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这等好事
楚天舒为了摸清欧阳锋的心思,表态说:“首先,大通公司要进入客运市场,或者要收购先锋客运,都属于正常的经营业务,于理于法政府都不能粗暴干预;当然,如果其中有涉黑涉暴行为,那就另当别论。”
欧阳锋倒是不糊涂,说:“市场的发展的确是这个理儿。不过,楚老板想过没有,南岭县为什么一直乱象丛生,总是不得安宁?”
楚天舒没有接话,欧阳锋却越说越激动了。
欧阳锋自顾自地说:“南岭县每换一任一把手,周伯通就要动一次打破旧有格局来分一杯羹的歪心思,说起来都是各行各业不能搞垄断经营,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无非是他们趁火打劫野蛮掠夺的借口。”
楚天舒说:“欧阳老板,你别激动,我个人以为,市场有竞争才能让经济之水流动起来,活水才能养活鱼嘛。”
“南岭县是山区,我不懂什么养鱼不养鱼的。”欧阳锋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打断了他的比喻,有模有样地背起古文来:“《后汉书》中说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先锋客运公司也只想为一帮跟着我的司机们保住一个饭碗。如果世道向好,不再有人为官不正,不再总想着为家族私利而排除异己,那南岭县本该无乱。”
一番话,说得楚天舒既欣喜又担忧。
喜的是,欧阳锋对形势的判断很准确,没有意气用事盲目而动,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维护了南岭县的稳定。但是,这种在县里盘踞多年的老人物,现在越是隐忍,如果处置失当,一旦爆发起来,也将威力无穷。
这正是付大木支持周伯通来抢占客运市场所愿意看到的结局。
如果先锋客运与大通公司爆发冲突,大通公司既占据了法理上的制高点,背后又有陶玉鸣出面拉偏架,必然有恃无恐,无所不用其极,多半会闹出轰动省内外的大事,省市领导追责下来,楚天舒这个书记自然首当其冲。
对此,欧阳锋似乎也是心知肚明,他直截了当地说:“先锋客运岌岌可危,我今天请楚老板来,就是希望你能为先锋客运找到一线生机。否则,我西毒欧阳锋真的只有鱼死网破一条路了。”
“欧阳老板,既然你开诚布公,那我也坦诚相告。我这回来南岭,是铁了心要杀一杀歪风邪气。”楚天舒说:“只是,我在南岭立足未稳,孤军奋战,倒是希望你能帮帮我,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因为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欧阳锋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问道:“可是,楚老板,就凭你我的力量和付家兄弟斗,又能有几分胜算?”
楚天舒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毫不客气地说:“欧阳老板,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拼个鱼死网破,现在怎么又开始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
欧阳锋坦然道:“楚老板,不是我欧阳锋老了,没了当年的胆气,实在是付家兄弟分工明确,协同作战,和他们斗,实在是胜算不高啊。”
楚天舒未动声色,问道:“欧阳老板,此话怎讲?”
欧阳锋苦笑道:“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付家兄弟三人联手足以遮住南岭这片天,即使排除他在官场上的关系,也很难被人轻易击倒。几年前,颇有根基的一任书记,想借大通公司的一起车祸下手,结果呢,不到两个月,就落入了付家兄弟设下的陷阱,自动打了辞职报告。这还是因为他有点硬实关系,否则,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有此前车之鉴,楚老板要三思而后行啊。”
楚天舒若有所思道:“欧阳老板,付家兄弟哪里来的这个大能量?”
欧阳锋说:“付老大在南岭官场说一不二,付老二勾结黄老邪掠夺南岭县的资源赚了大钱,付老三勾结周伯通培植了见不得人的势力。这年头,当官的怕黑道,黑道怕公安,公安又怕当官的,付家兄弟三样都占全了,可以用的手段比其他人多得多。权搞得定的用权,权搞不定的用钱,权和钱都搞不定的就走野路子,多管齐下,所以,没有多少人能斗得过他们。”
楚天舒说:“欧阳老板,你倒是非常的清醒啊。”
“不错。和他们正面硬拼,我处于绝对的下风。”欧阳锋说:“周伯通现在的做法明显是要逼我出手,他好一举吃掉先锋客运,让我这一辈子的辛勤积累化为乌有,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楚天舒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你不想任其宰割,也不愿意和他们正面交锋,你约我见面,就是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保住你这一辈子的积累。”
被楚天舒一语道破,欧阳锋略显尴尬,他未知可否,端起杯子,借喝茶之机遮掩内心的震惊。
的确,欧阳锋知道自己斗不过周伯通,也不敢赌楚天舒一定能斗得过付家兄弟,他前面所说的鱼死网破,只不过是一种姿态,因为杨富贵的能量不足,他想请楚天舒出面斡旋,保住先锋客运的资产,可以体面的全身而退。
这么多年的安逸和享受,加之年纪大了,欧阳锋当年的豪气几乎随着岁月的流逝销蚀殆尽。当然,如果周伯通苦苦相逼,要将他赶尽杀绝,那么,西毒欧阳锋爆发出来的能量也足以让南岭县地动山摇。
从欧阳锋一开始小心谨慎的行为中,楚天舒就洞悉了他的真实目的。因此,他按照早已想好的计划向欧阳锋提出了建议。他盯着欧阳锋,问道:“欧阳老板,如果有人愿意接手先锋客运,你能不能退出南岭县的客运市场?”
莫非楚天舒已经和付大木同流合污了?
欧阳锋一惊,手抖了一抖,茶杯里的水荡漾了一下,险些溢了出来,他目露精光,反问道:“楚老板,接手?谁来接手?怎么接手?”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把先锋客运转让给我的几位朋友来负责经营。”
我操,前有狼后有虎啊。看来,先锋客运是保不住了。
“你的朋友?”欧阳锋疑惑道道:“他们有实力对抗周伯通和付家兄弟吗?”
楚天舒舒缓了眉毛,笑道:“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是……”欧阳锋欲言又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楚天舒举了举手,说:“欧阳老板,论权力,我是南岭县的一把手,大得过付大木;论钱财,我的朋友实力绝对不弱,还来的是正道;论野路子,我也相信我的朋友能玩得过他们。”
“既然楚老板这么有信心,我也无话可说了。”欧阳锋微微摇了摇头,说:“只要价格公道,我可以转让,但是,楚老板,我有言在先,我很难保证我手底下的弟兄们都会跟着新东家干。”
“你放心,转让价格当然首先要你能够接受。至于弟兄们肯不肯跟着干,新老板自有他的手段。”楚天舒端起了茶杯,说:“欧阳老板,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是这个行当的前辈,也为先锋客运付出了毕生的心血,转让之后,还得麻烦你多多指点。”
“这个……没问题。”欧阳锋答应得很勉强,他有些为难道:“但只限于业务上和私底下。”
欧阳锋得到了转让价格合理的承诺,既然可以抽身而退,当然不太愿意再去趟这趟浑水。但先锋客运好比他的孩子,他也希望它能继续茁壮成长,最起码,从道义上来讲,也不能让周伯通侵吞先锋客运的阴谋得逞。
“理解,理解。”楚天舒笑道:“欧阳老板,我还有一个提议,相信你会有兴趣。”
欧阳锋说:“请楚老板明示。”
楚天舒说:“明说吧,我请几位朋友过来接手先锋客运,最终目的不单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整顿治理南岭县的运输市场,为建立正常的市场经济秩序树立个样板,如果哪一天我离开南岭县,再把先锋客运交还给你经营,你看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
对欧阳锋而言,楚天舒的这个提议比转让价格的多少具有更大的吸引力。同时,这也让欧阳锋看清了楚天舒的志向高远,他请朋友来收购先锋客运,目的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建立市场秩序,发展南岭经济。
楚天舒此言一出,很大程度上打消了欧阳锋心中的顾虑,也取得了他更大的信任。
欧阳锋惊讶得张大了嘴,看着楚天舒,半晌才说:“楚老板,你的朋友会同意吗?”
“这个你不用考虑,他们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楚天舒见欧阳锋动了心,并没有急着要他表达,而是起身道:“我打个电话。”
楚天舒从楼里出来,拨通了冷雪的电话,顺着碎石路走到了一小片竹林当中。
电话一接通,楚天舒直接就问:“冷雪,想不想来南岭?”
冷雪一头雾水,失声问道:“老楚,出什么事儿了?”
第900章 骂谁傻瓜
平时,楚天舒和冷雪保持着电话联系,考虑到龙虎武校正处在恢复元气的过程中,他为了不让冷雪分心,基本上不会提自己在南岭遇到的困难,今天一开口就问冷雪想不想来南岭,冷雪自然会想楚天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天舒说:“没出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和弟兄们过来帮我一把。”
“没出什么事,要我们过去帮什么忙?”冷雪不悦地说:“老楚,我们可是答应了大帅师兄,要带着弟兄们走正道,你可不能打弟兄们的歪主意。”
“冷雪,你太敏感了吧。”楚天舒说:“我想请你们过来接手一家客运公司,做的是正当生意,不是歪门邪道。”
楚天舒简要解释了几句,本以为冷雪会满口答应,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不肯同意。
冷雪心平气和地说:“老楚,你想过没有,龙虎武校刚刚恢复元气,哪里拿得出几百万的收购资金?弟兄们都是习武之人,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客运?”
楚天舒并没有被冷雪问住,他说:“冷雪,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资金我让老卫帮忙解决,经营方面请现在的老板帮忙指点,你和弟兄们过来,就是帮着镇住场子,防止不良之徒捣乱。”
冷雪仍然不为所动,她说:“老楚,你这个想法,打的还是擦边球,未必没有风险。如果只是要我一个人过去帮你,那我用不着犹豫。可是,你要我把弟兄们带过去,这个我做不了主,我要请示师娘。”
冷雪要请示师娘,这恐怕就不能如愿了。
想想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正是因为参与了官场和市场的利益纷争,儿子张大帅死于非命,爱徒龙啸天深陷囫囵,失去儿子和爱徒的惨痛还记忆犹新,她怎么会同意让弟子们再次踏进黑白相间的灰色地带。
楚天舒无言一叹,回到了欧阳锋所在的小楼。
欧阳锋看到楚天舒进来之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便诚恳地道:“楚老板,先锋客运在周伯通的高压之下能苟延残喘,已经很不容易。如果你的朋友为难,就不要勉强了,我只希望你有合适的机会帮着打个招呼,让周伯通不要欺人太甚,先锋客运可以出让给他……”
楚天舒嘴角一杨,说:“欧阳老板,不用多说了。先锋客运,我一定会让我的朋友接过来。”
欧阳锋努力镇定波动的情绪,苦笑道:“楚老板,你和我的身份不同,我可以和周伯通赌气,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不,这不是意气用事。”楚天舒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摸着嘴唇,坚定地说:“欧阳老板,你刚才提醒得好,和付家兄弟斗,战场绝对不仅仅只在官场上,我要把火烧到他们所有的地盘上。”
欧阳锋脸色微变,为之动容,他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大口,说:“楚老板,你胸怀大志,敢作敢为,我老毒物佩服。好吧,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也不能没了江湖道义,无论如何,先锋客运我不会转让给周伯通。”
楚天舒笑道:“好。欧阳老板,豪气不减当年啊。你能有这份坚守,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欧阳锋感叹道:“廉颇老矣,尚能吃几口闲饭罢了。”
“呵呵,欧阳老板老当益壮,先锋客运还等着你今后来振兴发展呢。”楚天舒抬腕看了看表,说:“今天就谈到这里,麻烦你和杨书记通个气,待大局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再一起聚聚。”
欧阳锋终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而且中气十足。
两人一起起身,离开了农家小院。
回到招待所,楚天舒洗浴完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冷雪的话又回味了一遍,感觉到自己的考虑确实有所欠缺,光想到龙虎武校的弟兄们过来之后,自己在南岭就有一块根据地,却忽略了接手先锋客运之后开展正常运营业务上的难处。
连续发生了几起猥亵抢劫女乘客事件之后,先锋客运的声誉已经一落千丈,加之车辆老化破旧,如果不能在与大通公司的竞争中让周伯通感到压力,那接手先锋客运就失去了“把火烧到他们地盘上”的意义。
楚天舒一时半会儿没想出补救的方法,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握着遥控器直接点了青原卫视频道。
这是他到了南岭县之后养成的习惯,只要有空就会打开电视看青原卫视,以前在青原的时候还感觉向晚晴的出镜率挺高,现在才觉得她的出镜率太低了。例如,晚上八点多钟就是各种肥皂剧的天下,连向晚晴的影子都看不到。
楚天舒扔了遥控器,关了电视,拿起手机躲进卫生间,把门关严实后,拨打了向晚晴的电话。
办公室和住房里都被安上了窃听器,搞得楚天舒与外界的联系非常的麻烦,这也是他急于通过收购先锋客运的另一个目的,在南岭县有一个值得信赖可以放心商量事情的地方。
向晚晴此时正在采访的途中,接到楚天舒的电话,甜蜜自然而然地涌上来,但她知道,楚天舒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打电话。她捂着手机,轻声问道:“天舒,有事吗?我正在前往现场的采访车上。”
楚天舒说:“晚晴,有件事想跟你说说。我遇到困难了,本想请冷雪他们过来助我一臂之力,可是,她拒绝了。”
“不会吧?你请她帮忙,她应该会全力以赴啊。”向晚晴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在她看来,冷雪冰冷的外表下是一颗流淌着热血的心,为了楚天舒,她任何时候都能豁得出命来。
向晚晴是个大气的女人,但在感情上还是有着女人天生的敏感,她可以做得到宽容地接纳冷雪和聪聪母子俩,不过,在和楚天舒谈到冷雪时,她几乎不会说到冷雪的名字,而是用“她”来替代。
楚天舒苦笑,无语。
向晚晴忙问:“天舒,你想让他们去南岭县干什么?”
“接手县里的一家客运公司。”楚天舒很快把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向晚晴听完,笑了:“傻瓜!和车打交道的事,你应该找梦蝶姐呀。我上次采访她的时候,她就跟我提到过,凌云集团有意在全省范围内成立几家客运公司,主要为了推广她们的电动车,不在乎赚不赚钱。”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领导指点。”楚天舒拍了一下脑袋,说:“我找人整理一个招商计划,抽空去找一趟梦蝶姐。晚晴,你忙吧,再见。”
向晚晴挂了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
坐在前排的冯紫辰转过头来,故意轻声问道:“晚晴姐,你骂谁傻瓜呀?”
向晚晴扬了一下手机,说:“去,没你什么事。”
冯紫辰扮了一个鬼脸,咯咯笑了起来。
两天之后,王永超调入县委办的文件下发了。虽然并没有任何人用任何的方式明确他跟楚天舒,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就是来接替柳青烟的。
由于柳青烟是科级干部,她的工作调整要经过县委常委会讨论通过。所以,她的去向未定之前,仍然是县委办的副主任,还在书记办公室隔壁办公。这样,王永超就只能安排坐在隔着楼梯口的大办公室,每天跑来跑去的,工作起来很不方便。
上班之后,王永超提交了宏建公司的基本资料。
不过,他准备了两个版本。
一个版本交由薛金龙审核过,完全是从宏建公司投标文件中摘录下来的,附上的证明材料也来自于资格预审和备案时宏建公司提供的相关复印件。
另一个版本是他精心收集整理出来的,详细列举出宏建公司的相关资料。
资料表明,宏建公司注册地在临江市,挂靠在省水利水电工程公司的第三分公司,是作为通天河河道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的分包商在工程监管部门备案。
按照工程管理的规定和准入制度,不管是总包方还是分包商都必须完善资料才能得以备案。比如企业名称、注册地址、主营范围、联系电话、传真、电子邮箱、注册年份、公司资质等级证书号、质量保证体系认证、作为总承包人经历年数、作为分包人经历年数等等,并附有加盖了印章的相关证书复印件。
王永超在资料中分析指出,宏建公司在备案中的材料有多处不规范。
一是注册地址模糊,仅仅填写了一个省水利大厦十楼,没有具体的房间号;二是联系电话是个手机号码,没有座机;三是相关从业人员资料和资质证书模糊,四是作为分包人经历年数为零。
顾远才为宏建公司的副总经理,但不是法人代表,也不是挂名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他是省水利水电工程公司下属单位的一名职工,很早以前办理了停薪留职,曾经有过在多个工程公司任副总的经历,之后,这些公司在一两年内又被注销。
也就是说,现在出面和各方面打交道的顾远才,并不是法律意义上责任人。
看完了王永超提供的这份资料,楚天舒很快搞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第901章 突然发难
为此,楚天舒特地咨询了卫世杰。
卫世杰说,这种操作方式在小地方的小工程上比较常见。主要是正规的大公司看不上这种小工程,而新公司又缺乏资质和业绩,但工程总需要有人来干,于是地方上只好对小公司挂靠大公司名下分包承接工程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对于卫世杰的解释,楚天舒能够理解。
通天河的河道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包括以后的修桥修路,都属于不起眼的小工程,才几十万的投资额,这对正规大公司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多半也只能采取正规公司总包,小公司分包的操作模式。
楚天舒问,这种操作模式有什么风险?
卫世杰回答说,在建设过程中,只要招投标程序、质量验收、资金拨付等各项手续完备,一般也没太大的风险。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片刻,又神神秘秘地说,老楚,这种操作方式,不仅没风险,还有大大的好处。
楚天舒骂道,你这家伙又胡说八道,明明是不规范的操作,哪里来的好处?
卫世杰笑道,嘿嘿,这个做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就算今后出了什么问题,也追究不到相关人员的头上。至于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你也不是傻瓜,自己琢磨去吧。
楚天舒马上想起了顾远才来给自己送“润笔费”的情景,虽然卫世杰只是点到为止,但其中的奥妙不言自明。
宏建公司是一家标准的影子公司。
也许在南岭县的工程完工后,它的使命就算完成,可能很快会被注销,法人代表和项目经理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以后工程出现问题或者受牵连进行清查,既找不到公司,也找不到相关的责任人。当然,从中受益者也就平安无事了。
楚天舒把资料收了起来,他暂时没有精力去操心宏建公司的事,或者说,这种不规范的操作方式,在当前情况下,还不可能做到彻底的杜绝。他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取得常委会上的主动权。
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终于定稿了,楚天舒提议召开县委常委会,主要议题是,讨论通过实施方案中涉及到的岗位和编制,敲定各部门的负责人。
常委会由书记楚天舒主持,县长付大木、副书记杨富贵、常务副县长耿中天、组织部长周宇宁、宣传部长茅兴东、公安局长陶玉鸣全部出席。
以前开常委会由县委办副主任柳青烟负责作会议记录,由于今天的议题中会涉及到她个人的岗位调整,临时换成了王永超来作会议记录并提供泡茶倒水的服务。
进入正式议题后,耿中天首先介绍了定编定岗实施方案的起草和修改过程。
因为实施方案基本上是按照省市文件规定的套路制定出来的,常委们也事先传阅过,提出过修改意见,所以讨论的时候虽然逐字逐句地过花了不少的时间,但会议的气氛始终比较轻松。
其间,一向严肃的付大木还破天荒地和耿中天开了几句玩笑。
在座的七大常委中,除了楚天舒和付大木之外,其他五个人几乎都认为付大木与耿中天达成了默契。
楚天舒暗暗好笑:这是付大木的缓兵之计,他在麻痹耿中天,因为,杨富贵告诉自己有人举报霍启明的谈话肯定通过窃听器传到了付大木的耳朵里。
实施方案讨论通过之后,进入人事调整安排这个实质性的议题之前,付大木提出休息十分钟,让大家抽抽烟,放放水,好有精力继续开会。
楚天舒宣布了休会。
讨论进行得如此顺利,这让主持这项工作的耿中天满心欢喜,他上完厕所回来,主动给付大木递了颗烟,相互还悄声聊了几句人事变动的情况。
付大木点了烟,只笑了笑,没表态。
耿中天认为以前说过的事就这么定了。
前面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敲定得很顺利,几乎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太大的争议就一致通过了。
随即讨论大部制改革之后的部门负责人,县工业局和矿业局合并之后,原矿业局局长张卓成为了新部门的一把手。
轮到讨论卫生局、计生委、防疫站合并成立卫生计生委的负责人时,耿中天自然而然地推出了霍启明,付大木突然发难了。
“霍启明这个人,作为一名科班出身的专业干部,在卫生局长这个岗位上,确确实实是称职的,这一点应当肯定。但是……”
付大木的“但是”刚出口,耿中天脸色突地一变,显得有点坐不住,他从烟盒里摸出颗烟来,却忘记了点火,目光紧紧盯着付大木。
付大木停顿了片刻,喝了口水,抬头的一瞬,看见耿中天森森的目光。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表现出少有的不自信。
常委们都把目光集中过来,等着他那个“但是”后面要说的话。
付大木避开耿中天的目光,又喝了口水,好像是借机平静一下心情。
耿中天暗暗松了口气。
霍启明出任新部门的一把手,刚开始就征得了付大木同意,而且在张卓出任新部门一把手的问题上,耿中天完全听从了付大木的意见,所以,他认为付大木不应该在这件事上跟他过不去。
或许付大木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霍启明,让他不要忘记了他能出任新部门的一把手还有付大木的功劳。
而且,干部调整一向的原则是凡经过事先酝酿,按程序一步步提到常委会上的,就应该通过,一致通过。如果有反对意见,可以在酝酿时提出来,也可以单独地沟通,就是不能在会上当面发炮。
可是,所谓的原则,对付大木不具有约束力。
就在耿中天放心地收回目光时,付大木的意见出来了,在座的人全都吃了一惊,付大木不但放了炮,而且放出的还是大炮,猛炮。
“但是,干部选拔任用的标准是,德才兼备,以德为先。霍启明在男女作风上有些不够检点,在卫生局和县医院职工中都有不良反应。对这样的干部,我本人坚决反对提拔重用。”
付大木一口气把自己的意见吐了出来,然后抬眼掠了下四周,说:“我的意见完了,请各位常委表态。”
会议猛然出现了冷场。
男女作风问题在其他地方或许并不会太被看重,但在南岭县却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县里前几任书记翻船,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传出了男女作风问题,桃色新闻一个比一个多,一个比一个邪乎,那个酸,那个lang荡,那个叫人笑破肚皮,叫人指脊梁吐唾沫的情景儿,传得全都有根,有枝,有叶儿,甚至不堪人耳。
虽然并没有查实.但是造成的影响太大。几任县委书记或灰溜溜地卷铺盖滚蛋,或主动提出辞呈,从此一蹶不振。
楚天舒到了之后,特地召开了干部大会,严令谁也不许传播流言蜚语,如有再犯者,必须严惩不贷,并依法追求其法律责任。自此,南岭县上上下下,一提男女作风问题,全都像过敏似的,不是摇头,便是叹息,再不就绕开走,反正没人再轻易碰这个话题。
想不到付大木居然在常委会上大提特提霍启明的男女作风问题,并把它作为反对任命霍启明的理由。
耿中天和茅兴东的脸一下绿了,一个掏出纸巾擦汗,一个愤愤地打响手中的打火机,点了烟,恨恨地吐出一串青色烟圈。
烟雾缭绕中,所有的人都垂下头,面部表情僵僵的。
耿中天的脸色更是难看,难看到了极点。他吸了两口烟,又把刚点燃的香烟掐灭,端起杯子,却没喝,又放下,抬眼环视了一下会场,观察与会者的表情,最后落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烟雾,冷不丁地说:“请大家都把烟灭掉,我们是来开会的,不是来过烟瘾的。”
所有的烟都灭了,可会场的空气还是很闷,烟雾腾腾的。
楚天舒本想让王永超打开窗户,又一想随后可能会产生争议,外面还有很多的人在办公,让他们听见了影响不好,想想便忍住了。
“那好,”楚天舒清清嗓子,说:“既然大木县长提出了不同意见,那就请大家畅所欲言,谈谈对霍启明同志的看法。”
与会者面面相觑,没谁肯当面“畅所欲言”。
这摆明了是付大木与耿中天的直接冲突。
杨富贵和茅兴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周宇宁本想附和几句,看看楚天舒的脸色,还是闭紧了嘴。
最喜欢充当付大木炮手的陶玉鸣今天表现出来的沉稳令人吃惊。
他的心思楚天舒很清楚,他这会儿不想得罪了耿中天,免得在讨论柳青烟提拔任用的时候,耿中天再从中作梗,闹得不了了之,回去在老婆孩子面前很难看。
楚天舒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说话。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付大木:“大木县长,大家都不发言,你看,霍启明这个人选是放还是过?”
放就是先把霍启明卡下,继续讨论别的人。
过就是举手表态,让他顺顺当当担任卫生计生委主任。
第902章 出尔反尔
付大木没料到会冷场.
多少年来,他在南岭县一向是一呼百应,只要自己发表了意见,几乎都会立即得到响应,至少也会有人象征性地附和几句,像今天这样冷场的场面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令他很被动,很尴尬,很恼火。
不过,付大木并没有急眼,他看过高大全匿名举报霍启明的视频,认定这是一场稳操胜券的对抗,不仅要打掉耿中天的威风,而且要让楚天舒难看,如果他执意要和耿中天站在一边的话。
付大木先是看向陶玉鸣。
陶玉鸣低下头,摆弄起手机来,假装没看见。他这个粗人,愿意替付大木冲锋陷阵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他要不愿意,谁也奈何他不得。
付大木狠狠地瞪了一眼组织部长周宇宁。
周宇宁对耿中天主持定编定岗工作没有意见,但是,对于他趁机对部门负责人的安排行使推荐权很有意见。在他看来,县里各级干部调整应该是组织部门来提出建议,耿中天这么做,等于是抢了他周宇宁的话语权。
周宇宁早就想发点牢骚,见付大木示意了,他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我谈点个人想法,既然外面有议论,那耿副县长提议让霍启明出任卫生计生委主任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耿中天赶忙解释,说事先已征求了不少干部群众的意见,大多数的人都普遍认为,霍启明同志是合适的人选。
“大多数?中天同志,你说的这个大多数包括哪些人,不会是少数人,个别人吧?”付大木的口气很不友好,已经有点近乎挑衅了。
见付大木出尔反尔不认账,耿中天气愤至极,他将文件夹合上,没再说话,等着其他常委表态。
对于付大木的强烈反对,楚天舒是有思想准备的,他作为主持会议的书记,不可能先发表意见,表明态度,也不能任由争论任意发展。
见付大木话头不好,楚天舒插话道:“大家都可以谈谈,在会上有不同意见是好事,这说明我们这个班子是负责任的。”
周宇宁以为楚天舒的话是某种鼓励,他接着说:“霍启明同志近来工作表现是不错,但传言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我们选拔一把手,一方面要从工作出发,另一方面要考虑干部使用的导向,不能以个人感情代替组织原则,一味地想把哪个人安放在哪个位子上,这种风气要不得。”
耿中天的脸色暗下去,周宇宁这些话分明是在影射他,利用牵头定编定岗工作的机会,不顾组织原则,安排自己的亲信。
“宇宁同志,你扯的有点远了。”楚天舒提醒道。
“我觉得不远,既然要谈,我就把个人意见全谈出来。”周宇宁滔滔不绝地说:“霍启明在卫生局这位子上干得不错,但他的弱点也很明显,年龄偏大,不符合干部年轻化的大趋势。还有,他在卫生局搞一言堂,干部测评的时候,职工群众反映很大,也包括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
“宇宁!”楚天舒严肃地制止了周宇宁的发言,他要让付大木产生一个错觉,自己要帮耿中天。
周宇宁抬起头,愕然地望了楚天舒一会儿,见楚天舒的脸色有点难看,便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当然,他得让付大木看见,他咽得很不甘心,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楚天舒不让他说。
耿中天在极力的克制,他就是在看楚天舒的态度。见楚天舒制止了周宇宁的发言,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看快到午饭时间了,楚天舒说:“先开到这儿吧,下午两点接着开。”
离开会场,耿中天心里就翻腾起来,本来付大木是默认了的,可在会上被周宇宁这样一说,好像倒成了他四处安插亲信。
再者说,在这次定编定岗的人事变动中,付大木安插了多少个亲信,耿中天都照办了,也都讨论通过了,最后轮到霍启明,就拿一个男女作风的传言来说事,这他妈的也太不仗义了。
还有那个周宇宁,你他妈知道个屁啊,看见付大木瞪眼睛你就跟着tian屁股,还他妈的是组织部长,连陶玉鸣的觉悟都没有。
耿中天愤愤地回到办公室,县办的工作人员送来的午饭也没心情吃,独自生了会闷气,原本想在沙发上靠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拨通了书记办公室的电话。
“中天,沉不住气了?”楚天舒的口气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耿中天说:“楚书记,常委会这么开,我早就有想法了。会下不说,会上乱说,这种风气由来已久,必须要杀一杀了。”
楚天舒“哦”了一声,心想耿中天有意见太正常不过了,付大木搞突然袭击,让耿中天太难堪,换做是谁都会觉得窝火。
“中天,你别往心里去。”楚天舒劝道:“我在干部大会上已经强调过,任何人不得传播流言蜚语,我们说话办事应该重证据,而不是听传闻。”
“是啊。常委会以后都这么开,让你这个书记怎么主持下去?我无所谓了,是替你着急啊。”耿中天嘴上虽是这么说,实际上还是在发泄个人的不满情绪。
“原本我以为你们已经达成了默契,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种局面,的确让我也很为难啊。”楚天舒笑了笑,又劝慰说:“中天,干部调整,涉及到各方面的个人利益,有人提意见也属正常,用不着太在意。”
该说的都说了,耿中天说了句“书记,你休息吧”,然后知趣地将电话压了。
刚放下电话,杨富贵敲门进来了,他压低声音问:“楚书记,下午的会再怎么开?”
“该怎么开还怎么开呗。大家畅所欲言,总比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要好。”楚天舒说:“不过,还是要有一个思想准备,如果霍启明被卡下来,卫生计生委的主任让谁来干。”
杨富贵说:“还能有谁,肯定是高大全了。”
楚天舒问道:“杨书记,你觉得他合适吗?”
“如果在会上当场表决,估计没有人会驳付大木的面子,就不好谈合适不合适了。”杨富贵愤愤不平地说:“霍启明不是个好货色,高大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在计生委的有些事情,还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算了,老杨,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好拿到桌面上来说。”楚天舒微微摇了摇,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余”字。
杨富贵心领神会,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耿中天那边的电话刚撂下,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霍启明。
县委今天上午开常委会,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霍启明在卫生局坐卧不安地等消息,一直等到中午下班,才打听到常委会没开完,下午还要接着开。这一下,他慌了神,如果有好消息,耿中天至少会发条暗示性的短信,什么动静都没有,那就是还没有搞定。
他急了,本想跑去办公室找耿中天,但转念一想,这会儿去找,被人看见了反而被动,想来想去,还是打了耿中天的手机,接通了,又不知怎么讲,握着手机站在那儿,吞吞吐吐道:“老板,我……”
“你什么你?”耿中天正在气头上,霍启明送上门来了,当然要发泄一番:“我多次提醒你要注意小节,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人家拿到会上说事了。”
霍启明哭丧着脸,说了实话:“老板,我承认,以前我是有点不太注意,但是,我对天发誓,最近一直没有任何的接触……”
耿中天暗叹了一声,这个霍启明,可真有你的啊。
霍启明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耿中天对他太了解了。
付大木拿男女作风问题来说事,绝对不会冤枉霍启明,卫生系统集聚了太多的女同志,闹出绯闻的机会也多,以霍启明那副德行,不偷腥才怪呢。
如果霍启明矢口否认,耿中天可以狠下心来臭骂他一顿,现在他竟然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耿中天反倒不忍心了,这么忠心耿耿的下属也难得啊!
耿中天严肃地说:“老霍,刚才我和楚书记通过气了,他说我们考察评价一个干部,要重实绩,不能听传闻。只要常委会还没最后表决,我相信还是会有机会的。”
耿中天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只好很原则地说了这么一句。
霍启明激动地说:“老板,我知道自己有不少缺点,能力有限,你要是都不关照我,我就像个没娘的孩子,只有任人宰割了。”
“乱弹琴!”耿中天被他的话说得哭笑不得,他可以想象的出来,霍启明在那边差不多就是声泪俱下了,令他很难狠下心来。“如果你没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下午开会我还可以为你据理力争,如果人家拿出了真凭实据,我想关照也关照不了了。”
霍启明越发不安了,毕竟做了亏心事,哪有不怕鬼叫门的。他嘴唇抖动着,却不知怎么把心里的话表达出来。
当不上一把手,专车没了,签字权没了,捞钱的机会没了,也帮不了朱晓芸当上医院院长,霍启明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是“不想活了”。
事已至此,有些话不说不行了。
第903章 暗度陈仓(1)
霍启明吭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老板,我手上有高大全在计生委私设小金库的证据。”
耿中天忽地一惊,问道:“东西在哪?”
“我马上给你发一份过来。”霍启明咬咬牙说:“另外,我前几天已经匿名发到了县纪委的举报信箱。”
耿中天心里有数了,暗道:付大木啊付大木,你出尔反尔跟我玩阴的,不让我安排好自己的人,那你也别想安排好你的人。
不过,耿中天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犯不上与付大木撕破脸皮,他警告说:“老霍,组织上没有下结论的事,不要在外面瞎扯啊。就这样了,我下午还要开会。”说完,挂了电话。
霍启明抱着手机楞了好半天,直到鼻涕流到了嘴唇边,才使劲撸了一把,用力甩在了墙壁上,赶紧坐到电脑前,把一个文件夹发到了耿中天的邮箱里。
几乎同时,楚天舒跟周宇宁也在展开一场谈话。
周宇宁从会议室出来,草草吃了几口饭,心里总是不踏实。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迫于付大木的yin威不得不符合他的发言,但事后又惴惴不安,心想着得罪了耿中天倒无所谓,可别连楚天舒也一块得罪了。
思前想后,还是去敲了书记办公室的门。
楚天舒心中暗喜,可以借与周宇宁的谈话之机向付大木传递一个信息:在霍启明的使用问题上,我支持耿中天。
周宇宁进来之后,楚天舒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楚书记,我主要是对霍启明个人有看法,去年底**会上,代表们对干部进行**测评,他的结果确实不尽如人意。”周宇宁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解释说。
楚天舒仍然没吭气,继续给周宇宁施加压力。
周宇宁见楚天舒似乎没有听进去,又说:“楚书记,党管干部,这是最基本的组织原则,如果政府方面能对干部安排做主,那还要组织部门干什么?”
楚天舒还是没吭气。
“楚书记,县委这边不能太迁就政府那边了,过分地迁就,是会失去对干部的控制权的。”周宇宁以为他这么说,是在向楚天舒靠拢,在维护县委的权威,楚天舒听了会很舒服。
楚天舒确实很舒服,不过,他的很舒服不是因为周宇宁的话说得舒服,而是因为这些话可以通过窃听器传到付大木那边,付大木听到周宇宁如此明目张胆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肯定不舒服,而且很不舒服。
“我说周部长,你能不能少说或是不说这种影响县委县政府班子团结的话?”楚天舒终于忍不住了,他的口气很严厉。
“楚书记,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周宇宁见马屁拍到马蹄上,还被楚天舒上纲上线地批评了,忙解释说:“我是说,霍启明跟耿中天的关系,谁都看得清,何况……”
“何况什么?你是说我楚天舒看不清,我楚天舒昏了头?”楚天舒的声音忽然又重了许多。
周宇宁心头一震,更是慌了手脚,他马上又说:“楚书记,我作为组织部长,是替你这个书记操心,各部门的负责人都让政府方面的领导塞满了,往后你怎么开展工作?”
楚天舒发火了:“周宇宁同志,今天你说得够多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种无原则无纪律的话,说一次就够了!”
周宇宁傻眼了:“楚书记,你……”
楚天舒大声道:“今天我们讨论的是南岭县卫生计生委主任,不是我楚天舒的主任,也不是耿中天的主任。霍启明同志是有缺点,但哪个人没缺点,你周宇宁周部长就没有吗?”
“楚书记,我……”周宇宁早已从椅子上半边屁股抬了起来,面部表情剧烈变幻着,目光带了多重的疑问,在楚天舒脸上扫来扫去。“楚书记,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啊。”
“那好,等会儿你把这些肺腑之言拿到会上去讲!”楚天舒说完,抓起电话就打给王永超:“小王,通知两点开会。”
会议在两点分又接着召开,楚天舒说:“我们接着开会,既然有不同意见,卫生计生委主任人选暂时放一放,先讨论其他干部的调整吧。”
把卡住的症结跳过去,讨论起来就相对容易多了。只是在讨论到柳青烟调任招商局局长的时候,杨富贵提出了一点疑问,原先的局长老任怎么安排?
楚天舒显得非常急于把柳青烟“赶”出去,他马上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老任让出位子,保留级别,就地安置,出任招商局的常务副局长。
反正这不是今天的主战场,付大木没有就此作纠缠,楚天舒的这个意见得到了一致的通过,柳青烟升任县招商局长至此尘埃落地。
楚天舒暗度陈仓的第一个目的顺利达到。
其他的人事安排都讨论完了,楚天舒旧话重提,说:“我们继续讨论霍启明同志的任命,谁有不同意见,接着讲。”
常委们将视线“哗”地转到周宇宁的脸上,出乎意料,周宇宁突然没了上午的凛然之气,他低垂着头,神情极为沮丧。他战战兢兢地把目光在楚天舒跟付大木之间来回抖了几抖,最后说:“对这个问题,我暂时没有新的意见。”
会议再次陷入了冷场。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全场,说:“如果大家都没有新的意见,那我们举手表决吧。”
“等等。”付大木扔掉手里的烟头,大声地说:“楚书记,霍启明的男女作风问题在这几个部门反响很大,这种情况下,还决定由他来主持一个大部门的工作,广大群众完全有理由怀疑个别领导同志考察任用干部的动机。”
付大木的矛头直指耿中天,暗含着也指向了楚天舒。
“是么?”楚天舒未动声色,说着话把目光投向耿中天。
“推荐霍启明作为卫生计生委主任的人选,是我作为一名常委的职责和权力。”耿中天终于忍不住了,他说:“霍启明是否有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希望能拿出证据来,不要搞捕风捉影,那样的话,也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
付大木冷笑几声,说:“耿副县长,证据你不应该问我要,应该找分管纪委工作的杨副书记。”说完,目光看向了杨富贵,眼里满是鄙夷的神情。
杨富贵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用目光征询了楚天舒的首肯,不紧不慢地说:“最近,纪委收到了一些匿名举报信,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负面影响,我正在组织调查核实,一有结果,将会向常委会报告。”
付大木突然站了起来,怒视着会场说:“老杨,纪委不是你一个人的纪委,如果你一个人想干吗就干吗,还要这个常委会干什么?!富贵同志,别忘了,县纪委是常委会领导下的纪委。”
杨富贵不急不躁,说:“大木同志,对于匿名举报的内容,先组织调查核实,是符合纪委工作原则的。”
杨富贵竟然敢顶嘴!放肆,太放肆了!
付大木大怒,挥舞着手叫道:“什么工作原则?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有人想遮着捂着,不敢向常委会报告。”
楚天舒听不下去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付大木坐下,心平气和地说:“纪委收到匿名举报之后,跟我报告过,先组织调查核实也是我们商量的意见。主要是考虑到相关的举报材料不够完整齐全,所以才暂时没有拿到常委会上来。”
付大木见楚天舒开口把责任揽了过去,他暗暗高兴,紧逼道:“楚书记,是不是将举报材料在常委会范围内公布一下,看完了材料,我们再举手表决也不迟嘛。”说完,又对其他人煽动道:“刚才耿副县长不是要证据吗?很刺激也说不定呢。”
柳青烟的事已经到位了,不可能再翻烧饼,陶玉鸣这会儿就看戏不怕台高了,他吵吵着说:“就是,我们公安局办案,就是涉及到个人**的案情也要在一定范围通报。一个举报材料对我们几位常委有什么好保密的呢?”
见楚天舒的表情有些为难,耿中天这才意识到,霍启明真的被举报了,而且证据确凿,他隐隐有些懊恼,在楚天舒提醒了之后,不该轻信付大木,现在他才明白,付大木是有备而来,专等着在常委会上出自己的丑。
妈的,这种不讲信义,不择手段的家伙,完全不存在合作的可能!耿中天恼羞成怒,却又无话可说。
“老杨,既然大木县长有这个提议,那就公布一下吧。”楚天舒转头对负责记录的王永超说:“小王,你把投影仪准备好,暂时回避一下。”
王永超打开了电脑,用遥控将投影屏幕放下来,然后退出了会议室。
杨富贵回办公室拿来一个u盘,将举报霍启明的视频给大家播放了一遍。
播放的过程中,常委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到霍启明和朱晓芸一起进了同一间房间时,陶玉鸣忍不住发出了怪怪的笑声,引得众人一番哄笑。
第904章 暗度陈仓(2)
视频播放完了,付大木瞟了耿中天一眼,向全场问道:“同志们,还有必要继续讨论吗?”
“我看没有必要了。”楚天舒无视付大木的表演,说:“大家推荐另外的人选吧。”
付大木再次盯住了胆小怕事的周宇宁:“老周,你是组织部长,县里的干部你最了解,你来说?”
周宇宁还在回味视频中的细节,脑子里想象着霍启明和朱晓芸进了房间之后上演的肉搏戏,突然被付大木点了名,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扶了扶眼镜,说:“哦哦,卫生局、计生委和防疫站三合一,为了保持工作的延续性,新部门的一把手最好在这三个部门的领导中产生。”
付大木摸出一颗烟,点上火,得意洋洋地抽了起来。
他非常自信,搬掉了霍启明这个最大的障碍,高大全上位肯定水到渠成,防疫站的余乾坤一点背景都没有,实在不足为虑。这一次出击,既打击了耿中天,又敲打了楚天舒,也满足了唐逸夫的要求,可谓是一石三鸟。
只有耿中天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付大木,你别得意得太早,你做了初一,我便做得了十五。
楚天舒对坐在门口的茅兴东说:“茅部长,请你把小王喊进来。”
王永超回到了记录的位子上,会议继续进行。
“对周部长刚才的提议,大家有没有意见?”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全场,见无人说话,便对周宇宁说:“周部长,大家没意见,你把其他两个部门领导的基本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周宇宁胆子小,心却很细,他早把这一次可能涉及调整的干部基本情况都记在了笔记本上,听了楚天舒的话,便翻开笔记本,将高大全和余乾坤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遍。
本来他还想介绍计生委老主任的情况,被付大木粗暴地打断了:“老周,别扯那些没用的。上午你也说了,干部年轻化是大势所趋,老主任是快到点了人,不适合再担任部门一把手。”
周宇宁忙住了嘴,合上了笔记本,表示已经介绍完了。
楚天舒与付大木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我同意大木县长的意见,新部门的负责人就在这两位同志中产生,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党政一把手都统一了意见,其他人还能有什么不同意见?
众人纷纷表态,没有意见。
事情明摆着,高大全是付大木的人,余钱坤一点背景都没有,在这两个人产生新部门的一把手,非高大全莫属。
陶玉鸣觉得再不发言,付大木肯定会有想法,便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我先发个言。高大全同志年轻有闯劲,又是市里选派下来的干部,综合素质很高,尤其是以副职的身份主持计生委的工作期间,克服了很多困难,表现出很强的工作能力。我觉得这样的干部应该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陶玉鸣说完了,周宇宁抓紧表示了赞同。
常委们在会上的发言一般是按照常委排名顺序来的,陶玉鸣和周宇宁说完,就该轮着宣传部长茅兴东了。
茅兴东正要开口,耿中天抢先发了言。因为他把握不准茅兴东的态度,如果茅兴东迫于压力投了赞成票,加上付大木手里的一票,在七个常委当中就已经形成了多数,杨富贵多半会送一个顺水人情,再反对就晚了。
“我先说两句。”耿中天抢着说:“卫生计生委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综合性部门。高大全同志领导秘书出身,缺少医务系统的工作经验和医疗专业知识,由他来担任这么个大部门的一把手,不仅难以服众,恐怕也难以胜任。”
陶玉鸣和周宇宁的脸色难看起来。
付大木的脸色更难看。
耿中天抢着提出反对意见分明是因为霍启明落选了,他面子上挂不住,借机胡搅蛮缠,发泄不满。
耿中天转头看向周宇宁,说:“我想请问一下周部长,选拔任用干部除了年轻化,是不是还要专业化?让外行来领导内行,这种风气要得要不得?”
“中天,就事论事,不要扯远了。”楚天舒听出了耿中天话里的情绪,满心欢喜,但作为会议的主持人,还得当一当和事佬。
“好,楚书记,我就就事论事谈我的意见。”耿中天大声地说:“我不同意高大全担任新部门的一把手。”
付大木的火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怒视着耿中天说:“你说句不同意就完了,你总得拿出不同意的理由来!哦,你推荐了霍启明这个**分子没有得逞,就来打击报复高大全,这有意思吗?”
耿中天反驳说:“这是两码事。高大全担任卫生计生委主任,不符合干部专业化的原则。”
“什么叫专业化?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常委会集体说了算?”付大木真没想到耿中天今天会反常到这地步,太反常了!
惊然之余,他突然站了起来,拉下脸道,“我们这是在常委会,得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你一个人反对就把一个人放下来,这就是原则?我提醒你,你不过就是个常务副县长。”说完,他猛一拍桌子,坐下了。
耿中天也不示弱,居然跟着站了起来,回敬道:“大木同志,你这样说哪个同志还敢讲话,这不是一言堂是什么?”
“耿中天,你太过分了!”付大木完全失了态,手指愤然指向耿中天,大声地说:“如果你认为我付大木搞一言堂,你可以找市委、找省委反映,但对你这种胡搅蛮缠的做法,必须提出严肃批评。”说完,他愤愤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楚天舒稳坐钓鱼台。
其他常委们目瞪口呆,傻傻地望住付大木和耿中天。
见付大木急眼了,耿中天反倒不急了,他缓缓地坐了下来,说:“我听说,高大全在计生委私设小金库,职工群众反响也很大。”
付大木冷冷地说:“耿中天,你身为一名党员干部,要对你讲的话负责人,不要信口开河,更不要无中生有。”
耿中天微微一笑,说:“杨书记,好像纪委收到的举报信不止一封吧?”
杨富贵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却看着王永超,说:“小王,你再回避一下。”
王永超又出去了。
杨富贵又把u盘插进电脑,将举报高大全的材料播放了一遍。
陶玉鸣和周宇宁惊呆了。
茅兴东略显兴奋,一个劲儿地喝水在掩饰。
付大木愣住了。搞了半天,耿中天手里也有杀手锏。
一向狂妄自大的付大木历来都是给别人下套,从来没想过还会被别人算计,更没想到耿中天这么快就敢给自己来一个一报还一报。
举报霍启明与朱晓芸有暧昧关系,毕竟没有捉奸在床,众人只能通过视频来想象和推理,而举报高大全在计生委私设小金库,各项单据的扫描件却是千真万确,容不得抵赖。
霍启明男女作风问题暂时只能定性为违纪,高大全挪用小金库的钱,可以定性为贪污,属于违法行为,要严重得多。
好戏可以收场了。
楚天舒当机立断,说:“鉴于目前的情况,我谈两点意见。一,霍启明和高大全是否构成违规违纪,请纪委继续组织调查核实,尽快拿出结论性意见,经县委常委会审议后上报市纪委。二,由余乾坤同志出任卫生计生委主任。请大家发表意见。”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说话,楚天舒又严肃地说:“大家有意见现在就讲,现在不讲,下去之后不许乱议论!”
一看楚天舒动了真格儿的,其他常委们全都低垂下头,会场上突然出现的变化让常委们猛然意识到,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楚天舒在不动声色中就掌握了本次常委会的主导权和主动权。
“好,既然大家都不说,那就举手表决。同意余钱坤同志担任卫生计生委主任的,请举手。”说完,楚天舒第一个举起了手。
常委们抬起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耿中天率先举起了手。
随后,杨富贵和茅兴东跟着举了手。
四票,不是绝对多数,但也形成了相对多数。
周宇宁一直没抬头,眼睛却在瞟过来瞟过去,他像是在跟自己作斗争,顽固地坚持了几分钟,最终还是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陶玉鸣左右看看,装起了糊涂,呵呵笑道:“哦哦,表决呢?大家都同意,那我也没意见。”说着也把手举了起来。
最后一个举手的,是付大木。
“好,一致通过。”楚天舒大声宣布:“今天的会议议程全部结束,散会!”
付大木立即抓起笔记本,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会议室。
楚天舒暗度陈仓的第二个目的也顺利达到。
同时,还有一个更大的潜在收获,那就是本次常委会成为了打破付大木一言堂的突破口,为楚天舒彻底扭转常委会上付大木长期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良风气打下了坚实基础。
缺口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楚天舒又继续采取以静制动的措施,付大木操控常委会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第905章 杀鸡儆猴
付大木一进县长办公室,便把手里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把跟进来的薛金龙吓了一大跳。
“放肆,太他妈的放肆了!”付大木一连解开了几颗衬衣扣子,叉着腰,站在房间中央大声地骂道。
薛金龙递上刚泡的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县长,会开完了?”
争争吵吵了一个多小时,付大木感觉口干舌燥,他凑近杯子喝了一口,却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噗地把嘴里的热水吐出来,把茶杯猛地墩在了办公桌上,叫道:“老薛,他们要气死我,你也想烫死我啊。”
“大县长,对不起,对不起。”一头雾水的薛金龙慌忙抓了一把纸巾,忙着给付大木擦滴落在胸前的茶水。
付大木抢了过去,在胸口处胡乱擦了几下,然后捏成一团,砸进了塑料垃圾筐内。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这火发错了对象,转身坐进了办公椅子上,板着脸对薛金龙说:“金龙,你给周宇宁和陶玉鸣打电话,叫他们到我办公室来。”
薛金龙当着付大木的面打了电话,没几分钟,周宇宁和陶玉鸣两个人就到了。
付大木劈头盖脸把这两个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陶二人心里委屈,却都不敢辩解,只能由着付大木发泄。
付大木的怒火中烧并不是因为高大全没有当上卫生计生委的主任,而是因为耿中天竟敢当面顶撞,来了一个一报还一报,习惯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付大木,他不检讨自己的出尔反尔,只认定有人敢和他对着干就是大逆不道。
以前南岭县的常委会,一直被付大木牢牢掌控着,讨论什么事情,别人都必须顺着他发表意见,顺着他一切好说,如果一点不顺着,他就当场和你翻脸,拍桌子打板凳,吹胡子瞪眼睛,常委会开成了付大木的骂人会,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楚天舒跟着伊海涛的时候,就常常听到南岭县常委会吵架的消息。
因为马兴旺的前任有点背景,总想在会场压付大木一头,可付大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言不合就发飙,前任压不住火,就很付大木对吵,两个人你拍我的桌子,我拍你的桌子,谁也不让谁,常委会又常常开成了吵架会。
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占强势,其他常委,无所适从,更多的人只好骑墙观望。
最后,付大木便提议举手表决。
当着面,常委们审时度势,表决的时候,更容易倾向于强势一方的意见。
付大木、陶玉鸣和周宇宁一举手,耿中天、茅兴东和杨富贵也只能跟着举手,书记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马兴旺的前任吵架不是付大木的对手,玩阴谋也不是付大木的对手,没多久就传出了与柳青烟的绯闻,老婆来大闹了一场,后来只要在常委会上发生争吵,付大木就拿他老婆来说事,马兴旺的前任就这么活生生地被挤兑走了。
付大木发泄累了,再次坐在了办公椅里,抱着茶杯猛灌了几口。
周宇宁倍感委屈,他以为,自己在会上能站出来与耿中天当面锣对面鼓地争吵,表现很不错了,即使得不到表扬,也不至于挨骂,他迟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大县长,我……可是和耿中天作了坚决斗争的。”
“你斗争个屁。”付大木打断了周宇宁的话头,骂道:“干部调整人家连放屁的机会都不给你留一个,你还有什么脸当组织部长。”
周宇宁辩解道:“大县长,所以我才在会上指出,耿中天的这种搞法是用个人感情代替了组织原则,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你拉倒吧。”付大木不满地说:“周宇宁,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面三刀,到处讨好,这才是最要不得的。”
周宇宁脸红脖子粗地争辩:“大县长,我……哪有?”
付大木冷哼一声,说:“周宇宁,你中午跟楚天舒说了什么肺腑之言,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周宇宁被付大木点中了穴位一般,顿时呆立在当场,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低下头再不敢做声了。
陶玉鸣怒形于色地说:“大县长,这个耿中天简直想要翻天了,必须给这个狗卵子一点颜色看看。”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说:“老陶,你现在叫个毛啊,在会上你怎么变成哑巴了。”
陶玉鸣“嘿嘿”一笑,说:“我光在琢磨,霍启明和朱晓芸进了房间之后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呢?”
“老陶,你也拉鸡*巴倒吧。”付大木冷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呀什么都没想,就光想着回去怎么能摸得到你小姨子的半边屁股。”
被付大木呲了一句,陶玉鸣翻翻眼皮,把外衣一扒拉,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
薛金龙东看看,西望望,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总算把付大木的火气浇熄了不少,让周宇宁和陶玉鸣稍稍平复了心情。
在劝解的过程中,薛金龙也大致搞清楚了今天常委会上发生的情况。
这还了得?自从老书记退下去之后,付大木在南岭县一手遮天,一言九鼎,别说没有人敢当面提出过反对意见,就是背后也没人敢轻易地说三道四。
今天可好,耿中天敢当面顶撞,杨富贵敢不听招呼,周宇宁敢阳奉阴违,陶玉鸣敢装聋作哑,茅兴东敢幸灾乐祸,怪不得付大木像受了奇耻大辱,恼羞成怒。
薛金龙愤愤然,说:“大县长,我看老陶说得对,必须杀鸡儆猴了,要不然的话,真是无法无天了!”
听薛金龙赞同自己的意见,陶玉鸣又来了劲,他站起来,一拍腰间的佩枪,大声说:“妈的,先杀一杀耿中天的威风。”
周宇宁赶紧献媚说:“对,还有那个杨富贵,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付大木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叹口气,说:“老周,老陶,我刚才有点激动了,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啊。”
周宇宁和陶玉鸣异口同声地说:“没事,没事。”
付大木满意地点点头,突然问道:“老周,下个月市里有个领导干部培训班,你把耿中天的名字报上去。”
周宇宁纳闷地说:“大县长,这次培训是市里为后备干部准备的,机会十分难得,你不是说把名额留给白存礼吗?我已经跟他说了。”
付大木说:“换耿中天,我自有安排。”
陶玉鸣忍不住插嘴:“那不是太便宜他个狗卵子?”
付大木冷笑道:“是不是便宜了他,学完了才知道。”
周宇宁问:“那我怎么跟白存礼解释?”
“这还不好解释吗?”付大木说:“耿中天在常委会上那么积极,楚天舒要把好机会留给他,这理由还不够吗?”
周宇宁不敢再说了,答应道:“行,我马上就把名字报上去。”
付大木又说:“还有,今天会议上定下来调整的干部,你在程序上拖一拖,暂时不急于下令。”
陶玉鸣有些担心地问:“老板,未必还能有变化?”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说:“怎么?你怕你小姨子升不了?”
陶玉鸣笑道:“嘿嘿,哪里,哪里。老板重情重义,一定还想帮高大全争取争取。”
付大木没有回答,而是对周宇宁说:“老周,你先忙去吧。”
周宇宁知趣地退了出去,心里却不是很爽,暗叹道:麻痹的,老子再怎么表现,还是他妈的不如陶酒鬼和薛马屁贴心啊。
周宇宁出去之后,陶玉鸣又问:“老板,你真还要帮高大全一把?”
付大木反问道:“老陶,你觉得这小子还有救吗?”
“我看够呛。”陶玉鸣说:“如果举报信的内容舒适,不被搞进去就算他走了狗屎运了。”
薛金龙说:“大县长,高大全真要被搞进去了,靠得住吗?”
高大全私设的小金库,一部分被他挪用来花天酒地了,另外一部分,花在了付大木这伙人身上,要不,付大木凭什么要帮他使劲。而且,薛金龙还担心,高大全对他们的活动也略知一二,万一扛不住胡说八道,那就被动了。
付大木阴森森的目光扫到了陶玉鸣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老陶,金龙,你们晚上陪高大全整一顿,这颗棋子或许还能最后起到作用。”
陶玉鸣没明白付大木的用意,用眼睛去看薛金龙。
薛金龙似乎心领神会,很痛快地答应了。
付大木又问:“老陶,案子破得怎么样了?”
“老板,什么案子?”陶玉鸣一拍脑门子,说:“哦,你是说客运司机猥亵抢劫女乘客的案子吧?准备妥了,随时可以破。”
“老陶,你抓紧结案,再让周伯通加把劲,把先锋客运先搞过来,必须让杨富贵明白,他跳得越凶,有人就会死得越难看。”
陶玉鸣大声说:“好!”
付大木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薛金龙抢着给陶玉鸣拉开了门。
陶玉鸣出门,薛金龙点头哈腰也要告辞,却被付大木喊住了:“金龙,你留一下。”
薛金龙知道付大木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便把门关上,凑到了他的跟前。
付大木附在薛金龙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薛金龙听着连连点头,最后还不忘拍马屁,把大拇指翘得高高的,冲着付大木重重地晃了几下。
第906章 爱美之心
付大木怒气冲冲地走了之后,陶玉鸣和周宇宁很快也尾随而去。
楚天舒与杨富贵、耿中天和茅兴东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返回了各自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交代王永超抓紧整理会议记录。
赢得了与付大木交锋的一场胜利,楚天舒的喜悦只保持了几秒钟,很快又陷入了忙碌之中。他知道,与付大木的斗争才刚刚拉开序幕,遭遇了本次失败的付大木,今后肯定会变本加厉设置障碍,甚至可能会疯狂报复。
楚天舒并没有去猜测付大木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他要思考的是,柳青烟和余钱坤等人上任之后,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好他们的作用,如何通过医疗改革解决乡镇老百姓缺医少药看病难的问题,如何通过招商引资加快南岭经济发展。
很快,下班的时间到了,王永超将会议记录整理出来了。
楚天舒把记录带回了招待所。
吃完饭的时候,田克明又凑了过来,东绕西绕地打听常委会的内容。
楚天舒突然想起来,上午讨论定编定岗方案的时候,根据付大木的提议,还是给招待所增加了三个编制名额。
招待所是全县唯一一家事业单位,又隶属县政府管理,想进的人很多,也照顾了不少县领导的家属,而真正干活的多是像苏杭这样的聘用人员,她们干苦活累活,拿的工资也低,还享受不到正式员工的福利待遇。
楚天舒马上想到了苏杭,就把增加编制的事告诉了田克明。
田克明欢天喜地,连声说了好几个感谢,又问楚天舒有什么指示。
楚天舒说,招待所看似不起眼,但却是南岭县的门面,要给来的领导留下好印象。在用人上一定要严格把关,不讲关系,不走后门,这一次增加的编制,要优先解决品貌端正、吃苦耐劳的聘用人员。
田克明马上点头称是:“是是是,像苏杭这丫头就很不错,学的就是宾馆管理和礼仪,人也非常机灵,工作也肯吃苦,这次有了编制,可以解决她的问题了。”
楚天舒说:“具体解决谁,还得你们自己定,但有一条,必须要把编制名额用好,真正起到促进工作和提升服务的作用。”
田克明点头哈腰地作了应承后才告辞而退。
吃完晚餐,楚天舒回到房间,打开电视看了央视的“新闻联播”和青原卫视的“第一现场”,又上网与刚下节目的向晚晴聊了会儿,直到她说要去开策划会,才依依不舍地下了线,然后坐在书桌旁对会议记录进行细致的修改。
楚天舒正埋头修改记录,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他随口说了一声“进来”,却没有人进来,外面又轻轻敲了一下。他心里有些不悦,又大声说了一声“进来”。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地启开了一条缝。
随之,一个冰清玉雕般的人儿走了进来,向他浅浅一笑说:“楚书记,你好!”
楚天舒一看,原来是苏杭,心里自是高兴,忙放下手里的笔,说:“小苏,今天是怎么的了,敲了两次门才肯进来?”
苏杭背着手,又浅浅地一笑说:“楚书记,没有打扰您工作吧?”
“正好忙完了。”楚天舒问道:“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苏杭扭捏着,笑道:“有,有一点点小事。”
楚天舒看苏杭很开心,便说:“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了。”
“是的,我的工作问题终于解决了,真的好高兴,好开心。”苏杭盈盈一笑,说:“谢谢楚书记对我的关心,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楚天舒心想,这个田秃子,马屁精的本色是改不掉了,吃饭的时候才点拨了一下,这会儿就已经告诉苏杭了。
楚天舒摆摆手,说:“感谢我什么,我也没有帮你什么忙。”
“田所长都给我说了,是您特意交代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在县里无依无靠,要不是您……肯定没有我的份儿,您不知道,这种事情竞争可激烈了,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人头上。”说着,声音开始哽咽,眼圈也红了。
“看你高兴的。”楚天舒笑着问:“田所长怎么跟你说的?”
“田所长说,这次解决我的编制,是您特意关照的,要我好好感谢您呢。”说到这里,苏杭再次扭捏起来,低声说:“楚书记,我看您的领带还差一个浅色的,就给您买了一条,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说完,背着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小盒子。
楚天舒非常同情苏杭,只希望能帮她一把,让她的家庭生活能够得到改善。不料她还给自己买了礼物,他不想让苏杭尴尬,顺手接了过来,一看牌子还是金利来,就说:“喜欢。你对服饰搭配很有眼光,肯定错不了。”
苏杭高兴地说:“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怕您不喜欢。”
看着苏杭单纯可爱的样子,他越发觉得这个忙帮得值,但这条领带可能就要花掉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实在于心不忍,就说:“不过,有个条件,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送你一件。”
说着,楚天舒起身,走进卧室,在里面找了起来。
苏杭脸涨得通红,连连说:“不不不,楚书记,我是来感谢您的,怎么能收您的礼物?”
“小苏,你说我帮了你的忙,你送我领带表示感谢,可是,我来了之后,你把我的生活照顾得很周到,我也该感谢你呀。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来,说:“送你一件好玩的。”
到底还是年少好奇,苏杭眨巴着眼睛,问:“什么好玩的?”
楚天舒把盒子递到苏杭面前,说:“平板电脑。”
“好呀!”苏杭刚伸出手,一看包装盒上面有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忙把手缩了回去,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楚书记,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
“拿着吧。”楚天舒说:“这也不是我买的,还是我来之前参加一个活动时主办方送的,反正我也用不着,你拿去玩吧。”
苏杭的小脸儿一阵发红,却不肯伸出手来,楚天舒就从她的身后扯过她的手,把包装盒放到她的手里,她这才接了。
苏杭小手抚摸着包装盒说:“谢谢楚书记。”
楚天舒明显地感到了从她口中发出来的丝丝香气,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心不由得动了一下,真想伸过手去,在她的小脸蛋上摸一把。他说:“不用客气。以后好好干,争取更大的进步。”
苏杭“嗯“了一声,甜甜地一笑说:“楚书记,我还有个想法。”
楚天舒说:“有什么想法,说吧。”
苏杭拍了拍包装盒,说:“我可不可以把这个转送给我弟弟?”
“可以呀,”楚天舒说:“东西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给谁都可以。”
“太好了,谢谢您,楚书记!”苏杭欢喜地跳了起来,猛地扑上前来,在楚天舒的脸上吧嗒了一口。
楚天舒手摸着脸颊,吃惊地看着苏杭。
苏杭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低着头,小脸蛋红扑扑的,心头像揣了一头小鹿般乱蹦乱跳,她也被自己这个举动惊呆了。
楚天舒说:“小苏,以后不许这么调皮了。”
苏杭如梦方醒,“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包装盒,说:“楚书记,您也该早点休息了,我给您放洗澡水去。”说着就走进了洗浴间。
洗浴间与客厅隔着一道玻璃屏障,窗帘拉上去了,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
楚天舒才发现,她今天没有穿制服,上身是一件水红色的t恤衫,下身是一条水磨蓝牛仔裤,外加一条白色的宽腰带,更显得前凸后翘,腰细腿长。弯腰用手试水时,小蛮腰呈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藏满了无限的玄机与诱惑,那饱满结实的臀随着腰身的扭动自然地跟着扭,整个人立马生动了起来。
听到哗哗的水声,看着亭亭玉立的人儿,楚天舒的心不由得一个波儿一个波儿荡了起来。待到苏杭转身时,他急忙扭过头,假装看桌子上的材料,等她出了洗浴间,他才回了头。
苏杭说:“楚书记,水放好了,您要觉得太凉,再加点儿热水。”
楚天舒说:“谢谢你,苏杭。”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杭娇羞地一笑,说:“那您洗吧,我走了。”
“好的。”楚天舒说,“小苏,你的事儿先别跟其他人说,免得节外生枝。”
苏杭浅浅一笑,说:“嗯,我明白。”
楚天舒看着苏杭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她又回了头,看着他回眸一笑,伸出小手招了招,开门出去了。
等再落了座,楚天舒看着领带盒,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愉悦。
这种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尤其是到了南岭之后,全身心投入到繁杂的事务之中,还时时刻刻要提防付大木,整个人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一刻都没有轻松过。
第907章 狗急跳墙
今天的心情大好,实属难得。
或许是因为挫败了付大木,或者是因为帮到了苏杭,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对此,楚天舒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骄傲,他承认自己对苏杭有好感,但绝对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说明,自己的心灵还没有完全被尘俗的琐事磨砺成铁板一块,还有柔软敏感的一面,还是一个真实而普通的男人。
楚天舒洗了澡,从洗浴间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招待所住的人本来就非常少,小红楼里更是安静。
这个时间,常常是楚天舒思维最敏捷的时候,他又在书桌前坐下来,开始起草收购先锋客运的策划书。
这种案头工作,本可以交给王永超或柳青烟来做,只是这个计划还不能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楚天舒选择了亲力亲为。
楚天舒刚在手提上起了个头,桌上的电话响了,一接听,竟然是高大全。
高大全在电话里有点结巴地说:“楚书记,见您房……房间里的灯亮……亮着,您还没休息吧,我想见……见见您……”
楚天舒拧拧眉头:“小高,有什么事,明天到办公室说吧。”
高大全说:“平时您挺忙,不……不好找您,现在……您肯定能……能有时间,我就在招待所的院子里,跟您只说……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楚天舒没有多想,便说:“行,那你上来吧。”
高大全这么晚了来找自己,楚天舒已经猜到他应该是为了没有当上卫生计生委主任的事。这件事,虽然才刚刚开完常委会,但早晚要和高大全谈。既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回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只过了一会儿,高大全推门进来了。
楚天舒有些吃惊,刚才苏杭出去的时候,没有锁门?
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
一般情况下,苏杭会在七点之前,帮楚天舒收拾好房间和衣物,过了十点,不会再过来,而且,每次出去的时候也都会把门锁好。
这并不是苏杭的疏忽。她来之前,田克明跟她说了,晚上给楚天舒准备了夜宵,让她一会儿给送到房间里去。由于考虑到端着托盘不方便敲门,所以,她特意把门虚掩着,没想到,却先方便了高大全。
“小高,你喝酒了。”楚天舒迎着一股酒气,瞪着眼喊他一声。
高大全退硬着舌头说:“喝了……一点儿,没多……没多,楚书记,您放心,我……我敢来找您,不敢喝……喝……喝多……可不喝点……又不敢……不敢来找……”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楚天舒看看他,把手提屏幕上的文档关闭,又将修改的会议记录收好,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高大全站起来,双腿晃了晃,从兜里摸索出一盒烟,哆哆嗦嗦掏出一支,伸到楚天舒面前道:“楚书记,请抽……抽烟……”
楚天舒拿起桌上的烟,朝高大全递:“我这有,抽我的吧。”
“我……我可不敢抽……抽书记的烟……”高大全说:“楚书记,不要嫌我的……我的烟赖……”说着,强行把烟递到了楚天舒的手上,还举着打火机点着了火,酒气喷到了楚天舒的脸上。
楚天舒只好点燃了烟,皱起眉头,说:“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整了不少哇。”
高大全也点着了烟,首先作开了检讨:“楚书记,我……我错了,不该违反不准整酒的规定。”
楚天舒指着沙发,说:“小高,有话坐下说吧。”
高大全坐下来,说:“楚书记,我听说……新部门的一把手给余乾坤当了。有……有……没有这回事?”
楚天舒觉得没有必要跟高大全绕圈子,立即说:“没错,今天下午常委会上讨论决定的。”
高大全质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楚天舒反问道:“小高,告诉你消息的人没跟你说吗?”
“说了。”高大全猛地把烟掐了,说:“他们说,原先定的就是我,因为耿中天强烈反对才把我拉下来的。”
楚天舒笑了,把手里的烟放在了烟灰缸上,说:“小高,你又搞错了,最早推荐的是霍启明,也不是你。”
谈到正事儿上,高大全一点儿不糊涂,他叫道:“我知道,耿中天帮霍启明说话,可是,霍启明生活作风有问题,被取消了资格。”
楚天舒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霍启明生活作风有问题呢?”
“我当然知道,他和朱晓芸在国际大酒店开了房,我……”说到这,高大全突然意识到不对头,马上收住了嘴,说:“楚书记,他们告诉我的,会上播放了他们开房的视频。”
楚天舒冷笑一声,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问题?”
“我……没有问题。”高大全舌头又大了,吞吞吐吐地说:“那是霍启明栽赃陷害。”
楚天舒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栽赃陷害,纪委会调查清楚的。”
高大全急了,叫道:“楚书记,你对我有成见,借机打击报复。”
“这不是我一个人意见,是常委会一致通过的决定。”楚天舒质问道:“难道所有的常委都对你有成见,都要打击报复你吗?”
“楚书记……”高大全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从夹克衫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双腿一弓,俯身跪到了地上,话也不结巴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帮帮我……我知道,我浑蛋,我不懂事,这次定编定岗之前,一直没来找您,是我做的不对……”
“高大全!”楚天舒愤怒地站起来,指着沙发上的纸包,大声说:“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收起来,马上滚出去!”
高大全不甘心,跪在地上,哀求道:“楚书记,看在老同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高大全,我可以拉你一把。”楚天舒义正词严地说:“如果你没问题,将来还有的是机会。如果有问题,主动跟纪委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跪在地上的高大全绝望了,突然从地上跃起,手揣在怀里,叫嚣道:“楚天舒,你不要逼人太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大全,冲动是魔鬼。”楚天舒面不改色,逼视着他说:“我警告你,你胆敢一意孤行,只有死路一条。”
高大全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在楚天舒面前一边挥舞,一边叫道:“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楚天舒冷冷一笑,往前跨了一步,大声说:“高大全,你有这个本事吗?”
高大全被楚天舒的气势震慑住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楚天舒冷静地想了想:现在房间里里只有他和高大全,高大全喝了酒,失去了理智,这件事对他来说,也许打击太大了,他的精神也许已经崩溃了。如果现在去夺他的刀,以武力制服他,等于是逼他疯狂,逼他走极端,逼他行凶,逼他犯罪。
不能这么干!他肯定是喝多了,听信了别人的唆使才出此下策,没有必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想到这,楚天舒用和缓的口气劝说道:“小高,你今晚上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先回去,等酒醒了,明天到我办公室再谈。行不行?”
高大全迟疑起来,这会儿他酒劲儿上涌,以为楚天舒的口气不再强硬,一定是害怕了,所以,他马上又说:“不行!你……你别想糊弄我!……你现在就必须答应我,不让纪委查我的问题,让我当卫生计生委的主任。”
这个高大全,真的是喝糊涂了。楚天舒暗暗好笑,想着先把他稳住,别让他冲动,一切等他酒醒了之后再说。可是,房间里还有一个监听器,话还不能说得太明,免得给付大木抓住把柄,以后用来大做文章。
“小高,我才来,很多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这你应该知道的。”楚天舒和颜悦色,安慰他道,“你放下刀,坐下来,好好说,看看还能不能挽回。明天,我和大木县长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好不好?”
高大全说:“大县长一向关照我的,你是县委书记,只要你同意,他肯定会同意的。楚天舒,我跟你说,我遗书都写好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死在你面前。”
楚天舒说:“高大全,你这是何苦来呢?”
“我……我是山里长大的,我爹我娘饿着肚子供我上了大学,我妹妹为了我上大学的学费,十六岁就嫁给了一个跛子……”高大全抽泣着说,“我好不容易进了机关,当了干部……我落到这步田地,全都是你害的……我丢了官,坐了牢,我没脸回去见我爹娘,没脸见我的妹妹。今天,你必须表态,不答应我……我不活了,坚决死,拉不了你垫背,也要死在你房间里……”
听了高大全的哭诉,楚天舒先是一阵心酸,紧接着又是一阵悲哀。他心里非常清楚,高大全并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如果不是喝多了,如果没有人蓄意蛊惑,他是不会作出这种狗急跳墙的举动。
楚天舒正想着如何劝醒高大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第908章 一声枪响
门口站着的是苏杭。
她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桂花米酒汤圆。她一抬眼,猛然看见了杀气腾腾的高大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脸色吓得煞白,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叫,把高大全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跳了过去,左手捂住苏杭的嘴,右手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托盘掉在了地毯上,碗翻出了托盘,米酒撒了一地,汤圆也滚了一地。
突如其来的举动,将楚天舒惊呆了,他叫道:“高大全,你疯了!”
高大全叫道:“我就是疯了!”
楚天舒说:“高大全,你冷清点。你知道吗,你这么做,离坐牢真的不远了。”
“死就死,我拉她做垫背的。”高大全举刀的手使使劲儿,苏杭白皙的脖子上冒出了血迹。
“好!好!”楚天舒朝后退两步,摊着双手说,“你先别激动,你说怎么着,要让我怎么着?”
高大全眼睛红肿,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他说:“你给大县长打电话,跟他说,你不追究我了,让我当卫生计生委的主任。”
“行行行!”楚天舒苦笑着答应了,想了想,又说:“小高,你把刀从她脖子上移开,免得误伤了,那样的话,我的电话打了也是白打。”
高大全把刀移开了一点点,却仍然离苏杭的脖子不远,他用刀比划了一下,说:“楚天舒,你不要耍花招,否则,我马上一刀宰了她!”
“你别急,我马上打,马上打。”楚天舒退到书桌旁,抓起桌上的手机,拨打了杜雨菲的电话。
拨通后,楚天舒听见杜雨菲接听了,还叫了两声老楚,又喂了两声,但他举着手机就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放下了,看看手表,对高大全说:“你看,大木县长可能休息了,没人接听啊。”
高大全有点犯傻,嘴里嘟囔道:“不对呀?说好了等电话的。”
陶玉鸣和薛金龙陪他整酒的时候,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不管多晚,付大木都会等着楚天舒给他打电话,只要逼着楚天舒打过电话,事情就能翻过来了。
高大全被激怒了,他丧心病狂的喊道:“麻痹的,你们都他妈的拿我当傻子。”
楚天舒举着手机朝高大全走去,说:“小高,我没骗你。真的没人接,要不,你自己打一个试试?”
高大全知道楚天舒的厉害,他大叫道:“楚天舒,你不要过来。”说着,拿刀抵住了苏杭的胸口,说:“再走一步,我马上捅进去!”
楚天舒见高大全不上当,只能站住了,继续拖延时间,说:“小高,要不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大木县长,你要不放心,我们一块儿去……”
高大全瞪着眼,说:“不行,这件事,必须今晚上解决,楚天舒,你写个保证书给我,要不我就杀了她,再在你房间里自杀!”
“好好好,我写,我写。”楚天舒只得又退回到书桌旁,拉抽屉找笔找纸,然后趴在桌子上,一边写着“保证书”,一边和高大全拉家常:“小高,你千万不要一时糊涂成千古恨啊……”
高大全吼道:“楚天舒,你少废话,快写。”
楚天舒一笔一划地写着,嘴巴仍然没闲着:“要我说,私设小金库算什么太大的事呢,你又不是计生委的一把手,你能有多大责任呢?再说了,你辛辛苦苦地把超生罚款收上来,也真是不容易。”
这句话引起了高大全的共鸣,他瘪瘪嘴,委屈地说:“是啊,我姓高的在计生委干得怎么样?南岭县的刁民有多厉害,我天天早起晚归去做他们的工作,经我手收的超生罚款有大几十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不提拔我?好,就算是拿我涮着玩儿,也不能把我往牢里送吧。哼!我没脸见人,也没脸做人了,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楚天舒无比同情地说:“小高,你太划不来,在南岭县的卫生计生干部中,你不说是最优秀,也是相当能干的,我也想用你啊。只可惜,你挪用了小金库的不少钱,我知道,那些钱也不是你个人花了……”
“对啊。”楚天舒说到了高大全的伤心处,他难过地说:“麻痹的,我搞了几个钱,也没有独吞,还不都打点了领导,没想到,都他妈的喂了狗,他们得了实惠,倒让老子老背黑锅。”说着,说着,又开始嘘唏叹息,眼泪汪汪了。
……
再说正在公安局值班的杜雨菲,她接到楚天舒的电话之后,十分的奇怪,分明是接通了,还能清晰地听到楚天舒的喘气声,可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隔着窗户看着招待所的方向,皱起了眉头,想把电话再打过去,但想了想却放弃了,如果楚天舒说话方便的话,刚才就可以说了,何必要等她再回拨过去呢。
杜雨菲她猛然醒悟过来,楚天舒遇到麻烦了。
她急急忙忙穿上了警服,带上了佩枪,冲到院子里,发动一辆警车直奔招待所。
……
与此同时,躲在办公室里监听的田克明听高大全被楚天舒绕晕了头,赶紧给薛金龙打电话,说,再拖下去,情绪失控的高大全,不仅伤不了楚天舒的一根毫毛,恐怕还要说出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高大全本来就是薛金龙和陶玉鸣送过来的。
他们把高大全灌多了之后,又挑唆得他一怒之下,揣着刀来找楚天舒。这会儿接到田克明的报告,薛金龙朝陶玉鸣一努嘴,用手拍了拍他腰间的佩枪。
陶玉鸣会意,从车里跳了下来,直奔小红楼。
他刚上去没一会儿,杜雨菲的警车就呼啸着到了,在招待所门前紧急停了车,立即从车里跳了下来,也一股旋风般直扑小红楼。
薛金龙在车里见了,暗暗祈祷,幸亏陶玉鸣先走了一步,再完几分钟,杜雨菲赶到了,高大全一旦束手就擒,就要成为一大祸害了。
杜雨菲推开小红楼的门,迈开长腿就往楼上奔。刚走到二楼的拐弯处,楼上传来了一声枪响和一声惨叫。
坏了。杜雨菲心里忽悠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伸手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手上用力一撑,脚下猛地一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步跨越了十几级楼梯,直接到了三楼。
她冲到了3008的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平端着手枪,大喝了一声:“不许动,警察!”
杜雨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苏杭靠在楚天舒的怀里,紧紧闭着眼睛。
陶玉鸣手里抓着手枪,警惕地站在了楚天舒的身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高大全。
高大全脑袋上有一个血洞,咕嘟嘟地往外冒着鲜血,一把雪亮的刀扔在了他的身旁,他在地毯上挣扎着,抬起血糊糊的右手指着陶玉鸣,声音微弱地骂道:“你麻痹的,害……我……”话还没说完,头一歪,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了。
田克明抱着手机,用颤抖的声音在喊:“县医院吗?我是招待所的田克明,快,快派救护车过来,楚书记受伤了。对,小红楼的三楼,3008房间。”
杜雨菲收起枪,绕过地毯上的高大全,走到楚天舒的身边,关切地问道:“老楚,伤哪了?严重吗?”
楚天舒笑笑,抬起了左胳膊,说:“不碍事,被刀子划了一下。”
杜雨菲托住他的胳膊,仔细一看,衣服被划破了,手臂上有一条血痕,伤口倒是不深,却在不停地流血。
她迅速撕下楚天舒破了的衣袖,三两下撕扯成两条,一条咬在嘴边,另一条紧紧扎住了胳膊弯处的主动脉,然后,又把嘴上的一条拿下来,绑在了伤口处。
原来,陶玉鸣赶到小红楼的三楼,遇上了等在楼梯口的田克明,他让田克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3008房门口。
楚天舒刚刚写好了证明书,正要递给高大全,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惊恐不安的高大全转头看见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他大吼一声,猛地抬起右手里的刀,狠狠地朝苏杭的胸口扎下去。
楚天舒手疾,忙用左胳膊挡了一下,右手顺势将苏杭从高大全的控制中解救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枪响了!
高大全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苏杭眼睛一翻,晕倒在楚天舒的怀里。
这时,杜雨菲赶到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救护车的鸣叫声。
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扛着担架冲上了三楼,来到了3008房前。
一名护士紧跟在后面,猛地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大全,被血腥的场面吓坏了,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
今晚上值班的医生是朱晓芸,她紧跑着上来了,一边跑一边喊:“楚书记怎么样了?”
一见地毯上躺着个血人,朱晓芸大吃了一惊,立即蹲下来,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了高大全的鼻子底下探了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完了,没救了。”
田克明说:“医生,你糊涂了,他不是楚书记。”
啊?朱晓芸抬起头,指着地上的血人,问道:“他,他是谁呀?”
陶玉鸣吼道:“你管他是谁,救楚书记要紧。”
第909章 四不方针
“定编定岗”工作的实施过程中闹出了一起人命案。
这件事,不仅轰动了整个南岭县,也在青原市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同时,不可避免地惊动了东南省。
自从楚天舒去了南岭县之后,伊海涛的心里一直不安。他几乎每天都盼望着南岭方面的消息,但又怕听到那边的消息似的,每当有人到他的办公室,或是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他忍不住都会神经激灵一下。
楚天舒能不能在南岭站住脚,改变那里贫穷落后的局面,伊海涛有信心,没把握。
虽然常胜利回来说,在宣布楚天舒任职的会议上,南岭班子中的人都说了很中听的话,但他知道,那都是场面上的话,当不得真。下来以后究竟会怎么做,是无法预料的。
依他对南岭县班子的了解和分析,断定付大木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地给楚天舒设置障碍,制造困难,到底会搞些什么样的名堂,不到具体的事情上,谁都难以设想。
在下去之前,伊海涛和楚天舒谈了许多。
他特别告诫楚天舒,到南岭以后,要多动脑筋,独立思考,不要事事请示汇报。作为一个县委书记,要有独当一面的独立工作能力。市委既然叫你当南岭县的书记,就是相信你顶得起来。
要拿得起,放得下,大胆地决断,勇敢地开展工作。市委看的不是你具体做些什么,而是看整体的结果,看是不是改变了南岭的落后面貌,经济发展、和谐稳定等等各项工作是不是上去了。
伊海涛在对楚天舒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意说得很慢,而且反复了好几次,直到看着他把这几句话都记在本子上了,才转说别的内容。
可是,楚天舒到底能大胆地干出什么,伊海涛也同样难以把握,因为他太了解楚天舒的秉性,常常会有令人匪夷所思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
这期间,常务副市长叶庆平到伊海涛的办公室来汇报过全市定编定岗工作的进展情况。
伊海涛每次来特意问到了南岭县,看上去好像是随口问一问,但实际上,叶庆平看得出来,伊海涛非常关心南岭县的一举一动,甚至有些日子没有听到楚天舒的消息,伊海涛还有那么一点焦虑不安。
叶庆平也在关注着楚天舒和南岭县的情况,他告诉伊海涛说,楚天舒上任之后,找人谈话,到各单位调查走访。
这些都是极普通的做法,前几任书记到任之后也都是这样做的。
伊海涛听了,既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楚天舒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同时又感到有些失望,因为楚天舒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工作状态。
叶庆平坐一会儿,聊聊别的,告辞走了。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某天快下班的时候,伊海涛从不同的人员嘴里得到了消息,楚天舒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在会上作了一个演讲。
第一个说法令楚天舒非常震惊:楚天舒在会上公然宣传封建迷信,完全丧失了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应有的觉悟和立场,扰乱了南岭县干部群众的思想。
不过,很快他又听到了另外的说法,楚天舒在会场上的演讲,不断获得与会干部的热烈掌声。
伊海涛让常胜利从侧面打探了一下楚天舒在干部大会上的所作所为,听完了之后,不由得要对楚天舒“借题发挥”来坚定信心、表明决心的方式暗暗叫好,尤其是对他为了惩戒迟到的干部,采用“罚站听会”的做法大加赞赏。
常胜利说,楚天舒这个大会开完,把南岭县震动了,全县干部对他刮目相看,广大群众喜大普奔。
“好啊!好啊!”伊海涛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欢呼,浑身的血沸腾起来。
派去的第四任书记,总算有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举动。楚天舒出奇不意地摆开了一个强大的政治攻势,不仅使流言蜚语难于对他产生影响,而且把藏在背后的阴谋者置到了被告席上。
高!实在是高!尤其值得欣慰的是,楚天舒没有请示报告,说干就干了,而且干得惊天动地。
伊海涛激动得在办公室里一阵奔走。
过了一会,他坐下来,冷静地想了想,又为楚天舒担心起来了。楚天舒剑走偏锋的做法固然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也很容易被付大木等人抓住把柄,如果不小心中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局面将难以收拾。
要不要以某种方式表示一下对楚天舒的支持呢?
伊海涛想了很久,最后确定的方针是:不过问,不知道,不反对,不支持,让楚天舒自己去搞。
快下班的时候,叶庆平来敲门,他在伊海涛的对面坐下,汇报了全市定编定岗工作的总体进展情况以后,问道:“伊书记,南岭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伊海涛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庆平便把楚天舒召开干部大会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发现,伊海涛既没有惊喜,也没有不安。于是,他明白了,伊海涛不是不知道,而是已经知道了。
伊海涛问:“市委并没有接到南岭县委的报告,你是听谁说的?”
“我也是从小道听说的。”叶庆平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回了这么一句。
伊海涛注意到了叶庆平说的那个“也”字,也注意到了他情绪上的微妙变化,猜得出他心里有些郁闷。
叶庆平是从林国栋身边出来的,感觉得出林国栋对楚天舒有着非同寻常的关心,也深知自己能得到青原市常务副市长这个职位,主要得益于楚天舒的建议。所以,他对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处境也极其关注,希望他能渡过难关,作出一番业绩。
可是,伊海涛把楚天舒派下去之后不闻不问,更没有对他的工作表示出任何的支持和帮助,简直可以说是漠不关心,叶庆平虽然与伊海涛有师生之谊,但对他的这种态度不太满意。
叶庆平在省委组织部当过市县干部处的处长,深知政界官场里的风云变幻,伊海涛这种稳妥谨慎的做法,实际上是在规避他个人的风险,让楚天舒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起来。
如果换做伊海涛这么对待别的什么人,叶庆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伊海涛这么对待曾经为他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的楚天舒,叶庆平觉得别扭、不爽,还有点替楚天舒抱不平。
不过,伊海涛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问道:“庆平,还有事吗?”
叶庆平忍不住了,问道:“伊书记,小楚到南岭县有些日子了,市委市政府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些实质性的支持,哪怕对他的一些做法表示一下肯定,也对他是一种鼓励。”
伊海涛沉思了一会说:“庆平,我们已经把南岭县交给了楚天舒,应当充分地相信他,他在南岭怎么抓工作有他的自主权。至于从小道上听到的这些事事,我们既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县里又没有请示报告,我们能表什么态呢?”
叶庆平听了,觉得也有道理,楚天舒不请示不汇报,要伊海涛主动表态,确实有难度。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暗暗埋怨起楚天舒来:你小子,一放出去就一点组织观念都没有了,只顾着在南岭县撒欢闹腾了。
坐了一会儿,没什么话说,叶庆平就告辞了。
又过了几天,南岭县那边又传来消息,杏林乡的村民与浮云矿场的人又打了一架,伤了人不说,还烧了一台挖掘机,矿上的人把乡长黄福霖扣住了,要县里拿钱来赎人。村民们不服气,准备打上矿山去,把他们的乡长抢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楚天舒仍然没有报告。
叶庆平又坐不住了,连夜跑到青苑宾馆去找伊海涛。
敲门进去一看,房间里还坐着副市长简若明。
伊海涛笑道:“庆平,若明,南岭县委县政府都不着急,你们两位副市长急什么呢?”
叶庆平说:“伊书记,这事要处理不当,事态闹大了,市里也难辞其咎哇。”
“呵呵,楚天舒既然不报告,说明事态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也说明他有能力处理好嘛。”伊海涛轻松地说:“市里接到县里的报告再去处理,从程序上来讲,也没有太大的过错吧。”
“伊书记,我对你有意见。”简若明急了,说:“你把楚天舒派下去了,怎么可以不管不问,任由他在南岭县瞎折腾呢?你这是对南岭县的不负责任,也是对青原市的不负责任。”
被简若明提了尖锐的意见,伊海涛依旧不温不火,笑呵呵地说:“我的原则是,随便楚天舒在南岭县怎么折腾,只要他不请示不汇报,那我们就不过问、不知道、不反对、不支持。”
这回连叶庆平也忍耐不住了,他气呼呼地说:“老师,你这个‘四不方针’会害了楚天舒,也会害了您自己的。恕我直言,您这是对楚天舒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您自己的不负责任。”
看着叶庆平和简若明急切的神情,伊海涛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稍稍沉吟了片刻,伊海涛敞开心扉,说出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第910章 装聋作哑
“庆平,若明,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伊海涛略带歉疚地说:“要说希望看到楚天舒在南岭县干出一番事业来,我的心情比你更迫切。但是,我们还需要保存好有生力量,不能在这场战役中全军覆没。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不纠缠进去,就可以在楚天舒最困难的时候,能帮他摆脱困境,度过难关啊。我想,楚天舒采取不请示不汇报的策略,既是他勇于承担责任的表现,也是出于保护我们的考虑。”
叶庆平和简若明听了伊海涛说的话,抬起头来,用感动和钦佩的目光看看伊海涛。
看来,还是伊海涛更了解楚天舒啊!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形影不离的工作配合,相互间在心照不宣中形成的默契,叶庆平和简若明一时半会儿理解不透,还以为伊海涛只图自保而置楚天舒于不顾。
伊海涛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让叶庆平和简若明完全领会了伊海涛不过问、不知道、不反对、不支持的“四不”方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对楚天舒的支持。因为,这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默认,同时,伊海涛不明确支持楚天舒,唐逸夫也没有理由公开为付大木张目。
叶庆平和简若明又坐了一会儿,商量了几句近期的工作,一起告辞走了。
伊海涛怀着既兴奋又忧虑的心情坐在写字台前,时刻关注着楚天舒在南岭县的工作进展,直到半夜里听说楚天舒把人从浮云矿场带出来了,才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这一天的早晨,伊海涛到办公室刚看完两份文件,就见秘书范亦兵领着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郎茂才行色匆匆地迈进他的办公室。
郎茂才是省纪委书记何天影推荐来的,又在纪委这条线上,与伊海涛不能说是同床异梦,但也远谈不上同心同德,用貌合神离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伊书记,南岭县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大案子。”郎茂才进门后,不等范亦兵把茶水倒好,就向伊海涛说道。
“是吗,什么大案子?”伊海涛本来就很紧张的心,不由得又紧缩了一下,随即问道。
范亦兵把茶杯递到了郎茂才的手上,连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郎茂才便把高大全被击毙的情况及内容简单地汇报了一遍。末了说:“我是听县纪委的同志电话报告的,有的情况不一定十分准确。”
这年头,喜欢向领导靠近的人多的是,而且由于纪委工作的特殊性,这条线上的人员直接对上一级纪委负责,又或多或少都有一种职业敏感,对各种负面消息都盯得很紧,对于此类消息,党委领导晚于纪委领导知晓是非常正常的。
伊海涛听完,心里咯噔一响。
不用说,楚天舒在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过程中触动了邪恶势力的利益,击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才会迫不及待地走极端。但是,高大全死了,唐逸夫和付大木等人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借机大做文章,推翻楚天舒取得的胜利成果,并将他推向政治深渊。
伊海涛想了想,决定继续采取“四不方针”,暂时观望,视形势的发展再作进一步打算。
于是,他说:“茂才,市委现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高大全持刀劫持人质,意图伤害县委领导,他这是罪有应得。至于县公安局在事件发生后,应急处置是否妥当,可以由政法部门调查之后拿出结论意见。郎书记,你说呢?”
“那是,那是。”郎茂才欲言又止:“不过……”
伊海涛问道:“郎书记,你还听说了什么?”
郎茂才说:“我还听说,南岭县领导班子中有人收受了相关人选的贿赂,才使得本应当选的高大全落选了。高大全得知消息之后,喝了不少的酒,找楚天舒汇报思想又遭到了严厉的批评,这才铤而走险,走上了绝路。”
伊海涛一惊,立即明白了,有人在利用高大全之死大做文章,企图把他走上绝路的责任推到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的头上。
按照郎茂才的说法,高大全之死的根本原因在于南岭县干部选拔任用过程中领导班子成员存在**行为,而楚天舒的简单粗暴,又是促使高大全铤而走险的主要诱因。
如果单纯的是高大全因为未能得到提拔而以死要挟楚天舒,问题的性质就简单得多。但是,如果是因为县委班子存在**,在干部提拔任用中搞钱权交易,才导致出现了恶**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身为县委书记的楚天舒难辞其咎。
尽管伊海涛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他仍旧未动声色,只说:“茂才,稍安勿躁,等收到南岭县委县政府的正式报告之后,我们再研究市纪委和司法部门需不需要介入。”
郎茂才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退了出去。
伊海涛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唐逸夫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同样还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然后再见招拆招。
但是,一上午过去了,唐逸夫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反倒引起了伊海涛的高度警惕:唐逸夫为什么要装聋作哑?他一定是在酝酿更大更险恶的阴谋。
高大全是市府办出去的人,又是唐逸夫的亲信,他死了,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会传到青原,而唐逸夫应该是头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事实上,付大木当时就向唐逸夫报告了,陶玉鸣也向郝建成作了汇报,田克明回到办公室,还忍不住向黄如山学说了一遍,杜雨菲在把楚天舒送到县医院确定并无大碍之后,也向童丹元作了汇报……
这些得知消息的人,会在他们所掌握的范围迅速扩散。
上午,还只是市委市政府的少数人在鬼鬼祟祟地嘀嘀咕咕,到了中午,市直各单位差不多已经是沸沸扬扬了,各种各样的版本满天飞,传来传去,被好事者一番添油加醋,竟传得面目全非,黑白颠倒了。
有的说,高大全未能如愿升迁,对楚天舒心怀不满,持刀行凶反被楚天舒一刀毙命;有的说,高大全找楚天舒索要送出去的红包,遭到楚天舒严词拒绝之后,在楚天舒的房间里自杀身亡;也有的说,高大全去找楚天舒谈心,撞上了楚天舒与女服务员的奸情,楚天舒杀人灭口……
重重迹象表明,唐逸夫装聋作哑的表象之下是暗流涌动。
下午两点半左右,伊海涛接到了省纪委监察室主任蓝光耀打来的一个电话。
在电话中,蓝光耀传达省纪委书记何天影的指示说,楚天舒到南岭县短短几天的时间,在没有认真调查研究,听取广大干部群众意见的情况下,私自决定召开干部大会,宣传封建迷信,很不严肃。
紧接着又擅自做主,撕毁了县里与浮云矿场达成的协议,诱发了村民与矿山的打斗事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也给浮云矿场和县财政收入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最为恶劣的是,楚天舒不听其他领导的劝告,在常委们未达成一致的情况下,临时动议提拨任用干部,并强行逼迫常委们表决通过,在全县干部中引起极大的不满情绪,最终促使个别候选人铤而走险,酿成了惨祸。
蓝光耀问市委是否了解此事,他说,省委领导要求,青原市委应对楚天舒提出严厉的批评,追究他处置不当造成严重后果的责任,并对南岭县定编定岗工作中可能存在的**问题立即组织调查,并将调查和处理结果尽快向省纪委报告。
伊海涛只能一边听一边记,再不能说什么话。
接完电话,他心情极沉重地坐在那里。
看来,有些人对南岭县的情况也十分关注,用了如指掌来形容也不为过,一旦需要发难的时候,便可以倾巢而出,一桩桩都成为了楚天舒在南岭县胡作非为的佐证。
一段时间以来,不断有南岭县的各种消息传来,他喜忧参半,谨慎地采取了“四不”方针,提心吊胆地观察着,等待着,在高兴之余,依然忧心仲忡,一直像坐在火山口上似的,夜不成眠,食不甘味,心总是高高地悬着。
今天,令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伊海涛知道,楚天舒一定会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发展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建立他自己的阵营,他当然希望看到楚天舒大获全胜的结果,但是,走到现在这一步,他认为楚天舒处理得有些过激,失去了对局势的有效把控。
可楚天舒事前事后都没有向他请示报告,郎茂才特意过来提醒之后,他觉得还可以继续采用“三不”方针,看看事态的发展再说。
然而,唐逸夫等人却不允许他再看下去,惊动了省纪委的何天影,通过蓝光耀的电话把指令传达下来了。
党员领导干部涉嫌**并致人死亡,这属于重大恶**件,省委领导亲自过问都不足为奇。按照干部管辖权限,南岭县的班子成员只是县处级干部,不属于省委管,他们的调查处理只能责成市委来办。
现在该怎么办?
第911章 百密一疏
伊海涛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反复地思谋着。
给省委主要领导挂个电话,汇报汇报,作点必要的说明吧,省领导会认为他纵容包庇楚天舒,不做工作就作解释,是不是得了楚天舒的好处,有意抗拒省领导的指示。
按照省里说的,严肃批评楚天舒,追究他的责任,纠正南岭县常委会上作出的决定,也觉得很不合适。如果这样做,那是长坏人的气焰,灭好人的威风,等于把刚刚有了转机的南岭县扼杀在摇篮里。
不闻不问,继续采取“四不”方针,当然更不行了。
电话里蓝光耀不是说了,问市委是否知道这些情况,明显有批评的含意。
说不知道,是失职。知道了不抓,更是错误。现在省委要你管,你再不管,那还了得,你这个市委书记还想不想干了?
伊海涛几次想打电话直接向省委副书记林国栋请示汇报,但他一次次地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相信,林国栋对楚天舒关爱有加,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楚天舒在南岭县的所作所为,林国栋也会有他自己的途径了解得到。
现在省纪委书记何天影借高大全之死提出要深入调查南岭县可能存在的违法违纪行为,林国栋也没有理由不投赞成票。
南岭县这一级的干部大多数都能看得出来,楚天舒和付大木在争权夺势;青原市人的部分干部,联想得到这是伊海涛与唐逸夫之间的斗法;而到了东南省这个层面上,只有极少数的知晓这也是林国栋与何天影在东南政坛上的对决。
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轻举妄动!
伊海涛想来想去,决定采取既积极,又稳妥,能回旋,较安全的办法。立即派人到南岭去,找楚天舒个别谈话,传达省委领导的指示,提出严肃的批评,要求县委县政府纠正在定编定岗工作中的失误。
谈话要保密,不让别的人知道.调查有没有违纪**行为更不能兴师动众,最好由楚天舒主动提出来纠正,再由南岭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决定。这样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从而最大限度地降低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
派谁去?这一点至关重要。
伊海涛想到了叶庆平和郎茂才。
一个是常委副市长兼市定编定岗工作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他们两个联手走一趟,几方面的意见都可以照顾到,也对几方面都可以有个交代。
于是,伊海涛打电话先把叶庆平喊到了办公室。
叶庆平已有预感,他到了书记办公室,看到了伊海涛的神情以后,便猜出了七八分。
叶庆平问伊海涛:“老师,是不是上边来了什么指示?”
“庆平,你猜对了。”伊海涛遂将蓝光耀电话指示给他说了一遍。
“您说吧,要我怎么做?”这种时候,任何客气的话都不用讲,叶庆平很坦诚地直接请求任务。
伊海涛便把要他和郎茂才一起去南岭县向楚天舒传达省委有关领导的指示,对楚天舒提出批评,督促南岭县县委主动纠正在定编定岗中的错误做法等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怕叶庆平对其中的一个问题没有听明白,又提醒说:“我的意见是你和郎书记个别跟楚天舒谈。你觉得怎么样?”
“我明白您的意思。”叶庆平是组织干部出身,自然明白个别谈与公开谈的区别,知道伊海涛要最大限度地保护楚天舒,他心领神会提议道:“老师,如果楚天舒执意不肯推翻定编定岗的结果,我就只有采取强硬的态度了。”
伊海涛看着叶庆平,完全放心了。他沉思片刻,说:“庆平,去了之后,你看着掌握吧。这些意见没有经过市委研究……”
叶庆平不等伊海涛把话说完,表示理解地插话道:“老师,您放心,这个我有数。”
伊海涛一个电话又把郎茂才召到了办公室,给他们两个人布置了任务。
说到陪同人员时,郎茂才提出的人选是,市府办主任梁宇轩和市审计局局长上官紫霞。
形势紧迫,耽搁不起。
叶庆平和郎茂才两个人一商量,决定立即出发赶赴南岭县。下午四点多出发,抵达的时间会是晚上七八点钟,先分头找县领导谈话,第二天早上正式开展工作。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行四人便上路了。
路上,叶庆平闭目养神,想了很多。
他想了楚天舒面临的巨大困难,想了邪恶势力的上下勾结,想了伊海涛的为难之处以及伊海涛所用办法的良苦用心。想了他此去该怎样做,才能实现伊海涛的意图,使他有较大的回旋余地。他甚至想,没有没必要直接将情况向林国栋报告……
南岭县发生的事件,不仅震惊了省市政坛,也引起了各方媒体的高度关注。
早晨上班后,楚天舒召集县委常委、县四大班子领导、两办主任和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等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会上,通报了昨晚在招待所发生的事件情况。
楚天舒要求,各级领导干部和部门,要自觉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自觉维护社会稳定。
最后,楚天舒还特别强调,宣传部门要善于和学会和媒体打交道,交朋友,把握好宣传口径和方向,尤其要把好网络传播这一关,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果然像楚天舒料想的,散会后不久,关于高大全之死的帖子在“青原热线”上冒了出来。
楚天舒上网一看,还好,标题和内容都很平淡。
帖子没有指名道姓,只说南岭县一名副科级干部,昨晚上酒后闯进县委书记住的房间,持刀挟持了招待所一名女服务员,刺伤了县委书记,被赶来的公安人员击毙……
要说,贫穷闭塞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网络不发达,各种消息可以口口相传散布很快,但不容易在网上造成大的声势。
网络发达的地方,负面消息上了网,跟帖者转发者络绎不绝,小事也会被炒成大事。在南岭县则不然,因为有网络的地方只有县直机关和少数几个单位和部门,能上网的手机也没几部,一查就能查到人头上。
而且,昨晚上县医院的人赶到招待所之后,把楚天舒和苏杭送到了医院进行检查和治疗。随即,陶玉鸣让公安局来人,连夜收集了相关证据,将高大全的尸体送进了殡仪馆,然后清理了现场。
老百姓对于网上的传言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听见风就是雨了,他们虽然不相信官方的宣传,但也不会轻易相信网络上的传闻,要想让他们信以为真,必须得有图有真相。
因此,高大全被击毙一事虽然在网上有了帖子,但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跟帖者寥寥无几,点击量和转发率都不高,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反倒是纸媒和电视等传统媒体比网络更敏感一些,省市各报刊、电台、电视台的记者闻风而动,飞快地赶到了南岭县。他们提出要采访楚天舒、陶玉鸣和苏杭、田克明等人,一概被县委宣传部挡掉了。
茅兴东和县委宣传部的人出来做挡箭牌,陪记者们喝茶聊天,按统一的口径向他们说明情况,暗地里打发红包,赶来的记者们很快就被摆平了,他们答应暂时不会发负面报道。
可是,百密还是有一疏。
大概十点前后,一批媒体记者被打发走之后,宣传部终于清静下来,一位自报为姓呼延的记者来到了县委宣传部,要求面见县委常委、宣传部长。
宣传部主管外宣的副部长程浩出面接待。
程浩验明了来人的证件之后问他什么事,呼延记者执意要见了常委部长才肯说。
没办法,程浩去隔壁请示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茅兴东。
茅兴东正着急上火牙疼,他捂着腮帮子问:“他是哪个报社的?”
程浩说:“我查他记者证了,是《东南法制报》的,以前我没接触过,所以没有直接带他来见你,茅部长,你见还是不见,如果不见,我就说你不在县里,出差去了。”
茅兴东想想说:“没问他什么事啊?”
程浩说:“他说必须见了你才说,还吓唬我如果不让他见到你,出了事由我负责,这人说是从省城来的,看样子挺狂。”
茅兴东皱起眉头,朝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不搭理,楚书记刚才在会上说了,宣传部门的同志要学会同媒体打交道,交朋友。小程,你把他请进来吧。”
呼延记者跟着程浩来到茅兴东的办公室,进门就掏记者证。
茅兴东很大度地摆摆手,说:“不必了,媒体的同志素质很高,我还能信不过吗?呼延记者,有什么需要我们提供帮助的吗?”
“这是我的名片。”呼延记者收起记者证,又递给茅兴东一张名片。
“噢!新闻部主任,呼延非凡?”茅兴东接过名片看了看,说:“那我叫你呼延主任吧。”
呼延非凡说声谢谢,接过程浩递上来的茶杯,开始旁敲侧击。
第912章 新闻敲诈
呼延非凡打量了一番办公室的设施,说道:“茅部长,你是县委常委,也是县级领导干部,这办公室可够简陋的啊。”
“是啊,贫困县,穷啊。”茅兴东笑笑,说:“呼延主任,我实话跟你说,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办公室也跟我这儿差不多。”
“哦,”呼延非凡作恍然大悟状,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听说县委招待所条件不错,尤其是小红楼,档次不低呢。”
“呵呵,南岭县虽然穷,但民风淳朴,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客人接待好。”茅兴东岔开了话题,问道:“呼延主任,你自己来的?”
呼延非凡说:“是的,多个人我怕不方便。”说完,还特意看了程浩一眼。
程浩知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茅兴东热情地问:“呼延主任,什么时候来的,没带车吗?”
呼延非凡淡淡道:“没有,我自己来的,昨天下午打车从省里过来的,到得晚了就住下了。”
这家伙有先知先觉,昨晚上就跑过来了?茅兴东“噢”了一声,埋怨他说:“你看,呼延主任,你来了应该通知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住哪儿了啊,回头我让他们给你结账。”
呼延非凡笑笑,说:“晚上到得比较晚,没好意思打扰和麻烦你们,大家都挺忙的,简单点好。我就住在县招待所。”
昨晚上?招待所?茅兴东一听,暗暗吃了一惊:他妈的,怕什么就来什么!怪不得一上来就提招待所和小红楼,莫非他手头上真有料?
寒暄之后,呼延非凡从随身的采访包里掏出几页纸来,说:“茅部长,我知道今天你肯定挺忙的,所以也不多闲扯,就开门见山吧!这几份新闻稿你看看,先过一下目,然后我再给你详细汇报,请你指示。”
呼延非凡把几页纸捻开,呈扇形放到了茅兴东的办公桌上。
茅兴东一低头,面前有三页纸,每一页都有一个醒目的黑字标题。
他扫了一眼,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不知所措,忙捂着腮帮子,掩饰说:“咝,哎哟……对不起,这几天牙疼犯了……”
呼延非凡喝了口水,平静地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面前的这三份材料,让茅兴东太震惊了。只看看那几个标题,就差点把他的牙疼吓没了。
一个是《南岭县定编定岗定死人,讨说法落选干部被击毙》;
一个是《夜半惊魂:南岭县跑官卖官惹出祸端》;
一个是《争风吃醋,南岭县捉奸干部死于非命》。
茅兴东平静下来,盯着呼延非凡,敲了敲桌子,说:“呼延主任,你有没有搞错,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呼延非凡仍旧一脸的笑,说;“那我问你,县委书记是不是住在小红楼?”
茅兴东说:“是啊,怎么了!”
呼延非凡问:“是不是3008房间?”
茅兴东不假思索回答:“没错。”
“那就错不了了。”呼延非凡信心满满地说:“茅部长,你别急,把稿子看完了再说。”
茅兴东打个寒噤,认真看了呼延非凡一眼,这才埋下头看材料。
新闻稿虽然有三个标题,但每一个的引子与网络上的帖子如出一辙,各自标题下,呼延非凡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引申出三个不同的版本。
第一个稿子说,南岭县一名副科级干部,在得知自己在定编定岗中失去了晋升机会之后,酒后闯进县委书记住的房间讨说法,遭到了县委书记的严词拒绝,一怒之下持刀挟持招待所一名女服务员,刺伤县委书记,被赶来的公安人员击毙。
这一稿看似较为客观公正,但“讨说法”一说,明显有影射县委书记处置不当,激发了矛盾的意思。
第二个稿子说,南岭县新书记上任之后,利用定编定岗的机会,培植势力,排除异己,在南岭县引发了跑官卖官的热潮,由此激发出剧烈的矛盾,落选的副科级干部愤而向县委书记讨说法遭拒,最后才酿成这一场惨祸。
这一稿比第一稿更为激进,分析推理出南岭县存在严重的跑官卖官乱象,是引发此次惨祸的导火索,矛头直指县委书记。
第三个稿子说,落选的副科级干部对县委书记心怀不满,埋伏在县委书记所住的楼层,等着女服务员进入县委书记的房间时持刀闯入,意欲捉奸要挟县委书记,被闻讯赶来的公安人员击毙。
这一稿颇有点花边新闻的意思,只是借了高大全之死这颗羊头,卖的是渲染男女之事的狗肉,但真要是发表出来,县委书记的形象必然严重受损。
三个稿子,各有侧重,熟练运用了丰富的想象和貌似合理的推测,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除了点出事发南岭县之外,涉事人员均未指名道姓,也没有披露消息来源。
茅兴东看稿子的时候,呼延非凡在一旁说:“我这只是简单地描述了基本情况,我想,不管以哪一稿发表出来,估计各大报刊和网站都会疯一样转载的。呵呵,这南岭县可就出名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吧?茅部长,你是管新闻宣传和舆论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在你的地盘上我也不能太不够意思,所以先给你通报一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新闻敲诈!不等呼延非凡说完,茅兴东就判断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茅兴东打断了他,不冷不热地说:“呼延主任,一看你就是老新闻工作者,对程序和规则吃得很透,”
呼延非凡狡黠地笑笑,说:“茅部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老手。”
茅兴东笑道:“呵呵,客气,客气。呼延主任,我想请教一下,你们报社不通过官方口径仅凭道听途说就能发得了稿子?”
“我手里的东西当然不止这些。这年头,新闻报道讲究的是有图有真相。”呼延非凡说着,从采访包里掏出一架数码相机,操作了几下,举着伸到茅兴东面前,说:“茅部长,你看看,这场面够不够触目惊心?”
茅兴东低头一看,数码相机上的画面上,高大全满头鲜血躺在了地毯之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煞是恐怖。
呼延非凡又按了几下,小红楼的全景,3008房的近景,杜雨菲持枪冲上楼的侧面,楚天舒搂抱着苏杭的背影,闪着应急灯的救护车,房间里的摆设等等都历历在目。
“我靠,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看了几张照片,茅兴东立刻对呼延非凡格外客气起来,他看着呼延非凡,说:“兄弟,怎么个意思吧?你说,痛快点,我办得到的绝不含糊,办不到的好立即请示汇报。”
呼延非凡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茅部长,你也是老手,就凭这样的消息,你说吧,值多少,我听你的!”
茅兴东想了想,伸出三根指头,说:“这样吧,给你们报社三千赞助费,交个朋友,支持一下我的工作,怎么样?”
呼延非凡大怒,他气冲冲地说:“我靠!你打发要饭的啊!”
茅兴东态度强硬地说:“你这三份稿子,我可以送你两个字,谣言。目前,只有我介绍的情况,代表南岭县委的意见,这是唯一真实的,合法的。”
呼延非凡冷笑道:“茅部长,你可看清楚了,我都拍到了什么?人就死在你们县委书记的房间,还有,他搂抱女服务员的镜头,房间里的豪华设施,任何一张照片配上我的稿子,都是爆炸性新闻;随便发几张到网上,都可以勾引无数的眼球。”
茅兴东见没吓唬住,再次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你想怎样?”
呼延非凡收起相机装入采访包,愤愤道:“茅部长,你太小瞧我了,我不跟你白磨牙了,我马上把这照片和文稿放到网上,贴到我微博里,发到我微信上。告辞!”
“呼延主任,有事好商量嘛。”茅兴东也脸色一变,但随即提高嗓门问:“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给你打电话,行吗?”
呼延非凡转过身,气急败坏道:“手机号在名片上,你爱打不打!”
茅兴东在他身后说:“好的,呼延主任,等我电话啊。”
呼延非凡一出办公室的门,茅兴东就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说:“程浩,你找两个人,给我盯住这个呼延主任,他刚出了我的办公室。对,赶快跟上他,寸步不离,粘住他请他喝茶吃饭,不管干什么,就是不要让他走了,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茅兴东挂断电话,立即去了楚天舒的办公室。
楚天舒正在听陶玉鸣的情况汇报,听了茅兴东的报告,便让王永超去把杨富贵请过来,开一个碰头会。
茅兴东看了看陶玉鸣,说:“楚书记,上次马兴旺坠楼事件之后,柳青烟也参与过应对媒体,她有这方面的经验。”
楚天舒去看陶玉鸣。
陶玉鸣尴尬地笑笑,说:“楚书记,县委办的工作你安排就是了。”
没一会儿,杨富贵和柳青烟抱着笔记本进来了。
第913章 后院起火
见人到齐了,楚天舒说:“兴东,你把情况跟大家说说.”
“好。”茅兴东便把接待过的媒体一五一十说了,说到呼延非凡的恶劣行径,众人听了都很是义愤。“现在只有这个呼延,还在纠缠不休。”
“我插句话,”陶玉鸣拍着腰,说:“老茅,你太软了。要是我,我就挑明了告诉他,他若无凭无据地乱写一气,老子对他不客气。”
茅兴东苦笑着说:“老陶,这帮记者要是能吓唬得住,我就把你腰里的家伙借来揣几天。”
柳青烟说:“据我了解,《东南法制报》还是比较正规的,应该不会凭空就发稿子吧。”
杨富贵说:“老茅,他手头上是不是有点价真货实的东西?”
茅兴东略作迟疑,说:“确实有。不知道他怎么拍到了一大堆现场的照片,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茅兴东说得很含糊,但大家都心里有数,呼延非凡手里的照片有些威力,要不然宣传部按照一般手法,应该就能摆平他。
陶玉鸣鼓鼓眼睛,说:“他不就是要钱吗?给他就是了。”
“他的鳄鱼嘴巴张得太大,我也不敢做主,所以先来请示一下。”茅兴东说:“这家伙,的确太讨厌了!”
“呼延非凡的真实目的就是新闻讹诈。”楚天舒想了想,说:“他故作神秘,无非是拍了些照片吓唬人。我认为,没有得到我们官方的口径,《东南法制报》不敢随便就发稿子。”
楚天舒这个强硬的表态让茅兴东很为难,他苦着脸看着杨富贵。
“楚书记分析得有道理。”杨富贵接过话来说,“不过,我们也不必把关系弄得太僵。这些记者,你得罪他了,他今天不弄你,总有机会弄你。我们基层情况这么复杂,难免有出差错的时候。如果他盯着我们来捣乱,县里就没有太平的时候。”
杨富贵认为,楚天舒是当事人,又是县里的一把手,他的表态当然要强硬,总不能说,呼延非凡要多少就给多少吧。所以,杨富贵配合得很默契,楚天舒一把话说完,马上帮着把弯转过来了。
茅兴东正要开口谈钱,陶玉鸣却抢先叫道:“我赞同楚书记的意见,对付这种无良媒体和记者,就是要坚决给他顶回去,要不然,没完没了的,哪天是个头啊。老茅,楚书记都说他不敢发,你怕个球毛啊?”
柳青烟横了他一眼,陶玉鸣马上住了嘴。
但是,茅兴东又被陶玉鸣的话呛得傻了眼。
楚天舒说:“兴东,在不清楚详细情况之前,一定要安抚住这个呼延非凡,不能让他随意往外发布任何消息。”
茅兴东问:“他如果要钱怎么办?”
“要钱没有!”楚天舒坚决地说:“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如果从呼延非凡这儿冒出了负面新闻,我拿你是问!”
茅兴东的牙又疼了,他捂着腮帮子,抽了几口凉气之后,说:“行吧,我想办法处理好。楚书记,能不能让柳主任帮我搭把手。”
茅兴东这个要求提得很合理,也很有艺术。
首先,柳青烟是县委办的副主任,她出面斡旋多多少少也能代表县委书记,可以更好地稳住呼延非凡;其次,柳青烟有个本事,就是很会讲话,她能把很硬的话笑眯眯地讲出来,也能把很严肃的事玩笑似地说出来。她的语气、笑容和女人态,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当然,茅兴东还有一个用意,不花钱就要封堵呼延非凡的口,他感觉困难实在是太大,万一没搞定,责任还可以多一个人分担。
柳青烟没有推辞,陶玉鸣也没有反对,楚天舒自然点头同意。
碰头会开完了,茅兴东和柳青烟故意磨蹭着没起身,等陶玉鸣和杨富贵都走了,茅兴东从口袋里拿出了呼延非凡留下的三份文稿,摆在了楚天舒的办公桌上。
柳青烟看了,气得满脸通红。
楚天舒点了点稿子,说:“这种道听途说的新闻,报纸应该不敢发表。兴东,他手里是不是还有更有份量的东西?”
茅兴东点头说:“他的相机里还有一组现场的图片,如果配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很有欺骗性,也很有杀伤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呼延非凡要狮子大张口!
如果照呼延非凡的说法传播出去,很有可能会成为轰动全国的爆炸性新闻。
广大网民们乐意见到各级政府官员丑态百出,有图有真相,一旦大范围地炒作起来,再想控制舆情,代价将十分惨重,而且,形象受损的就不仅仅是南岭县,东南省和青原市也必然要受到拖累。
事态比楚天舒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花一笔钱满足呼延非凡的要求?
从当前的态势来看,付大木等人对于高大全之死也有难言之隐,他们也不希望把事态在社会上进一步扩大化,如果楚天舒提出花钱来摆平,付大木未必会反对,但是,这不仅不符合楚天舒的性格,也会留下一个做贼心虚的话柄,付大木一伙仍然可以拿来在省市领导面前大做文章。
楚天舒想了一下,问:“兴东,网上现在有没有出现类似的东西?”
“没有。”茅兴东说:“我想,他来找我谈之前,应该不会乱说乱动,他从我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我已经安排程浩寸步不离地跟紧他,不让他和其他人接触,不给他上网造势的机会。”
柳青烟说:“茅部长给他留了个活话,我估计,彻底失去希望之前,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楚天舒拿起笔,在呼延非凡的稿子上写下了一行字:“想办法拿到他的手机和相机……”然后,把“相机”和“手机”圈起来,用力打上了叉叉,又说:“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茅兴东和柳青烟心领神会,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起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楚天舒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三份稿子,一点点地撕碎,脑子里冒出来好几个疑问:这个呼延非凡来南岭县干什么?他又是怎么拍到的现场照片?他为什么非要狮子大张口?
想了一会儿,楚天舒拨打了《东南日报》社新闻部刘主编的电话。
楚天舒去省城控制舆情的时候,由郎茂才牵头,曾经和刘主编喝过一次酒,后来,南延平到青原市视察,为了宣传伊海涛给领导们讲课的光辉事迹,又请刘主编帮过忙。
之后,楚天舒牵线请刘主编和吴梦蝶一起吃过一顿饭,把凌云集团的广告拉到了《东南日报》,这让刘主编既有面子,又得了实惠,两人的关系就此越走越近。
楚天舒与刘主编寒暄了几句,请他帮忙查一下《东南法制报》新闻部主任呼延非凡的情况。
《东南日报》是党报,在业界的地位明显高于《东南法制报》,刘主编一个电话打给了法制报的副主编,很快就摸清了呼延非凡此行的原委。
呼延非凡是法制报新闻部的副主任,他此次来南岭县并不是报社派的公务,而是请假过来灭火的,因为他家的后院起火了。
呼延非凡最近很不顺,而且不顺到家了。
先是因为一篇失实报道,遭到报社老总的猛批,差点儿丢了饭碗。
紧接着,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了他在足浴店包养小三的奸情,找人当街扇了小三的嘴巴,扒了她的裤子,还威胁说要告到报社去。
呼延非凡属于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包养小三败露,虽不至于砸了饭碗,但老总正在气头上,撤了他的副主任,不给他评职称,甚至吊销他的记者证,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呼延非凡叫苦连连,赶忙找小三协商一次性了断以平息事态。
小三吃了亏,一见呼延非凡慌了,当下就狮子大张口,开出二十万的价码,要呼延非凡赔偿青春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天哪,二十万,她也真敢要!这要是拿去找小姐,可以找多少回啊?
呼延非凡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怕是不惜重金,他也要买来吃一吃。
法制报是小报,虽说旱涝保收,工作压力也不是太大,唯一的不足,就是收入低点,还得如数上交给母老虎。
这几年,呼延非凡通过各种方式捞的外快都花在了小三身上,攒私房钱的卡上只有不到十万块,只能找小三讨价还价。
可谈来谈去,小三咬死不松口,为了躲避呼延非凡的纠缠,她一气之下回了南岭县的娘家,临走前扔下话来,限呼延非凡三天之内,要么给二十万块钱,要么等着做*爱视频曝光。
呼延非凡慌了神,连忙打车追到了南岭县,当天晚上就住在了招待所。
大半夜里,呼延非凡睡不着,正胡思乱想怎么和小三谈判,突然就听到小红楼那边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出于记者职业的敏感,他抱着数码相机从房间里窜了出来,靠在角落里乱踅摸。
这时,一条魁梧的汉子冲进了小红楼。
紧接着,外面开来一辆警车,一位美女警官握着枪,也冲进了小红楼。
新闻,重大新闻!呼延非凡不由得心里一阵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