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政治迫害
耿中天在电话中开口就直接问道:“楚书记,为什么要双规霍启明?”
楚天舒莫名其妙:“什么?霍启明被双规了?谁跟你说的?”
按照程序,部门的头头接受调查,即使不开县委常委会,事先也必须经过县委书记的同意.
耿中天问:“付大木没和你通气?”
“没有哇。”楚天舒回答说:“怎么回事?”
耿中天便明白了,这又是付大木的一意孤行。他说:“早上听到外头有人议论,我还以为是谣言呢。下午刚上班,霍启明的老婆来县委大院闹,我这才知道是真的。”
听得出来,县里的干部接受调查不在常委会上通气,耿中天有意见。
“这个情况我确实还不太清楚。”楚天舒不好再多问,只说:“中天,你先别着急,我正在返回南岭的路上。”
耿中天不可能不急,他说:“楚书记,如果连你事先都不知道,这种做法就太过分了。我认为,这是有人要借整霍启明之名,达到否定定编定岗工作的目的。”
耿中天没有直说,但楚天舒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有人借整霍启明之名要整他耿中天,因为定编定岗工作是他一手主抓的,否定这项工作就是否定他本人。
楚天舒非常清楚,付大木对耿中天在常委会上与之撕破脸皮极其的不满,这次突然对霍启明采取双规措施,毫无疑问矛头指向的是耿中天。而且,付大木这么做,也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息:南岭县还是我付大木的天下,和我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
楚天舒心想,霍启明屁股不干净,怪不得谁故意整他。梁宇轩可是纪委办案的一把好手,落到他的手里,霍启明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是,付大木的目的明显不仅于此,如果真把耿中天也牵扯进去了,受损失的就不仅仅是耿中天本人,对其他常委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楚天舒刚刚在常委会上建立起来的一点优势也会荡然无存。
更可怕的是,出现这样的一个结果,足以证明耿中天主持的定编定岗工作存在严重的问题,就算是祝庸之的文章发表出来了,恐怕也挽救不了当前的危局。
这一招一石数鸟,玩得是极其的阴险毒辣,付大木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楚天舒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安慰道:“中天,霍启明即使有问题也是他个人的问题,具体有什么情况,我们见面再商量。”
回到南岭,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楚天舒刚进办公室,付大木就脚跟脚的进来了,开口连辛苦都没有客气一句,立即通报了一个情况:霍启明已经被双规了。
楚天舒就说:“大木县长,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啊?”
付大木也听出楚天舒有意见,便说:“小楚,事情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和你通气,我请示了郞书记。郞书记说,为了防止跑风漏气,就不开常委会了。如果搞错了,还是县里负责,当然,主要是我负责。”
付大木的话说得很强硬,让楚天舒听了很不舒服,但是,他把郎茂才抬了出来,楚天舒也不好反驳,便问:“老付,查出霍启明的问题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付大木不满地说:“早上才对霍启明实施的双规,案子正在办,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不过,他乱搞男女关系,这是跑不脱的。”
从付大木的话里听得出来,霍启明还没有交代别的问题。
楚天舒稍稍松了口气,可是,等祝庸之的文章发表出来还有十天,霍启明能扛得住这么长时间吗?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柳青烟进来报告说,霍启明的老婆胡仁花又来闹了。
楚天舒和付大木一起站在了窗户前,看见胡仁花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声嚷嚷,说人家是两袖清风,我家老霍是十袖清风,百袖清风,千袖清风。
付大木不屑地笑了一声,说:“哼,这个傻婆娘,她还真说对了,她男人在卫生系统就是个千手观音,不知道对多少医生护士下过手呢。”
见有人路过,胡仁花便拦着,逢人就骂,说这是政治迫害!
听她骂的都是县里各部门的干部,谁也不敢多嘴,只含糊几句,赶快走掉。
付大木阴沉着脸,冷笑着说:“胡仁花骂得很有水平啊,她居然懂得什么叫政治迫害?小楚,你听出来了吧,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必须彻底查一查了。”
付大木暗指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胡仁花受人指使,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矛头仍然直指耿中天。
南岭县的男人最重脑壳,男儿头女儿腰,摸不得的。南岭的女人骂男人,最毒的话是剁脑壳、炮打脑壳。胡仁花只不过是百货公司的一个售货员,凭她的性格与见识,骂人也只会拿人家的脑壳出气。政治迫害这样的话,她是骂不出来的。
楚天舒感觉,耿中天在其中多半是起了作用的。
很快,胡仁花被信访办的人和保安连哄带骗地扯出去了。
付大木刚走,杨富贵就进来了,通报了霍启明被双规的情况。
杨富贵说,霍启明的案子,郞书记指派梁主任在督办。想了想,又忧心忡忡地啧啧嘴,说,这个案子,查没查出问题来,县纪委都会很被动。
楚天舒听杨富贵说话的口气,知道他对霍启明的案子也颇有微词。可是,办公室里有窃听装置,楚天舒又不好多说什么,只交代杨富贵尽全力配合好市里调查组的工作。
说到这里,耿中天敲门进来了。
杨富贵借口要去专案组,告辞走了。
耿中天愤愤不平地说:“楚书记,南岭县要说有问题的干部,哪里只有一个霍启明,怎么偏偏拿他开刀,这很不正常。”
楚天舒还是不敢多说,只得正色道:“中天,我们要相信市里的调查组,不管谁有问题,都会一查到底的。”
耿中天听楚天舒打起了官腔,心里越发的火起,起身一甩袖子,走了。
送走了耿中天,楚天舒回了县委招待所,直接去向叶庆平和郎茂才汇报。
听说楚天舒没见到市里的主要领导,叶庆平又多了几分担忧,而郎茂才却得到了某种鼓励,信心满满地表示要加大查处的力度,为南岭县的发展扫清贪腐方面的障碍。
吃饭的时候,楚天舒只见到了上官紫霞,并没有见到梁宇轩,心里便明白他按照郎茂才的指示在加紧督办霍启明的案子。
吃完饭,杨富贵来接了郎茂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五分钟后,楚天舒敲开了叶庆平的房间,说:“叶市长,出去走走?”
叶庆平知道楚天舒有话要说,而在招待所里说又不方便,便说:“行。正好看看南岭县的。”
“把上官局长也叫上吧?”楚天舒看着叶庆平问。
叶庆平从楚天舒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不是请示,而是一个提议。他考虑了一下,点头说:“可以。”
楚天舒便去敲上官紫霞的房门。
门开了,上官紫霞没穿外套,只一件湖海兰的线衣,胸前嵌着几朵黄白之花,头发盘成一个髻,站在镜灯前,昏黄的光侧映在她的身边,流动着华丽的暗红,她促狭地看着楚天舒,说:“楚大书记,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楚天舒四下看了看,低声笑道:“嘿嘿,别人我敢忘了,紫霞姐姐可不敢忘了。”
“拉倒吧,你说得好听哦。”上官紫霞说:“楚书记,有什么指示,请来说吧。”
“你是市里派来的钦差,我哪里敢指示。”楚天舒站在门口,说:“我奉叶市长的指示,来请上官局长一起出去散散步。”
上官紫霞说:“好的。”
楚天舒说:“三分钟之后在门口集合。”
几分钟之后,楚天舒与叶庆平、上官紫霞汇合了,三个人出了县委招待所。
“叶市长,我们去哪?”楚天舒问。
叶庆平笑着说:“小楚,你是主人,我们客随主便。”
“那好,我们去河堤上走走吧,那里比较清静。”楚天舒意味深长地与看着叶庆平和上官紫霞的目光。
一边走,上官紫霞一边打趣道:“小楚,我们这也算跟着叶市长微服私访吧?希望能够碰上些拦轿喊冤,或者强抢民女的。”
楚天舒苦笑道:“上官局长,这还真把不准。”
叶庆平问:“此话怎讲?”
楚天舒贴近一点儿,半开玩笑地说:“霍启明被双规了,他老婆逢人就替他喊冤,她要是看见了市里的领导,恐怕是要拦轿喊冤的。”
上官紫霞问:“小楚,你觉得他冤吗?”
楚天舒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上官紫霞冷笑道:“既然不是完人,那他冤个什么?”
楚天舒笑道:“上官局长,你是审计专家,你审计过的单位和个人,有没有审不出问题来的?”
“怎么可能?”上官紫霞说:“只有问题多与少,重与轻罢了。”
楚天舒追问道:“那多与少、轻与重,又是怎么把握的呢?”
“这个……”上官紫霞看了看叶庆平,说:“这就要看领导是什么意思了。”
楚天舒“嘿嘿”地笑,笑得上官紫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930章 嫁不出去
上官紫霞不满地说:“小楚,你傻笑什么?”
楚天舒问:“上官局长,我在想,霍启明有问题那一点儿都不冤枉他,但是,问题的多与少、轻与重,是不是也要看领导的意思?”
上官紫霞说:“小楚,你不厚道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叶庆平假装不悦地说:“小楚,我看出来了,你拉我出来散步,其实是想套上官局长的话,拿我当挡箭牌呢。”
楚天舒还没来得及解释,前面横奔过来了四个人。
领头的正是县长付大木,他远远就笑着招呼道:“叶市长,上官局长,你们好兴致啊。”
跟在他身后的是公安局长陶玉鸣、财政局长彭宝銮和县办主任薛金龙。
叶庆平一怔,不觉莞尔。
上官紫霞是业务起家的官员,说话少有顾忌,她一见这个阵势,马上叫了起来,说:“大木县长,原来你在宾馆专门安排了眼线监视我们啊。”
被上官紫霞刺了一句,付大木并没有尴尬之色,反而一脸的得意洋洋,说:“那是自然!市里领导来了,必须严防死守,确保万无一失。要是出了纰漏,我和小楚书记都没法向市委市政府交代啊。”
楚天舒顿觉郁闷,好不容易以散步的名义与叶庆平和上官紫霞有单独谈一谈的机会,被付大木一伙儿一打搅,机会就丧失了。
两拔人一汇合,有了县委书记和县长开道,一行人立成焦点,谁都想得到他们陪同的大人物肯定是市里的领导,路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这一路的散步变成付大木政绩的自我表彰会。
叶庆平也觉得索然无味,漫漫走到通天河边。
付大木的话头很自然地转到了通天河的综合治理上来了。
他说,这几年来,为了响应市委市政府号召,治理污染,保护生态,南岭县如何下大决心,下大力气,其间克服了多少困难,顶住了多大压力,付出多少努力,投入了多少资金,一定要还南岭老百姓一方青天,一条清河,过程之生动,情节之精彩,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楚天舒还没有到来之前,付大木带领南岭人民战天斗地作出了很大的成绩。
付大木正自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如同说书人连背带诵,突听得上官紫霞问道:“大木县长,近年来南岭县对通天河年年治理,年年投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众人一怔,齐齐看走在叶庆平身边的上官紫霞。
付大木笑道:“上官局长,你有所不知啊,通天河的综合治理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怎么可能一蹴而就呢。我正要向叶市长汇报,希望市里能在资金上给予大力支持,我们力争在本年内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上官紫霞问:“那大概还需要多少呢?”
付大木眼睛一亮,并没有看向上官紫霞,而是眼巴巴地看着叶庆平,说:“通天河的综合治理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初步估计有个一百万就差不多了。”
叶庆平问道:“上官局长,你是财务专家,你什么意见?”
“叶市长,按大木县长这个预算,整儿通天河治理有三百万左右就应该够了。”上官紫霞微微一笑,说:“不过,财务报表显示,近几年来,通天河综合治理工程已经累计投入资金四百多万元,再追加一百万元,我怕是远远不够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停止脚步,怔在当场,付大木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阴沉着脸解释道:“工程施工先难后易,前期投入大一点也很正常嘛。”
上官紫霞的表情突转妩媚,一笑,说:“呵呵,具体的细账我也没算,只是,这一个治理工程施工单位就换了五六家,支付手续和工程量变更程序等等也有不太规范的地方,资金控制起来的难度的确很大。”
付大木板着脸对彭宝銮说:“老彭,你们财政局是怎么把关的?”
彭宝銮额头上沁出了汗水,嘟嚷着检讨道:“财政局审核把关不严,我承担主要的责任。”
叶庆平淡淡地说:“南岭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市里在各个方面都应该大力扶持,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天舒和大木同志,你们要充分利用好市里的帮扶政策和资金,可不能陷入越扶越贫的怪圈啊。”
付大木只觉叶庆平淡淡的目光如利针刺体,看着上官紫霞又不好发作,只好转移了打击方向:“叶市长,你有所不知啊。穷山恶水出刁民,南岭民风一向不好,解放前土匪横行,动不动就闹事。就拿通天河治理来说吧,沿河老百姓都把工程当唐僧肉,稍不满意就阻工,搞得施工单位很难正常施工,冤枉钱花了不少。唉。”
话不投机半句多。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回到了招待所。
楚天舒把叶庆平和上官紫霞送回了房间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觉得心中郁郁不欢,他一一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回想叶庆平和郎茂才的态度和表现,有一些东西似乎呼之欲出,有一些东西却难以捉摸,心潮正自难平,门被轻柔地敲了两下。
他走过去拉开门:“小苏,是你?”
门外站着苏杭。
苏杭的目光在楚天舒的脸上如惊鸟一掠而过,怯生生地问:“楚书记,您回来了,还走吗?”
楚天舒一笑,说:“怎么啦?我根本就没走,也没打算走哇。”
苏杭愣了一愣,说:“您的行李我已经清理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哦,没有了。”楚天舒说:“小苏,有事我会喊你的。”
苏杭四下看了看,眼睛在客厅与卧室的角落处停顿了一会儿,带上门,走了。
楚天舒走到苏杭眼神停留过的地方,撩开垂下的绒布帘,侧过头仔细一看,便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盘贴在了拐角处。
窃听器!
好不容易趁高大全之死从308房间搬了出来,他们又把窃听器转移了过来。
楚天舒平静的表面下是涌动的愤怒,他深切感受到孤军奋战的疲惫和无助。
拿破仑说过一句话,大意是权威来自两种途径,一是名分;二是实力。
现在他只拥有名义上的权力,而缺乏令行禁止的实力。直白一点说,他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南岭县委书记,但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心腹和亲信,那些各单位的头头脑脑,对于他还持观望,甚至是怀疑的态度,对于他的一些命令,虽然不会公然违背,但基本上会拖延敷衍,这是令人痛苦的现实。
但要在短时间内建立起自己的嫡系队伍,这比瞒着向晚晴与美女交往还要困难,这几乎是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在南岭这样的贫困县,尤其是有付大木这样一位虎视眈眈的县长。
经过一系列的策划,楚天舒总算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在常委会上分化瓦解了耿中天与付大木的联手,可如果付大木利用霍启明整倒了耿中天,那以后其他常委就再也没人敢和付大木作对,更不敢公然支持楚天舒了。
不行!虽然霍启明身上可能存在的问题需要查处,但是,从战略上考虑,必须阻止付大木实现这杀鸡儆猴的意图。
楚天舒想了想,起身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县城中心的街道上,然后拨通了上官紫霞的手机。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的。”电话一接通,在楚天舒开口说话前,上官紫霞就笑了起来。
这让楚天舒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似乎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瞬间他想反驳,随即哑然失笑:什么时候他竟然想跟一个女人计较这些细节了?
“见个面。”楚天舒淡淡地说。
“现在?”上官紫霞回应道。
楚天舒不敢肯定上官紫霞的房间里有没有机关,便说:“是的,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我的房间里都不方便。”
上官紫霞立即明白了,她懒懒地说:“对不起,我要休息了,有事等我回了青原再说吧。”
“呵呵,紫霞姐姐,你警惕性很高嘛。”楚天舒调侃了一句,说:“你在华联仓储超市的门口等我,就在正大门的灯柱那儿。”
“我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上官紫霞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不容置疑地挂了电话。
楚天舒猜测的没错,上官紫霞的房间里也被安上了窃听器,她的这几句回答,传到了田克明的办公室里,不过,他听糊涂了,只知道上官紫霞是个怪脾气的独身老剩女,这个电话好像是她的追求者在与她纠缠。
上官紫霞穿上风衣,拿了小包,出了房门。
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田克明的大秃脑袋冒了出来,殷勤地问道:“上官局长,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上官紫霞说:“我去下超市,买点日用品。”
田克明笑道:“哦,我陪你去吧。”
上官紫霞说:“田所长,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田克明继续纠缠道:“上官局长,需要点什么,我帮您买去吧。”
上官紫霞脸色突变,说:“女人需要的东西,你帮得上忙吗?”说完,一脸不悦地走了。
田克明望着她袅袅的背影,骂道:“麻痹的,就这臭脾气,活该嫁不出去。”
第931章 一查到底
楚天舒跟上官紫霞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麦当劳快餐店靠窗的一个座位上,这是他精心选择的,这个位置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同时,这里很少会有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来。
最重要的是,通过落地玻窗,他能够看到对面百货商场的大门。
十分钟之后,上官紫霞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她缓缓地走到那高耸的灯柱下,楚天舒看着那高挑的身影,那优雅轻扭的腰肢,想到某个夜晚,朦胧的灯光下,曾经与她有过的水ru交融,忍不住心中一荡。
他强压住心头的荡漾,拔打了上官紫霞的电话:“紫霞姐姐,我在你的对面,你不用找我,你进了商场,该干吗干吗,我们就这样说话。”
上官紫霞“啊”了一声,满脸惊奇地抬起头,找到了街对面二楼上的目标,然后她笑了,点点头,说:“好啊,你说。”她的声音一点不悦也没有,似乎对这种另类的见面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女人,看似胆小,但是,她们骨子里最喜欢惊险刺激。
“紫霞姐姐,这次你得帮我,也只有你能帮得了我。”楚天舒直截了当地说:“付大木他们调查霍启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天舒明白,在这个女人面前,什么技巧都不用,简单,直接就是最好的方式,当然,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也的确不必再玩什么花招。
“呵呵,我明白了。你稍等,我给你打过来。”上官紫霞挂了手机,走进了商场,来到女士内衣专卖区,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找服务员要了一款最贵的内衣,进了试衣间,坐在软沙发上,拨通了楚天舒的手机。
上官紫霞兴致盎然地说:“楚书记,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舒让杨富贵陪着,去了南岭郊外的一个“农家乐”,那是梁宇轩督办霍启明案子的地方。
下了车,两个人往“农家乐”里面走的时候,杨富贵碰了碰楚天舒,悄声说:“霍启明嘴硬,一个字都不吐。”
案子正在办理,按规定不能随便议论,免得有跑风漏气的嫌疑。
可两人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副书记,这既可以算是私下里说说,也可以算是通报情况。
楚天舒笑道:“都说梁主任办案很有办法嘛。”
杨富贵说:“办法都用尽了,霍启明只承认有男女作风问题,其他的,硬说自己清白。”
楚天舒想想,虽然也不太相信霍启明清白,但估计临走之前和他的谈话起了作用,而且肯定不会像杨富贵说的那样,梁宇轩的办法都用尽了,大概还是他汲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太下功夫。要不然,霍启明坚持不了二十四小时。
“哦,怪不得他老婆有胆子骂街。”楚天舒随口说道。
杨富贵说:“是啊,胡仁花逢人便讲,全世界的官都贪,我家老霍都不会贪。”话虽这么说,但杨富贵想,霍启明真要干净,通天河的水要倒流!
进了梁宇轩住的房间,楚天舒上前热情握手,道了辛苦。
杨富贵很知趣,说去了解了解案情,带上门出去了。
梁宇轩说:“楚书记,对不住了,郎书记吩咐下来的,我也是勉为其难啊。”
楚天舒忙说:“梁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嘛?市里派调查组来协助我们工作,我该感谢你们才是啊。”
梁宇轩略显尴尬地说:“楚书记,你要这么说,就还在记恨我。”
“宇轩兄,你这说的哪里话。”楚天舒压低了声音,说:“我心里明白,宇轩兄这次给了我好大的面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就够了。
梁宇轩自然听出了楚天舒的话外之音,说:“小楚,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现在不是纪委的人,只是受领导之命来督办案子,当然应该首先听听当事人所在单位主要领导的意见。”
“呵呵,宇轩兄,这个面子就足够大了。”楚天舒笑完,又十分严肃地说:“霍启明身为国家干部,生活作风腐化糜烂,就凭这一条,组织上照样可以调查处理他。”
梁宇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确如此,霍启明不贪并不代表他就不腐,他没有经济问题,也不代表其他人没有经济问题。”
楚天舒又说:“宇轩兄,你说的太对了。实不相瞒,南岭县有问题的干部不单单只有一个霍启明,也不仅仅只有生活作风问题,我听上官局长说,她在审计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不少部门和人员存在违规违法的重大线索。”
“是吗?那太好了。”梁宇轩说:“郎书记指示说,在调查过程中,不管涉及到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
楚天舒说:“梁主任,你这次能帮我清理出南岭县个别**的干部,就是对我工作最大的帮助啊,我是真心实意地要感谢你了。”
梁宇轩客气地说:“楚书记,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在执行郎书记的指示。”
楚天舒握着梁宇轩的手,相视一笑。
从“农家乐”出来,楚天舒深深地体会到:官场上,尽量多栽花少栽刺,这一点太重要了。如果当初执意对梁宇轩进行打击报复,今天换了其他人来督办霍启明的案子,人家未必就肯给这个面子了。
第二天,案子节外生枝,又进去了三个人。
一个是计生委的老主任,一个是财政局的副局长余万里,还有一个是矿产局安监所的所长,因为只是个股级干部,杨富贵向楚天舒通报说姓王,名字都没说。
计生委的线索是霍启明交代的,老主任伙同高大全截留计划生育的罚款私设小金库,经查涉案金额近六十万元,存折上剩余约二十万元,老主任私分了十万余元,其余二十万元被高大全支出,去向不明。
财政局的线索是审计出来的,副局长余万里在向施工单位拨付工程款时,多次收受贿赂累计达三十多万元,。
多几个人进去就热闹了,人们就有了谈论的兴趣,风声很快传了出来,说可能还会有人要进去。
这年头,官场上的风气不好是不争的事实,按照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当官的,谁他妈的不贪啊?!
大清早,楚天舒散步的时候“无意”中碰着了财政局长彭宝銮。
彭宝銮说:“楚书记,我感到很痛心。余万里进去之后,我一直指望他没事。可到现在还没出来,看来真有事了。”
“我也不希望他们有事,但情况已经这样了。老彭,你也不必难过。我们再痛心都没用,谁叫他们自己不争气呢?”楚天舒握握彭宝銮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彭宝銮抓住他的手不放,说:“楚书记,我对身边的人还是了解不深,管理不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我们财政局不过是个带钥匙的丫鬟,历来是按照县领导的指示在办事,给谁拨款,拨多少之类都必须有领导签批的。”
楚天舒把手收回来,说:“彭局长,我觉得你没必要太自责。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些话,不解释没有误会,解释了反而有误会了。”
“那也是的,楚书记,我听你的。”彭宝銮想了想,很久才说出这话。他同楚天舒再次握手,才转身而去。
下午,楚天舒看看时间快下班了,郎茂才打电话请他过去一下。
他敲门进去,郎茂才说:“小楚,梁宇轩刚才向我汇报,霍启明在经济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倒是计生委的主任、财政局的一位副局长,还有一个什么所的所长,他们几个问题较大。”
“老霍真的这么过得硬?”楚天舒听着有些吃惊。
“小楚,有这样的好干部,我们应该高兴啊!”郎茂才的络腮胡子没刮,显得黑而乱。他放松身子往后靠着,双手软软地搭在胸前。
楚天舒想,郎茂才嘴上冠冕堂皇,内心肯定希望霍启明有事,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显得有些无奈。
“我们当然应该高兴。”楚天舒顺着郎茂才的话说。
郎茂才点上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只剩下半截烟头了。他这么吸烟的时候,必定是心潮起伏。他让烟雾从嘴里慢慢地冒出,就像练着某种神秘的功夫。
烟雾完全散布尽,看得见楚天舒的脸了,他才说话:“他们还交待了新的问题,计生委的违法违纪金额超过了六十多万,财政局的副局长贪了十几万,矿业局的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居然也吃了二十多万的回扣,触目惊心啊。”
“是啊。确实超乎想象啊,幸亏市里调查组帮我们查出了这帮蛀虫。”楚天舒说得谨慎。他本来想说,南岭县大部分的干部还是好的,此前的定编定岗工作就是想把有正气的干部提拔到重要岗位上来,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才闹出事来了。
想想还是算了,这个结论应该等到祝庸之的文章发表出来由高层的领导来作,这会儿还是不要触动这根敏感的神经,免得惹郎茂才不开心,再节外生枝。
第932章 戳到痛处
郎茂才狠狠地抽了几口,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只听得“滋”地一响之后,又摸出一支烟来,说道:“小楚,看来调查的重点要转移了。当然,认真追究起来,霍启明也并不是没有问题。”
楚天舒帮郎茂才点上烟,小心斟酌了措词,说:“郎书记您说得对。客观地说,霍启明不仅有生活作风问题,为了谋取职位,也存在行贿的动机,所以,常委会研究干部人选时,就是依据这些情况把他剔除出去了。”
郎茂才点头道:“按目前的情况分析,高大全动用了违规金额比老主任还大,他要是没死,这一次也罪责难逃啊。”
楚天舒说:“郞书记,这几天我也在反思,高大全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呢?个人觉得,他为了获得晋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得知落选之后的过激行为,并不完全是一时的酒后冲动,而是一种急红了眼的表现。”
“这很有可能。”郎茂才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说:“不过,他死了就算是彻底解脱了,违规资金的去向也就无从查起了。”
“这倒也是。”楚天舒明白了,郎茂才无意深究高大全的问题,便说:“南岭有句老话叫一了百了,这种情况下,再追究高大全的责任确实不太妥。”
郎茂才又抽了几口烟,看着楚天舒说:“小楚,我喊你过来,是想听听县里对下一步调查的意见。”
楚天舒想了想,说:“郞书记,我服从市里调查组的决定。”
郎茂才笑笑,说:“呵呵,你这个态度很好。刚才大木同志来找过我了,他感觉压力很大,希望调查适可而止,不要再扩大化了。毕竟,市里的调查组主要是针对定编定岗工作来的,维护南岭县的稳定才是第一要务。”
付大木坐不住了,这正是楚天舒需要的效果。
上官紫霞在付大木心腹重地不断审计出线索,只要梁宇轩督办到位,计生委、财政局、矿产局就可能还会有人要进去,而进去的人又会牵扯出更多的线索,由不得付大木一伙儿不慌了手脚。
原本想借霍启明把火烧到耿中天的屁股上去,没想到,上官紫霞从审计的角度揪住了财政局的鞭子,又把火烧到了付家赖以起家的矿产局,如果不及时刹车,后果不堪设想。
“大木县长在南岭工作十几年,他感到压力大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我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他小,南岭的干部出了问题,我身为县委书记难辞其咎啊。”楚天舒说:“不过,已经进去了的干部,组织上不给个说法,老百姓怕是会闹眼子的。”
“闹眼子,闹什么眼子?”郎茂才没听懂。
楚天舒解释说:“南岭方言,说的就是群众聚众闹事。”
“怪不得老付总喜欢把‘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挂在嘴边上,看来南岭老百姓热衷于闹事是有传统的。”郎茂才当然担心老百姓闹眼子,说:“小楚,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觉得从维护稳定的大局着想,大木同志的提议也是值得考虑的。”
“郎书记,我也觉得大木县长的建议有道理。”楚天舒眉头锁着,说:“只是如今的群众不太相信干部,调查涉及到的干部要是轻轻松松过了关,老百姓只会说他们后台硬,矛盾就集中到我和大木县长身上了,一旦闹起眼子来,我们也不好出面做工作。”
郎茂才没想到楚天舒会如此不肯转弯,便有点火起,他把烟头丢进了烟灰缸,大声地说:“上级组织有权调查任何一个干部,如果有问题,必须坚决查处,如果没问题,就应该还人家一个清白。我们做工作,不能被群众牵着鼻子走。”
“郎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天舒忙说:“我们的干部,只要他是党员,是国家公务员,就有义务配合组织调查任何问题,包括他自己的问题和别人的问题。”
郎茂才说:“小楚,我来对大木同志说,越是群众不相信干部,我们就越要理直气壮地肯定好干部,宣传好干部,树立好干部的典型,这是教育群众的大好机会。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和叶市长碰个头,再分别和上官局长和梁主任通气。”
楚天舒终于明白了,郎茂才同他谈了半天,只是想明确一点,他听从了付大木的建议,对干部的调查就此适可而止了。
很显然,郎茂才意识到出现这样的局面,楚天舒从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所以,他才在与叶庆平碰头之前先说服楚天舒。
吃完晚饭,郎茂才去了叶庆平的房间。
楚天舒回了自己的房间,正思量间,书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那边已抢着说:“楚书记,我是老彭,财政局的彭宝銮。”
“彭局长啊,有事?”楚天舒脸上露出了笑容:胆小怕事的彭宝銮坐不住了。
“楚书记,有空吗?我想请你喝茶。”彭宝銮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
“好啊。”楚天舒只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他本想问他为什么不来他的房间,一样可以喝茶,但是他敏感地意识到对方这个要求背后隐藏着什么,似乎不应该拒绝,正如他不能拒绝郎茂才的决定一样。
“我在书香门第茶楼等您。只好麻烦楚书记打车来了,南岭的司机一般都知道这个地方。”电话那边彭宝銮明显松了一口气,而这近乎无礼的请求,表明这是他犹豫再三才下的决心。
楚天舒放下话筒,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彭宝銮的邀约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跟上官紫霞的“见面”,都一样遮遮掩掩,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秘。
这让他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深深地无奈。
十分钟后,他到达书香门第茶楼。
这是一个装修相当清雅的小茶坊,四壁和过道都摆满了整齐的书籍,里面的茶客大多各自摆着一本书埋头阅读,也因此相当的安静,名副其实,颇有书香气息。
楚天舒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儿。
在大厅背后名叫“竹韵”的雅间,见到了一脸惴惴不安的彭宝銮,一个人。
等到服务生上茶退下,彭宝銮忽然说道:“楚书记,我要辞职,不当这个财政局长了。”
楚天舒“啊”了一声,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说:“老彭,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彭宝銮的目光不敢和楚天舒对视,而是有些出神地盯着正前的墙壁,沉吟着缓缓说:“纪委的同志下午找我谈话了。”
楚天舒说:“老彭,你多虑了。下午我还和市委郎书记谈到过,每一名干部都有配合组织调查的义务,并不是说,只要被找谈话的干部就一定有问题。”
彭宝銮的手指轻轻在茶桌上敲着,毫无节奏,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迟疑着说:“实际上,上官局长一进驻财政局,我就有不良的预感,果然,余万里进去了。”
楚天舒说:“老彭,你是你,余万里是余万里,你不要因此背上思想包袱嘛。”
彭宝銮摇摇头,说:“余万里如此胆大妄为,就是钻了财政局管理上的漏洞,这种事情,瞒得过一般人,瞒不过业务过硬的上官局长。”
楚天舒震惊地瞪大了眼,他盯着彭宝銮,问道:“老彭,我只问你,你个人有没有问题?”
“没有。”彭宝銮脸上开始冒汗,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说:“楚书记,我个人绝对是清白的,这些从账目上看得出来,我经手的资金拨付,手续都是齐全的。”
楚天舒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辞职呢?”
“这个……”彭宝銮犹豫了一下,说:“审批的程序是合规的,只不过,我作为财政局长,把关不严,用上官局长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认真贯彻执行财政纪律。”
楚天舒缓缓地说:“老彭,我能够理解你。我想,你也不愿意违反财政纪律,你也有你的难处。”
彭宝銮听了,十分的激动,嘴唇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的确,楚天舒这一句貌似寻常的话,直接戳到了彭宝銮的痛处。
彭宝銮和他老婆都是南岭县普通人家的子女,两个人一起从市财经学校毕业后回到南岭,安排在县财政局工作。开始两个人很本份,每天只知埋头工作,人们对他们的看法都很好。
后来,先是他老婆不太满足了。她看见像陶玉鸣这样的粗人也升了官发了财,坐小汽车,住大房子,夫荣妻贵,觉得自己的丈夫人又聪明又能干,为什么不努力努力,也求个一官半职呢?
她在被窝里,搂着彭宝銮激情了一番之后,把这话就说了。
彭宝銮说,你以为靠聪明能干就能当上官了。要说聪明能干,全县不要说,光咱们局里聪明能干的大学生就有好几个,轮也轮不上我。
他老婆说,那靠什么?
彭宝銮说,现在当官需要有靠山,我们两个人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是农民,就是小职员,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怎敢奢望当官呢?
他老婆一翻身,赤条条的坐了起来……
第933章 幡然悔悟
彭宝銮的老婆说,宝銮,你还像不像个大老爷们呀?没有靠山可以找靠山嘛,事在人为,男人总要有点雄心壮志嘛。
彭宝銮被他老婆刺激得眼冒邪火,他双手掐住女人那两块不让描写的地方,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说老子不是个爷们?
女人疼得叫了起来,温柔地拱进彭宝銮的怀里,提出了她的想法:应该想办法跟付大木套套近乎。因为付大木在县里掌实权,又讲哥儿们义气,凡是跟他走得近的,都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彭宝銮又泄了气,说,我没有那个本事,也做不出来。
女人说,你做不出来,我来做。
彭宝銮一惊,问,你怎么做?
女人说,我可以先跟付大木的老婆接近,再慢慢接近付大木。
她说干就干,果然不长时间就跟付大木的老婆混熟了。于是,一有机会就到付家去。
有一回,正好付大木在家,她便被付大木认识了。在这以前,虽说都住在一个县城里,虽说付大木惯于时时处处在女人堆里寻找猎物,但彭宝銮的老婆一直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天,当他老婆来到他家,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由眼里放电,心里燃起一团不大不小的yin火。
一来,彭宝銮的老婆尽管不是惹人注目的美人,但也有几分姿色。她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无论脸庞,眉眼,嘴巴,还是身腰,足手,都给人以精致的美感。这种美感只有在近处才能发现。
二来,付大木对女人的原则,从来都是好的多吃几口,差的吃一口也开心。既然是彭宝銮的老婆自己送上门来,他哪有不起yin念的道理。
付大木当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彭宝銮的老婆伸出一只手去。
彭家女人受宠若惊地赶忙走上去跟他握手,她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不肯放开,直到她红了脸,用劲地往回扯,付家女人在一旁使劲地咳嗽时,他才想起似地歉意一笑,放开了她的手。
为了不引起老婆的怀疑,他推说机关有事,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付大木打电话给彭家女人,要她送一份财务报表过去。
彭家女人预感到什么,可还是去了。到了县委大院,薛金龙告诉她,大县长在石花大酒店,让她把报表送到酒店去。
想不到,她一进酒店的房间,付大木就将门插死,将她抱进卧室,扔到了大床上,命令说:“快给我脱了!”
彭家女人吓得想喊不敢喊,想哭不敢哭,只是一边退缩一边说:“不,不……”
他发怒了,睁大眼珠子说道:“快脱!听了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如若不听我的话,我叫你和你家老公都不得好活!”
她听了,吓得浑身哆嗦。因为她知道,他是南岭县权势最大又最狠毒的人物。
这时候,付大木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又说道:“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那些人想攀我还攀不上呢。”
这话在彭家女人身上起了一点作用。她想,或许真是这样。既然他看上了她,她也想依靠他,为什么要惹怒他遭败兴呢?索性就答应他一次,只要自己的男人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也无妨。
这样,她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脱衣服,直到脱到只剩下内衣了,他还不干,一定要她脱得一丝不挂。她只好也脱下去。她害羞,用手遮着眼,他也不答应。一定要她拿下手,睁开眼,而且要笑嘻嘻地看着他。
彭家女人在这个凶神恶煞的面前没有办法,只能强装笑容照办。
付大木看到猎物完全被他驯服,彭家女人小巧玲珑的一切向他现露无余时,才饿狼般地扑上去,竭尽侮辱蹂躏之能事。
此后,付大木三天两头找她去。
不久,彭宝銮当了股长。
不长时间又当了副局长,局长。
随着彭宝銮的职务升迁,大房子住上了,小汽车坐上了,各种实惠接踵而来,他老婆也成了县城里人人恭维的显要人物。
只是直到现在,彭宝銮也不知道他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但也隐约觉察得出来,这个代价很惨重,很屈辱。
彭宝銮和他老婆都是财务人员,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胆子也比较小,在他们得到了这些以后,便想见好就收。尤其见付大木不断让彭宝銮干违法违纪的事,他老婆生怕陷得太深,招来大祸,就好言劝说付大木。
付大木非但不听,而且从此对他们提起了警觉。再加上玩上了新鲜可口的胡晓丽,对彭家女人早没了兴趣,这也使彭家女人认识到付大木是个不讲情义、不能依靠的坏东西。
所以,楚天舒来了以后,彭家女人极力主张彭宝銮跟付大木分道扬镳,不要再跟着他干坏事。
但彭宝銮说,这样好倒是好,就是不现实,行不通。如果付大木赢了,还在南岭掌大权,肯定要收拾他们,不仅得到的要失去,很可能比过去当一般财务人员的时候还要惨。如果付大木彻底完蛋了,他们的命运同样也会很糟,因为清理付大木的问题肯定要牵连到他们。
彭宝銮说,走到了这一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我们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陷得很深,到时候,我们就有主动,还可以瞅准机会揭发他,将功补过,兴许还能争取个好的结果。
彭家女人说,宝銮,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但千万要小心谨慎,万一让付大木他们识破了,那可就……
老婆没说,彭宝銮心里有数,付大木心狠手辣,对他无用有害的人没有一个落到了好下场,高大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刚开始,纪委双规了霍启明,这让彭宝銮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表明付大木还是南岭县的王。
可是,过了一天之后,上官紫霞进驻县财政局查账,立即查出了副局长余万里的贪腐问题,也查出了历年来财政局在资金拨付过程中违反财经纪律的行为。
形势急转直下,计生委的老主任、财政局的余万里和矿业局安监所所长相继被带走,又让彭宝銮惶惶不可终日,早上借散步之机摸了摸楚天舒的口气,但一无所获,外面又有传言说,副局长余万里有问题,彭宝銮他这个局长就一干二净?
思想激烈斗争了一下午,彭宝銮主动找到了上官紫霞,吞吞吐吐地谈到了他的一些苦衷。
上官紫霞说,老彭,从财务账目上看,各项审核签批手续是齐全和完备的,但是,你我都是财务人员,应该清楚什么钱该什么人签批,工程款什么时候才能拨付,也有责任和义务监控资金划拨出去之后的用途和去向。你把这些重要的环节都交给余万里去办理,出问题是必然,不出问题是侥幸。
彭宝銮问,上官局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上官紫霞说,尽快争取主动吧。
彭宝銮回家与老婆躲在卧室里商量来商量去,最终鼓足勇气给楚天舒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
楚天舒狐疑地看着彭宝銮那一脸坦诚的表情,作为一名老财务工作者,他不可能背着县里的领导独自划拨资金,以他的个性,也似乎难以做出这种决然的行动来。
突然间,楚天舒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财政局长幡然悔悟,听从了上官紫霞的建议,找自己来争取主动了。
彭宝銮说:“楚书记,刚才说到县里资金拨付的过程,你可能还不了解详情吧?”
楚天舒点头:“你说说看。”
“就拿通天河综合治理工程来说吧。”彭宝銮说:“楚书记可能也有耳闻,通天河的工程几年换了五六家施工单位,这些单位并不正规,拿到了工程款之后几乎都注销了,这不可能全是巧合吧。”
楚天舒说:“没错,此前我调阅过这些施工单位的资料,也有这种预感。”
彭宝銮脸上突然有了一种无所谓的平静,淡淡地说:“实际上,控制全县各类工程的是大县长的亲弟弟付三森。”
“付三森?”楚天舒轻轻倒吸了一口气,问道:“大木县长不怕出问题吗?”
“不怕。凡是可能出问题的单据,全是马兴旺签批的,我只负责及时向指定的账户划拨款项。”彭宝銮敲击茶桌的手指加了些力,忧心忡忡地说:“楚书记,我真的很担心,马兴旺已经死无对证了,出了问题就该我担着了。”
楚天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种时候,任何表态似乎都是不恰当的。
彭宝銮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愤怒地声讨道:“我个人犯了错误,应该受到组织上的处理。但是,某些人以权谋私,出卖南岭的利益,无耻而贪婪地侵吞国家财产,是不是也应该受到相关部门的查处呢?”
房间中有短暂的沉默,楚天舒承认彭宝銮分析得对,也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但“他们”的做法很隐蔽,即使有彭宝銮的揭发,也一时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贸然发难,不仅达不到预期目的,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害人害己。
所以,楚天舒更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只能用模糊的、不痒不痛的套话来安慰和稳住彭宝銮。
第934章 天衣无缝
楚天舒说:“老彭,你现在认识到了错误并不算晚。我想,如果你个人没有从中谋取私利,组织上会认真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不会轻易冤枉一个干部的。事情没有最后下结论之前,任何鲁莽、武断的行为都是不恰当的。”
“楚书记,我真是心有不甘啊。可能每位官员要失去手中的权力时,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但是,我认为我跟他们是不同的。”彭宝銮低下了头,轻轻叹气起来,满脸悲痛:“我以前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财务人员,做了这些年的官,我喜欢这个工作,喜欢手握权力的感觉,但我是真想用手中的权力来做点事,替南岭的老百姓奉献自己的才智,可是,唉……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楚天舒只有继续安慰道:“老彭,你不要这么悲观,既然你选择了改正错误,就应该相信组织,相信群众,相信我这个县委书记。”
彭宝銮木了半晌,长长地吐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情绪振作了一些,说:“楚书记,我今晚上请你来这里喝茶,并不是想企求你挽救我的仕途,而是希望将来有可能,客观地评价我这个人。我不当财政局长,可以在任何一家单位应聘当一名会计,我相信,凭我的这点知识,完全可以过得上安定的生活。”
因为下定决心,这一刻彭宝銮显得坦荡和无畏,甚至语气有几分放肆,楚天舒认真地审视着那张凛然的脸,情不自禁一阵心悸,在彭宝銮的脸上,他看到了闪着的人性光辉。
楚天舒怔了半晌,他对彭宝銮的软弱感悄然消失,代之一种说不出的敬佩和凄凉。
沉默了一会儿,楚天舒突然问:“老彭,你和我见面,又外人知道吗?”
“我老婆知道,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吧。”彭宝銮如惊弓之鸟般四下看看,说:“我冒昧地请楚书记过来,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老彭,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向上级组织和领导说明你的情况,客观和实事求是地对你的工作作出评判。”楚天舒站起身来,叮嘱道:“记住,沉住气,一定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
离开书香门第茶楼,楚天舒慢慢往招待所踱去。
他的脑中不断闪现彭宝銮那种昂扬,带着淡淡轻蔑的脸,那是一种幡然悔悟之后的大无畏,以前经常在电视连续剧中看见过,只有那种具有真正知识分子气质和良知的人,才会这样做,才能够表现出这种义无反顾的气质。
楚天舒不由得兴奋起来:这下好了,彭宝銮帮着付大木执掌财政局多年,对他们在经济上可能存在的问题不说是了如指掌,最起码也知晓一二,他的幡然悔悟,可以为彻底铲除付家势力找到更多更有价值的突破口。
正踌躇满志地走着,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来,楚天舒猛然惊醒,他四顾望了望,不由自主地替彭宝銮担起心来。
楚天舒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快得令人瞠目咋舌。
第二天下午四点来钟,楚天舒正在办公室里与杨富贵商议如何按照市里调查组的意见,尽快处理余万里等几个人的案子,正谈到有没有可能会牵扯到彭宝銮时,忽然手边的手机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
电话是杜雨菲打来的,楚天舒向杨富贵摆摆手,接听了电话。
“老楚,彭宝銮死了。”杜雨菲开口就报告说。
“什么?”楚天舒心头一沉,问道:“怎么死的?你从哪听说的?”
“车祸。”杜雨菲说:“我刚从现场回来。”
“怎么回事?”楚天舒望了杨富贵一眼,站了起来。
杨富贵低下头,眼睛看着手里的材料,耳朵却支楞着,偷听着楚天舒接电话的只言片语。
杜雨菲说:“彭宝銮乘坐的小车与一辆翻斗车迎面相撞,连人带车翻进了通天河里。等我们赶来实施救援,已经来不及了,车上的三个人全部遇难。”
楚天舒忙问:“肇事司机呢?”
“已经控制起来了。”杜雨菲说:“对了,就是大通公司的周二魁。”
“又是大通公司?”楚天舒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暗生悔意,彭宝銮昨晚上约请自己喝茶一定走漏了消息,这才惹下了杀身之祸。
楚天舒判断得没错。
昨晚上彭宝銮和楚天舒先后从茶楼里出来,本以为神不住鬼不觉,可没料到矿产局的局长张卓在茶楼里打牌,中途出来上厕所,无意中瞟到了楚天舒从“竹韵”雅间里出来,他觉得蹊跷,便躲在暗中观察,又看到了随后出来的彭宝銮。
张卓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向付大木报告。
付大木接到报告,一点儿也没有迟疑,立即让陶玉鸣安排大通公司的周伯通,制造了这起“车祸”惨案。
楚天舒还想问下去,杜雨菲那边传来一阵吵嚷声,她着急地说:“老楚,回头再说吧,死者家属们又来闹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天舒刚坐下来,就看见公安局长陶玉鸣急匆匆从窗前走过。
“老杨,又出事了。”楚天舒给坐在一边的杨富贵打了个招呼。
杨富贵抬头看见陶玉鸣已经走近,两个人对视一下,等候他进来。
陶玉鸣进门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楚书记,哦,杨书记也在,彭宝銮出事了。”
“是吗?”杨富贵比楚天舒震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陶玉鸣说:“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杨富贵惊疑地脱口而出。
陶玉鸣说:“车祸。”
对此,楚天舒和杨富贵都表示难以置信,便问他详细的缘由。
原来,今天一早上,彭宝銮带队去杏林乡进行财务检查,中午返回,乘坐的小车与一辆满载的翻斗车错车时,由于路面坑洼不平,颠簸了一下,与翻斗车迎面相撞落入了通天河,彭宝銮不幸遇难。
同时遇难的还有财政局预算股的一位美女股长和小车司机。
公安局交警大队得到报告之后,立即展开了施救,但为时已晚,车上人员无一得救,全部遇难。
噩耗传来的同时又传出了绯闻,因为死后的彭宝銮同美女股长紧紧搂抱在一起,打捞上来之后几乎没法分开。
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他们的家属都找到公安局,缠住陶玉鸣要他还遇难者以清白,因为溺水的人都会作垂死挣扎,遇到任何可能救命的物体,都会紧紧抓住不放,他们抱在一起只是自救的表现,不能说明别的什么,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陶玉鸣不敢擅自做主,答应家属们立即向县委县政府汇报,这才脱了身,赶到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听完了陶玉鸣的叙述,楚天舒问:“老陶,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陶玉鸣在纸上大致画了事故现场图,一边画还一边说:“事发现场为设置监控录像,据目击者和肇事司机交代,当时灰尘较大视线不好,路面坑洼不平,小车颠簸时撞上了翻斗车,司机为了避让又急打方向盘,小车不慎坠落河中。经初步尸检,死者并无外伤,主要是溺水而亡。”
楚天舒问:“这么说,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了?”
陶玉鸣胸有成竹地回答:“从现场勘查和初步尸检结果来看,应该是这么回事。”
狗日的!楚天舒咬着牙暗骂道:付大木,陶玉鸣,你们真他妈的狠毒哇。明明是蓄意的杀人灭口,却成了意外事故,肇事者竟然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可你们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等着,老子就不信你们做得真的就天衣无缝!
楚天舒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是杜雨菲带队去处理的,具体情况可以回头再了解,从陶玉鸣嘴巴里是得不到实情的,于是,他强压着心头的愤懑,对陶玉鸣说:“老陶,你去请一下大木县长,我们几个常委先碰个头,统一一下思想,然后看怎么向市里的调查组汇报。”
陶玉鸣走了,楚天舒决定将计就计,与杨富贵议论几句,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因为他们在办公室里的对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付大木的耳朵里。
“老杨,我觉得彭宝銮死得有点蹊跷。”楚天舒问道:“你怎么看?”
杨富贵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楚书记,你的意思是,这和纪委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完全有这个可能。”楚天舒十分肯定地说:“按理说,死者为大,我真不是要对彭宝銮说三道四。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财政局刚查出问题,局长就出车祸死了,由不得人要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啊。”
杨富贵见楚天舒如此开诚布公,便说:“楚书记,我同意你的看法。在南岭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愿是我的感觉出了错吧。”楚天舒轻叹了一声,说:“南岭县真是多灾多难!说实话,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本来只是定编定岗几个职位安排的事,竟然折腾出好几条人命来,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上上下下都非常的被动。”
第935章 认栽服输
杨富贵附和道:“是啊,楚书记,这就是南岭特色,以前也经常发生类似的情况,大家都苦不堪言,还有苦难言.”
楚天舒沉吟片刻,说:“我觉得,必须立即结束这种混乱的状态,否则,这么乱下去,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杨富贵说:“我非常同意,这种状况再持续下去,再闹出什么事来,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楚天舒说:“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影响不好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杨富贵问:“楚书记,你有什么考虑?”
楚天舒说:“我个人认为,以后南岭县的问题应该在南岭县的范围内大家商量着解决,不能随便乱往上捅,惊动了省里市里,事情就难以掌控了。”
“对啊。”杨富贵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老杨,这只是我们私下的议论,做不得数的。”楚天舒看看表,说:“一会儿听听大木县长和其他常委的意见。”
杨富贵说:“楚书记,事已至此,我想,只要大木同志不反对,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吧?”
楚天舒摇摇头,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如果有不同意见,那就按组织原则,先**后集中吧。”说完,拿起座机话筒,给柳青烟打了电话,让她通知其他常委,到会议室碰头议事。
放下话筒没多久,付大木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来了,大木县长?快请坐。”楚天舒招呼道。
杨富贵与付大木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和笔记本,说:“楚书记,大县长,你们谈着,我回去整理一下材料。”
楚天舒给付大木倒了一杯茶,说:“大木县长,彭宝銮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老陶说了。”付大木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脸沉痛地说:“真是可惜啊,老彭是个很称职的财政局长。”
楚天舒如有所思地说:“我听老陶说,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家属们还不太好安抚。”
“是啊,太不像话了。”付大木愤愤然说:“宝銮同志的尸骨未寒,就有人在议论,有说畏罪自杀,有说是殉情的,还有人说是杀人灭口。人都死了,还这么刻毒?这股歪风邪气要狠狠地煞一煞!”
“大木县长,这很有必要。不过,我们不能单纯地就事论事。”楚天舒说:“最近这些天,县里接二连三地出事,给干部群众思想上带来了极大的混乱,不立即改变这种现状,各种流言蜚语就难以制止。”
“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付大木立即表态:“稳定是头等大事,南岭县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
楚天舒暗道,刚才与杨富贵的对话,应该对付大木起到了作用,这帮家伙心虚了。
没等楚天舒说话,付大木又接着说:“小楚,昨天我已经向郞书记汇报了这个想法,希望调查可以适可而止,不要再扩大化了,我听说,郞书记也和你通气了。”
楚天舒说:“是的,我原本想找老杨了解情况之后再和你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想到彭宝銮就出事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啊。”
付大木说:“本来毫无关联的一起意外,出在这个非常时期,自然容易引起干部群众的一些联想和猜测。因此,我们必须立即扭转这种不稳定的局面,让南岭县的各项工作尽快步入正轨。”
楚天舒说:“老付,你有什么想法?”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反思啊。”付大木点了一支烟,十分沉重地说:“定编定岗的人事安排是常委会集体讨论定下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高大全这个人心胸狭窄,酒后失控,才造成了这么个被动局面,惊动了省市领导,给南岭县带来了重大损失。”
楚天舒一边点头,一边却在想:哼,这会儿你倒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啊,要不是在你的心腹重地牵扯出好几个人来,你肯认栽服输吗?
“我个人的意见是,”付大木按熄了还有大半截的烟,下了决心说:“向市里的调查组汇报,请求尽快结束对霍启明等人的审查,涉及触犯法律的移交检察机关,没有太大问题的可以放人了。这么调查来调查去,南岭将永无宁日。”
“我同意你的观点。”楚天舒说:“一会儿常委会上统一了意见,我们一起去向叶市长和郞书记汇报一次,争取市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好的。”付大木刚要起身,又死死地盯住楚天舒,问道:“小楚,彭宝銮这个事怎么汇报?”
楚天舒问:“你看呢?”
付大木说:“高大全和余万里等人的所作所为,严重败坏了全县广大干部的形象,我认为,越是人们对干部清正廉洁不满意,就越要树立廉洁自律的好典型。因此,有必要抓住彭宝銮因公殉职的这个机会,大力组织宣传,重新树立南岭县干部的良好形象。”
这完全在楚天舒的意料之中,付大木在霍启明的问题上作了退让,就是为了换取在彭宝銮的问题上不要再节外生枝。所以,楚天舒说:“大木县长,我也是这么个想法。走,开会吧。”
楚天舒与付大木进了会议室,杨富贵、耿中天、茅兴东、周宇宁和陶玉鸣早已等在了那里,他们估计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严峻。
楚天舒首先让陶玉鸣介绍情况。
陶玉鸣讲述完彭宝銮出事的经过,又动情地说:“宝銮同志是个工作狂。他们这次下去是专题调研财源建设问题。今天离开杏林乡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他们本来可以在杏林乡吃午饭,休息一会儿再走。但是,宝銮同志为了赶时间,一定要赶回县城,说下午还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万万没有想到在路上出了意外,他们哪怕早走几分钟,或者晚走几分钟,都不会遇难。”
陶玉鸣这么一说,等于是给彭宝銮之死定了一个基调。
杨富贵、茅兴东、周宇宁等人稍有讶异,耿中天的脸上更是多了一丝冷笑。
不过,当付大木主动把刚才与楚天舒谈话的意思说了一遍之后,耿中天向楚天舒投去了一瞥,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钦佩,心中忍不住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两位主要领导的意见难得地统一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会正开着,梁宇轩给楚天舒打来电话,说叶市长和郎书记召见,请楚天舒和付大木过去。
楚天舒让其他常委在会议室里待命,然后和付大木一起赶到了县委招待所叶庆平住的房间。
梁宇轩和上官紫霞也在房间里等候。
叶庆平和郎茂才反复询问了彭宝銮的事故经过,付大木一一详细作了回答,连彭宝銮与美女股长搂抱在一起分不开的细节也没有遗漏。
付大木最后强调说,经公安局初步勘查和尸检结果,可以认定这只是一场意外交通事故,与调查组正在进行的调查只存在时间上的巧合,并无本质上的关联。
两位市领导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确信彭宝銮和美女股长属于因公殉职,同意南岭县常委会作出的决定,大力宣传在非常时期涌现出来的先进干部典型。
郎茂才作为市委副书记,分管全市的宣传工作,他指示说:宣传先进典型,既要理直气壮,更要生动有力。彭宝銮同志是南岭县广大干部整体风貌的集中体现,是我市长期以来狠抓干部作风建设的必然结果。希望县里组织写作班子,把彭宝銮同志的光辉事迹挖掘得更深入一些,成为全市干部学习的榜样。
彭宝銮因公殉职的事情商定之后,楚天舒代表县委常委会提出,希望调查组尽快对霍启明等被审查的干部作出结论,以保持南岭县的稳定和定编定岗工作的持续推进。
叶庆平和郎茂才首先征询梁宇轩和上官紫霞的意见。
上官紫霞说,重点审计的几个单位和部门,暂时没有发现新的违规行为。
梁宇轩说,接受审查的几名干部中,余万里等人索贿受贿、挪用公款等事实清楚,可以移交检察机关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霍启明存在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建议由南岭县委对其作出组织处理。
听了上官紫霞和梁宇轩的发言,郎茂才说,市里的调查组主要是来调查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的,通过几天的调查,查出了一些问题,提了一些建议,但不会干预县纪委独立办案,被审查干部的处理应该由县委根据审查结果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和程序自行决定。
领导永远没有错,这是官场上颠扑不破的真理。郎茂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他挑起来的矛盾推还给了南岭县委。
叶庆平与郎茂才简单商议了几句,说,我原则同意郞书记的意见,调查组下一步工作如何开展,我们请示市委市政府之后再做安排。
从招待所出来,楚天舒和付大木再次回到了会议室,着手讨论和部署被审查干部的处理以及先进干部典型的宣传工作。
第936章 先进典型
楚天舒与付大木已经达成了默契,所以,会上并没有太多的讨论,很快形成了一致意见,作出了工作分工。
被审查干部的处理,由杨富贵牵头,纪委和组织部负责落实。
计生委的老主任、财政局副局长余万里和矿产局安监所的所长移交县检察院走司法程序;霍启明由于只有违纪行为没有违法行为,解除双规,由组织部根据干部管理条例提出处理意见,提交常委会讨论后执行。
彭宝銮的事故处理,由陶玉鸣牵头,责成大通公司按就高不就低的原则对死者家属给予民事赔偿,重点做好美女股长和司机家属的安抚工作。
先进典型的宣传工作,由茅兴东牵头,县委宣传部组织撰写彭宝銮先进事迹材料,并制订宣传方案,宣传的重点放在清正廉洁和忘我工作这两个方面。
散会之后,杨富贵、陶玉鸣、茅兴东等人按照分工,分头去落实。
付大木跟着楚天舒又回到书记办公室。
闲扯了几句,付大木问:“楚书记,财政局一正一副两个局长都出事了,这个部门很重要,这局长人选是不是早定下来,免得耽误了工作。”
楚天舒明白付大木的心思,他希望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接替彭宝銮,一来可以遮掩此前的经济问题,二来可以继续把县里的财政大权掌控在他的人手上。
可是,楚天舒又何尝不清楚财政局长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他自然不会让付大木的如意算盘得逞,他心里已有考虑,请上官紫霞从市里物色一个人选来当南岭县的财政局,不断在付大木的势力范围内掺沙子,把财政大权夺过来。
这一次,付大木主动征求楚天舒的意见,看似在改变一贯的霸道作风,实际上是在探楚天舒的口风。
楚天舒想了想,说:“老付,我对县里的干部情况还不是太清楚。你看这样行不行,结合现在正在进行的定编定岗工作,你和中天先商量个意见,我们再坐下来商议,如何?”
楚天舒故意给付大木出了个难题,这个时候,让他放下身段去找耿中天商量财政局长的人选,这无异于当着耿中天的面自扇耳光,打死付大木也不会去的。
付大木暗暗犯难,但也松了口气,至少,从楚天舒话里的意思来看,还是主张财政局长的人选在南岭县内部产生,到时候,让周宇宁以组织部的名义推出几个信得过的人来,还是可以控制得住局面的。
付大木模棱两可地说:“小楚,党管干部是一贯的原则,要不,还是请组织部门按照程序先考察酝酿吧。”
看看到了下班时间,楚天舒说:“这样也好。老付,下班了,我们一起陪调查组吃个饭吧。走,吃饭去,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下了楼,同车去县委招待所。
刚上了车,突然响起了爆竹声,震得车窗玻璃发颤。
车往外走,才发现县委大院门口浓烟滚滚。
楚天舒问:“大门口放什么鞭炮?”
“可能是有人办喜事吧。”付大木说着,就看见薛金龙站在那里,龙睛虎眼的样子。他忙摇下车窗,向薛金龙招手。
薛金龙只瞟了眼,头又偏过去了。他的头才转过去,突然又转了回来。他发现是付大木在车上向他招手,忙跑了过来。
付大木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薛金龙嘴巴张了几张,鞭炮再次响起,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炮竹飞到车玻璃上,砰砰地响。
马国胜心痛车子,骂了粗话。
车已出了大门,鞭炮声终于止住。
再回头,只见大门口有几个人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一行字:热烈欢迎霍启明局长清清白白回家!
薛金龙一路小跑过来,凑到车窗前,气喘吁吁地说:“楚书记,大县长,我制止不住,差点儿打起来了。”
“谁组织的?”付大木阴沉着脸问。
薛金龙说:“霍启明老婆和她家的几个亲戚。”
“真他妈太不像话了!”付大木骂道:“她家亲戚中有没有工作人员,他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这不是在公然向县委县政府示威吗?”
薛金龙苦着脸说:“我批评了她家的几个亲戚,他们说被霍启明的老婆骂得不行,他们被逼无奈,只好跟着来了。”
“撤了,叫他们撤了。”付大木狠狠地说:“让老陶派几个人来,再要不撤,抓人。”
薛金龙点头哈腰地跑了。
不知弄了多少的鞭炮,车到招待所仍听得见噼里啪啦。
不用说,肯定是散会之后,耿中天就把霍启明要放出来的消息告诉了他老婆胡仁花,说不定这个婆娘组织人到县委大院来拉横幅,放鞭炮,也是耿中天的指使。
奶奶的!付大木拳头捏得吱吱叫,可又发作不得,只能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发狠道:耿中天你个狗卵子,暂且让你嚣张几天,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茅兴东连夜组织宣传部的人加班加点,牵头写彭宝銮的宣传材料,任务分派下去,他出来上厕所,发现书记办公室还亮着灯,便摸过来,找楚天舒发牢骚。
茅兴东说:“楚书记,我听财政局的人说,这次审计审出了好多的问题,副局长余万里贪污受贿,难道彭宝銮一点儿都不知情,一点儿责任也没有?我们这样大力宣传,树他作榜样,能不能服众?”
“老茅,彭宝銮个人还是比较廉洁自律的,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跟他同路的人湿了鞋,他能做得到不湿,就很不简单了。”楚天舒忌惮办公室里安装的窃听器,只能模模糊糊地解释说。
茅兴东嘿嘿一笑,说:“楚书记,我说树什么榜样都有道理,只有这廉洁榜样没道理。廉洁是对干部的最低要求,干部只要廉洁就应该树为榜样,那就是笑话了。好比说,普通公民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这也是最低要求。老百姓只要符合这个最低要求就要大力表彰,政府表彰得过来吗?照这个逻辑推理,凡是没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公民,国家都应该表彰他们为守法公民。我说哪,我们对待干部,已经把最低要求当成最高要求了!”
楚天舒重重地拍了拍茅兴东的肩头,说:“老茅,你不愧是个理论家,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可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很多干部就是做不到最低要求!我对南岭县干部队伍的总体评价是,贪污**的是少数,不廉洁的是绝大多数,一尘不染的又是极少数。彭宝銮的可贵就在于,很多人没做到廉洁,他做到了。”
“事实归事实,道理归道理。所以,也经常看到有些地方表彰廉政建设单位和个人,我看着总是觉得不对头。”茅兴东摇摇头,笑道:“楚书记,我这扯得有点远了,可能我还是太迂腐了。”
“不是你太迂腐,你讲的有道理。”楚天舒说:“干部只有廉洁和不廉洁两种,廉洁是理所应当的,廉洁算不上先进。”
茅兴东苦笑着说:“楚书记,我们宣传和树立先进典型,总是在盖棺论定之后,这可不可以理解为,活着的干部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清正廉洁,怕是说不清道不明吧。例如,彭宝銮。”
楚天舒偏过头望望茅兴东,说:“老茅,我问句直话,你对彭宝銮没有成见吧?”
茅兴东笑道:“我也同你说真话。我跟老彭平时谈不上太密切,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这个我心里有数。这回余万里进去了,我猜他可能逃不了这一劫。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劫竟是要了他的命。”
“是啊。谁又想得到呢?”楚天舒想了一想,说:“说句实话,我也觉得彭宝銮死得有点蹊跷,可他是大木县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如果非要揪住不放,既是对死者的不敬,也会影响班子团结,不利于今后的工作。老茅,你说对吧?”
这番话楚天舒是在说服茅兴东,也是在通过窃听器说给付大木等人听。
茅兴东说:“楚书记,我也就是跟你随便扯扯,没有别的意思,只要县委县政府一班人能精诚团结,有事好说好商量,大家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不在背后搞小动作,别说树一个先进典型,就是树他十个八个也是值得的。”
“哈哈,这就对了嘛。”楚天舒笑着说:“老茅,你是县里公认的大笔杆子,就辛苦一下,扎扎实实地策划个方案,好好造一造声势。其实,说是宣传彭宝銮这个典型,也是为了维护南岭县广大干部的整体形象。”
从第二天开始,南岭县迅速掀起学习彭宝銮为代表的先进干部典型的活动。
县委、县政府下发了文件,各单位组织学习讨论,电视轮番播放专题宣传片,报纸上也刊登了彭宝銮的先进事迹。
好在如今的科技发达,各单位的宣传意识也很强,各级干部的影像资料多,剪辑一个几分钟的短片轻而易举,加上茅兴东指导宣传部门的妙笔生花,彭宝銮的电视形象真实动人,先进事迹也十分的感人。
第937章 危机再起
县电视台的萌妹子主播娇柔做作的播音稍稍有损于彭宝銮先进事迹的感染力。
彭宝銮同志是个工作狂人、学习狂人,他办公室的灯时常亮到深夜。他生活上却是个苦行僧,一双皮鞋穿了十多年,鞋底磨得光溜溜的。这个铁打的汉子,却患有多种疾病,经常累倒在工作岗位上……
好干部必须有一个坏身体,这似乎是一条定理。
郎茂才看了茅兴东送来的先进事迹材料,手在案头上一拍,大声说,好!典型只在县里宣传太可惜了,一定要推荐到上面去。
在郎茂才看来,在南岭县查出了几个贪腐官员,这算不得什么成绩,发掘出一位廉洁自律克己奉公的先进典型,这才是难能可贵的,值得对外轰轰烈烈地大书特书。
县里推到市里,市里推到省里。
郎茂才担任过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推荐先进典型是轻车熟路,在他的一手操办下,只几天的时间,彭宝銮就成了全省的典型。
美女股长和司机的家属有意见,跑到县委大院来哭闹了几次。
县里只能尽量安抚,抚恤金等等比照先进典型的待遇执行,陶玉鸣又逼着周伯通的大通公司大放血,给美女股长和司机的家属赔了一大笔钱,他们便不再闹了。
公安局裁定,肇事司机周二魁对事故没有直接责任,大通公司的钱赔付一到位,就把人释放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周伯通放血的交换条件。
周二魁被释放出来的当天晚上,大通公司的老板周伯通在石花大酒店大摆筵席,付三森亲自为他把盏斟酒,场面搞得比彭宝銮的表彰大会还热闹。
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周二魁叫嚣道:“看见没有,南岭县公安局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以后谁敢与大通公司和大县长作对,老子不管他是谁,照样把他撞进通天河,叫他不得好死。”
杜雨菲自打调任南岭县公安局副局长以来,这个周二魁仗着有点武艺,有个后台,没少做一些仗势欺人的坏事,一直想要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本打算这一次能治住他,可仍然没有查出证据,只得很不甘心地放了人。
杜雨菲跟楚天舒发牢骚。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楚天舒说:“周二魁这种人越是嚣张狂妄,就越容易露出马脚。雨菲,别着急,你多从侧面摸一摸这家伙的行踪,总有踩住他尾巴的时候!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杜雨菲哭笑不得,说:“老楚,亏你想得出来,我可是专门抓贼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倒成了贼了。”
楚天舒笑笑,说:“呵呵,我就是想说,他在明处,你在暗处,只要把他盯牢了,早晚你能把他办了,除非他不再为非作歹!”
杜雨菲叹道:“唉,我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当得真够窝囊,对付个坏人,还得像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雨菲,委屈你了。”楚天舒说:“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
“呸,臭美吧你。”杜雨菲把眼一瞪,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这是为了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和人民警察这个光荣称号。”
楚天舒被噎了个眼睛发直,无言以对了。
杜雨菲还不依不饶,又故意问了一句:“老楚,你说,这人只要当了官,是不是官越当越大,胆子就会越来越小哇?”
楚天舒霍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楚天舒当官,只为了良心,为了道义,为了不让邪恶肆虐。雨菲,我会让他们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霍启明的处理决定很快也公布了。
照例由县电视台萌妹子主播,娇滴滴的声音中莫名其妙地说了几分鄙夷与暧昧,她念道:日前,县纪委对县卫生局局长霍启明严重违纪问题进行了立案检查。经查,霍启明道德败坏,与他人通奸,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根据“纪律处分条例”第一百五十条之规定,开除其党籍,撤销卫生局局长职务。
播出的第二天一大早,老婆胡仁花又跑到县委大院来满地打滚地大吵大闹,她逢人便说,彭宝銮凭什么就能当廉政建设的先进,我家老霍也没查出贪腐问题,不当先进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撤职查办?这明摆了就是政治迫害!
受命出来劝解的薛金龙瞪着眼睛说,胡仁花,你想怎么样?你家老霍乱搞男女关系,没像余万里他们那样被抓进去就够便宜他的了。
胡仁花从地上爬起来,揪住薛金龙的胳膊,哭骂道,薛金龙你个脑壳挨刀的,你以为老娘不知道哇,通奸违纪不违法,你能吓唬得到老娘?他彭宝銮临死都抱着个女下属不松手,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又是什么?他能当什么狗屁的先进,还不是因为他有后台。
没把胡仁花吓唬住,反而被她戳穿了,薛金龙恼羞成怒,不耐烦地说,胡仁花,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我告诉你,没有这么档子事,你家老霍也当不了局长,这是县里定编定岗的时候早就定下来的事。
胡仁花大哭起来,哇呀呀,我家老霍真是冤枉死了,我要控告你们。
薛金龙煽风点火道,有本事你就去告,看你能不能把县里定编定岗的结果推翻了,看你家老霍还能不能当局长。
胡仁花这个没脑子的女人,被薛金龙这一番唆撺得昏了头,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跑回家就写了几封告状信,分别发给了省市纪检监察和信访部门。
胡仁花在县委大院里吵闹的话传到了彭宝銮的女人耳朵里,心里很是不爽,她一气之下去找付大木,要他还彭宝銮一个清白。
付大木拒不接见,只让薛金龙传话说,县里有人盯住了财政局长的位子,你家老彭不死,一样也清白不了。
彭家女人有苦难言,以泪洗面,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薛金龙眼珠子一转,说,霍启明的老婆会告状,你就不会吗?
彭家女人被彭宝銮之死已经受了刺激,又被薛金龙一番鼓噪,也昏了头,照着薛金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写了几封告状信,发给了省市纪检监察和信访部门。
两个女人的告状信到了省市有关部门,照例是打回县里处理。
省纪委的蓝光耀严厉批示: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是否存在群众反映的问题?请青原市认真调查落实,尽快予以答复!
伊海涛批示,请调查组尽快按照省纪委的要求进行调查落实,如有问题,及时进行纠正。
告状信转到县里,照例常委们都要传阅。
其他常委都是把自己的名字圈出来,写一个“阅”字。只有耿中天写了一行字:建议县纪委成立专案组,不光查事,还要查人,从我查起!
耿中天的话显然是带有情绪的,因为定编定岗工作是他负责的。
《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呼延非凡也趁机兴风作lang,他偷偷跑到南岭县来,通过胡晓丽的安排,采访了胡仁花、彭家女人、美女股长的家属等人,写了一篇大文章,把高大全、彭宝銮之死,余万里、霍启明等人的被查处等一系列负面事件,统统归结为定编定岗工作存在严重失误。
县里的群众在告状,市里的调查组在调查,省里的媒体在推波助澜,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受到了诸多质疑,要求予以纠正的说法再一次甚嚣尘上。
压力越来越大,事情不能一拖再拖,郎茂才说服了叶庆平,决定明天找楚天舒摊牌,要求他采取主动,推翻此前定编定岗的结果,重新制定方案组织实施。
付大木从郎茂才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他认为,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损失高大全和彭宝銮两员大将是值得的。定编定岗工作推翻重来,就是对上一次常委会的全盘否定,耿中天肯定没有资格再来主抓,所有的人事安排都可以重新洗牌了。
于是,付大木连夜召集薛金龙、周宇宁、陶玉鸣、白存礼等人商议,把包括财政局长在内的人选一一敲定为自己人,只等着市调查组宣布纠正决定,立马把方案拿出来组织实施。
薛金龙等人兴高采烈,纷纷恭维道,这一回,常委会上看谁还敢提反对意见,楚天舒已经无力回天了,南岭县依旧还是大县长的天下。
付大木心里喜洋洋的,嘴巴上还得假惺惺地说,这是大家的功劳,包括高大全和彭宝銮。
本来因为彭宝銮之死有了兔死狐悲感觉的一帮人,仿佛又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又趾高气扬,欢呼雀跃,只等着弹冠相庆了。
楚天舒也从叶庆平那里得到了消息,心里也急成了一团火。
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旦定编定岗推倒重来,局势就完全被付大木掌控,常委会将再次成为他的一言堂,各部门的干部任免还是他说了算,那今后想要开展的医疗体制改革、加快经济发展步伐等设想将付之东流,各项工作更是举步维艰。
纠,还是不纠?
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困扰了楚天舒整整一个晚上,到太阳升起来,却还是一筹莫展。
第938章 峰回路转
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左右,叶庆平、郎茂才带着梁宇轩和上官紫霞来到了县委大院,在二楼会议室,集体找楚天舒谈话.
郎茂才代表调查组,直接提出了对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予以纠正的要求。
楚天舒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磨。
谁料,楚天舒越磨,叶庆平板着脸没有做声,郎茂才的态度反倒是越发的强硬。
郎茂才扳着手指头,从高大全的铤而走险说到了霍启明的被查,又从余万里等人的贪腐说到了彭宝銮的先进典型,再从两个女人的告状说到了《东南法制报》的长篇大论,一桩桩一件件,历数了南岭县近期发生的一系列负面事件,认为这都是定编定岗工作的失误造成的恶果,如果不坚决迅速地予以纠正,不仅会给南岭县带来不可预计的损失,也将给青原市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喋喋不休地数落完了,郎茂才逼着楚天舒表态,必须在一天之内召开县委常委会落实市调查组的意见,否则,市调查组将强行作出纠正的决定。
郎茂才之所以如此强硬也有他的苦衷。这几天,蓝光耀一天好几个电话来催办,搞得郎茂才焦头烂额,巴不得早点从南岭县这个烂泥地里脱身,好不容易说服了叶庆平,如果再让楚天舒磨得改变了主意,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
梁宇轩和上官紫霞在一边劝楚天舒,说叶市长和郞书记希望你主动整改是对你的关心和爱护,你就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正在楚天舒感到无奈,还在琢磨着找什么理由继续磨下去。
这时,郎茂才和叶庆平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喂。”郎茂才正在犯难,他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立时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声调,说:“是,我是郎茂才。啊,对……什么?”他好像有些吃惊,又好像有些尴尬,但很快用明朗的语气说:“好,好,我明白了。”
郎茂才放下手机,低下头不断地收发信息,不再理会楚天舒了。
叶庆平正在沉思,接听电话的神情与郎茂才差不多,开始有些漫不经心,随后打起了精神,表情严肃地连说了好几个是是是。
看得出来,叶庆平和郎茂才接的都是重要领导的电话,楚天舒估计又有领导在向他们施压,再磨下去只会让他们为难,只得慢慢站起来,低声说:“叶市长,郞书记,我去向其他常委传达调查组的指示吧。”说完就打算告辞。
叶庆平惊醒了似地,说:“哦哦,小楚,你坐下,你继续说。”
郎茂才也抬起头来,挤出笑容来说:“小楚,别急,别急嘛,叶市长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再说吧。”
“叶市长,郞书记,我想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请你们原谅我的固执,对不起,我按你们的指示办就是了。”楚天舒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小楚,你回来。”叶庆平叫住他。
楚天舒转回身来,疑惑地看着叶庆平。他忽然发觉叶庆平看他的眼睛变得温和了,脸也不像刚才那样严肃了。
他走回来,站到叶庆平的对面,看着他,等他发话。
“坐,坐下。”叶庆平用平和的声调说,并且做了个手势。
楚天舒心犯嘀咕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叶庆平,叶庆平也看着他。
叶庆平好像在等楚天舒继续说下去,但他这时猜不透叶庆平的心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叶庆平等了一会,等不到他的话,只好转过头去,与郎茂才交换了一下眼神,像是思虑什么,然后才对楚天舒说:“小楚,你刚才解释了很多理由,不行就依着你的意见吧,暂时不要纠了。”
楚天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叶市长,你是说定编定岗工作可以不纠正了,是这样吗?”
叶庆平十分肯定地回答:“是的。”
楚天舒又去看郎茂才。
郎茂才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含着笑点了点头。
楚天舒非常高兴地说:“太好了!太感谢叶市长和郞书记了。我代表南岭县全县人民感谢市领导和调查组。”
叶庆平与郎茂才悄声嘀咕了几句,转过头来说:“市工作组经过了十天的调查,虽然查出了南岭县存在的一些问题,但总体上来说,那是少数干部的个人行为,与定编定岗工作并无绝对的关联。因此,工作组认为,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并将向市里推荐你们的做法,推动全市机构体制改革向纵深方向发展。”
楚天舒做梦都没有想到,叶庆平和郎茂才他们的态度会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不再提定编定岗工作必须纠正,反而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而且,他还注意到,叶庆平把调查组换了名称,改叫工作组了。
楚天舒激动地说:“感谢领导们对我个人的理解和支持,更感谢工作组对南岭县工作的巨大支持。”
这时,郎茂才抬起头来问:“小楚,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有什么偏颇之处,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请你不要在意,叶市长是本次工作组的组长,一切以他的讲话为准。”
楚天舒忙说:“没有,没有。郎书记,我认为,调查组,哦,不,工作组的各位领导对南岭县的实际情况了解得非常透彻,给我们指出了问题和困难所在,将会对我个人和南岭县的工作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冠冕堂皇的话各级官员都会讲,楚天舒也不例外。
只要不逼着纠正定编定岗工作,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而且,市调查组是四个人,客观地说,郎茂才的初衷并没有恶意,叶庆平、梁宇轩和上官紫霞暗中还帮了不少忙,楚天舒应该也必须要对调查组表示感谢。
“小楚,你这样的认识态度,我们十分满意。”叶庆平用眼睛盯着楚天舒,说:“有一条我必须再强调一下,前面我们与你谈话的内容,只是私下的交换意见,希望你除了要正确对待之外,也不要外传。”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叶庆平把频率放得很慢,一字一句说得又清楚,又有分量。
说完之后,仍然用眼睛盯着楚天舒,等候他的回答。
楚天舒这时虽不十分理解叶庆平的用意何在,但也知道他的这个交待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所以他也一板一眼地口答说:“请叶市长和郎书记放心,我记住了,我可以以党籍保证!”
郎茂才很满意,放心地点了一下头说:“好。”
楚天舒心想,郎茂才可能还要批评教导他一番。
可是没有。
“就这样吧。”叶庆平再一次抬起头来对他说:“小楚,你去忙你的,我们工作组再商议一下后面的工作。”
见叶庆平下了送客令,楚天舒赶快告辞退了出来。
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见茅兴东在走廊里等着,手里抓着一份卷着的材料。
茅兴东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兴奋地问道:“楚书记,是不是有意外收获?”
楚天舒问道:“老茅,你什么意思啊?这么兴奋,捡着金元宝了?”
“楚书记,不是我捡着金元宝,是你捡了个大大的金元宝吧。”茅兴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而且按照南岭县的规矩,你捡着的金元宝还见者有份,对吧?”
楚天舒没打算否认,问道:“哎,老茅,你是怎么知道的?”
茅兴东笑道:“嘿嘿,我也学了点看相,我从你的脸上看出来的。”
“真的吗?”楚天舒摸了摸脸,说:“老茅,既然你会看面相,那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意外收获?”
茅兴东说:“反正是好事,大好事。”
楚天舒这会儿心情大好,见茅兴东还不肯说实话,便开玩笑说:“茅兴东,你再装神弄鬼的,信不信我把你这个宣传部长给撤了。”
茅兴东跟在身后,说:“信,我信!”
楚天舒推门进了办公室,把笔记本放下来,拿起杯子准备加水。
茅兴东跟进来,把手里卷着的材料往西服的内口袋里一插,将楚天舒手里的茶杯抢了过去,嬉皮笑脸地说:“我得抓紧拍拍书记的马屁,免得被你给撤了。不过,楚书记,我建议你等把我这根笔杆子用完了,再撤不迟。”
楚天舒笑着摇了摇头,说:“老茅,你就那么确定,我非要用你这根笔杆子?”
“那是当然。”茅兴东把茶杯放在了楚天舒面前。
楚天舒喝了一口水,笑道:“老茅,彭宝銮的先进事迹已经宣传到位了,我可以卸磨杀驴了。”
茅兴东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了楚天舒面前的椅子上,说:“哈哈,且慢,且慢。下一步要大力宣传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我这头驴还应该派的上用场。”
楚天舒一惊,我才从会议室出来,消息不至于传得这么快吧。他板起脸,严肃地问道:“老茅,你怎么知道的?”
茅兴东慢悠悠地抬起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材料来,展开来,放在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天舒眼前一亮,这是一本最新一期的《理论与实践》杂志!
第939章 初战告捷
“楚书记,你来看。”茅兴东翻开了杂志的封面,只见第一篇文章显赫的主标题是:《政府机构改革需要胆略和勇气》,副标题是,论推进定编定岗工作之症结所在。作者,临江大学教授祝庸之。
文章总共有三四千字左右,开篇剖析了全省各地市县定编定岗工作进展缓慢的实际状况,一针见血地指出,政府机构改革必然触动少数人的既得利益,主政者缺乏胆略和勇气是定编定岗工作难以推进的症结所在。
随后,文章以南岭县为例,简述了新任县委书记楚天舒带领县委一班人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大刀阔斧,敢想敢干,全力推进政府机构改革,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定编定岗工作,走在了全省各地市县的前列。
祝庸之在文章中总结说,南岭县之所以能在定编定岗工作中取得突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县委书记楚天舒在当地没有利益纠葛,换言之,那些推进不力的地方,往往就输在了胆略和勇气上,首鼠两端,瞻前顾后,不敢也不能真正地放开手脚,害怕触动既得利益,才使得定编定岗工作一拖再拖,越拖越被动。
同时,文章认为,南岭县在定编定岗中遇到了巨大的困难和阻力,出现了一系列的非正常事件,这充分说明,南岭县在政府机构改革中敢于动真碰硬,是真改革,不是假糊弄,他们的经验,在全省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值得借鉴与推广……
正是这一篇文章改变了郎茂才的态度,让叶庆平下定了决心,给楚天舒带来了转机。
确切一点说,他们态度的改变,是因为各自接了一个电话,而这两个电话也都是因这篇文章。
给郎茂才打电话的是省纪委的蓝光耀。
省纪委作为省委机关的部门,收到《理论与实践》杂志的时间相对比较早。今天刚上班的时候,工作人员把新一期的杂志送过来,郎茂才和往常一样随手翻了翻目录,因为祝庸之是杂志的常客,他并没怎么在意文章的内容,便放在了一边。
刚过了一会儿,何天影一个电话把他召过去了,等看清楚祝庸之文章的内容,才发现大事不妙。
很简单,《理论与实践》杂志刊登的文章是要提前报审的,祝庸之这篇文章能够发表出来,至少能传达出一个信息,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是认同他的观点的。
果不其然,蓝光耀很快打探来了消息,省政府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告诉他,乔省长在看完了这篇文章之后做了重要批示。
他写道:“看待一个基层领导干部,最关键的是要看他想不想干事,敢不敢干事,能不能把事干成。从定编定岗这一项工作中看得出来,南岭县的楚天舒,就是一名敢干事能干事的好干部!”
乔省长一锤定音,何天影惊慌失措。他忙布置蓝光耀给郎茂才打电话,得知纠正的指示还没有得到执行,立即松了一口气,让郎茂才收回成命,按照肯定的态度重新定调子。
郎茂才接完电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忙给省委宣传部部长发信息询问详情,得知乔省长在祝庸之文章批示的内容,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闭口不提纠正的事,把决定权交给了叶庆平。
而叶庆平接到的电话是市委书记伊海涛打来的。
尽管一夜没有睡,今天早晨他还是第一个到了机关,就像拉惯了磨的驴,一进了磨道就转个不停,又批文件,又看材料。
九点钟,范亦兵送来了文件资料,也送来了新一期的《理论与实践》杂志。伊海涛一手接听电话,一手翻开来看,一下就看到了祝庸之的名字。
在竞争市长的期间,祝庸之帮伊海涛在《理论与实践》上发表过文章,所以,伊海涛但凡看到了祝庸之的文章,都会在第一时间研读。
看到大标题和副标题,伊海涛也并没有在意,全省政府机构改革工作推进缓慢,这是普遍现象,祝庸之受命写一篇文章来推动推动,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但是,当南岭县三个字跃入眼帘时,伊海涛立时双目惊亮。他赶快放下电话,一口气把祝庸之的文章看完了。
这一看,又是兴奋,又是着急后悔。
一个贫困县的单项工作能够作为典型经验上了《理论与实践》杂志,这在伊海涛的记忆中,青原市还是第一次,在全省似乎也不多见。
不用说,这很快会引起省委领导的重视,在全省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许多地方的人员前来参观学习,不仅南岭县,青原市的知名度和美誉度都要提高了。
很快,伊海涛通过省委组织部的许文俊了解到了乔省长的批示。
很显然,那个下指示批评的省领导,得知这个小心也会马上改变态度的。
让伊海涛着急侮恨的是,他竟然做了那违心的纠正决定,而且还派出叶庆平、郎茂才带队的调查组去调查督办。
乔省长的批示,不仅是对楚天舒的肯定,也是伊海涛的变相肯定,如果没有下派调查组督办纠正这档子事,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完全可以总结为是在青原市委市政府组织领导下的试点,并且取得了巨大成功。
“这该怎么办呢?”伊海涛在办公室里十分着急地想。“不管怎么样,都应当立即收回纠正的决定。”
值得庆幸的是,这事是由叶庆平出面去找楚天舒谈的,伊海涛并没有直接出面,还能够进行补救,只要纠正的指示还没有传达下去,就让叶庆平改口,把调查组的性质变换一下,变成是帮助南岭县解决定编定岗工作中遇到困难和问题的工作组。
只是这么做有点为难叶庆平了。
但伊海涛知道叶庆平理解他,会主动承担责任并圆满完成任务的。
因此,伊海涛便给叶庆平打了那个电话,并让叶庆平叮嘱楚天舒,此前的谈话不要再提了,调查组就此改口叫工作组。
工作组摇身一变,从原先的找问题到现在的找亮点。
又一个清晨悄悄地降落到南岭县城。沉睡了一夜的街区,像婴儿似地睁开朦胧的眼睛,打个哈欠,伸伸腰肢,现出一付舒心、甜美、超逸的样子。
上午八点钟,县委常委扩大会议按时召开。
正式参加会议的是县委会的各位常委,列席会议的有县政府的各位副县长,**的主任,政协的主席,以及市工作组的四位领导。
总共十几个人,把常委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
主持会议的楚天舒,首先开宗明义,强调了市工作组帮助南岭县解决定编定岗工作中存在困难和问题的重要意义,又对上一次常委会讨论通过的总体实施方案和人事安排向大家作了一个详详细细的汇报,而后提请与会人员讨论审议。
由于省市领导对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即使是付大木,在这个场合也不便讲反对的意见,再加上有叶庆平和郎茂才等人在一旁坐阵,所以常委、县长们纷纷发言,表态赞同,用了不长时间就一致通过,形成了正式的决议。
最后,楚天舒请工作组领导作指示。
叶庆平和郎茂才分别讲话,高度评价了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并提出要认真总结、宣传和推广南岭县的经验,将全市政府机构改革工作推向深入。
南岭县的定编定岗工作达到了楚天舒预期的目的,付大木一伙儿的破坏计划宣告彻底失败。
虽然付大木的人马仍然在各个部门具有相当大的势力,但一批为人正派、有能力、想干事的干部被调整到了重要岗位上,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余乾坤出任了“三合一”之后的卫生计生委的主任,柳青烟出任了招商局局长。
市里的工作组带着总结出来的成果撤离了南岭县。
年年挨批评的南岭县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为了东南省正面典型,在郎茂才的推动下,定编定岗工作的经验得到了宣传和推广,楚天舒也因此取代彭宝銮成为了省市新闻人物。
不久,南岭的民间出现了新的传闻,说彭宝銮根本不是什么先进典型,而是一个**分子,畏罪自杀和杀人灭口的说法又泛滥开来。
民间传闻自有它的道理。
省电视台每日新闻有个小板块叫“当代先锋”,片头都会飞出几个先进人物的头像。原先都有彭宝銮,最近却没有看见了。
中国的老百姓都是时政观察家,只要隔几天没见哪位领导露面,就会生发很多猜测,不是猜人家生病了,就是猜人家出事了。前些日子轰动一时的先进典型,突然在电视上消失了,当然会传出一些非议。
彭宝銮的老婆听说了,心急火燎地跑来问薛金龙。
薛金龙叫她不要信谣,更不要四处打听,这跟传谣差不多。
这些传言令付大木等人如坐针毡,而财政局长的人选迟迟不能敲定,也让付大木坐卧不安。
这一次,再不能让楚天舒如愿以偿了。
第940章 翻马桶盖
定编定岗之后,所有部门的一把手全部到位了,只有县财政局长的宝座仍然空着。
传闻三天两头在变,一会儿说这个人有希望,一会说那个人有把握,明知无望的人就说风凉话,只道财政局长的位置是无可奈何下才这么空着的。
个中原由,大家不言自明,心照不宣。
局级干部虽说级别相同,事实上却有着三六九等。
例如,县老干部局的局长也是正科级,但说话办事的分量和地位与县财政局长又何止天壤之别。
在大家看来,能够在财政局这个重要部门当局长的,必定是说话算数的领导信得过的人。比如彭宝銮,就是县长付大木看中的,在局长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几年,而他的死,给很多人带来了希望。
这要是搁在以前,不用说,付大木只要发一句话,财政局长的乌纱帽就会落到他某个心腹的头上。
这一次为什么迟迟定不下来呢?
话说白了,就是现在付大木在南岭县说话没有以前管用了,县委书记楚天舒的心里有了他自己的想法。换句话说,财政局长的人选如何确定,几乎可以看成是南岭县谁是领导核心的一个风向标。
楚天舒去市里汇报定编定岗工作,会后专程去审计局拜访上官紫霞,一来当面表示感谢,二来请她帮忙推荐财政局长的人选。
上官紫霞说:“南岭县的议论我这边也听到了一些,其他的都定了,只有财政局长还没定下来,干部中间议论很多,说是不是像过去一样,领导们故意在钓鱼。”
这里说的钓鱼,好比财政局长是一个诱饵,等着有想法的干部来咬钩。
“以前是这么个套路。”楚天舒说:“紫霞姐姐,你怎么也知道有这个说法?”
“我在县财政局和计生委审计的时候,有些干部就这么议论过。”上官紫霞说完,又问:“做得太明显了,他们真的不怕出事?”
楚天舒笑笑,说:“怕?我们南岭有句俗话,通天河上游淹死了人,下游还有人在玩水。”
“以前都只听说南岭县很复杂,这次总算见识到了。真要认起真来,不知道通天河里还要淹死多少个彭宝銮啊?”上官紫霞说着,长舒一口气。
楚天舒便开玩笑说:“紫霞姐姐,你出这么大一口气,是在为彭宝銮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呢?”
上官紫霞说:“两者兼而有之吧。”
楚天舒又想到县里那个财政局长位置,说:“紫霞姐姐,你是知道的,财政局长这个位置很关键,你帮我物色物色人选吧。”
“我真替你着急。那么多人争,你这个书记可怎么办呀?”上官紫霞笑了笑,露出孩子般的调皮,说:“我对你们县里干部情况不是很了解,你是希望在财政局内部提拔,还是想从外面调进去?”
楚天舒想了想,说:“如果从实际出发,不如内部提拔。财政工作业务性强,副局长里面倒是有很懂行的。但是,余万里出了问题,彭宝銮也很难说没有问题,从财政局内部提拔,我担心换汤没换药,还是一潭死水。”
上官紫霞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一般来说,同一个单位的财务人员不会翻前任的马桶盖,因为那样的话,等于自己也臭了。”
“紫霞姐姐,你这个说法太形象了,翻马桶盖!”楚天舒哈哈大笑,说:“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这个财政局长还不能用和彭宝銮一条线上的人,否则,他有可能会坐在马桶盖上,把过去的臭气捂得严严实实的。”
上官紫霞心领神会,道:“是的。最好从外面调进去,还要尽量和彭宝銮过去没多少交集,这样的人才能按你的想法去盘活财政这盘棋。”
上官紫霞的话说到了楚天舒的心坎上,他嘿嘿一笑,说:“术业有专攻,这话一点儿不假。紫霞姐姐,用你这专业的眼光,帮我推荐个人选呗。”
上官紫霞嘴角上翘,说:“我这次接触了一些财务人员,感觉计生委的财务科长蔡望东业务能力还行,虽说他对高大全等人私设小金库也负有责任,但是,单从账面上来看,如果不是他给霍启明提供了证据,要查出来恐怕要费一番力气。”
楚天舒拍手叫绝。
这个蔡望东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首先,他明显不是付大木这条线上的人,一直对高大全等人私设小金库颇有微词,不缺乏一个财务人员应有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其次,业务能力强,又长期郁郁不得志,把他用起来,财政局的工作一定会有起色。
官场上的人,遇着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作最大的努力。
县地税局的局长巩汉堂也打起了财政局长的主意。
这一天,他以税务稽查的名义去了大通公司,找到了老板周伯通。
中午,周伯通在石花大酒店招待巩汉堂,也没请人作陪,两个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小包厢。
几杯酒下去,巩汉堂便把想谋财政局长位置的想法说了出来:“周老板,麻烦你问问三哥,是不是还按老行情办?”
巩汉堂说的所谓老行情,指的是以前南岭县动干部,凡是有意的人,并不能直接找付大木去疏通,都是通过周伯通这个中间人给付三森付钱,然后再由付三森把意思转给付大木。
在南岭县的干部当中有一个说法,周宇宁这个官方的组织部长只是个摆设,付三森才是真正的组织部长,只要按照付三森把钱收了,这事基本上就靠谱了。
“老巩,我明白你的意思,回头我去和三哥说说,应该问题不大吧。”周伯通笑笑,说:“不过,你还得帮我办件事。”
巩汉堂知道让周伯通帮忙从中联络,也少不了要给他点好处,便说:“周老板,只要这事搞定了,我调到财政局之前,肯定帮你运作减免一些税收。”
“这个倒不必了。”周伯通直言不讳,说:“老巩,你抽空查一查先锋客运,找出他们的毛病来,让欧阳锋心里有点数,再不把先锋客运交出来,没他的好日子过。”
巩汉堂当即就答应了,说:“没问题。”
事情谈妥了,一切按他们预定的套路在走。
巩汉堂回去立即安排税务检查科的一名科长带队到先锋客运进行税务稽查。
长期以来,县里几家有点背景的企业几乎都涉嫌偷税漏税,税务部门平时得过且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回认起真来,鸡蛋里面本来尽是骨头,随便挑一挑就是一大堆,税务检查科的科长当即开出了五十万的大罚单。
先锋客运被勒令停业整顿了一段时间,靠吃老本在苦苦支撑,本来资金上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有钱交得出这么一笔罚款。
欧阳锋自然要出面交涉。
因为查出来的问题都是成年老账,以前欧阳锋与巩汉堂达成过默契,税务检查科的科长也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税务检查科的科长过去也没少得欧阳锋的实惠,他私底下暗示说,欧阳老板,对不住了,我们也不愿意来翻以前的马桶盖,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来之前我从侧面打探过口风,照这意思,先锋客运今后的日子难过了,趁早盘出去吧。
欧阳锋心里非常明白,大通公司的周伯通又在暗中使坏,其目的就是为了迫使欧阳锋低头,他好低价吃进先锋客运,从此独家垄断全县的客货运市场,与付三森坐地分赃。
随后,付三森收到了周伯通转交过来的十万块钱,便把巩汉堂的想法转告了付大木。
付大木头一次感到了为难,但是,思来想去,财政局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巩汉堂毕竟是自己人,把他调过去,县里的财政大权还能把握在自己手上。
从市里回来,楚天舒召开了书记办公会,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南岭县的医疗体制改革和招商引资。
参加会议的除了七大常委外,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以及新任卫生计生委主任余乾坤和招商局局长柳青烟等人也列席了会议。
会议进行的过程中,付大木突然节外生枝,提出要先敲定县财政局的局长,他的理由也没有偏离主题,因为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医疗体制改革,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所以,为了使这两项工作能够顺利开展,财政局不能长期群龙无首。
副县长白存礼分管文教卫,他对医疗体制改革完全没有信心,正想找理由拖延推诿,听了付大木的提议,马上附和说,医疗体制改革涉及到县医院和各乡镇卫生院的资产重组,需要县财政的大力支持与配合,如果财政局长不能到位,很多工作难以落到实处,改革恐怕无从谈起。
面对付大木的突然发难,楚天舒未动声色,便向耿中天问道:“中天,这应该是定编定岗工作的延续,你是什么意见?”
被付大木阴了一回的耿中天,很自然就站在了楚天舒一边,他说:“楚书记,暂时还没有考虑,是不是先酝酿一下?”
一句话,又把付大木说毛了。
第941章 举手表决
付大木坚持认为,财政局长的位置非常重要,迟迟不敲定,政府方面的各项工作都不能正常开展,耽误了事情,他这个县长不承担责任。
这是付大木对付前面几任书记惯常用的手法,如果不按他的意见办,他就摆出一副撂挑子的态度,逼迫书记就范。
见状,楚天舒说:“大木县长,现在开的是书记办公会,不好讨论人事问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把这个会开完,接着再开常委会,确定财政局长的人选。你看怎样?”
见楚天舒作了让步,付大木自然无话可说,会议继续举行。
今天的会议本来是一个讨论会,多少有点务虚的性质,会议研究决定:
成立南岭县医疗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由副县长白存礼任组长,卫生计生委主任余乾坤任副组长。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抽调得力人员对县医院和各乡镇卫生院的资产进行全面调查、评估,对现有医疗资源状况、人员进行详细核实,制定具体改革方案,报县委常委会审议。
成立南岭县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由常务副县长耿中天任组长,招商局局长柳青烟任副组长。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制定全县招商引资的长期规划和目标,先期确定一两个项目试点,尽快寻找到有实力的投资商,力争在短时间内取得实效。
书记办公会结束,其他人退出了会议室,常委们留下来,继续开常委会,讨论确定县财政局长的人选。
和上官紫霞交谈过之后,楚天舒心里已经有了蔡望东这个财政局长的人选,但是,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故意不动声色地拖着。
因为他非常清楚,如果提前和付大木沟通,直接把蔡望东抛出来,基本上没有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反而留给了付大木等人暗中做手脚的机会,即使再拿到常委会上来讨论,也会非常的被动。
楚天舒认为,付大木一定会先沉不住气,他手下的人不会对财政局长这个肥缺视而不见,不少的人在蠢蠢欲动也是不言自明。
按照常规的做法,重要岗位的干部任免应该是书记和县长取得一致后再上常委会,基本上就是在会上过一下,几乎不会再有任何的争议。
付大木逼迫楚天舒同意临时动议召开常委会,虽然给其他常委施加了不小的无形压力,但是,这也等于向大家挑明了,他们在财政局长的人选问题上存在分歧,至少还没有达成完全一致。
这正是楚天舒可以利用的机会。
待众人坐定,楚天舒开门见山地说:“根据大木县长的提议,临时召开常委会,就一个议题,讨论决定县财政局局长的人选。下面,请大家发表意见。”
临时动议,又没有事先通气,各位常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各抒己见。
要说,财政局长是个好位置,但凡有点指望的干部都会垂涎三尺,在座的常委们哪个手底下没有几个嫡系,真要是由着大家发表意见,估计提出来的人选会五花八门。
当然,付大木不希望会议开乱了套,所以,他对周宇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抢先发言。
周宇宁干咳了两声,开了口:“咳咳,我提一个人选,大家看合不合适?”
作为县委组织部的部长,在讨论干部任免的事项时,常常就是周宇宁首先介绍候选人的情况,今天会开得有点仓促,各位常委还没有思想准备,付大木授意周宇宁先发制人,也不算太过唐突。
平时不太愿意先说话的陶玉鸣,今天一反常态,立即帮腔道:“老周,你是组织部长,本来就该你提人选,管他合适不合适,你说说看嘛。”
周宇宁看了看楚天舒,说:“楚书记,大县长,各位常委,我个人觉得,地税局的巩汉堂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是财务专业人员,又长期从事税务工作,对县里的财政状况比较熟悉,可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周宇宁提名巩汉堂的理由很充分,杨富贵、耿中天和茅兴东虽然感觉有些意外,但一时也提不出太站得住脚的反对意见。他们想得到付大木会找一个心腹来接财政局长的位置,却没想到会是地税局的局长巩汉堂。
巩汉堂本来就是正科级干部,从地税局长调任财政局长,不存在提拔的问题,就算其他常委们各怀心思有自己的人选,但软件和硬件条件都难以与巩汉堂相提并论,因此,除了沉默之外,还真提不出其他的意见来。
这是付大木事先设计好的策略,让周宇宁的抢先把巩汉堂抛出来,就是要制造一个先入为主的态势,让其他常委无话可说,进而逼迫楚天舒就范。
“周部长,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楚天舒适时开了口。
这个时候再不说话,等到付大木点名让其他常委发表意见,他们很有可能就只有表态同意了。
“为什么?”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楚天舒点了周宇宁的名,所以这个问题才由他问了出来。
楚天舒只盯着周宇宁,问道:“周部长,你觉得巩汉堂在地税局当局长称职吗?”
“非常出色。”周宇宁早有思想准备,立即回答道:“有理由相信,巩汉堂担任财政局长也会同样的出色,至少不会比彭宝銮逊色。”
“何以见得?”楚天舒不紧不慢又追问了一句:“彭宝銮可是全省的先进典型呢。”
“嘿嘿,彭宝銮只不过是出于宣传的需要推出来的先进典型,很多先进事迹还不是宣传部门的牵强附会。”周宇宁侃侃而谈:“巩汉堂不仅业务能力强,也敢于碰硬,比如,这一次查处先锋客运偷税漏税,便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此言一出,杨富贵和茅兴东的脸上同时阴沉了下来。
杨富贵受老书记之托关照先锋客运,可先锋客运先是因乌虚子有的司机骚扰乘客之事被勒令停业整顿,现在又被税务部门翻出陈年旧账,开出了大罚单,一步步被逼迫到难以为继的境地,今天又被周宇宁拿到常委会上来说事,这让他心里添堵的同时,也感到脸面大损。
彭宝銮的先进典型是付大木力主要推的,茅兴东组织宣传部门加班加点推出去了,却被周宇宁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宣传部门所做的工作给否定了,茅兴东自然不开心。
付大木一直留意着常委们的态度,他看见了杨富贵和茅兴东脸上的微妙变化,暗暗埋怨周宇宁,你他妈的说巩汉堂能干就行了,把先锋客运和宣传部门扯出来做什么?
楚天舒点了点头,又问道:“周部长,你觉得财政局的工作很重要,难道地税局的工作就不重要吗?”
一开始,周宇宁以为楚天舒会提出巩汉堂不适合当财政局长的理由,没想到楚天舒会强调地税局的重要性。
周宇宁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便尴尬地笑笑,说:“巩汉堂调到财政局,地税局的局长还可以提拔嘛。”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问道:“那好,我再问你,假如把巩汉堂调出来,你觉得地税局的局长是该内部提拔还是从外面调进去呢?内部提拔要走考核程序,地税局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从外面调进去,调进去的人工作又该谁来接?”
周宇宁只是按照付大木的授意把巩汉堂抛出来,根本没想到楚天舒会问到这么多看似无关的问题,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有主见的人,被楚天舒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很快就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了。
楚天舒批评道:“周部长,你是管干部的,干部的选拨任用不能只看到一个点,要考虑整个面。”
周宇宁挨了批评,只得用目光向付大木求援。
“楚书记,你就不要为难老周了。今天是临时开会,他可能还没有考虑那么深,那么远。”付大木弹了弹烟灰,用强硬的口气说:“我以为,今天开会的目的就一个,确定财政局长的人选,尽快让财政局的工作走上正轨。大家都不要扯远了,只发表意见,巩汉堂适不适合担任财政局的局长,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面对付大木的气势汹汹和咄咄逼人,楚天舒不为所动,他说:“既然形不成统一意见。这样吧,下面我们表决,赞成巩汉堂调任财政局长的请举手。”
他虽然说赞成的请举手,可他自己不举手,显然就是不赞成。
付大木把手举了起来,周宇宁举起了手,陶玉鸣也举起了手。
集体表决,某一个决议,并非县委书记不同意,就无法通过,楚天舒在常委会里也仅仅只有一票,如果多数票通过了,书记的反对也阻止不了决议的通过。
只要再有一个人举手,巩汉堂出任财政局长的动议就能以多数票通过。
微弱多数也是多数。如果楚天舒坚持不同意,付大木一定会大吵大闹,也会以此为借口,对楚天舒提出的任何动议都投反对票,那以后的常委会就再也无法形成任何决议了。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楚天舒和付大木都冷冷地看着尚未表态的另外三位常委。
第942章 阴谋阳谋
此时,楚天舒前面所作的铺垫起到了作用。
按照付大木的推断,投反对票的,只会是楚天舒一个人。
耿中天可能会站在楚天舒一边,而杨富贵和茅兴东这两人会选择站在强势的一方。因为他们在南岭县有着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关系,日后要照顾好关系户们的利益,需要付大木等人的支持。
况且,巩汉堂调任财政局长,既不是提拔,又没有抢他们关系户的位置,他们没有理由与付大木当面对抗,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表态支持,巩汉堂调任财政局长就能以多数票通过。
事实上,最初杨富贵和茅兴东确实如付大木所预料的那样,巩汉堂的调任并没有直接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并没有打算要和付大木当面对抗,可问题是,周宇宁刚才在回答楚天舒的质疑时,把先锋客运和宣传部门扯出来了,这让杨富贵和茅兴东很不爽,他们看了看局势,选择了两头都不得罪明哲保身的态度。
茅兴东率先表态:“我弃权。”
杨富贵也跟着弃了权。
耿中天没表态,也没举手。
楚天舒说:“反对的请举手。”说完,就把手举起来了。
耿中天也跟着举了手。
楚天舒把手放下来,说:“三票赞成,两票弃权,两票反对。看来常委们对巩汉堂调任财政局局长存在比较大的分歧,只能暂时作罢了。”
一个平调的人事安排都不能顺利通过,付大木恼羞成怒,他不依不饶地盯着楚天舒,说:“楚书记,财政局的工作不能长期这么混乱下去,你是什么想法?”
按照付大木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就是想逼着楚天舒说出想法来,也一次当面的表决,把他的意见否决一次,一报还一报,大家都难看一回。因为他断定,楚天舒的意见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常委的利益,甚至可能损害某个常委的利益。
楚天舒看了看付大木,平静地说:“同志们,正如周部长刚才所说,巩汉堂在地税局当局长是非常称职的。我想,几位常委不赞成他调任财政局长,并不是对他的能力不认可,而是定编定岗工作刚刚完成,马上又对各单位的主要负责人进行大范围的调整,这既不严肃,也没有必要。大家以为如何呢?”
楚天舒的这番话,帮杨富贵和茅兴东解了围,也给所有常委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对在任的各单位主要负责人进行调整,他提出来的人选至少不会触犯任何一方的既得利益。
如果付大木不同意楚天舒的说法,本次会议无疾而终,他在书记办公会上的动议就成了笑话,一报还一报的想法也不能兑现,显然,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付大木对楚天舒的意见采取了默认了态度。
楚天舒停顿了一会儿,看没有不同意见,又说:“定编定岗工作中,合并之前的部门原先都有财务方面的负责人,合并之后,这方面的干部就多出来了。我个人的想法是,从他们当中推选一名同志到财政局担任副局长,暂时主持工作,看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调整到位。”
楚天舒的这个说法,仍然是原则性意见,不突击提拔,不增加干部编制,任何一方不会得利,也不会有损失,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付大木也还只能默认,他只等着楚天舒提出人选后再来胡搅蛮缠,以达到让楚天舒当众难堪的目的。
楚天舒的提议再次获得了默认,他转而对耿中天说:“中天,定编定岗工作是你主抓的,富裕出来的干部情况你也比较了解,你觉得哪位同志合适?”
这个时候征询耿中天的意见,既是楚天舒表达对耿中天刚才坚定支持的感谢,也是一种莫大的信任,同时,楚天舒也有把握耿中天会提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蔡望东。
因为在此之前,一方面,余乾坤卫生计生委主任上任之后,原来卫生局和计生委都设有财务科长,新部门的财务谁来负责让余乾坤最为头疼,这种情况耿中天是清楚的;另一方面,蔡望东提供了计生委私设小金库的证据给双规的霍启明解了套,变相帮耿中天解除了后顾之忧,耿中天应该会投桃报李。
果然,耿中天几乎不假思索就提出了原计生委的财务科长蔡望东。
蔡望东不是任何一个派别的人,在各方利益难以统一意见的时候,这种边缘人物往往是解决争端的最佳人选。
不过,付大木却从中嗅出了威胁,蔡望东那种骨子里不肯向权贵低头的秉性,一旦得到了楚天舒的信任和支持,一定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再想控制南岭县的财政大权就难以如愿了。
所以,耿中天的话音刚落,付大木立即跳出来反对,说:“计生委私设小金库,蔡望东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纪委没有追究他是否存在贪腐问题就够便宜他了,怎么还能让这样的人到财政局这么重要的岗位主持工作呢?”
付大木这番话的本意是想把杨富贵拉过来,只要他不同意蔡望东去财政局主持工作,加上陶玉鸣和周宇宁,一共四张反对票足以让楚天舒的图谋不能得逞。
可是,杨富贵则丝毫没有接受他的这番美意,最近以来周伯通对先锋客运的步步紧逼令他颇为难堪,背后的支持者就是付大木,这个疙瘩解不开,杨富贵不会相信付大木会怀有好意,这是不是在质疑纪委包庇蔡望东呢?
不管怎么说,杨富贵不会轻易做付大木的应声虫。
付大木的反对在楚天舒的意料之中,他没有在细节问题上过多地纠缠,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看来,今天常委们很难达成一致意见,我们还是按组织原则办,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赞成蔡望东调任财政局副局长的请举手。”
说完,楚天舒毫不迟疑地举起了手。
耿中天随即举起了手。
底下陷入了僵局。
付大木没举手,陶玉鸣和周宇宁不会轻易表态。
杨富贵和茅兴东依旧想当骑墙派,两头不得罪。
可是,楚天舒是会议的主持者,他把手举得笔直,迟迟不宣布“反对的请举手”,而是默默地扫视全场,他的坚持让杨富贵和茅兴东感到了压力,他们很快意识到,今天不明确态度,楚天舒有可能会把手这么一直举下去。
一分钟过去了,楚天舒和耿中天的手仍然举着。
付大木悠然地点着一颗烟,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正僵持的时候,杨富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了欧阳锋发过来的短信:周伯通的人又来了,你帮我问问楚书记,先锋客运他还想不想接手了?
这一个短信让杨富贵猛然惊醒:你不支持楚天舒的决定,楚天舒凭什么要帮你挽救欧阳锋?
杨富贵没有给欧阳锋回短信,而是坚决地举起了手。
茅兴东一看,心头一惊,杨富贵表态了,自己再骑墙,那就不是两头不得罪,而是把两头都得罪光了。因为,三票赞成对三票反对,自己这一票就成了决定性的一票,你还选择弃权,付大木和楚天舒都会不满意,今后还怎么混?
这种局面下,选择支持一方比弃权更有利。
茅兴东的身上并不缺乏正气,只是在付大木的强势之下,他长期以来为了在南岭官场获得一定的生存空间,只好随波逐流,委曲求全,在当前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情况下,他很快做出了抉择,慢慢举起了手。
茅兴东的手刚有所动作,付大木夹着烟的手一抖,烟头掉在了裤裆里,燃着的烟头烧破了他的裤子,险些烫着了里面的老二,他低着头手忙脚乱地在裤裆里扒拉了好几下,烟头才掉落在地上。
付大木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麻辣隔壁”,抬起脚将“作恶”的烟头碾得粉碎。待他再抬起满是恶毒的眼睛时,才发现周宇宁竟然也举起了手。
没有主见的周宇宁见楚天舒这一方已经取得了四票的多数,他感到了一股凉气在后背升腾,如果付大木盯住他,他绝对没有举手的胆气,但是,烟头快烧到付大木的老二,付大木低头抢险那个瞬间,周宇宁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把手迅速地举了起来。
其实,这几乎是周宇宁内心的潜意识选择,他作为一根墙头草,眼见着付大木的大势已去,又何苦不送楚天舒一个顺水人情呢?
败了!付大木在心里惨叫了一声。他怒气冲冲地又骂了一句“你个狗卵子”,猛地站了起来,说:“你们继续开吧,我回去换裤子了。”说完,一只手捂着裤裆,一只手拉开椅子,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摔门而去。
看着气急败坏夺门而出的付大木,楚天舒暗暗好笑,这个付大木,看来真的如唐逸夫评价的那样,只会玩阴谋不会玩阳谋。
付大木跑了,陶玉鸣孤掌难鸣,他也无可奈何地举起了手,蔡望东出任财政局副局长并主持工作的决定在常委会上以绝对多数的赞成票通过。
可以这么说,楚天舒用阳谋打败了付大木的阴谋!
第943章 拿出狠劲
玩转官场,必须阴谋阳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能够爬到相当职位的人,不用问,玩阴谋肯定一流。但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遇到瓶颈,再仅仅靠阴谋,吃不开了,此时就一定要阳谋手段的圆熟。
这种情形,很有些类似于当今中国的商人们。
如果你坚持所谓的公平交易原则,肯定只能当个小老板,甚至小老板都当得艰难。有点奸诈手段的,小老板便能当得有滋有味,却一定做不大。能够做大的,是那些有毒辣手段的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这就是阴谋。
等你终于功成名就,名动江湖,就不能仅仅只会下三烂手段了。就算你对这些手段玩得再溜,也一定要收起来,规规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所有手段,看上去一定要经得起阳光的照射,否则,总有一天,你会翻船倒舵。
于是,那些有头脑的商人们,几乎都采取各种手段披上了政协委员或**代表的外衣,继续如鱼得水,把产业做大做强。
这就是阳谋。
官场也是如此。
乡镇级官员,需要的是霸蛮,是硬手段,还可以是偷鸡摸狗,到了县这一级,很可能就是强权和智权的分水岭,此时,强权和阴谋会显得很无力,许多事,必须借助智慧和阳谋来完成。
一个只会使用阴谋的人,很可能无法迈过这一关。
这也是付大木想往上爬而一直没爬上去的原因之一,更要命的是,他自己却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付大木玩的是强权和阴谋,他还像过去一样,希望以势压人,强行通过财政局的走马换将,以前的马兴旺等人,或在付大木的yin威之下屈服了,或被他的阴谋算计了,导致了处处被动,最终或灰溜溜地败走,或死于非命。
而楚天舒运用的就是智慧和阳谋,依靠自己主持会议的优势,主导了常委会的走势,最终用可以摆上桌面的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挫败了付大木见不得阳光的阴谋,实现了让蔡望东主政财政局的意图。
之后,周宇宁被付大木骂得狗血喷头,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再开常委会的时候,拿定主意不给付大木当炮手,或装聋作哑,或含糊其辞。
他这么做,还是把付大木得罪了。
付大木再一次在不同的场合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周宇宁觉得,我又不是你付大木养的一条狗,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长期帮你去咬楚天舒。
这么一来,周宇宁与付大木也渐行渐远。
楚天舒自然而然地掌控了常委会,涉及到全县发展的各项大政方针都能在常委会上得以通过。
来南岭短短几个月,楚天舒的威信不断攀升,已大有超越付大木之趋势,他是强硬的,也是扎实的,很多过去久拖未绝的事,他三板斧就砍定了,单就个人能力来说,县直机关和各乡镇的干部都无不叹服。
南岭县的干部群众对楚天舒越来越信任,同时也对他充满了期待。
借此东风,楚天舒着力推进全县医疗体制改革和招商引资。
接二连三的失利,还损失了高大全和彭宝銮两员大将,空缺下来的位置自己的人又一个也没占上,让付大木这个在南岭作威作福为所欲为惯了的土皇帝再次感觉到了奇耻大辱,不由得要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几天之前,付大木还沉浸在胜利在望的狂喜中,不料天有不测的风云,乔省长的批示传来,使他的情绪一落千丈,失望、懊恼、痛恨和愤怒就像几把尖刀,同时刺扎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邪火噌噌地往上升,胡晓丽使出浑身解数上下一齐卖力,也没把他心头上的火消下去。
开常委会周宇宁举手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了中了楚天舒阳谋的圈套,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主持会议的楚天舒,跟他来一个同归于尽。
不过,这只是他情感冲动下思想深处的暂短闪念。
付大木毕竟是个有长远谋略、有宏伟计划、又有一定耐力的人。多少年来苦心经营的这块地盘,已经有了相当的实力,几乎控制了所有的实权。他对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充满了信心,他不相信有谁能够动得了他。
他觉得,不到万不得巳的情况下,绝不能跟他们拼命。他认为他的命最可宝贵的,别的人就是拿一百条一千条命来换,他也不会干。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失败是暂时的,未来是属于他的,到那时他才要像样地活着,尽情地享受。
况且,还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楚天舒的手中,他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无非就是他又成功了一次。
那又怎么着?走着瞧吧,南岭必将还是我付大木的天下!
这么想着,付大木很快又振作起来,他用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把脸,点了根烟,然后打了一个电话,让薛金龙通知陶玉鸣、白存礼、田克明等人来石花大酒店商议对策。
最近一次常委会上确定了全县医疗体制改革和招商引资的具体方案,更让付大木感到了危机的加重。
凭着十几年在南岭县的观察和体验,他深知,如果这两项工作取得了成功,楚天舒在南岭县就会获得广大干部群众的拥护,彻底在南岭县站稳脚跟。
楚天舒是一个危险的对手,他不是把眼睛首先盯在个人的恩怨上,而是盯在了南岭县的发展上。付大木已经断定,如果有一天楚天舒完全掌控了局势,他不仅会剥夺自己的权力和利益,而且会把自己踩在脚下,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危机感,几天以前在常委会上就产生了。
直到现在付大木也猜不透,杨富贵与楚天舒是怎样搞到一起去的?为什么他会突然改了主意选择不再骑墙而支持楚天舒?这弄得他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最终导致了局势的逆转,弄得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想到这些,付大木就十分惶恐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里,付大木这一次没有让薛金龙、陶玉鸣、白存礼、田克明等人发表意见,而是直接向他们下达了指令。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付大木斩钉截铁地说:“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楚天舒提出来的医疗体制改革和引资招商。对,破坏,就是破坏!”
“老板,我们从哪里先下手?”白存礼试探着问道,他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他担心付大木会让他打头阵,带头去破坏医疗体制改革。
白存礼的内心很是纠结,他希望自己牵头的医疗体制改革能取得成功,用以证明他个人的能力和水平,为日后取代耿中天当常务副县长乃至县长积累政治资本。可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又不得不服从付大木的指令对医疗体制改革进行破坏。
付大木摸着下巴,转过头去问薛金龙:“金龙,你说说看?”
薛金龙是这伙人当中的小诸葛,付大木对他的信任超过了另外几个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薛金龙掉了一句书袋以显示小诸葛不是lang得虚名,然后问一旁的陶玉鸣:“陶局长,柳青烟上任之后都在忙什么,你知道么?”
陶玉鸣说:“我听她跟我老婆说,她最近去了一趟省城,和凌云集团的高层有过接触,好像是想拉他们来县里投资。”
“可能吗?”白存礼表示怀疑:“凌云集团是省里著名的企业,好多地方都在用各种优惠拉他们去投资,他们能看得上南岭这个贫困县吗?”
其实,白存礼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阴暗心理,因为他分管的医疗体制改革必须要破坏,自然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因此,他非常害怕耿中天分管的招商引资率先取得了实效。
没等陶玉鸣说话,田克明抢着问道:“什么?陶局长,白县长,你们说的是凌云集团?”
陶玉鸣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老子还没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付大木态度亲切地问:“老田,你以前是不是和凌云集团打过交道?”
“是的,”田克明说:“在国资委的时候,市仪表厂的改制,楚天舒就帮过凌云集团,我听说他和凌云集团的女老板关系很不错。”
付大木点头道:“这么说,凌云集团是来给楚天舒抬轿子的。”
薛金龙马上拍马屁说:“对!大县长,你看得太准了。我听周伯通说,凌云集团有意接手先锋客运,进入南岭县的运输市场。”
“哦?”付大木似乎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杨富贵倒向了楚天舒,原来他们在先锋客运的命运上达成了默契。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付大木首先闪过了这个念头,他略略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捏紧了拳头,说:“告诉周伯通,拿出点当年的狠劲儿来,把凌云集团赶回去,把先锋客运吃进来。”
看付大木那恶狠狠的架势,陶玉鸣等人都明白,在官场上吃的亏,付大木要从黑道上把便宜找回来。
但是,付大木又一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不错,周伯通和他的手下够狠,但是,来接手先锋客运的人比他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