
第1023章 白领丽人
楚天舒摸了摸脸,苦大仇深地说:“老妹儿,你不知道哇,你哥在南岭县天天风吹日晒,脸上都没啥感觉了.”
“嘻嘻。”宁馨被逗乐了,说:“好吧,看在你好可怜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说,要找什么样的?我一准帮你找来。”
楚天舒赶紧说:“谢谢你,老妹儿呀,我是要请这些专家学者帮我出主意想办法发展南岭经济的,可别找只会嘴上谈兵的,要找能赚钱的。”
“啊?”宁馨有点为难地说:“哥,这还真有点难度。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去打听打听。哎,你怎么不找祝教授哇,他对省里的专家学者应该很熟悉呀。”
楚天舒说:“我想过了,老头子清高,我估计他看不上那些能赚钱的专家学者,担心他给我推荐的全是学术研究型的,提的建议和办法不太切合实际。老妹儿,你帮我物色好,我再请他出面帮我张罗。”
好不容易逮住了楚天舒,宁馨就想多腻歪一会儿,她说:“哥,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楚天舒说:“老妹儿,你帮我物色好了,我要专程来请的,到时候,请你吃顿麦当劳”
“不行!”宁馨一口拒绝:“你打发三岁的孩子呢?”
“吃西餐?”
“我减肥呢。”
“蹦迪?”
“太累。”
“泡吧?”
“没意思。”
楚天舒无语了,问道:“老妹儿,你到底想让我怎么谢你?”
宁馨一挤鼻子,说:“我去南岭县玩几天,你陪着我。”
楚天舒说:“老妹,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南岭县没好玩的地方。”
宁馨撒蛮道:“我不管!反正你得答应我。”突然,她又说:“我听闻芳说,南岭县的浮云山脉比秀峰还高还险,有山有水有森林,肯定好玩儿的。”
楚天舒没好气地吓唬道:“还有狼呢。”
宁馨大叫了起来:“好哇,好哇,我还没见过野生的狼呢。到时候给我抓只小狼羔,回家养着玩儿。”
楚天舒说:“算了吧,你别给咱妈添乱了。前两天我去看咱爸咱妈,咱妈还唠叨呢,照顾那两只吉娃娃,可把她累够呛。”
“哥,你错了。”宁馨说:“前两天我去看咱爸咱妈,小聪聪一岁多了,可好玩了,咱妈还不是说,天天看着这么个小家伙,可累人了。实际上呢,咱妈心里美滋滋的。我妈也一样,嘴上说累够呛,可有两个小家伙陪着,心里开心着呢。”
他们一会儿我妈,一会儿咱妈,外人听着也许有点乱,但楚天舒和宁馨心里非常清楚,说我爸我妈的时候,说的是自己的父母,说咱爸咱妈的时候,说的是对方的父母,一点儿也乱不了。
楚天舒一时无语。
宁馨说:“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假了我就去,到时候可不许耍赖皮啊。”
楚天舒着急地说:“哎哎,谁就答应了?”
宁馨拖长声调说:“不答应也行啊,那经济学家就找不到啰。”
楚天舒只得说:“好吧,好吧,答应你就是了。”
宁馨笑了:“这才像个当哥的样子嘛。”
楚天舒苦笑。
这时,手机提示又有电话打进来,楚天舒一看,是柳青烟,便说:“老妹儿,有电话打进来了,我不跟说了。抓紧点,有消息立即告诉我。”
宁馨说:“好嘞,哥,拜拜,么么哒。”
接通柳青烟的电话,柳青烟开口就说:“楚书记,会开完了吗?”
楚天舒问:“刚开完,怎么了?”
“江浙的黄老板过来了。”柳青烟问:“楚书记,您能不能赶回来陪他吃顿饭,见个面?”
柳青烟说的黄老板是一位江浙的投资商,叫黄大金,他是做瓜子深加工的,柳青烟向他介绍,南岭县本地瓜的黑瓜子质量不错,极力鼓动黄大金在南岭投资开办一个黑瓜子加工厂,盛情邀请他来实地考察。
南岭县地处偏僻,经济滞后,招商引资比较困难。
过去,南岭县每年也搞一次招商引资洽谈会,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正落到实处的几乎没有,倒是有个别冒牌的投资商抓住县领导招商引资的急切心理,假借投资考察之名,来游山玩水,骗吃骗喝,完了再大包小包装满土特产,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信。
柳青烟担任招商局长之后,坚决杜绝“放空炮”,没有落实的事坚决不说,没有考察清楚的投资商一律不大肆接待。
随后,楚天舒又主持出台了一系列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广开门路,筑巢引凤,半年时间里,倒也引进了几个短期的投资项目,但规模和影响都比较小。
南岭县本地瓜的特点就是籽多肉少,卖瓜卖不出好价钱来,瓜子多半lang费了。黄大金是搞瓜子深加工的,柳青烟能够说服他来考察,正是抓住了这个特点,让他觉得有利可图。
如果黄大金能在南岭县开一家瓜子的深加工厂,不仅可以解决本地瓜销售难的问题,也能解决几百个劳务用工。
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成功的希望极大,所以,柳青烟希望楚天舒能出面接待一下,让黄大金放心来投资。
楚天舒与付大木通了个气。
付大木说他晚上已经安排了与市财政局、旅游局等几位主要领导见面吃饭,临时更改恐怕不合适。
应酬也是工作。楚天舒就说,老付,那你辛苦,我先赶回去了。
本来楚天舒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是打算和向晚晴一起吃晚餐的,现在看来,计划又泡汤了。
上路之后,楚天舒给向晚晴发了个短信:抱歉,有急事赶回去了。
向晚晴好半天没有回短信,楚天舒心想会不会生气了。
快到南岭县的时候,向晚晴终于回了短信:“不好意思,开策划会,手机静音了。一路顺风。”
楚天舒感觉十分的愧疚,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硬了心肠,把手机收了起来。
赶到石花大酒店,已到下午五点半。
石花大酒店在南岭县属于最高档次,比县委招待所气派豪华,遇到有重要的客人,基本上都安排在这里接待。当然,为了照顾酒店的生意,即便不是太重要的客人来了,薛金龙也会主动安排在这里接待。
为了让黄大金有个好印象,柳青烟安排他住在了石花大酒店,会见和晚宴也一起安排在这里了。
一进门,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制服套裙的白领丽人。
这个女子有着精干的齐耳短发,身材妖娆,皮肤不是特别的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鼻梁也不算高,眼睛很亮,嘴唇很大,五官并不十分出色,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有着独有的韵味,属于典型的南岭美女,让人过目难忘。
“楚书记,您好。”她笑靥如花地微微弯了弯腰,做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姿势。
楚天舒点点头,说:“你好。”
她问道:“楚书记是来会见江浙客商的吧?”
楚天舒说:“是的。”
“柳局长他们在小会客室。”她微微一笑,说:“楚书记,请跟我来。”
她在前面走着,楚天舒就跟在她的后面,看她的背影,身材苗条,腿长腰细,随着小蛮腰一扭,那圆滚滚的小屁股便也跟着扭,整个身子犹如风摆杨柳,顿时有了神韵,让人倍生怜爱。
来到电梯口,她按了上行按钮,一边等着的时候,她自我介绍说:“我叫胡晓丽,酒店的经理。”
楚天舒也早猜到了她是胡晓丽,便点点头,说:“谢谢胡经理。”
进了电梯,楚天舒感到有一股清爽的香味渐渐向他弥漫过来,再看胡晓丽,唇红齿白,面如桃花,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了她的脸上,人也就越发生动可爱了。
胡晓丽似乎感觉到了楚天舒在欣赏她,她嫣然一笑,眼眸里瞥过一丝娇嗔,突然问道:“楚书记,您是第一次来石花大酒店吧。”
楚天舒挑了挑眉,淡淡道:“对不起,来到少。”
胡晓丽粲然一笑,嗔道:“什么来得少,是根本不来。楚书记,欢迎您常来啊,我们非常愿意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
楚天舒凝视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突然有种想伸手抚上她脸颊的冲动,手指才微微一动,便有了警觉,暗惊对方妖娆的诱人系数之强悍,他没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电梯已经到了十五楼,门一开,胡晓丽微笑着向楚天舒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天舒走出了电梯门,心里却在想,付大木施了什么魔法,能让这么一个美人儿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就这样想着,走进了会客厅。
黄大金是一位谢了顶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手指上套了好几个金戒指,就连嘴里镶的牙都是金的,咧嘴一笑,也是一片金光闪闪。
一阵寒暄之后,几个人坐下来,柳青烟介绍说:“楚书记,黄老板来南岭已经好几天了。”
楚天舒听了故意夸张地“啊”了一声说:“黄老板,我在市里开会,听说你来了,一散会就赶过来了。”
第1024章 中了圈套
黄大金客气地说:“楚书记,太感谢了。我这个人办事有个原则,在没有定下来之前,不想大张旗鼓,更不想麻烦领导。柳局长陪着我在县里考察了几天,今天才敢打扰你楚书记。”
楚天舒听了心里一阵暗喜,黄大金不计较表面的排场,只是想掌握更多真实的情况,这样才能决定投资与否。
就凭这一点,楚天舒觉得这个黄大金是个实实在在的商人,也知道他之所以现在才要求和县领导见面,说明他已经有意在这里投资,便高兴地说:“黄老板见外了,不管你投资与否,来了南岭就是客人,怎么能说麻烦和打扰呢?”
黄大金露出两颗金牙,笑道:“楚书记,只要你不嫌麻烦,以后打扰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黄老板肯让我麻烦,我是求之不得呀!”楚天舒转头对柳青烟说:“柳局长,我们的优惠条件给黄老板讲清楚了吧?”
柳青烟很配合地微笑点头。她当过县委办的副主任,懂得场面上的规矩,有县里最高的领导在,用不着她多言多语。
楚天舒爽快地说:“黄老板,如果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我们政府协助的,你尽管说,一切都可以商量。”
“谢谢楚书记的关心。”黄大金客气了一句,马上换了一副强调,说:“不瞒各位,来南岭县之前,我先去青北县考察了几天,要说资源,青北县的资源也很丰富,交通也便利,但我觉得他们的优惠软环境不如你们好,所以我也没有惊动当地政府,就顺路到南岭来了。”
楚天舒暗暗好笑,黄大金前几天去过青北县,其实柳青烟早就报告过来了,他跟青北县委书记靳洛冰讨了一个人情,让他们故意对黄大金冷淡一点,把这笔投资放到南岭县来。
靳洛冰能升任青原市委常委,楚天舒在伊海涛面前没少出力,既然楚天舒开口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况且,青北县紧邻青原市,又与江北开发区毗邻,区位优势明显,愿意来投资的商人不少。黄大金开一个瓜子加工厂,至多也就几百万的投资,靳洛冰还真不太当回事,正好送给楚天舒一个顺水人情。
不过,他还是作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恭维道:“黄老板,你是生意场上的老手,眼光肯定错不了。”
黄大金没有再客气,直接开口说:“经过数天的考察,感觉不错,下午又与柳局长了解了各项优惠政策,别的都没有什么,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们投资建厂,能不能县城东边的那块空地转让给我们使用?”
县城东边是有块空地,以前是县里的砖瓦厂,后来由于产品没有销路开不下去,就一直撂荒着,已经长满了野草,看上去特别的荒凉。但是,现在国道与县城的道路正在修建,一旦修通,只需修一条连接路,那块地的价值就立马显现出来了。
黄大金开口要这块地,说明他确实考察得很到位。
楚天舒作出为难的样子,将头扭向柳青烟,说:“柳局长,你给黄老板讲了没有?这块地我们是有投资要求的。”
柳青烟心领神会,说:“楚书记,我跟黄老板说过了,那块地有些难处,政府在投资金额上有一个一千万的起步价,恐怕难以进去。”
楚天舒轻轻“哦”了一声,这么一试探,心里大致有数了,黄大金明知道有一千万的起步价,而他办一个瓜子加工厂,投资只有几百万,达不到起步价的要求,可他还是提了要求,说明他确实是想来南岭投资。
想着,楚天舒哈哈一笑说:“好一个黄老板啊,你默不作声地来到南岭,果然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样吧,吃饭时间也到了,我们不能饿着肚子谈生意,到餐厅吧,我们边吃边聊。”
黄大金一看楚天舒没有拒绝他,就知道还有希望,高兴地说:“楚书记,我马上要成你的新子民了,这顿饭该我请你才是。”
楚天舒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饭局,但饭局有时候也是工作,不参加不行。往往办公室谈不拢的事,在酒桌上就能敲定,许多人际关系就是在饭桌上的觥筹交错中建立的。
这次饭局也是一样,几杯酒下肚,黄大金就热血沸腾起来,口口声声地向楚天舒保证说,他的企业目前虽然投资才几百万,但他的厂子一旦落户,还可以多拉几个江浙客商来投资,保证能做大做强,到时候将会形成一个农副产品的加工产业链,最后的累计投资肯定会能超过五千万。
楚天舒听得高兴,就频频举杯向黄大金敬酒。他听得出来,黄大金虽然有些夸口,但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只要能形成一个农副产品加工链,意义不仅仅在办了一个工厂,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带动地方农业的发展。
什么是长远?这才是真正的长远,不只是取决于最初投资额度的大小,还要看到将来的发展潜力与辐射作用。楚天舒看着一笔不小且前景光明的投资要来了,心里特别的高兴,陪着黄大金就多整了几杯。
酒逢知己话就多。
黄大金与楚天舒交杯换盏的一喝,论酒量,他还是不如楚天舒,喝多了话就特别多,到散席的时候,黄大金就拍着胸脯说,春节一过,他就带人过来,开始建厂,到秋天的时候,瓜熟了,厂子也建好了,正好开张。
楚天舒越发觉得,黄大金生意做得精,深谋远虑,他已经完全考虑成熟了,这笔买卖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十点半了。
苏杭正蜷坐在值班室的沙发上看电视,见楚天舒回来了,便迎了上来,问候了一声:“楚书记,回来了?”然后抽了抽鼻子,问:“您喝酒了?”
楚天舒说:“招待了一个客商,喝了一点儿。”
苏杭跟着楚天舒进了房间,等楚天舒脱了外衣,她泡好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面前,说:“楚书记,喝杯热茶,醒醒酒。”
楚天舒接过来,并没有喝,放在了书桌上,笑道:“又没有喝多,醒什么酒啊?”
“还没多,酒味好浓哦。”苏杭小声嘀咕了一句,忙着进了卫生间,把水放好,又去卧室把楚天舒的换洗衣服拿出来,说:“楚书记,忙了一天了,洗洗早点休息吧。”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楚天舒喝了几口茶,匆匆冲了个澡,出来后并没有睡意,他坐在书桌前,拿出笔来在笔记本上划拉了一番,盘算着黄大金的瓜子加工厂规模,需要安排多少亩地来种本地瓜才能满足生产需求。
由于本地瓜的产量不高,销路又不好,全县十几个乡镇已经没有多少农村愿意种本地瓜了,等开春了,还得想办法给村民们做一做说服动员工作,总不能让黄大金的加工厂建起来之后又没有原料吧。
盘算完了瓜子加工厂的事,楚天舒又开始琢磨请经济学家来调研的事,一个黄大金只能给南岭打一针强心剂,要想真正振兴南岭经济,需要更大的手笔。
很多的事情,楚天舒提出来,付大木往往会有反对意见,如果由专家学者来说,至少可以堵住付大木的嘴。
楚天舒的手机就响了,他瞟了一眼,是柳青烟打来的,心里一阵不悦,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接通后,不冷不热地说:“柳局长,什么事?”
柳青烟说:“楚书记,不好了,黄大金被公安局抓了!”
楚天舒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他犯什么事了?”
柳青烟叹了一声,说:“今晚他可能酒喝多了,跑到桑拿中心去找小姐,没想到被人举报了,石化街派出所出警把他抓走了。”
楚天舒一听为这事被抓了,才松了一口气,说:“那你给陶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先放人。”
柳青烟着急地说:“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说那是我招商引资的客商,是到我们南岭来投资的,让他放了。他却说,不管他是真投资还是假借投资之名来游山玩水的,等他交了罚款之后自然会放人。”
楚天舒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怒气,就说:“这个老陶,怎么能这样说话,什么真投资假投资?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必须放人!”
柳青烟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
楚天舒气不打一处来,说:“这个这个什么?要你说,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像得了牙痛病一样。”
柳青烟说:“楚书记,我已经打着您的旗号向他说了,他还是不肯,他说要是真的跟楚书记吃过晚饭,楚书记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楚天舒一听,马上挂断手机,调出陶玉鸣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心想这陶玉鸣怎么这么不明规矩,就这样区区一件小事,还要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不可?电话那头传来了客服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楚天舒的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啪”地合上,扔到沙发上就起了疑问:陶玉鸣明明知道他会打电话过去,却故意关了手机,这不是圈套又是什么?
第1025章 深夜捞人
楚天舒判断得没错,黄大金被嫖*娼的确是一个圈套。
始作俑者是付大木,他得知楚天舒急匆匆地要赶回去会见江浙客商,想必洽谈得很成功,便和薛金龙通了个电话,果然不出所料,柳青烟陪着这位江浙客商考察了好几天,双方谈得很投机。
听说这位客商被安排住在石花大酒店,付大木眼珠子转了几转,便让薛金龙去找胡晓丽,从桑拿按摩女中选派一个妖媚的小姐和这位客商勾搭上。
然后,有人匿名向石化街派出所举报,石花大酒店某某房有人在卖*淫嫖*娼,有警必出这是原则,石化街派出所的民警及时出击,将白花花的两具**按在了床上,把人押回了派出所。
楚天舒点了支烟,闷闷地吸着。他本想直接给石化街派出所的所长打电话,可转念一想,这种明显包庇违法分子的做法一定会被传出去,影响自己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不说,势必又要引起北方媒体的炒作和非议。
可是,如果不把黄大金捞出来,影响扩大出去,他还愿意在南岭投资吗?
这样一想,楚天舒又马上拿过手机,拨通了柳青烟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柳青烟就接通说:“楚书记,不好意思,刚才可能掉线了,我给您打过去后,又一直占线。”
楚天舒吩咐道:“不是掉线,是我挂了给陶玉鸣打,结果他关了机。青烟,这样吧,你亲自去一趟石化街派出所,一定让他们把黄大金放了,不准罚他一分钱,不准对他说一句不礼貌的话,更不准媒体介入曝他的光。还有,你见了黄大金后尽量把这件事说淡一些,不要让他有任何思想负担,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听说了这件事。”
柳青烟为难地说:“楚书记,我已经去过石化街派出所了,派出所长说,我们不会为难他,但要放人,他不敢擅自做主,得有领导发话才行。可陶玉鸣我也联系不上了,我和姐姐一起,家里外面都找了,没见他的人影子。”
楚天舒的火气又一次冒了起来:“那你直接去找杜雨菲,必须立即放人。”
柳青烟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地应声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楚天舒大声地说:“如果领不回来黄大金,你就别回家,一直在派出所待着,等到明天早上我去领你!”
刚放下电话不久,杜雨菲的电话打过来了:“老楚,青烟姐姐找我,说要捞一个嫖客,还说是你下的指示,有这么回事吗?”
楚天舒说:“是的,一个投资商,晚上喝了点儿酒去桑拿中心找小姐,被石化街派出所抓进去了,陶玉鸣躲起来了,我只好让柳青烟找你协调一下。”
杜雨菲不屑地说:“这种男人,一离开家就胡搞八搞,抓进去吃点苦头也好,扫黄又不是扫他一个人,捞他做什么?”
“雨菲,这是两码事。”楚天舒强压着火气,解释道:“不放出来,影响扩散出去了,他还愿意在这里投资?”
“也不能因为他要在这里投资,就可以为所欲为吧。难道我们公安局要专门为这些老板网开一面?”杜雨菲依旧老大的不愿意,说:“再说了,这种人以后真来投资了,未必就可以在南岭随心所欲地违法乱纪了。”
楚天舒无心争辩,就说:“好了好了,道理以后再扯,先把事办了吧。”
“老楚,这破事,我真开不了口。”杜雨菲不情不愿地说:“这事你为什么不让青烟去找他姐夫。”
“我要能找得到陶玉鸣,还麻烦你干什么?”楚天舒忍不住发火了:“杜局长,我让你放人,你放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挂了电话,楚天舒隐隐有些后悔,明明是陶玉鸣故意躲避,拿杜雨菲撒气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柳青烟就跑来向楚天舒汇报情况。
楚天舒对柳青烟的这一点很欣赏,做下属的就应该多请示多汇报,这样才有利于上下沟通。他看到柳青烟的两个眼窝发青,知道她昨天夜里肯定辛苦了,就指了一下前面的椅子:“青烟,坐,坐下来说。”
柳青烟就坐在了楚天舒办公桌的对面,先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说:“昨天晚上打搅了,真不好意思。”
楚天舒摆摆手,说:“都是为了工作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黄大金怎么样了?”
柳青烟说:“昨晚我找了雨菲,她一个女同志,确实不好为这种事去找底下的人开口。我就不信这个邪,他陶玉鸣能钻进地洞里,雨菲动用了技侦手段,在一个小酒馆把他找到了,死磨硬缠,最终不辱使命,总算让他们把黄大金放了。”
楚天舒听到柳青烟话中有话,就问:“怎么?是不是老陶不愿意放人?”
柳青烟愤愤然说:“他这个人呀,眼睛里只有付大木,分不清官大官小,事大事小。我费了不少口舌他都不想放人,最后不得不抬出了你,他才勉强给派出所长打了电话,把人给放了。”
楚天舒“哦”了一声,他明白柳青烟一半是来向自己汇报工作,一半也是来打陶玉鸣的小报告。这陶玉鸣也真是的,跟付大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连自己的话都当做耳旁风,真不知道他这个公安局长还想不想当下去?
但楚天舒不想在柳青烟面前流露出对陶玉鸣的看法与不满,一来,她是陶玉鸣的小姨子,二来,办公室里谈话会被泄露出去,就掉转话题问:“黄大金怎样?这件事不会对他的投资有什么负面影响吧?”
柳青烟说:“我看很难说。我昨天夜里把他接到宾馆后,黄大金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他这一次的脸丢尽了,以后还怎么见人?看样子是满腹牢骚,非常不满。”
“这些老板们常年在外,风流惯了,免不了会找个小姐解决生理需要。”楚天舒看柳青烟皱起了眉头,马上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赶紧收住嘴,一本正经地说:“青烟呀,我们这里本来投资环境就不怎么好,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投资商,如果就此放走他,真是太遗憾了。你一定要多给他做做工作,让他想开些,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的。”
柳青烟却有些为难,楚天舒马上明白了,让一个女人去跟一个男人说,找小姐这不叫事,谁开的了口?
于是,楚天舒就说:“这样吧,昨晚上你也辛苦了,我让中天跟他去谈谈。”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耿副县长,做通他的工作。”柳青烟表示了感谢,便告辞而去了。
看着柳青烟离去的背影,楚天舒还是有点儿不放心,隐隐地有些担忧,他给耿中天打了电话,让他和柳青烟去给黄大金做做工作,答应把城东的那块地给他,尽全力留住他。
耿中天爽快地答应了。
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耿中天像换了个人,对楚天舒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政府方面的难事他从不推诿,总是一马当先,付大木不想干不愿干的,他都任劳任怨地替楚天舒排忧解难,这么一来,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楚天舒在具体事务上的压力。
付大木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以前马兴旺等人当书记,政府方面的工作针扎不进,水泼不入,弄得县委书记这个一把手徒有虚名,有劲儿也使不上,县里的大事小情还是付大木说了算。
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班子的成员,见了面也都很客气,他称他马书记,他称他大县长,根本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他叫他大木同志,他叫他兴旺同志。
官场不是断臂山,没有那么多的同志,只有职务之分,只看谁说话算数。
楚天舒埋头批文件,陶玉鸣敲了一下门进来了,楚天舒的脸马上拉了下来,眼睛看着文件,不冷不热地说:“陶局长,有事吗?”
陶玉鸣尴尬地笑着说:“楚书记,真是对不起,昨晚我手机正好没电了,后来听青烟说您打电话找过我,我想借别人的手机给您打过去,一看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就没敢打,这不,今天一早我就接受您的批评来了。”
楚天舒心想,你现在才知道还有我这个书记?你要真的在乎我,听到柳青烟说是我请来的客人,早就打电话给我了,根本用不着让我给你打电话。
想着,楚天舒抬了头故意说:“昨晚江浙客商黄大金被你们抓了,我打电话想请教一下你,为了我们南岭的招商引资工作不受影响,让你网开一面放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合适?结果你关机了。”
陶玉鸣脸色一阵发红,知道楚天舒有看法,就马上解释道:“楚书记,一定是误会了,黄大金被抓,我真的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是来投资的。后来柳青烟向我说清楚了情况,我一点儿没耽误,立即打电话让派出所放了他。只是太晚了怕影响您休息,没有给您回话。”
楚天舒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彼此心里明白就行了,没有必要再与他计较,但还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他几句。
第1026章 哑巴黄连
楚天舒认真地说:“老陶,算了,都是为了工作,有误会也正常。精神文明建设要搞,经济建设也要搞,以后凡事不要太过头了,要把握好度。”
陶玉鸣的脸上有了得色,连声说:“是是是,接受楚书记的批评。”说完告辞而去。
看着陶玉鸣得意的样子,楚天舒并没有太生气,他觉得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没有付大木的授意,他陶玉鸣既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胆子。他只不过是付大木的马前卒,应声虫,是执行工具罢了。
再者说,楚天舒作为县委书记,主抓全县的精神文明建设,大会小会上,也多次讲过要扫黄打非,净化社会环境,为创建精神文明示范县而努力。遇到这种事情,把陶玉鸣批评重了,以后真让他去扫黄打非,他又该罗里吧嗦了。
在当前微妙的政治环境中,楚天舒和付大木面和心不合,有些事情,都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事情,又都揣着糊涂装明白,还有些事情,半明白半糊涂,一边拆台一边还得装出补台的样子。
楚天舒根本没有想到,他正在为黄大金积极营造投资环境,这家伙却屁股一拍溜之大吉了。
更要命的是,黄大金回去之后,在江浙客商中大肆宣扬,南岭县去不得,穿着衣服进去,光着身子出来,太他妈的邪了。
江浙客商不明就里,以为南岭县跟有些穷地方一样,引资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等投资进去之后,处处设卡,事事刁难,把客商逼得只能一走了之,投进去的钱全打了水漂,这就是穿着衣服进去,光着身子出来。
如此一来,黄大金逃之夭夭不说,柳青烟前期在江浙客商身上做的工作全都付诸东流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当柳青烟向楚天舒报告了这个消息后,他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柳青烟,我早就给你交代了,要做好他的工作,一定要留住他,你是怎么搞的?”说完,还冲着柳青烟眨巴了几下眼睛。
柳青烟若有所悟,她嗫嚅着说:“楚书记,我都不知道给他做过多少次工作了,他表面上答应说没什么,没想到心里还是对被抓的事耿耿于怀。”
楚天舒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政府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却拿我们当儿戏。这人也真是的,南岭也是党领导的南岭,不是他想怎么搞就可以搞的!既然搞了,就不要太顾脸面了,又要潇洒,又要脸面,世上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走就任他去吧。也就是我们这偏远落后的地方,才把他这么个小老板当人看,要是换到东南沿海地区,像他这样的小商人多如牛毛,谁会在乎他?更别说像我们这样求爷爷告奶奶地挽留他了。”
柳青烟听楚天舒啰嗦这么一大通,想必是有感而发,便也附和了说:“就是,就是。”
楚天舒又问:“派出所对他罚款了吗?”
柳青烟摇了摇头说:“没有。派出所知道我是陶玉鸣的亲戚,才给了个面子,要不然的话,肯定会依法重罚的。”
“早知道是这样一种结果,又何苦去捞他?”楚天舒感叹说:“杜局长说得太对了,黄大金这种人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就是,就是。不过,虽说没有罚他,那罪也够他受的,十几个嫖客被关进了一个大房子里,没有坐的地方,有的蹲着,有的站着,里面乌烟瘴气,令人窒息。我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找到了他,带出来后,办案民警本来还要让他交罚款的,所长认得我,才没有作声。也难怪黄大金心有余悸,一旦被抓进去,就像羊群被赶进了羊圈,哪里还有人格尊严?”柳青烟一口气说完,起身给楚天舒的茶杯加上水,顺便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楚天舒拍着文件夹,大声说:“没罚款就算便宜他了,我想过了,派出所的同志做得对,对于这些违法乱纪的行为,必须加大打击的力度。”
柳青烟长叹一声,自嘲地说:“算了,走了就走了。插起招军旗,自有当兵人,走了他一个,还有后来人。”
别看柳青烟说得轻巧,其实心里无比的郁闷,尤其是明明知道是有人设了圈套给黄大金钻,刻意把招商引资的事搅黄了,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辛辛苦苦了个把月,好不容易要开花结果了,却落得个空欢喜一场,搁谁身上都舒坦不了。
楚天舒的心情与柳青烟一样,他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抄起了手边的座机,打给了薛金龙。
薛金龙正聚精会神地偷听楚天舒与柳青烟的谈话,突然听见电话铃响,吓得一个激灵,忙关了窃听器的声音,叉开五指整理了头上耷拉下来的头发,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跑过去抓起话筒,干涩地问:“哪位?”
“我是楚天舒。”楚天舒严厉地说:“薛主任,你在干什么?”
做贼心虚的薛金龙一听是楚天舒,还质问他在干什么,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楚书记,我,我,没,没,没干什么?”
楚天舒听薛金龙慌慌张张的声音,心里早已有数,也懒得跟他多说,便问:“大木县长回来没有?”
薛金龙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楚天舒对于黄大金被赶跑了心里不舒坦,可能是要找付大木发泄不满,他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报告楚书记,好像还没回。”
楚天舒不耐烦地问道:“什么好像不好像的,到底回没回?”
“没回!”薛金龙马上肯定地说:“刚才我过去看了,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肯定还没回来。”
事实上,薛金龙得到了消息,付大木刚刚从市里返回了,只是他清楚付大木的习惯,外出几天再回来,首先是去石花大酒店找胡晓丽,解一解小别之渴。
而且,昨天合伙演了一出好戏,搅黄了楚天舒眼见着到手的成果,大县长正在兴头上,说好了晚上要庆贺庆贺,这个时候,你楚天舒想找不痛快,大县长也没心情陪你玩啊。
“那好吧。”楚天舒说:“薛主任,请你通知耿县长、迟县长和李县长,到小会议室开个碰头会。”
“哦哦。好好。”薛金龙很有些意外,楚天舒找付大木,原来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兴师问罪,而是要开碰头会,大县长没回来的话刚刚说出去了,再想反悔都来不及,只能按照楚天舒的吩咐,通知政府这边的几位副县长去开碰头会。
参加“碰头会”的除县委书记楚天舒外,还有县委副书记杨富贵、常务县长耿中天,组织部长周宇宁,宣传部长茅兴东,公安局长陶玉鸣等常委,加上副县长迟瑞丰和李太和,一共八个人。县长付大木没回来,算是因公缺席。
自从白存礼跳楼自尽以后,楚天舒就以这种“碰头会”的形式来讨论决策县里的重大事项。
理论上来说,常委会是最高层级的会议,但楚天舒考虑到县里目前只有两位副县长,把他们扩大进来开“碰头会”,党政班子成员一起参加了,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也增加决策的透明度。
付大木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这么一来,迟瑞丰和李太和相当于享受到了常委的待遇,自然对楚天舒心怀感激,在心理上又亲近了许多。因此,无论常委会也还,碰头会也罢,都被楚天舒牢牢掌控在手上了。
碰头会当然由楚天舒主持,他说,今天临时动议开会,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在今天晚上开展一次全县城范围内的扫黄打非专项行动。
其他人都略显愕然,只有耿中天和陶玉鸣两人心里有数,他们一个在心里暗暗叫好,一个在心里暗暗叫苦。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用极其严肃的口气说:“昨晚上,江浙客商黄某在宾馆嫖*娼被抓了现行,这固然有他个人素质太低的问题,但同时也暴露出我县宾馆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还存在丑恶现象,净化社会环境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南岭县城和国内众多的小县城一样,宾馆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存在卖*淫嫖*娼等社会丑恶现象,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大家也清楚石花大酒店是县里最大的黄祸集散地,也都知道付家兄弟与陶玉鸣是他们的保护伞,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楚天舒对此一直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一方面他认为,全县不少乡镇的老百姓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自己的根基还不十分的稳固,彻底与付大木撕破脸的条件不成熟,暂时不去触犯他们的根本利益,以免引起混乱,把精力全部牵扯进去,关注民生和经济建设成了一句空话;
另一方面,他也和不少小地方的领导一样认为,水至清则无鱼,成天把扫黄打非挂在嘴边上去抓净化社会环境,所带来的后果是相关服务链条上的人员大量失业,市场萧条,社会动荡。这无关政治觉悟,实在是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大环境下,作为一名贫穷地区的地方主官,自然而然会这么考虑。
可是,付大木设计搅黄了县里招商引资的大事,楚天舒不得不以牙还牙,也要给付大木吃一副黄连,让他也有苦难言。
第1027章 突击行动
见陶玉鸣去摸口袋,楚天舒说:“既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定一条原则,行动开始之前,大家都不要离开会议室,把手机放在桌上,来了电话当众接听,不是我不相信大家,这既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避嫌.”
说完,楚天舒首先把手机掏出来,轻轻放在了会议桌上。
耿中天紧接着把手机也掏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免提键,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有个重要的会,不回家吃饭了,不开手机,让老婆孩子早点休息。说完了,把手机直接关机,拍在了桌子上。
随即,杨富贵、茅兴东、迟瑞丰、李太和等人也纷纷把手机掏出来,摆在了各自面前的桌子上。
周宇宁扣扣索索地拿出手机来,左顾右盼了几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吭哧吭哧请假,惹得老婆起了疑心,没完没了地盘问,最后被问急了,直接把手机免提键打开,让楚天舒亲自给他老婆请假,这才过了关。
茅兴东就开玩笑说,周部长,是不是以前扯过谎,让嫂夫人失去信任了?
周宇宁苦笑着说,哪里有的事,她就是疑心重的。
陶玉鸣伸进口袋的手半天没有掏出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嘿嘿一笑,说,要说疑心重,我家老婆比你们的都厉害,每次都要解释好半天,还不定能不能过关。哎,你们笑什么笑,她可不是怕我的干别的,就是怕我在外面整酒闹出笑话来。
说着,陶玉鸣把手机掏出来,给柳紫烟打电话请假。
陶玉鸣说的倒不是假话,柳紫烟不仅怕他整酒闹笑话,也怕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更怕他跟在付大木后面干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每次陶玉鸣回去晚了,她都会没完没了的追问,有点神经过敏的样子。
陶玉鸣把这个话说出来,打的是想通风报信的鬼主意,只要柳紫烟神神经经地闹起来,他就找借口溜出去,瞅个空子给薛金龙发条短信就行了。
可是,大出意料的是,柳紫烟这次与以往不同,听陶玉鸣说要开会,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电话就挂了。原来,柳青烟就在旁边,早把她姐姐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根本不给陶玉鸣以可乘之机。
王永超带着县委办的几个年轻人把饭送来了。
众人嘻嘻哈哈地吃着,耿中天还在跟陶玉鸣开着玩笑议论说:“陶局长,今晚上你要发大财了,我估计,专项行动结束之后,罚款你们都要收十几万吧?”
陶玉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无计可施,哪有心思跟他开心,只支支吾吾地说:“老耿,这个哪里说得好?要不,你派几个人跟我数钱去?”
咽下一口饭去,陶玉鸣继续发牢骚:“再说了,我发狗屁的财,罚多少万,还不是上交县财政,得罪人的事我们公安局做了,你们倒是轻巧,坐在这里嘻嘻哈哈的,轻飘飘就发一笔洋财啊。”
吃过晚饭,楚天舒开始传达全市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把挨了唐市长批评的情形也一五一十地跟大家说,顺便借题发挥说:“唐市长要求我们,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今天我们搞专项行动,也是落实唐市长的指示,把精神文明建设好好抓一抓。”
冠冕堂皇的话说了,楚天舒步入了正题,组织大家学习全市经济工作会议的各项文件,引导大家分析思考当前面临的困难和问题,畅所欲言地开展讨论,为南岭经济发展献计献策。
平时,各位领导都忙于具体事务,很少有大块的时间坐下来专门讨论经济发展的形势和任务,楚天舒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很快统一了县委县政府一班人思想,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群策群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把全县经济发展当做头等大事来抓好抓实,尽快改变南岭县的落后面貌。
十点半左右,陶玉鸣在讨论发言的时候,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楚书记,时间不早了,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局里,把专项行动部署一下。”
“老陶,不用了。”楚天舒笑笑,说:“公安局前几天不是开展过一次专项行动演练吗?今晚上也不专门部署了,等十一点一过,你就下达行动命令,正好可以用实战来检验一下演练的效果如何嘛。”
陶玉鸣抓耳挠腮,说了一番公安部门要为全县经济发展保驾护航的空话套话,竟然还得到了楚天舒的肯定和表扬,他说,老陶,你这个想法很好,今晚上的专项行动就是保驾护航实实在在的第一步。
陶玉鸣哭笑不得,有苦难言,他心里清楚得很,今晚上的专项行动一结束,付家兄弟不把自己骂死才怪呢。
十一点整,陶玉鸣当着众人的面给杜雨菲打电话,下达了开展扫黄打非专项突击行动的命令。
杜雨菲在开会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楚天舒的指令,早悄悄把队伍集合好了,跟各大队负责人以及派出所所长说又要演练,等到陶玉鸣一声令下,立即将演练改为实战行动,分头按部署对全县城宾馆酒楼和休闲娱乐场所开展突击清查。
杜雨菲站在台阶上说:“同志们,今天的行动不仅仅是一次突击清查,也要让全县老百姓看到我们扫黄打非的决心!你们在清查时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放掉任何一个违法乱纪的嫌疑人。出发!”
杜雨菲亲自带队直扑石花大酒店。
随着夜幕的降临,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将南岭县城中心广场装扮得格外艳丽,各大宾馆酒店和休闲娱乐场所又迎来了一天中的客流高峰时刻。
石花大酒店内灯火辉煌,洗浴中心的按摩房里热火朝天,地下两层的赌场里更是人声鼎沸。
石花大酒店门口一共有四个保安。
杜雨菲带队过来之后,喊着:“我们是警察!不许出声,全部双手抱头蹲下!”
石花大酒店的经营交给了胡晓丽,但安保工作是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在负责,门口的保安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些**多是外地的刑释解教人员,特意从特种部队聘请了一名退役下来的班长给他们进行各种技能强化训练,教这些人反侦查技能以及如何应对警察。
门口的保安见一下冲进来好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并没有慌张,为首的是个西北大汉,五大三粗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声喊着:“甭瞎咋呼,谁能证明你是警察?有证件吗?”
西北大汉的大声喊叫吸引住了杜雨菲的注意力,另外一名保安反应特别快,暗中踩了一脚报警装置。
今晚上付三森在酒店招待郝建成的儿子郝爽,浮云矿场暂时停业,他在山上呆得腻歪了,下山来找乐子,付三森带着周伯通、周二魁、洪七公、周生平、黄冠等一帮子人与郝爽交杯换盏刚整完酒,正准备到洗浴中心去寻欢作乐,突然听到了警报,他根本没想到会有突击行动,还以为是谁不小心误碰了报警装置,嘟囔着骂道:“麻痹的,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二魁,你去看看。”
周二魁晃着膀子出去了,付三森扯着郝爽往洗浴中心走。
“全部不许动!”杜雨菲冲进二楼洗浴中心的大厅,大吼了一声。
“不许动!警察!”紧随其后的民警们也齐声喊着。
付三森等一大帮子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付三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付三森用眼角一扫,制止了周伯通、周二魁、洪七公等人摸着口袋要掏家伙,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若无其事假装抽烟,周伯通等人几个人反应也很快,也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小胖子黄冠掏出打火机给他们点着了烟。
付三森在南岭县横行霸道好几年,虽然他不希望光天化日之下和警方真刀真枪地干,但从骨子里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喝得醉醺醺的郝爽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冲进来的警察,见到带队的是杜雨菲,便朝前走了几步,冲着她傻笑了几声,说:“哟,杜局长啊,实在没想到,我们在这儿又见面了。”
杜雨菲在青原市派出所工作的时候,郝爽就死打烂缠地追过她,仗着他老爹是杜雨菲的顶头上司,做出过不少死皮赖脸的举动,还动手动脚吃过几回豆腐,因此,杜雨菲见到这张干瘦的脸就恶心。
“郝爽,这儿没你什么事,”杜雨菲瞥了一眼身穿白色套装的郝爽,说:“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杜局长,今天是我出面接待郝公子,希望你给我个面子。要是惊动了市里和县里的领导,我怕你一会儿不好收场啊!”付三森话说的不软不硬,说完他紧盯着杜雨菲,表情有些盛气凌人。
杜雨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瞪着付三森,厉声说:“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在南岭,付三森还从没有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过,他气得脸色铁青,本能的反应顿时失态了。
第1028章 牛鬼蛇神
付三森叫道:“杜雨菲,你麻痹的别给脸不要脸.”
郝爽也跟着声色俱厉地吼道:“杜雨菲,我看你是不想穿这身皮了!”
杜雨菲血往上涌,转身对身后的名警们说:“谁敢妨碍执行公务,一律带走!”
两名青年民警冲上去,掏出手铐就要铐人。
付三森见有人敢冲撞自己的威严,他也不示弱,大声说:“放肆!”
周二魁、洪七公等人见警方真的要抓付三森,一个个冲上来挡在了付三森的前面。酒店的保安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我看你们谁敢动?”西北大汉叫嚣着:“谁敢动三哥,我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不信就试试!”
“不吹牛你能死啊?”杜雨菲掏出枪来,直接把枪管捅进了西北大汉的嘴里,回头对身后的民警大声喊道:“谁敢拒捕,就地击毙!”
“是!”民警们早看不惯付三森一伙在南岭县城的飞扬跋扈和耀武扬威,盼着有一天能收拾他们,听杜雨菲这么说,立刻举枪喊道:“蹲下!全部双手抱头!”
“蹲下!”民警们持枪逼近西北大汉等几个保安。
西北大汉等几个保安虽然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也只得慢慢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杜雨菲把手一挥:“搜!”
如今的酒店宾馆靠住宿和餐饮是赚不了大钱的,洗浴中心和地下赌场才是来钱又快又多的项目。
当然,石花大酒店主要赚的是外地人的钱,开张营业之后,由于绝对的安全可靠,不少周边地区的“客人”赶来寻欢作乐,每天能给付三森带来近十万元左右的利润,所以付三森就在酒店的安保系统上下了血本。他让人在地下赌场的储藏室里挖了一个秘密的地道,这个地道一直通往石花大酒店的外面,与隔壁的“南岭风光”私人会所相通,为的就是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击检查。
付三森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保安带着赌场里的客人从秘密地道疏散转移。他往四周看了看,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说:“杜局长,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弟兄们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杜雨菲怕耽误时间,只说:“请你让开!”
付三森说:“杜局长,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认为搜查下去还有必要吗?费这事干什么,不如让兄弟们收队吧,要是什么都没搜出来,多没面子啊!”
杜雨菲不愿意和付三森多费口舌,只一摆手,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包俊友带着十来名刑警冲进了洗浴中心。
包俊友原先是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楚天舒陪着伊海涛来南岭视察的时候,办了周生平和黄冠打伤果农的案子【见第595章】,后来遭到付大木与马兴旺的打击报复,被发配到杏林乡派出所当了副所长。
此后,家里的老婆孩子及近亲家属没少受付三森一伙的欺辱,实在忍无可忍,包俊友只得让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外地的娘家。
楚天舒上任之后,得知这个情况,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又把他调回了局里,当了治安大队的大队长,给杜雨菲当帮手。
包俊友憋着一肚子的怒火,也没了后顾之忧,今天终于有机会对付付三森了,自是一马当先。他率领十多名民警冲进洗浴中心之后,带人直接来到几间贵宾房,破门而入,好几对正在进行卖*yin嫖*娼活动的人员立刻被抓了个现行。
“全部带走!”包俊友下完命令,立刻带领几名民警向地下赌场赶了过去,可惜已是人去灯灭,一无所获。
包俊友只得押了几对衣冠不整的男女回到了洗浴中心的大厅。
杜雨菲看了一眼被押上警车的几对狗男女,对包俊友说:“石花大酒店涉嫌违法经营,把负责人带回去接受问讯。”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包俊友大声问。
付三森阴阳怪气地说:“哟,包大队长,你调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祝贺祝贺啊!”
“我和你说得着吗?”包俊友板着脸说。
付三森一语双关地说:“包大队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有事咱们可以商量。”
“我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包俊友根本没理付三森。
付三森怒了,说:“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有话说,有屁放!”
“带走!”包俊友说。
包俊友的果决让付三森大吃了一惊:我靠,老子以为只有楚天舒和杜雨菲这几个外地人不知死活,没想到,南岭的地面上也出了敢与我付三森叫板的人了?!
付三森不愧是**湖,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他主动向包俊友伸出了手,包俊友毫不客气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付三森走到郝爽面前,说:“郝公子,今儿这事儿你可都看见了,可不怪我吧?这帮条子成心找茬儿!”
郝爽的拿手好戏是流氓假仗义,他见付三森被上了手铐,竟然大摇大摆地走到杜雨菲跟前,伸出了双手,说:“杜雨菲,你要带三哥,那把我也铐走吧。”
杜雨菲冷冷地说:“你愿意跟着,我不拦着你。”
“爽哥,仗义啊!”付三森抬起戴着手铐的手向郝爽拱了拱。在众喽啰面前,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怂包,他用手指着杜雨菲说:“杜雨菲,可别说我没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哪!”
杜雨菲故意看着付三森手上的手铐,鄙夷地说:“你戴着这玩意儿,算哪门子的神啊?哼,牛鬼蛇神。”
“杜雨菲,你抓紧时间吃好喝好洗干净!”付三森气急败坏,他凑到杜雨菲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我正式警告你:三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对于付三森的无耻挑衅,要是换着旁人,杜雨菲早一个耳光甩过去了,考虑到这小子背后还有一个付大木,她抬起的手在离付三森的脸只有两公分的时候收了力,由扇改成了拍,她冷冰冰地说:“我也正式警告你: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半夜十二点,南岭县城小广场的烧烤摊上,食客们三三两两地围在摊位的边上吃着。
几个小青年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其中一个长头发的说:“知道吗?付三森让公安局给抓了!”
另一个板寸头惊讶地问:“不能吧?谁敢动他呀?”
“这种事我敢瞎说?我路过石花大酒店的时候,亲眼看见包所长把他押出来的。”长头发见板寸头还有些不相信,就说:“听说是杜局长带人去抓的。”
食客们听说付三森被抓起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说:“活该!报应啊!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一个正在穿羊肉串的老板,抬起头插话说:“这个狗卵子不被抓起来,咱们就一天好日子也别想过。”
旁边站着的女人悄悄捅咕了他一下,埋怨道:“干活!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啊?”
“唉!”老板叹了口气,闷着头不做声了。
长头发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这个狗卵子可把咱们南岭祸害苦啦,要是还不抓他的话,咱们这些人真是没法活啦。”
“呸!这狗卵子够枪崩好几回了!”中年人恨恨地说。
“谁说不是呢。”板寸头凑过来问:“为什么抓的他?”
长头发低着头悄悄说:“听说好像是涉黄。”
“操!”板寸头若有所思地说:“这算什么破事啊?嗨,我估计明天就得放了。”
烧烤摊子上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只剩下炭火烤羊肉串的吱吱声响。
……
石花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付大木与胡晓丽颠龙倒凤一番,早已进入了梦乡。
二楼闹的动静不小,可有付三森在,不会也不敢有人打扰这二位的清梦。待到杜雨菲把付三森和郝爽带走了,周伯通才如梦方醒,急吼吼地让洗浴中心的经理给豪华套房打电话。
电话铃声首先惊醒了胡晓丽。她慵懒地抓起话筒,甩了一下头发,喂了一声。
听完了洗浴中心经理的报告,胡晓丽放下电话,从床头柜上摸了一根“esse”女士香烟,她在办完事之后就喜欢抽这种薄荷味的烟来放松,点着了之后,她深吸一口,慢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
直到一颗烟抽完,胡晓丽才摇醒了还在吧嗒嘴的付大木。
胡晓丽说:“老大,老三被人抓了。”
付大木揉揉眼,迷迷瞪瞪地说:“打就打吧,这小子,欠收拾。”他还没完全清醒,把“抓”误听为“打”了。
胡晓丽拍了他一巴掌,说:“不是打,是抓!”
“什么?你说胡话吧。”付大木终于听清楚了,一骨碌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回事?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
“杜雨菲。”胡晓丽平静地说:“公安局搞的一个‘扫黄打非’突击行动。”
“真他妈搞邪完了。”付大木暴跳如雷,光着屁股从床上跳了下来,抓起电话就打给了陶玉鸣。
陶玉鸣和一干县领导还在小会议室里坐等专项突击行动的战果,这期间,大家已经形成了默契,任何人接到电话,一律按免提键接听。
陶玉鸣面前的手机响了,他抬眼一看,是付大木打来的,顿时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1029章 欲擒故纵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陶玉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免提键。手机里传来了付大木的咆哮声:“陶玉鸣,你说,今晚上的突击行动是不是你下令搞的?”
“是。”陶玉鸣答应了一声。
付大木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又整多了?”
陶玉鸣马上否认道:“没有。”想想又不对,他看了楚天舒一眼,赶紧补充道:“大县长,不是我个人决定的,是书记碰头会集体研究决定的。”
付大木愣了一下,质问道:“书记碰头会?为什么不通知我参加?”
陶玉鸣说:“薛金龙说,你在市里还没回来。”
付大木正要发火,一直侧耳听着对话的胡晓丽在背后掐了他一把。付大木总算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压了压火气,问道:“老陶,我家老三犯啥事了?郝局长的儿子郝爽又犯啥事了?你们为什么把他们也抓了?”
啊?不仅是陶玉鸣,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包括楚天舒在内都大吃了一惊。
这事搞大了!楚天舒未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埋怨杜雨菲,明明说好了只是打击一下付大木等人的嚣张气焰,怎么就对付三森下手了,还扯进去一个郝爽?
“大县长,这可能是个误会。”陶玉鸣头上冒出汗来,他顾不得楚天舒等人就在旁边,直接告诉了付大木实情,他说:“我和县领导班子成员都在县委办公楼的小会议,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等我搞清楚之后再向你汇报。”
付大木拍了拍胡晓丽的脸,马上用平缓的口气说:“老陶,麻烦你转告楚书记,我家老三不争气,该罚的罚,该判的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我付大木懂。”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付大木想唱高调,只可惜,他竟然把付三森比作王子,立马让这高调唱的完全变了味。
楚天舒一直镇定地坐在座位上,他说:“今天的碰头会就开到这里,散会。老陶,你和我回公安局,我们了解一下专项行动的具体情况。”
石花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胡晓丽在劝慰付大木:“老大,消消气,我看你是不是个楚天舒打个电话,早点把老三捞出来。”
“凭什么?”付大木气鼓鼓地说:“他妈个比的打了我的左脸,未必你还要我把右脸给他送过去?”
“唐市长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呀。”胡晓丽苦口婆心地说:“不给楚天舒个台阶下,老三怎么出得来?”
付大木点了颗烟,说:“他不给我面子,我为什么要给台阶?”
胡晓丽说:“老三在里面,怕是要吃苦头呢。”
“活该!”付大木没好气地说:“我跟他说过多少回了,让他夹着点尾巴做人,别他妈像过去那样嚣张跋扈了,这小子硬是不听,这苦头是他自找的。”
胡晓丽有点不高兴,说:“老大,他可是你的亲兄弟。”
付大木满不在乎地说:“哼,老子就不信,他楚天舒敢把老三怎么的?”
胡晓丽问:“他要真怎么的了呢?”
付大木满脸狐疑地看了胡晓丽一眼,说:“老子就跟他撕破脸皮,看他怎么收场?”
胡晓丽撇撇嘴,说:“万一老三要熬不住,把什么都说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付大木被噎住了,他咧咧嘴,伸出捏了一把她滚圆的屁股,似笑非笑地问道:“哎,晓丽,怎么回事?你怎么比我还心疼老三啊?是不是……啊?”
胡晓丽扭着腰躲闪了一下,又轻轻拧了他一把,嗔道:“你看你,这是你当哥的该说的话吗?”
付大木“嘿嘿”地笑了。
胡晓丽抓过付大木的手机,举到他的面前,一脸认真地问道:“老大,你打不打?”
“不打!”付大木把手机推开,说:“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胡晓丽把手机往床头一扔,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付大木问:“晓丽,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胡晓丽反手扣上了胸衣的带子,说:“你丢不起这个人,我去!”
“你疯了。”付大木叫道:“你以为你能搞得定楚天舒?”
胡晓丽坚决地说:“搞不搞得定,搞了才知道。”
“麻痹的。”付大木骂了一句,没再做声了,他看着胡晓丽拎着小包出了房门,把手里的半截子烟按在了烟灰缸里,又猛地一巴掌,把烟灰缸扫下了床头柜,扬起的烟灰洒在了雪白的床单上,星星点点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胡晓丽赶到县公安局的时候,楚天舒和陶玉鸣刚刚听取完各行动小组的汇报。
专项突击检查取得了超出想象的战果。
刑侦大队大队长郭顺强带队的这一组收获最大。
他们在“南岭风光”私人会所抓到了从临江市过来溜冰的省内两位演艺明星,在光明大酒店的客房里抓获了县电视台副台长与一位过气女主播通奸,在周边的发廊和洗脚房里抓到了一群站街女和小混混……
杜雨菲和包俊友带队去了石花大酒店,只在洗浴中心抓到了几对苟合的男女,顺手牵羊把飞扬跋扈的付三森带回来了。
陶玉鸣耐着性子陪着楚天舒听完了汇报,迫不及待地问道:“小杜,付老三在哪?”
杜雨菲说:“审讯室。”
陶玉鸣又问:“郝爽呢?”
“在接待室赖着呢。”杜雨菲说:“我们没抓他,是他自己非要跟着来的。”
陶玉鸣抬起屁股说:“这么回事啊,楚书记,我去看看啊。”说完,也不等楚天舒同意,便急不可耐地出去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楚天舒和杜雨菲。
楚天舒说:“雨菲,今天你有点冲动了。”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吗?”杜雨菲说。
“为了我?”楚天舒说。
杜雨菲给楚天舒的杯子加了水,坐在他的对面,说:“老楚,付老三仗着付老大的势力,长期在南岭县胡作非为,横行乡里,把他剪除了,就等于砍了付老大的一条臂膀。”
楚天舒说:“那你也太鲁莽了!”
“老楚,你知道包俊友和郭顺强他们怎么说的吗?”杜雨菲停顿了一下,看着楚天舒,说:“付老三逍遥法外一天都是我们警察的耻辱!”
楚天舒听了这番话,心里涌出一股温暖和感动,他打心眼里感激和钦佩杜雨菲,她在陶玉鸣的阴影之下,还能带出一支充满正气的警察队伍,太难能可贵了。他本来还想批评杜雨菲几句,说她打乱了预先的计划,这会儿却开不了口,只问道:“审得怎么样?”
“还没问出什么来。”杜雨菲黯然摇头,说:“这小子刚进来,嚣张气焰还没打下去。我估计,还得花点功夫。”
付三森知道自己是因为洗浴中心涉嫌卖*淫嫖*娼被抓的,这也不是刑事案件,再说包俊友郭顺强他们压根没问卖*淫嫖*娼的事儿,他叫嚣了一阵之后也终于想明白了,警方这是借着“扫黄”的名义在挖他的老底。于是,他干脆挑明了说:“你想别借着‘扫黄’的名义说事儿,老子明告诉你,与洗浴中心无关的任何问题,老子一概不回答。”
杜雨菲最后说:“据我们了解,南岭县许多违法犯罪的事都与付三森有关。”
楚天舒说:“可是,证据呢?”
杜雨菲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就不信撬不开付老三的嘴。”
楚天舒望着杜雨菲,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雨菲,我们手头上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付大木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看,还不如先放了他!”
“放了他?”杜雨菲有些惊讶,说:“老楚,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说:“现在付三森的问题只是治安问题,你关不了他多久。我觉得付大木和陶玉鸣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干,我们还不如将计就计,放他回去,让他继续表现。”
“放虎归山,再抓就更难了。”杜雨菲心里没底。
楚天舒说:“付三森可不是那种懂得见好就收的主儿。我觉得,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放出去之后,非但不会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继续胡作非为,这么一来,更有利于我们踩住他的狐狸尾巴。”
杜雨菲陷入了沉思,她了解楚天舒,也能想得通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包俊友和郭顺强他们肯定想不通。
“我知道,就这么放了他,包俊友和郭顺强他们会情绪很大,你好好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楚天舒说:“雨菲,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你们不但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还要注意斗争的策略,更要保护好与他们斗争的有生力量。”
杜雨菲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这时,女警小范进来报告说,石花大酒店的经理胡晓丽来投案自首,请求见杜副局长。
楚天舒与杜雨菲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杜雨菲说:“小蔡,请她过来。”
胡晓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她一眼看见了楚天舒,故作惊讶地说:“楚书记,您也在?”
楚天舒看到素面朝天的胡晓丽,漆黑的眼眸里隐隐流露一触即碎的脆弱感,和平时的妖冶狐媚大相径庭,不由得暗暗惊叹,她混迹在付大木这伙俗不可耐的人中间,还能保持这份表面上的纯净,实属不易。
第1030章 纵虎归山
“胡晓丽,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杜雨菲看了看表,明知故问道。
胡晓丽低着头,小声地说:“杜局长,我是来投案自首的。”
杜雨菲问:“哦?你犯了什么案哪?”
胡晓丽说:“石花大酒店洗浴中心存在违法经营行为,我是经理,我应该对这件事负责,与付三森无关。”
“是吗?”杜雨菲说:“胡晓丽,你是来替付三森顶罪的?”
胡晓丽笑笑,说:“如果杜局长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否认。”
杜雨菲问:“照你这意思,我抓错认了?”
胡晓丽没说话,表示默认。
楚天舒来回打量了几眼,说:“杜局长,会不会误会了?”
胡晓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果然不出所料,楚天舒需要一个台阶。
“不可能!”杜雨菲十分坚决地说:“当时在现场,我们问谁是负责人,付三森他自己承认的,我们有录像为证。”
鸡蛋上面已经有条缝了,胡晓丽当然不肯放过,她看着楚天舒,说:“楚书记,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楚天舒沉吟了一下,摊手道:“行。杜局长,你再去问问情况,我和胡经理谈几句。”
杜雨菲作出一副情不情愿的样子,出去了。
付大木心虚了?把胡晓丽派出来当说客?楚天舒心里冷冷一笑,把手边的矿泉水递给胡晓丽一瓶,说:“胡经理,坐吧。”
“谢谢楚书记。”胡晓丽走近前,坐下,伸出一条白藕似的玉腕,腕子上翠绿的手镯映衬着晶莹剔透的红甲,煞是好看。
楚天舒深呼了一口气,目光仍然盯着她,玩味地观察她的神色,说:“胡经理,时间不早了,你有话直说,你的或者别人的。”
胡晓丽低下头,透过长长的睫毛,可以看见两滴晶莹的泪挂在了上面。
楚天舒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在演戏,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娱乐圈发展太可惜了。他不希望她继续挥霍泪水,于是直截了当挑开了话题:“是不是付大木让你来的?其实你并不情愿,所以很委屈?”
听到楚天舒从容淡定的声音,胡晓丽倏然抬头凝视他,清秀的脸上泪痕盈然,如梨花带雨。
两对眸子对视。
胡晓丽首先退败,点头又摇头:“是的。是他让我来的,但是我没有不情愿……”
楚天舒的微笑越发从容了,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楚书记,不管你是否相信,你让我把话说完。”胡晓丽用力的摇头,晶莹的雾气,在她眼角凝聚打转,哽咽着说:“大县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的家庭经济不是很好,十四岁那年险些辍学,是大县长资助我上完了初中,然后高中,大学……”
楚天舒姑且信了她的话,低声问道:“他资助你,就是为了……利用你?”
“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我不想欠他的。”话声乍落,又是一串泪水坠落而下。
胡晓丽表现得很自然,看不出有表演的成分,楚天舒也有点拿不准了,他没有再质疑她的身世,问道:“他让你向我转告什么?”
胡晓丽止住了哭泣,悄悄咬了咬嘴唇,说:“他希望能与你和平共处,彼此不再争斗。”
楚天舒摸着下巴,目光漂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迟迟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和犹豫。
楚天舒的表情显然让胡晓丽感到不知所措。
“楚书记,这么斗下去,顶多一个两败俱伤。如果……”胡晓丽并没有把话说下去,只哀怜的看着他,水眸波光流转,羞红的脸带有一半的惨白,在不安之中却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坚毅。
“如果什么?”楚天舒忽然冷冷地一笑,说:“胡经理,你看我和付大木是一路货色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胡晓丽脸色一滞,急忙辩解道:“他并不相信我能说服你,但是,我还是要来试试。不成功,就当我没有来过。”
楚天舒心中暗暗冷笑,演技再高,还是露出了破绽。他问道:“万一成功了呢?”
胡晓丽喃喃道:“我和他从此两清,再不欠他什么了。”
楚天舒沉吟片刻,问道:“那我算是帮你,还是帮他?”
“楚书记……你同意了?”胡晓丽抬头,眼神迷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天舒问:“是不是让我放了付三森?”
胡晓丽急忙说:“是的。”
“没问题。”楚天舒冷冷道:“请你转告付大木,希望他能够遵守他的承诺。还有,我楚天舒能喝酒,但不喜欢喝二锅头,或者说,不喜欢嚼他嚼过的二道馍。”
这话,胡晓丽听得懂,她死命咬着嘴唇,眼眶迅速被水晕笼罩了,哆嗦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对……不起。”然后低头,仓皇冲出了会议室,差点与刚从审讯室回来的陶玉鸣撞个满怀。
陶玉鸣侧过身子,让开了,他看着胡晓丽冲出去的背影,回味着她梨花带雨的神情,心里瞎琢磨开了:她来干什么?莫非是付大木让她来跟楚天舒作了交易?
陶玉鸣大踏步走进了会议室,没等他开口,楚天舒先笑眯眯地说话了:“老陶,是不是搞误会了?”
陶玉鸣一愣:“楚书记,你说的是……付三森?”
楚天舒说:“是啊。人,放了吧。”
“是!”陶玉鸣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由得打了大大的问号:马拉戈壁的,他们讲和了,以后老子该怎么做人。
审讯室外的办公室里,包俊友和郭顺强听杜雨菲说要放付三森,立即就毛了。
郭顺强拍着桌子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这活儿他妈的简直没法干了!”包俊友扯着嗓子说:“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抓回来了,一转眼又放了,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
杜雨菲心里也憋着气,见郭顺强和包俊友这么一闹,火腾地一下就蹿了上来,她站起来吼着:“你们以为我想放人是吧?还不是我们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现在放了他,不等于有了证据就不能再抓他,他付三森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
“真他妈窝囊!”包俊友转身就往外走。
郭顺强也跟着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骂道:“妈的,说不定哪个王八蛋又得了付家的好处!”
“站住!”杜雨菲吼道:“你们给我回来!”
包俊友听杜雨菲在背后喊着,转身没好气地说:“领导,还有什么吩咐?”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干什么去?”
“放人!我们还能干什么。”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包俊友一转身,气呼呼地说,“杜局长,你要是看不惯我们这态度,就把我们撤了好了,反正这活儿也没法干了,还省得受这份窝囊气。”
“又说气话了不是?”杜雨菲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是爷们,怎么放的再怎么把他抓回来!”
包俊友和郭顺强挺着胸膛,“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是!”
杜雨菲笑了,说:“你们两个也别急,既然咱把他请来了,就把他送看守所,让他在里面多待会儿。”
包俊友和郭顺强也笑了。
这一夜,虽然看守所里没人敢动他,但和今晚上抓来的一大帮子嫖客和吸毒者关在一起,活生生地冻了一夜,对一贯养尊处优的付三森来说,这滋味也够他受的。
第二天早上,包俊友和郭顺强去看守所提付三森。
周伯通的车就停在看守所外面,上面坐了胡晓丽和郝爽。
郝爽也看见了包俊友,放下窗玻璃,得意地哼了一声:“包大队,早哇。”
“早你个头!”包俊友瞪了郝爽一眼。
胡晓丽则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进去之后,看守所值班室的民警把付三森提出来交给了两人。
付三森以为是提审,也没当回事儿,他垂头丧气地跟着包俊友来到看守所外面的时候,突然看见胡晓丽冲他笑,郝爽在向他招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获得自由了,脸上的神色很是得意,嚣张地说:“没错吧,你们怎么抓的还得怎么送回去。”
“回去老实呆着!”包俊友没好气地抢白道:“要不然的话,用不了几天,继续让你来吃看守所的大窝头。”
包俊友和郭顺强把付三森带回了刑侦支队。
周伯通的车一直跟在警车后面。
胡晓丽跟着包俊友后面先交了罚款,后拿到了石花大酒店的停业整顿通知书,再办完了提人的手续,周伯通领着付三森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恰巧包俊友出来,两个人走了个脸对脸。
包俊友的眼里充满了鄙视和怒火,付三森的眼里充满了小人得志的神态。
他们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动,相互瞪着对方。
瞪着、瞪着,付三森顶不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包俊友说:“包大队,谢谢啊!”
包俊友冷冷地说:“哼,不客气,谢什么,反正过几天还得回来。”
付三森看见周伯通和胡晓丽在,底气立刻足了很多,他故意借题发挥地说:“包大队,不能因为我没给你上供,你就三天两头地总想对付我呀?”
“狗屁!”包俊友轻蔑地说:“付老三,你那不干不净来的钱,就是给我送来,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第1031章 激怒对手
包俊友蔑视的眼神让付三森打了个冷战,他咬着牙问:“包大队,大家乡里乡亲的,非得你死我活?”
包俊友说:“付老三,你伤天害理的时候,想过乡里乡亲没有?你做了多少缺德烂屁眼事,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不清理了你这个祸害,我们当警察的有什么脸面对乡里乡亲?”
“万一要是我先把你给清理了呢?”付三森嚣张地指着包俊友说。
包俊友以手指天,说:“人在做,天在看,我们走着瞧。”
付三森冷笑了一声,说:“姓包的,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包俊友也冷笑了一声,说:“付老三,你以为今天从这儿出去你就能躲得过去?我明白告诉你:我还会亲自给你戴上手铐子,亲自送你上刑场!”
付三森还用手指着包俊友骂着:“姓包的,你要是没穿这身警皮,老子早就让人废了你个狗卵子!”
包俊友也不示弱,骂道:“付老三,你动动老子试试?信不信,哪天老子一枪崩了你!”
付三森气得脸色铁青,在南岭还没有人敢这么当众骂他,他此刻就像一头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边奋力想摆脱胡晓丽的拉扯,一边冲着包俊友骂狠话:“狗卵子的包俊友,你再在老子面前抖威风,小心老子叫人**了你老婆。”
包俊友甩手抽了付三森一个大耳刮子。
付三森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包俊友真敢打他。等他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打包俊友,包俊友挥手攥住他的手腕,付三森挥舞另外一只拳头猛地打向包俊友的脸。
包俊友早有防备,手脚也利索,一闪身躲过付三森的拳头,又攥住了他的另外一个手腕。
就在包俊友和付三森较劲的时候,杜雨菲出来了,从后面踹了付三森一脚,骂道:“付老三,你太狂了,跑到刑警队来袭警?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误会!误会!”胡晓丽赶紧跑过来拉架。
杜雨菲也给包俊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开。
胡晓丽过来用力把付三森拉到一边,郭顺强把包俊友拉向另外一边。
付三森近乎疯狂了,他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大叫道:“姓包的,你给老子等着!”
包俊友什么话也没说,拍拍手,径直走了。
付三森被胡晓丽和周伯通拉着,骂骂咧咧地走出公安局大门,就看见门口停着一排奥迪、奔驰、宝马、捷豹、路虎等“豪车”,虽然,这些“豪车”摆到省城可能不足为奇,但在南岭县绝对是最顶级的车了。
郝爽、周二魁、洪七公、周生平、黄冠、西北大汉马志勇等人都站在车前面。
最前面停着一辆蓝色的“标致cc”小跑车,是付三森专门买来显摆的,因为平时在南岭县窄小破烂的街道上根本开不动,只是偶尔省城和市里来了最尊贵的客人才开出来晃荡一圈。
付三森显然很满意这个安排,他点了点头向车门口站着的身穿黑色西装的兄弟们招了招手。
胡晓丽身穿一件酒红色旗袍正向他微笑着,看着他得意地向自己款款走来。
周生平和黄冠举起了两条红色条幅。
一条写着:“三哥三哥你最棒!”另一条着:“三哥三哥你最帅!”
付三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得意地向四周看了看,正看见包俊友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在看着他。
包俊友的目光中充满了蔑视。
付三森收住了笑容瞪着包俊友。
包俊友向付三森扬起手中的手铐子,付三森知道,那是自己刚才戴过的那副手铐子,包俊友做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要告诉自己,我还会亲手给你戴上这副手铐子的。
付三森感觉自己的威信和自尊心在包俊友面前荡然无存。他朝包俊友伸出右手,右手紧握着拳头,把伸出的中指对准包俊友。
包俊友面无表情地向付三森伸出右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付三森有些恼羞成怒,他可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小弟面前挑战自己的权威。
“看见那个小子没?”付三森转身,低声对身边的西北大汉马志勇说。
马志勇顺着付三森的眼神看到了做开枪动作的包俊友。
“十天之内,让这个小子给我消失了!”付三森说。
“放心吧,三哥!”马志勇说。
周伯通说:“三哥,你先洗个澡,去去晦气,晚上弟兄们在石花大酒店给你压惊。”
十来辆“豪车”从公安局出发,绕着县城招摇过市了一圈之后,才一起回到了石花大酒店。
酒店已经关门停业,但内部的设施和人员还像往常一样在正常运转,所有人都明白,象征性的整改之后,很快就会重新营业。
付三森和胡晓丽洗了个鸳鸯浴,一直睡到晚上六点多才起来。
这边包俊友在激怒付三森,那边付大木却在寻求与楚天舒的和平共处。
几乎就在胡晓丽去公安局接付三森的同时,付大木坐在办公室里抽了支烟,想了一会儿,才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县政府办公大楼去了县委办公大楼。
县政府办公大楼与县委办公大楼只隔着一条十几米的林荫小道,不到万不得已,付大木不会主动去向楚天舒汇报工作,每当走在这条林荫小道上,他都会觉得很别扭,仿佛这是一道无形的障碍。
这十几米的林荫小道,在付大木看来,却是他人生中很漫长的道路,他已经在这条小道上跋涉了五年,他渴望在能够顺利地走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但是,一次次的机会,一次次的错过,县委书记办公室的主人换了好几茬,却始终落不到他的身上,很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疲惫,但是,为了付家的利益,为了成为南岭县真正的霸王,他又不得不一次次打起精神为之而拼搏。
这一年斗争的结果,他终于明白了,楚天舒是他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他觉得在楚天舒身上,有着其他几位书记没有的魄力、胆略和开拓精神,也不乏与自己相类似的颐指气使的霸气,这样的对手太难缠了。
昨晚上,胡晓丽去找楚天舒,付大木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但是,当胡晓丽成功归来时,他不敢相信,楚天舒竟然妥协了,答应和平共处,同意释放付三森,这个时候,付大木才觉得,唐逸夫告诫他要克制隐忍或许真的是当前最佳选择。
赶紧把楚天舒这尊菩萨送走,即便县委书记的乌纱帽落不到自己头上,再换一个人来,至少会比楚天舒好对付。
实际上,唐逸夫又何尝不是打的同样的主意呢!他在等着伊海涛的高升,从而顺利坐上市委书记的宝座。既然唐逸夫都能做得到忍辱负重,我付大木为什么不能呢?
这么想着,脚步就轻快了许多。
上楼来到楚天舒的门前,付大木轻轻敲了一下门,听到楚天舒说了一声“请进”,他推门进入,楚天舒正在案头上忙着,见到付大木,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才从文案中抬起了头说:“大木县长,你回来了?”
付大木说:“早上刚回来。”
等付大木落座后,楚天舒就把昨晚上书记碰头会的情况以及部署开展扫黄打非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末了说:“大木县长,没来及和你通气,请你理解。哦,对了,好像行动的过程中,杜副局长他们和你家三弟还发生了点误会。”
“呵呵,是误会,也不算误会。”付大木掏出烟来,扔给楚天舒一支,楚天舒拿起打火机,给付大木先点上了,问道:“大木县长,这话怎么讲?”
付大木点点楚天舒的手背,说:“小楚,你可能也听说了,我家老三打小就被父母惯坏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我干生气也没办法,让公安部门敲打敲打他两下也好。我还是昨晚上的那句话,该罚的罚,该判的判。”
“大木县长,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楚天舒说:“我昨晚上去了解一下,就是误会了,两边当众呛呛了几句,就下不来台了。”
付大木抽了口眼,说:“我知道,我家老三嘴巴不饶人。”
楚天舒说:“我也批评了杜雨菲,再怎么说,她是警察,还是领导,一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还怎么带队伍?”
付大木笑道:“呵呵,怪我,怪我,平时对他管教不严,要不然,他跟警察也敢呛呛。”
楚天舒也笑道:“呵呵,还是大木县长风格高。”
默契,前所未有的默契。
抽了口烟,付大木转移了话题,他说:“小楚,我真没想到,像石花大酒店这样正规的地方也有不正规的经营项目,可见县里开展扫黄打非是多么必要,不打不行啊。”
付大木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发出的是和平共处的信号。
楚天舒弹了一下烟灰,说:“大木县长,过后我也想了想,也不能太过了,真的打得干干净净,谁还敢来投资啊?”
“是啊。”付大木听楚天舒接收到了信号,忙附和说:“如果我们不把经济建设放在第一位,一味去抓精神文明建设,同样会引发新的问题和困难。”
第1032章 相谈甚欢
说到这里,付大木举例说,沿海某地被央视曝了光,省里出面去扫黄打非之后,酒店的老板干不下去了,怨声载道,几万小姐被赶跑了,房屋出租、餐饮业、服装销售、化妆品商店等等服务链条受到了极大影响,一些外地的小商小贩也陆续撤离,去别的地方图谋发展。
随着这些消费群体的流失,财政收入锐减,扫黄打非对经济的影响之大出乎意料啊。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谁也不愿意说出口,因为从中央到地方,扫黄打非是清除社会丑恶现象,你要有异议,只能说明你的政治立场有问题。
楚天舒虽然心里十分认同付大木的观点,但表面上还要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在口头上不能轻易认同。他是县委书记,主管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说话办事不能偏离这个身份太远,一旦以讹传讹传到某些媒体的耳朵里,很容易招来炮轰。
见楚天舒没表态,付大木沉吟半晌才说:“小楚,我是县长,看问题的角度也许不同啊。我听说,前天晚上公安局就把一个来南岭投资的江浙客商给扫进去了。这简直是胡搞,见了老陶,我是要批评他的,照他这样下去,不要说新的客商不敢来,怕老的也难留住。”
对于付大木贼喊捉贼式的示好,楚天舒自然听得出来,他说:“大木县长,你是政府一把手,更注重经济建设和地方保护,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其实我也很为难,不打吧,怕泛滥成灾,打吧,招商引资有难度,财政收入肯定会下滑。”
“不仅要下滑,下滑的幅度肯定不会小。”付大木说:“这扫黄打非是上面的要求,该扫的要扫,该打的也要打,我只是觉得不能过。当然,这不是说我们要靠色情服务来发展经济,但真的不能搞得太干净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小姐们也得生存,我们把她们赶走了,等于流失了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将一个产业链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即使将来得到了精神文明示范县又有什么意义?那还不是虚的?”
楚天舒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难得付大木有这么一次开诚布公的袒露想法,而且,有些话说得很到位,他完全赞同。
卖*淫嫖*娼无疑是社会的丑恶现象,政府不能放任自流,但也不能把它视作洪水猛兽,它只不过是社会发展进程中所带起来的泥沙,不会由此改变社会,动摇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而当下社会的主要矛盾,集中体现在就业问题、养老保险问题、最低生活保障金问题、高房价问题、**问题。凡此种种,才真正涉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可以想象的出,如果将一个卖*淫小姐和一个**分子同时挂牌游行,并且允许观众吐口水的话,首先淹死的一定不是小姐,而是贪官。
过去,楚天舒一直以为自己与付大木永远是对立面,没想到在对待经济发展与扫黄打非的观念上,又与付大木达成了绝对的一致。
看来,在任何时候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永恒的对立,也不可能有永恒的统一。
楚天舒当然不能在付大木面前这么说,但他却可以这么想,他不可以表露他的想法,但不能不表明他的态度,否则,付大木一定会认为自己没有接收到他来示好的信号。
于是,他兴奋地说:“大木县长看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只是有些想法,我这个当书记不好像你这么直接说,不过,有一点我们是共通的,就是希望南岭发展得更快更好。”
付大木故意讨巧地说:“小楚,怪不得县里很多的干部群众在说,你是这些年来最称职的书记,就凭你这能力和水平,远的不敢说,当青原市的副市长肯定是富富有余的。”
楚天舒一听,爽朗地大笑起来。
近一年来,付大木还没有见过楚天舒在自己面前这么爽朗地笑过。
楚天舒笑完才说:“大木兄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到市领导那里,有了误会就不好了。”
付大木听楚天舒亲切地叫了自己一声“大木兄”,心里顿觉与他亲近了许多。看来,恭维的话谁都爱听,一向冷硬死板的楚天舒也不例外。便顺了他的话说:“即使传到市领导的耳朵里也没有什么,这是大家在议论,又不是你自己说的。”
“不好,传出去总归是不好。”楚天舒摇了摇头,说:“说心里话,外面怎么传不去管它,我现在就想,如何把南岭经济抓上去,让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改善,等到哪一天离开这个岗位的时候,干部群众不在背后戳脊梁骨吐口水就行了。”
付大木听楚天舒这么一说,心里暗暗冷笑,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想在南岭干出政绩来,进而实现你升官的政治野心。
想到这里,付大木忙堆上笑脸,说:“是的,是的,小楚老弟啊,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哦,对了。”楚天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大木兄,有个情况我跟你通个气,我想最近请省里几位经济学家来县里看看,让他们给我们把把脉,出出招。我感觉,以县里目前的状况,光靠招商引资成效还是有限,有必要打开思路,从南岭的实际出发,找到一条有南岭特色的发展之路。”
“是的,我非常赞同。离开了南岭实际来谈发展,过分依赖外地投资来拉动,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付大木顺杆子往上爬,说:“小楚,浮云矿场的黄固找过我好几回了,明年开春之后,他们打算大规模开采了。放马坡到底怎么个说法,政府得有个意见,不能总这么搁置下去啊。”
在家族利益的驱使之下,付大木还是忍不住打破了短暂的和谐气氛,他再次把放马坡是否交给浮云矿场大规模开采的难题摆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离开春还有段时间,这个情况我们再好好思考思考,回头也可以听听经济学家的意见。”
“也行吧。”付大木说:“不过,山坳村与浮云矿场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事早定早了,我很担心久拖下去,弄得不好又会出什么乱子。再就是,浮云矿场是县里的利税大户,他们明年到底有多大的生产规模,直接影响下一年度的财政预算。”
“你说得对。”楚天舒说:“我们不能单纯从某一个方面看问题,最好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保证县里的财政收入不受太大的影响,又能彻底解决山坳村与浮云矿场之间的矛盾。”
这个话题不投机,该表达的也都表达到位了,付大木正准备离开,陶玉鸣敲了一下门进来了,他一看付大木也在,便说:“不好意思,两位领导谈,我在外面等一下。”
付大木抬抬屁股,说:“老陶,别等着了,我们已经谈完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楚书记汇报吧,我这就走。”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你别走了,来得巧不如赶得好,干脆让老陶一起汇报吧,免得他给我汇报完了还要跑你那去一趟。”
付大木把抬起的屁股又放下,说:“也好,也好。”
陶玉鸣暗想:昨晚上胡晓丽单独与楚天舒见面之后,楚天舒当即答应放人,今天一大早,付大木又主动跑过来,和楚天舒谈得热火朝天,看上去似乎很投机,很愉快,莫非他们真的讲和了?有可能,太有可能了!
陶玉鸣拿出笔记本,说:“昨晚上专项行动的结果出来了,一共抓获了二十八名违法乱纪的人员,查封了违规经营场所三家,停业整顿十二家,收缴违规资金和罚款收入累计三十二万五千六百二十八元。”
付大木说:“老陶,成果不小哇。看来我这个县长可以让给你当了,每天只要带着人去抓人罚款,这么一年搞下来,南岭县的财政收入可以翻番了。”
陶玉鸣遭了付大木的嘲讽,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只能尴尬地苦笑。
楚天舒站出来打圆场,说:“哈哈,老陶,刚才我与大木县长已经统一了思想,这种专项突击行动,不搞肯定不行,搞过了也不行,关键是要加强日常的检查监督和普法宣传。像石花大酒店、光明大酒店、南岭风光会所这些正规经营单位,动不动就停业整顿,不仅影响南岭的地方形象,也影响经济发展。”
陶玉鸣只得连连说是,心里却是苦不堪言:你们两个神仙打架,我这个小鬼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现在你们两个神仙不打架了,我这个小鬼还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这鸟活真他妈的没法干了!
告辞出来,坐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付大木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今天扮演的角色比胡晓丽昨晚上扮演的角色还不光彩。
其实,说到底,人一旦进入到了官场这个圈子中,没有政治野心是不可能的,不同的是野心的大与小,实现野心的可能性高与低,方法的优与劣。
我自己如此,楚天舒也如此,其他人照样如此。如果楚天舒真的能高升也不错,县委书记的位子空出来,何尝不是自己的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