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当众戳穿
楚天舒向近处看他的人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向主席台走去,又招手将薛金龙叫了过来,让他清点到会人员。
紧接着到场的是付大木和耿中天。
付大木长得高头大马,穿一件灰色风衣,很有县长的风度。
耿中天比付大木矮一头,穿着名牌蓝色西服,也很有县级领导的派头。
付大木从石花大酒店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耿中天出来,便主动叫上他一起走。
尽管私下里付大木常常跟心腹们说耿中天有野心,但表面上,他一直跟耿中天保持着亲密,把他作为借用的力量。
耿中天也知道付大木对自己有戒备之心,好些事都瞒着他自作主张。但他也不愿意得罪他,只求平平稳稳地过渡,争取再进一步,然后一走了之。
在往会场走的路上,付大木假装着很随意,问耿中天事先知不知道要开会。
耿中天回答,不知道。
付大木开始挑拨离间,说,老耿啊,这么大规模的会议,事先也不商量一下,都发通知了,才打电话打个招呼,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哪里把你我放在眼里?
耿中天听了他的话,没有说什么,还是把脸色沉了起来,故意做给付大木看,心里却在想:你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我先坐在山头看看再说。
入场以后,付大木跟耿中天并肩走着,有意作出他跟耿中天亲密无间的样子。
场上的人自然都认识他俩。不少人争着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只点一下头。
主席台上,薛金龙正贴着楚天舒的耳根汇报到会人员的情况,见付大木上台来了,忽然感到不自在,加之又看到付大木一个瞪他的眼光,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幸好这时候楚天舒站了起来,去跟付大木和耿中天打招呼,才使薛金龙得救一般,随楚天舒走过去,向付大木讨好地笑一笑,可换来的,依然是付大木生气的一瞥目光。
薛金龙讨了个没趣,马上走下主席台,把办公室的小王等人喊过来,按照坐席牌上的名单,确认缺席人员姓名、职务和缺席的原因。
副书记杨富贵和组织部长周宇宁一前一后地来了。
杨富贵看见会场上这么多人,心想楚天舒何以要这样兴师动众?究竟要干什么?不是说随便讲讲话吗,有这个必要吗?他怀着一肚子疑问,往台上走去。
陶玉鸣叼着烟,笑眯眯很和善的样子。
有人打着招呼问他开这么大的会干什么,他先是摇摇头,后又立刻瞪着眼说:“干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县政府白存礼等几个副县长,**的副主任,政协的主席、副主席们都来了。
最后到场的是宣传部长茅兴东。
一大早,茅兴东得到要开干部大会的消息之后,立即打电话把县电视台的台长召了来,让他安排摄制人员,全方位报道干部大会的盛况。到了大礼堂之后,他又去检查了一番电视台的准备工作,临到快十点,才快步向主席台走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这时候,离开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台上的领导已经就位坐好。
在第一排就坐的是七个常委:楚天舒、付大木、杨富贵、耿中天、周宇宁、茅兴东和陶玉鸣。其他的副县长和副主任、副主席坐在第二排。
楚天舒扫视了一眼大礼堂。
到达大礼堂的干部,大约在300人上下,他们都已找到了各自的坐席牌,整整齐齐地坐在下面。
看来柳青烟亲自打电话通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绝大多数的干部都按时到场,只有少数几个位子上还空着。
乡镇主要负责人的座位安排在主席台下的第一排,从上面看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只有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的坐席牌后面空荡荡的,格外的显眼。
再往后看,个别排次上还有几个空着的座位,稀稀拉拉的也看得一清二楚。
负责清点人数的薛金龙拿了张纸条跑上来,习惯性地走到付大木身边,弯下腰来准备向他汇报。
付大木沉着脸,低声说,金龙同志,今天的会议是楚书记召集的,你不用向我报告。
薛金龙转过头来,对楚天舒说,楚书记,县直机关、厂矿、学校、医院等直属单位的干部,该来的都到了,只有杏林乡的乡党委书记郑有田请假,卫生局长霍启明手机未开机,财政局局长彭宝銮、矿产局局长张卓、地税局长巩汉堂和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还未到。
这其中,出了卫生局长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亲信,其余五个人都是付大木的得力干将,也是以前县里开会迟到的常客。
楚天舒听着点头,没有理会薛金龙,而是笑着问付大木:“老付,这几位同志都是重要岗位上的领导,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嘿嘿,算你识相,还知道打狗要看主人!付大木一笑,说:“小楚,今天的会你唱主角,你说了算。”
底下有点骚动,不少人在暗暗摇头,心里愤愤不平:完了,新来的书记也是怂包一个,发通知的时候说得好严厉,无故缺席和迟到的要当众亮相,写出检查,严肃处理。现在倒好,当书记的知道这六个人是付大木和耿中天的心腹,没赶到会场,竟然主动提出要等一等他们,难道底下的300多人还不如他们六个重要吗?!
“好。”楚天舒回过头来对薛金龙说:“薛主任,你给杏林乡的郑书记打个电话,问问他到了哪里?还要多久才能赶到?”
薛金龙一听,头马上就大了。
他可是知道郑有田中午要整酒,借故不来开会的。
原以为付大木不会来给楚天舒捧场,郑有田请假的理由是要陪付大木检查工作,哪想到付大木还是来开会了,这一忙乱,薛金龙把这茬儿给忘了,更没料到楚天舒还好心好意要问他什么时候能赶到,这个时候再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付大木不知道内情,把眼睛一瞪,假装生气地说:“金龙,楚书记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薛金龙身上冒出了虚汗,摸出了手机,拨打了郑有田的手机。
楚天舒说:“薛主任,把免提键打开,让大家都听听,免得大家有想法。”
薛金龙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免提键。
郑有田大大咧咧地说:“薛主任,不是十点开会吗?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啊?”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这么说,郑有田是早已接到通知了。
薛金龙说:“哦,郑书记,楚书记让我问问,你现在到哪了?还要多久能赶到?”
郑有田哈哈大笑,说:“薛主任,我这儿还有急事,去不了,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向柳主任请假了。”
薛金龙想替郑有田打个马虎眼,“哦,哦”应了几声就打算挂电话。
楚天舒伸手阻止了他,突然对着手机问道:“郑书记,我是楚天舒。全县300多位干部都到了,请问你有什么急事不能来参加会议呀?”
郑有田愣了一会儿,好像在琢磨着这个人是谁呀?过了几秒钟,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忙说:“哦,是楚书记啊,真对不起。大县长早上过杏林乡来了,我正陪着他检查工作呢。”
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一旁的付大木鼻子差点气歪了,心里骂道,郑有田你个狗卵子,你编个什么理由不好,非他妈的当着老子的面撒谎。
付大木又气又急,抢个电话来,骂道:“郑有田,扯你娘的蛋,我付大木就在会场上,你陪个鬼啊?”说完,气呼呼地把电话挂了,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薛金龙心疼得一哆嗦,满头冒汗,忙抢过手机来,扒拉了几下,看摔坏了没有。
付大木无意中瞥到了一旁的耿中天在微微冷笑,顿时气不到一处来,他铁青着脸喊住薛金龙,说:“金龙,你再问问,卫生局的霍启明是怎么回事?”
耿中天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表面上未动声色,心里却在骂:付大木,你他娘的真不够意思,郑有田当众出了丑,你拿我的人出什么气啊?
薛金龙得了付大木的指示,自然心领神会,知道付大木的意思是要为郑有田拉垫背的,他还是打开了免提键,拨打了霍启明的手机。
这会儿,霍启明开着车,刚刚进入南岭县,手机也是刚刚打开不久。
昨晚上,县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在青原市的一家星级宾馆开了房,与霍启明度过了一个激情燃烧的晚上。为了不影响燃烧的热度,防止外人打扰和家人查岗,朱晓芸在燃烧之前偷偷把他的手机给关了。
**几度好**。
霍启明搂着朱晓芸一觉睡到了大天光,又经不住朱晓芸的挑逗和缠绵,来了一场告别赛,把年过半百的霍启明累得筋疲力尽,再一歇息就到了九点多,这才穿戴整齐分头出门各自往回赶。
车行驶在进县城的搓板路上一颠簸,霍启明想给老婆打个电话,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关了机,刚把手机打开,薛金龙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第822章 罚站听会
“薛主任,真不好意思,昨晚上手机没电了,早上又去县医院转了转,才回到办公室换的电池。”霍启明抱歉地解释完,又问道:“有事吗?”
薛金龙看了看付大木的脸色,说:“早上县委下发了紧急通知,十点整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刚才清查人数,看你还没到,楚书记让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哦,哦,楚书记?”霍启明昨晚上折腾得体力透支,脑子还处于缺氧状态,好半天才想起新来的县委书记姓楚,他立即停了车,笑道:“对不起,对不起,薛主任,麻烦你跟领导们说明一下,我立即赶过来。”
薛金龙偷眼去看付大木。
付大木假装没看见,别过头去。
耿中天暗暗得意:薛金龙你看个毛,霍启明没接到通知才没按时到场,责任比郑有田接到通知故意不来轻多了。
楚天舒又把手机挪了过来,说:“霍局长,我是楚天舒,你从办公室赶到大礼堂要多久?”
霍启明看了看地形,又看了看车内的时间表,离十点还有三分钟,从卫生局到大礼堂与县城路口到大礼堂的远近差不多,忙说:“楚书记,三分钟之内我一定赶到。”说完,松了口气,抹去了头上的虚汗。
三分钟能赶到,就不算迟到了。
台上台下的人都大失所望,原以为会有好戏看,没想到这戏根本没有**。
楚天舒突然又说:“霍局长,请你用办公室座机给薛主任的手机打个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霍启明当即傻眼了。
付大木眼睛发亮。
耿中天笑容凝固。
会场上的情绪又热情高涨。
手机躺在桌子上静静地等了一分钟,一点响动的迹象都没有。
楚天舒把手机还给了薛金龙,说:“薛主任,既然这几位同志来不了,你安排人把空位子上的椅子撤了。”
薛金龙一愣,握着手机,问:“那坐席牌呢?”
楚天舒说:“先留着吧。”
薛金龙下了主席台,叫小王等人把空位子上的椅子搬走了。
十点整。
楚天舒对坐在他旁边的付大木说:“老付,时间到了,我们开会吧。麻烦你主持一下。”
“我……?”付大木没有思想准备,似有推脱之意。
楚天舒说:“你就介绍一下我。不然,大家还不认识我,我怎么讲话呢?”
付大木听楚天舒这样说,有了主意,答应说:“好吧。”
于是,他对着话筒大声说:“大家静一静!开会了!”
大礼堂里立时鸦雀无声。
“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任县委书记……”付大木伸出手来,指向楚天舒,大声说:“楚天舒同志。大家欢迎!”
随着付大木的话,楚天舒站起来向全场鞠躬,大礼堂里响起一阵掌声。
“现在请……楚书记讲话。”付大木本来不清楚会议的内容和议程,还在为郑有田的事生气,所以,只轻描淡写的一句就算完成了主持的任务。
说完,付大木没有按照一般的惯例,宣布讲话之后带头鼓掌,而是把话筒往楚天舒这边挪了挪。
付大木没有鼓掌的意思,下面也就没有人鼓掌。
台上的茅兴东本来已经张开了巴掌,见此情形,临时改变了主意,把两只手举到头上,捋了捋头发,顺势遮掩了过去。
楚天舒扶了扶话筒,扫视了一下会场。
台下的人发现,书记的手里没有拿讲稿,也没有掏出笔记本之类的东西。
楚天舒两手空空地坐到位子上,看着大家,静了有十秒钟。
会场上鸦雀无声,几百双双眼睛也在静静地看着他,很多老一点的同志都心里纳闷:难道这位新书记第一次在干部大会上讲话真的打算信口开河吗?这也太不严肃,太不慎重了吧。
楚天舒终于开了口,他说:“同志们,我想讲的第一句话是,我非常感动,从心底里的感动。从下发通知到开会仅仅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绝大多数的干部,尤其是距离较远的乡镇主要负责同志,都能够按时到会,而且秩序良好。这说明,南岭县的干部们纪律性是强的,素质是高的,我们南岭大有希望!”
会场上响起了极短暂又稀拉的掌声。
坐在台上的人,还是没有一个人鼓掌。
台上台下不鼓掌的人,除了有某种顾虑以外,其中不少人是对楚天舒高度评价南岭县的干部不以为然,更不认同南岭县大有希望。
柳青烟坐在台下最后面一排,这个位子是她自己挑的,可以很方便地观察到台上台下人们微妙的情态变化。
当看见郑有田和霍启明都钻了楚天舒设好的套,她捂着嘴在偷偷地乐,对楚天舒又多了几分钦佩,而看到不少干部对楚天舒的讲话反响不热烈时,她又暗暗捏了把汗。
楚天舒接着讲:“由于特殊的原因和市领导的信任,组织上把我推到了县委书记这个位子上,能够得到南岭县广大干部的如此厚爱,我非常的感激,非常的高兴,也非常的不安。我只能说声谢谢,给大家再鞠一个躬,以表示我对大家的感激之情。”
说着他站起来,给大家深深地鞠躬。
台下先是少数人鼓掌,跟着大家都鼓起掌来。
台上依然没有掌声。
但当楚天舒给台下鞠完躬,转过身来又给台上人鞠躬的时候,台上的人便一起鼓起了掌。
于是,台下又一次鼓起掌来。
这时,大礼堂的门被推开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四个人鱼贯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大门,来人正是迟到的财政局长彭宝銮、地税局长巩汉堂、矿产局长张卓和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
财政局长彭宝銮手里夹着香烟,一路走来一路烟雾飘飘的,还满脸堆笑,向鼓掌的众人挥手点头,好像他们不是会议的迟到者,倒像是得胜归来的英雄。
前面的彭宝銮和巩汉堂是喜笑颜开,可跟在后面的张卓和高大全却是愁眉苦脸。
原来,这四个货昨晚上整酒之后,又去熟络的茶馆打麻将,熬了一个通宵,赢了钱的彭宝銮和巩汉堂正在兴头上,输了钱的张卓和高大全还惦记翻本,哪一个也不肯主动提出休战。
早上八点,几个人分头接到通知,十点钟要开干部大会。
彭宝銮给薛金龙打了个电话,问到了这个会是新来的书记楚天舒早上临时通知要开的,付大木说下乡了不会参加。
听说是这个情况,彭宝銮满不在乎,说再打四圈,不到十点应该可以结束,再赶过去开会也不迟。
两个小时打四圈牌,一般来说,时间倒也是绰绰有余。
前三圈打完了,仍然是彭、巩二人赢,张、高两人输,胆子稍小一点的巩汉堂看见还有半个小时,就提议散场出去吃个早餐就去开会。
彭宝銮难得手风好一次,坚持要把最后一圈打完。
张卓和高大全输的稀里哗啦,心有不甘,默不作声。
没办法,继续战斗。
轮到张卓最后一庄,本以为三两分钟可以打完这一盘,直接去大礼堂还来得及,可是,这会儿风向突然变了,张卓一连蹲了好几庄,眼见着时间快到了,巩汉堂指着手表再次提出来散场,说再不赶过去就来不及了。
高大全在市府办的时候领教过楚天舒的厉害,又不断在输钱,不做声也不把牌推进麻将机,表示默认。
张卓鼓着眼睛不同意,转头去看彭宝銮。
彭宝銮年纪大,资格老,也是付大木最倚重的人,在这个人当中威望最高。他把嘴一撇,说,老巩,打牌得讲规矩,说好了四圈,怎么也得让张局长把这一庄坐完吧。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张卓的情绪受了影响,这把牌没把握好,被高大全胡了一把大的,四圈牌总算是打完了,等他们急急忙忙赶到大礼堂,付大木刚刚介绍完楚天舒,大家热烈鼓掌的时候,他们正好推门进来了。
看见这四个货人人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在座的大多数干部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又摸了一个通宵的麻将,而彭宝銮不以迟到为耻,还趾高气扬的挥手致意,大家伙心里头都很是郁闷,不少人埋头在想,通知的时候说得好严厉,迟到缺席的要严肃处理,可这几个货一点儿不严肃,又该如何处理呢?
付大木正憋了一肚子的火,见了这几个货的丑态,更是火冒三丈,他厉声说,老彭,你们得瑟个毛啊,还不赶紧找位子坐下。
彭宝銮这才发现是付大木在主席台上,站在那笑容就僵了,手一哆嗦,烟头就掉在了地上,愣了一下才尴尬地说了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有笔款子必须拨付下去,我耽误了一会儿。
说完,四个人就想和往常一样,往最后排找座位好休养生息。
可是,今天布置的桌椅没有一个多余的,而且每个人面前都有坐席牌,他们只好弯着腰,灰溜溜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挤过去一看,傻眼了,座位上没椅子。
刚才楚天舒通知薛金龙把空位上的椅子撤了。
彭宝銮等四人还在东张西望,满头是汗的霍启明也进来了。
楚天舒敲了敲面前的话筒,说:“几位领导,我讲话的时间也不长,你们就站着听听吧。”
彭宝銮、霍启明等着只好站在座位上,弓着身子洗耳恭听。
第823章 惊人之语
楚天舒坐下后接着讲:“同志们,我楚天舒有多大的能力还真谈不少,台上台下有很多同志比我年长,比我经验丰富,比我更熟悉南岭县的情况,但是,组织上把我安排在书记的岗位上,我就绝不能辜负领导和全县近百万民众对我的期望。我有决心跟大家一起脚踏实地,凝心聚力,勤奋工作,尽快改变南岭县的落后面貌。可是,怎样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
讲到这里,楚天舒有意停了一会,好让大家都有一个思考。
台上台下的领导和干部都知道,楚天舒要讲到正题了。
不同的人,有不问的猜测,但都在聚精会神,等着听新任书记的施政纲领。
楚天舒接着讲:“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首光肯定两点:一点是,南岭县这些年确实是落后了,大大地落后了。人家别的县随着改革开放大好形势的发展,一年一大步,一年一个样,产值成倍地翻,收人成倍地长,县城里的高楼大厦一座一座地盖起来,连农村的农民都住上了小洋楼。远的不用说,就说我们周围临近的县,哪个县不比我们好,不比找们强?这个事实你们承认不承认?”
会场上没有人敢直接作出回应。
付大木暗骂道: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你他妈的还问个屁啊!不就是想说老子在南岭县的工作没做好吗?
楚天舒接着说:“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事实总归是事实。可能有的人没有机会出去走一走,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即便是这样,我们县许多企业停产半停产,开不了工资,这总是事实吧?我们县的财政紧得要命,各单位都要不出来办公费,这总也是事实吧?再看看我们的县城有多么破,好多人没有房子住,农村的许多孩子上不了学,这些总是事实吧?所以,找们必须肯定,南岭县是落后了,是大大的落后了!另外一点是,南岭县的广大干部、职工和群众,一直是不甘落后的,一直是想富起来好起来的。不管过去和现在,始终都是这样。你们说是不是?”
这回是付大木带头鼓掌,于是台上台下有了一次热烈的掌声。
付大木这回之所以带头鼓掌,是通过一番考虑,决定采取主动的策略,鼓励楚天舒大胆地往下说。
楚天舒接着讲;“大家的热烈掌声表明,南岭县的干部从来就不甘落后,一直都有让南岭快些富起来好起来的良好愿望。那么,摆在我们的面前就有一个问题:既然我们不甘落后,都想让南岭快又好又快地发展,为什么南岭县还是落后了,而且落后得这么厉害?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讲到这里,他又一次有意停顿下来,让人们思考思考。
付大木这时心里想:“卖什么关子,有屁只管放。大不了说我付大木在南岭县一手遮天,阻碍了南岭县的发展,造成了南岭县的贫穷落后。楚天舒,只要你敢说,我就敢撕破脸皮,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组织部长周宇宁猜不出楚天舒下面会讲什么,竟有些有些胆怯和紧张,怕他把责任都推到干部任用和管理上来,否定了全县干部的工作,拿自己这个组织部长当替罪羊。
杨富贵则在想,楚天舒应该不敢太锋芒毕露,肯定和过去历任的书记一样,又要讲思想不解放,观念太陈旧,开拓进取的精神缺乏,泛泛而谈,不痛不痒,至多是故作高深,讲一大套的理论,然后草草收场。
耿中天虎着脸,在想:“他不敢得罪付大木,总不至于把责任推在我这个常务副县长身上来吧?”
宣传部长茅兴东在暗暗地后悔,他担心楚天舒火气太盛,讲问题把握不住分寸,把自己跟他说的情况都抖落了出来,以后付大木一定会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
陶玉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爱扯什么淡就扯什么淡,反正老子无所谓,天塌下来有付大木顶着。
台下的听众,更是想得五花八门。
唯独柳青烟什么也不想,她一直用特别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台上的楚天舒。
她非常敬佩楚天舒的演讲口才和步步深人的破题思维,坚信他一定会有惊人之语。
果然,楚天舒扫视了几圈会场之后,接着往下讲:“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先发表一点意见,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就算是抛砖引玉,有不同看法,欢迎大家讨论。让我看,南岭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风水不好。”
台上台下的人面面相觑,继而是一阵哗然。
工作搞不好,竟然把原因归结为风水不好,这不是歪理邪说吗?!
这是一个党的书记该讲的话吗?你不敢直面问题可以不讲,大家都理解你的苦衷,但你也不能胡扯淡哪!
疑问越多,大家的兴趣反而越浓,都屏声静气,等着楚天舒如何地自圆其说。
楚天舒极其严肃地说:“这也不是我的突发奇想,这是我几天来调查研究的结果。”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就是歪理邪说,这新书记怎么还能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呢?
“大家有点震惊对不对?”楚天舒继续一板一眼地说:“准确地讲,这风水不好的源头,还不在别的地方,就在书记办公室。”
全场再次哗然。几百双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了楚天舒:未必你还没正式开展工作,就开始在为自己找撤退的借口。
耿中天暗暗摇头,这真的是要逃之夭夭的节奏吗?!工作还没开始干呢,怎么就当着全县干部的面把干不好的退路找好了,这明显是毫无信心的表现嘛。
茅兴东噔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似乎随时准备瞅准机会借故离开。
杨富贵、周宇宁等人都莫名其妙,瞪大了两只疑惑的眼睛。
陶玉鸣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向坐在楚天舒身边的付大木看了一眼。
付大木一脸狡黠,又一脸警惕。
他如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楚天舒搞这么一个大场面的突然袭击,他自己竟然会给自己挖个大坑往里跳,还亲自铲土把自己埋进去。他把眼光投在楚天舒的脸上,试图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找出破绽。
可是,楚天舒显得十分安祥,十分平静。
柳青烟显得很激动,一直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楚天舒。
这个时候,楚天舒很有点像一个善于引人人胜的演说家。他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书记办公室风水不好的说法,也不是我到任之后的创造发明,此前已在南岭县干部群众中广为流传,我在市里的时候就早有耳闻。”
茅兴东出了口气,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有人因此劝我说,小楚啊,南岭县书记的位子谁去都坐不稳,你这是何苦呢?所以我来之前,特地托朋友咨询了省城里的周易大师。他说,风水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楚天舒学着闻家奇的口气和神态说了几句,还真把不少人唬住了,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往下说,会场上竟然一片肃静。
楚天舒抓住这难得的肃静,大声地讲:“说到这里,大家可能都想问这么一个问题,那你到底信还是不信呢?说信吧?我是党员,是无神论者。说不信吧?前面几任书记确实都没坐稳当。所以,我暂时不急于回答大家的这个疑问,先给大家讲一讲我对几件事情的认识和理解。”
什么事情?众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这是楚天舒想要达到的效果。
“第一件,我让办公室给我换了把椅子,把原先松松垮垮滑来滑去的转椅换成了一把实木椅子,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以前的书记坐不稳,是因为他们坐的位子本来就不稳,现在我坐了一把结结实实的四条腿的椅子,那我这个书记就应该当得稳如泰山吧?”
这叫什么逻辑?大家开始还有些好笑,但仔细一琢磨,楚天舒这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果你不承认他这个书记的稳如泰山,那怎么又要相信前几任书记没当长久就是风水不好呢?
楚天舒看了看,大多数人都在若有所思,他继续说:“第二件,我的办公室摆了一盆桃花,有的同志看了,可能会联想到,这不吉利,这是逃之夭夭的兆头啊。有的同志看了,联想到的是诗经中的一句‘桃之夭夭,其华灼灼’,说这是繁荣昌盛的兆头。还有的同志联想到一句诗,‘总把新桃换旧符’,说这桃木是辟邪的,今后肯定是百魔不侵,顺顺利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联想呢?还是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付大木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是觉察得出来,楚天舒在给干部们洗脑,不要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
“第三件,我听到有议论说,我这个人太年轻,嘴上**办事不牢。”楚天舒摸了摸刮得光溜溜的下巴说:“其实我的嘴上是长毛的,只不过我这个人太讲究形象,每天出门之前都把毛剃光了而已。”
台下爆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趁着这轻松的气氛,楚天舒又发表了另外一个惊人之语。
第824章 喜大普奔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不刮胡子,每天胡子拉碴地出来见人,就能说明我办事一定靠谱吗?我看未必,对吧?”楚天舒“所以呢,说哪个女人是白虎,沾上了一定会祸国殃民,这不说是胡说八道,最起码也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里,不少人回头张望去寻找柳青烟,又马上触电般地把头转了回来。
这他妈的哪跟哪呀?楚天舒的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漫无边际,但字字句句又都切中了要害,将南岭县盛传的流言蜚语一一驳斥,这让付大木心里极其的不爽。
可楚天舒还在借题发挥,他笑着说:“我还想告诉一件事,我现在还是单身汉一个,如果有人看见我和某个女的过从甚密,千万不要把这当绯闻传,也许不排除南岭县发展好了,我愿意在这里成家立业扎根一辈子。”
妙啊!柳青烟心里暗暗赞叹,楚天舒真是绝了。这几句看似玩笑,既表明了对乱传绯闻的反对态度,又向全县干部表明了他要实现南岭县又快又好发展的决心。
付大木心里这个气啊,这个楚天舒,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楚天舒的讲话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振聋发聩,没有大声疾呼,但是,短短几分钟就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引发了大家的思考,表明了态度和决心,达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由于楚天舒讲得很精彩,会场上除了更加肃静,又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连那个站在那里听会的人,也听得是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全然忘记了他们还在示众亮相。
这气氛是楚天舒所希望看到的。
不过,楚天舒在营造出这种气氛之后,接下来换上了严肃的声音:“说了这么多,我想,前面我提的问题不用再回答了吧。大道理是由若干小道理组成的,每一个小道理都有一条通往大道理的路径。我认为,我们南岭县的干部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并不是十分相信的,但传的人多了,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请问,这是我们大家不能明辨是非吗?不,这是散布传播谣言的人别有用心!”
鸦雀无声的会场上,有的人在交头接耳,有的人在轻轻点头。
台上坐着的几个领导,各具心态。
茅兴东和杨富贵非常佩服楚天舒的说教能力。
周宇宁脸色变白,有些紧张。
陶玉鸣稀里糊涂的,不以为然。
耿中天在犹疑沉思。
付大木拧起眉头,正在心里盘算可能出现的局面,以及需要采取的措施。
总之,楚天舒的成功演讲,把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潜意识都挖掘调动了起来。
“也许有人会人物,我今天的这些讲话,拿到干部大会上来讲很不严肃,也不应该,但是,我这个人就这个习惯,有话拿在桌面上来讲,总比在私底下乱讲,弄得满城风雨,流毒全县要好得多吧。说句不客气的话,前三任县委书记也是这些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楚天舒有意停顿了一分多钟,好让产生的效果浸人每个人的灵魂。
台上的领导听了此话异常震惊,台下的群众听了此话打心眼里佩服和赞同。
“这是公开的秘密,是谁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可以想象,南岭县的这些流言蜚语有多大杀伤力!如果只是伤害了一个书记,能带来南岭的繁荣昌盛,那我认为是值得的。问题的严重性却恰恰在于,它还同时搞乱了全县干部包括在座的各位的思想,进而伤害了南岭县近百万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场内有人点头,有人交流着赞同的目光。
“或许有些同志还不认同这一点。但没有关系,我们都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流言蜚语,如果领导班子是稳定的,团结的,如果大家伙的思想没有被搅乱,是一心一意干事业的话,南岭县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后?这正是我们要得出的结论,要找到的原因。不管想明白还是没有完全想明白,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清楚地告诉大家:如今这种思想混乱的局面,再也不能允许存在下去了!”楚天舒讲到这里,击案而起。
会场上先是个别人鼓掌,紧跟着台上台下的人也鼓起掌来。
付大木一边用劲地鼓掌,一边在心里说:“好你个楚天舒、果真要对着干了,干就干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楚天舒站着讲道:“过去了的事,我不希望追根究底。我想说的是,大家一起向前看,从今天做起,从现在做起,谁也不要再相信封建迷信,谁也不能再传播流言蜚语。如有再犯者,必须严惩不贷,涉嫌侵犯公民个人**的,依法追究法律责任。在座的各位,有县五大班子的领导,有县直各单位和各乡镇的负责人,是我们南岭县的决策层,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表决一下。赞成我以上提议的,请举手。”
楚天舒立即举起手。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
“好,放下。反对我以上提议的,请举手……没有。弃权的请举手……没有。一致通过。”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的提议已经大家的表决认可,那就成了对大家都具有约束力的决定,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都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同时也希望,大家把会议精神带回去,广泛宣讲,贯彻落实。应该说,今天在会场上的这一表决,是南岭县划时代的重大事件,它将带领全县人民走出困境,走向富裕,迈向辉煌!”
随着楚天舒慷慨激昂的结束语,会场上又一次掀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散会之后,干部大会的盛况犹如一夜春风,迅速传遍了南岭县的每一个角落,群情激奋,喜大普奔。
从此,全县各级各类会议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迟到者,一律站着听会。
渐渐地,以往开会无故缺席、迟到的现象几近绝迹,过去那种拖沓混乱的会风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转,过去受够了付大木亲信窝囊气的副县长们因此扬眉吐气,背地里都对楚天舒这个做法赞叹不已。
下午上班,楚天舒刚到办公室,财政局长彭宝銮带着和他一起迟到的三个家伙,跟在楚天舒的身后也进了办公室。
中午,他们被付大木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得到了他的暗示,借解释为由先摸摸楚天舒的态度。
一进门,彭宝銮等人先是注意到了窗台上的桃花,又看了看办公桌后的实木椅子,然后才陪着笑解说说,确实有一笔修建通天河堤坝的工程款急需拨付,要不然就可能耽误工期,影响今年的防汛。
这是彭宝銮编的瞎话,但说的还是实情。
每年雨季来临,山洪爆发,冲下来大量的泥石流,淤塞通天河的河道,造成河水泛滥,堤坝屡屡被毁,严重威胁沿河乡镇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去年夏天,楚天舒陪着伊海涛来视察慰问,得知这个情况之后,给南岭县特批了一笔专项资金,用于通天河疏浚河道,加固堤坝。
这项工程去年底已经动工,现在正是施工的黄金季节,也是关键时期,如果不能在雨季来临之前竣工,沿河乡镇还会再次遭灾,造成不必要的人员和财产的损失。
彭宝銮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楚天舒,这件事关系重大,必须重点关注才行。
楚天舒说:“河道工程固然重要,但是,其他单位和部门的工作哪个又不重要?如果大家都以工作为由缺席迟到,我们这会还开不开?彭局长,你是老同志,今天我这么做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请你多担待点,就当是为南岭县会议改革出了一份力吧。”
听到楚天舒通情达理的话,彭宝銮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其他的三人也编造了工作上的理由。
楚天舒说:“与市里其他地区比,南岭县受经济实力、资源条件等多方面因素制约,财源结构相对单一,矿产资源面临枯竭,地税征收困难重重,计生工作压力很大,你们担子都很重。今天的事该怎么处理,县委会专题研究,我希望你们不要背包袱,以此为鉴,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到工作上,把各自的工作抓好抓实。”
一番话,彭宝銮几个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虽然楚天舒说要严肃处理,但他又叮嘱他们把工作搞好,看来不会有撤职的可能。
彭宝銮马上表态,一再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积极主动地筹划好财源,为领导分忧,为发展做贡献。
而地税局长巩汉堂和矿产局长张卓、计生委副主任高大全则纷纷随声附和,各自就自己分管的工作向楚天舒表决心。
巩汉堂说,要加大地税征收力度,增加财政收入;
张卓说,要加强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利用,促进矿产量持续稳定增长;
高大全说,要采取切实有力的措施,尽全力把超生罚款,哦,不对,应该是计划外生育费和社会抚养费催收上来。
这四个人前脚刚出去,卫生局长霍启明后脚就来敲门了。
第825章 七上八下
霍启明从会场出来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没敢回卫生局,就把车开到了僻静处,躲在车里给耿中天打了个电话。
耿中天没好气搭理他,只说:“老霍,你这事儿有点麻烦,具体会怎么处理,得听书记和县长的意见。你先夹着尾巴做人,想办法争取主动吧。”
霍启明当然知道,他是被付大木扯进来给郑有田当垫背的,耿中天让自己争取主动,肯定不是去找付大木,而是应该找新来的书记楚天舒。
霍启明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在车里守着,自己则在县委大院对面的一个小吃店里吃了碗米粉,然后就一直坐在店里和老板边扯淡边等楚天舒上班。
好不容易看见楚天舒出现在了视线之内,却看见彭宝銮他们几个跟在了楚天舒的身后,霍启明只能退避三舍,继续等候。
等到彭宝銮几个出来了,霍启明才低着头进了县委大院,直奔北楼而去。
上了楼,霍启明的心不免有些紧张。他也不想紧张,但是没办法,每一次见书记、县长付大木,包括老上级耿中天,他总是免不了紧张。
他知道这种紧张的背后是对权力的膜拜,有了这种膜拜心理,见了权力越大的人,就越觉得自己卑微渺小,见了权力比自己越小的,越觉得自己很有尊严。
他曾经细细地反省过自己,觉得这一心理很是阴暗,也够龌龊,应该改一改。
然而,到了关键时刻,一切都由不得他。他知道,这是官场潜规则背后的文化心态,已经深入骨髓了,想改也改不了,等到哪一天无欲无求了,自然也就心态平和了。
来到书记办公室前,霍启明不敢造次,先将耳朵贴到门缝听了听,听到里面没有人说话,才壮起胆子,抬起手轻轻地敲了几下。不一会儿,听到了里面“请进”的声音,心就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推开门一条缝,把圆滚滚的脑袋探了进去,问候道:“书记,您好!”
楚天舒正在看文件,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说:“霍局长,来了?”
霍启明略显尴尬地说:“我来向书记作检讨来了。”
楚天舒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请坐吧,喝水自己接啊。”
“谢谢,谢谢。”霍启明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又带上门,走到椅子上坐下:“谢谢书记!”
楚天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霍启明心里打鼓,忙说:“楚书记,您上午的讲话真是太精彩了,我站在那里听,一点儿没觉得累,反而感到精神振奋,对南岭县又好又快地发展充满了信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霍启明总结出来的经验。
楚天舒问道:“为什么呢?”
霍启明愣了一下,对于楚天舒的发问他没有思想准备,因为一般的领导被拍了马屁,心里舒服就够了,基本上不会刨根问底。
不过,霍启明也混了官场十几年,这点应变能力还是又的。他十分认真地说:“因为我也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
“哦,说说看,你怎么受害了?”
“报告楚书记,卫生局分管着县医院、妇幼保健院和各乡镇卫生院,您知道的,卫生系统的女同志多,我这人抓工作又比较细,所以和女同志的接触多一些,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给我传播绯闻,说我和某某医生某某护士这呀那的,搞得我工作起来非常被动。”
霍启明说得比较激动,这还真是实情,他与县医院副院长朱晓芸来往密切,自以为掩盖得很好,但细微的眼神、动作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想不传出绯闻都难。只不过,他在向楚天舒诉苦的时候,把某某副院长换成了某某医生和护士长。
“霍局长,身正不怕影子歪嘛。”楚天舒和颜悦色地说:“你说,什么人会别有用心给你传这种绯闻呢?”
霍启明暗暗高兴,楚天舒一直没提开会迟到当众撒谎的事,看来这个马屁拍得很到位,他对散布传播绯闻的事更关注。
霍启明趁机汇报了一个最近令他非常困扰的情况,他说:“楚书记,我个人以为,这是有人想破坏定编定岗工作的顺利推进。”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问道:“这又有什么联系呢?”
“楚书记,是这样的,”霍启明抓住机会,立即说:“省市领导对定编定岗工作抓的很紧,南岭县也启动了此项工作,按照实施方案,县卫生局、防疫站和计生委三个部门要三合一,这个时候给我传出绯闻来,多半是那些想争权夺利的人。”
霍启明没有说出具体的人,但指向很清楚。
三个部门整合成一个部门,正职只能保留一个,霍启明自认为最有资格担任这个新部门的一把手,可计生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高大全仗着有付大木的支持,正跃跃欲试要上位,所以,他最有可能传这种绯闻。
楚天舒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霍局长,马上要三合一了,现在职工情绪还稳定吧?”
霍启明稍显失落,他本来是想借着楚天舒的询问,把事情一点点挑明的,现在楚天舒换了话题,他也只能信誓旦旦地说:“卫生系统的职工情绪很稳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就好,这就好!”楚天舒刚说第二个好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无论怎样,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医疗卫生、防疫和计划生育工作关系到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啊。”
霍启明马上谦逊地说:“卫生系统有一套严格的考核机制和管理办法,我最近也盯得很紧,请书记放心,我们卫生系统保证出不了问题。”
电话铃声持续在响,楚天舒对霍启明说:“你稍等,我接个电话。”说着抄起了话筒:“你好,我是楚天舒。……哦,郑书记,你有什么事儿?”
领导接电话,他不避讳你,你应该自觉回避。
霍启明暗暗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楚天舒坐着的实木椅子,站起了身,借机去接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杯子,走到窗台边,专注地欣赏起那盆含苞待放的桃花。
楚天舒主要是在接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今天运气真不错,本来是来作检讨的,趁机把部门整合的事也汇报了,一会儿找个机会把勇挑重担的愿望说出来,就算是挨几句批评也很划算啊。
霍启明还真没偷听楚天舒接电话,他看着桃花,联想到楚天舒上午的讲话,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心思来。
新来的书记水平不低,又有桃木帮着辟邪,还有市委书记的支持,在书记的位子上稳如泰山风生水起也或未可知。如果能获得他的青睐,耿中天再暗中帮一把,就不怕付大木要用高大全,自己担任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就大有希望。
霍启明正想得出神,接完电话的楚天舒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霍局长,这桃花还不错吧?”
霍启明马上回过神来,说:“好,真好。好一片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坐吧!”楚天舒话头一转,说:“霍局长,刚才是杏林乡郑有田打来的电话,也是向我作检讨的,你们两个上午的表现,影响很不好啊。”
霍启明刚酝酿起来的好心情忽悠一下又跌到了谷底,他端着杯子走过来,却不敢坐下去,弓着腰说:“楚书记,我知道错了。确实是手机没电了,没及时接到通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也确实不在办公室,因为怕挨批评,我一时糊涂就顺嘴说了假话。我应该作深刻检讨,回去我就把检查交上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霍局长,你有这个态度,就很好嘛。”楚天舒到底在领导身边呆过,既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敲打下属的手法并不陌生,他顿了一下才说:“霍局长,关键时刻,可容不得丝毫闪失啊。”
楚天舒这么说,又让霍启明看到了希望,他鼓起了勇气,觉得把话说清楚一点也无妨,便说:“楚书记,类似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了。另外,我也恳请书记考虑一下,如果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竭尽全力把卫生系统的工作抓好,为南岭县的发展多尽一点绵薄之力。”
大家都是明白人,无须把话说透。
楚天舒暗示他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闪失,霍启明顺杆就爬,提出能有机会多出力,说到底,就是惦记着三个单位合并的时候,还能让他当大部门的一把手。
楚天舒说:“霍局长,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也很正常,至于人事上怎么安排,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综合各方面的意见,班子集体讨论决定。”
霍启明一听马上又傻了,他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是的,是的。”心里却在想,完了,楚天舒这么说,显然是当不了付大木的家,自己要把持新组建的县卫生计生委的希望不大了,头点完,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楚天舒看着霍启明七上八下的神色变化,心里暗暗好笑:嘿嘿,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第826章 设计圈套
从霍启明提到了定编定岗这事开始,楚天舒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利用这件事来分化瓦解付大木与耿中天可能形成的同盟。
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人,他想当大部门的一把手,只有依靠耿中天帮忙。
可是,付大木在人事安排上向来一手遮天,霍启明刻意向楚天舒诉苦,说有人给他传播绯闻,是想破坏定编定岗工作的顺利开展。这说明其中的竞争很激烈,付大木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他自己的人选,耿中天想给霍启明帮忙也搞不定。
所以,楚天舒迅速而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在与霍启明谈话的过程中,有意采取了七擒七纵的策略,让霍启明一会儿看到了希望,一会儿又陷入了绝望,诱使他不抛弃不放弃,将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的一把手之争进行到底。
楚天舒的想法就是,这个事件如果能利用得好,即使不能让耿中天和付大木的矛盾公开化,也可以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不至于联手来对付自己。
楚天舒说:“霍局长,无论怎么安排,你都要想得通,好好干。说到底,我们的权力不是哪一个人给的,是党和人民给的,无论权小权大,都要对得起党和人民。”完,又话头一转,问:“霍局长,你还有事吗?”
霍启明一听楚天舒打起了官腔,又向他下了逐客令,心里咯噔一下:没戏了!再坐下去也无益,该告辞了。
但他还是假装孙子一样频频点着头,嘴里说着是是是,还假惺惺地说:“谢谢书记的批评和教导,我一定会正确对待,服从组织的安排。对不起,耽误书记宝贵时间了,我告辞了。”说着,站起了身。
楚天舒起身相送,还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
霍启明谦逊地笑着说:“书记留步吧!”说着打开了门。
楚天舒主动与他握手,重重地摇了摇,说:“霍局长,我就不远送了,欢迎你有空再来,你反映的情况我会放在心上的。”
霍启明双手紧紧握住楚天舒的手,心底的希望又“腾”地升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阳光,慢慢地幻化成了一片光明。
霍启明激动万分地说:“谢谢,谢谢书记关心。”
出门之后,霍启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楚天舒最后说会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这等于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彻底激发了他要和高大全一争高下的决心。
出了县委大院,没走几步,就看到卫生局的小车开过来停在了身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
上了车,司机小吴殷勤地问:“霍局,去哪里?”
“回局里吧。”车就向卫生局的方向开去。
霍启明觉得自己刚才在楚天舒面前像个孙子,现在又突然成了大爷,这种角色的转换立马让他找到了心理平衡,也找到了原有的自尊。
官场中就是这样,今天你拍他人的马屁,是为了明天有更多的人拍你的马屁;你今天装孙子,是为了明天在更多的孙子面前当大爷。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把别人对你拍过的马屁拿过来,还给了权力比你大的人而已,你并没有失去什么。
纵观中国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大臣们见了皇帝,一个个唯唯诺诺,下朝后其他人见他,又一个个唯唯诺诺,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人,见到比自己权力小的人,又成了大爷,别人又向他唯唯诺诺。
权力永远是一座金字塔,塔尖上只能站一个人。
每次坐在车上,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卫生局的办公大楼,霍启明心里就充满了无限的激情与甜美的梦想,那里有他热爱的事业,有他钟情的女人,有他付出的心血,也有他的收获与希望。
那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在那片小天地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所有的人见了他都要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他觉得专车好,司机好,别人的恭敬也好,但更好的还是局长的位子。
自从三年前当上了卫生局的一把手后,他就有了专车,这不仅仅方便了自己,更重要的是权力的象征,是成功的标志。
坐在这车里,自我感觉不一样,别人投来的目光也不一样。
那目光中,充满了对权力的膜拜与尊敬,也不乏巴结与讨好。
就在这些目光中,他看到了一双秋水流转的眼睛,那双眼睛与众不同,盛满了女人的柔情,也盛满了对他的渴望。
她就是县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一个三十出头,面容姣好,身材优美,声音甜润,表情妩媚的女子。
一次在医院的电梯中,他与朱晓芸的那双眼睛碰到了一起,立刻撞出了火花。
他说,朱院长,你们医院的条件真好,我巴不得天天都来一趟。
她说,霍局,你的讲话水平真高,开会时我都在认真听。
他笑了,她也笑了。
临出电梯门,他说,朱院长,有空到我的办公室来坐坐。
好的。她说,其实我早就想去向霍局汇报工作。可惜,我只是个副院长。
后来,她真的来了。
他们两个很快就聊出了火花,然后火花又变成了烈火,终于熊熊燃烧到了他套间的床上。
此后,他们俩隔三差五地燃烧一次,总在办公室的套间里不安全,不能激情燃烧,朱晓芸就去青原市的宾馆开好房,然后就在房间里等着他。
霍启明的生活就在这熊熊燃烧中感到无比甜美,浑身焕发出了青春的活力。他希望能继续这样激情燃烧下去,直到哪天燃烧不动了,没有激情了为止。
当然,前提是在医院老院长退休之后,朱晓芸当上县医院的院长。
这对于霍启明这个卫生局长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
然而,还没有等到老院长退休的那一天,县里按照市里的要求,下达了定编定岗的方案,卫生局、防疫站和计生委三个单位合并,组建新的县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
这使他感到无比的恐慌。
三合一,就意味着原先的三个一把手只能剩下一个一把手了。
如果能当上这个一把手,就意味着手上的权力更大了,各种灰色收入也多了,专车也可以换一辆更豪华的,想投怀送抱的女人就不止朱晓芸一个了,据目测,防疫站和计生委的美女也不一定比医院少啊。
但是,可怕的就是这个但是,如果当不了一把手,就意味着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权力与地位、金钱与美色,还有专车,以及医院院长的承诺,这样的话,那熊熊的大火也不可能持久地燃烧下去。
在外人看来,霍启明扩大势力范围顺理成章。
因为现在的防疫站站长余乾坤只会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没后台没背景,级别还是副科,根本不具备竞争的实力;计生委主任年老体弱多病,平时基本上不正常上班,计生委的日常工作都由副主任高大全在主持。
这种情况下,人们普遍认为,三合一之后,一把手的人选非霍启明莫属。
但是,可怕的还是这个但是。
新组建的卫生计生委,权力大大的扩大了,付大木当然不肯让这个权力旁落到耿中天的人手上,他要安排自己的人来把持,高大全就是他看中的人选。
高大全原先是副市长唐逸夫的秘书,以前付大木与唐逸夫的联络都是通过高大全联系的,这家伙与楚天舒争斗中落败,被发配到南岭县当了计生委的副主任。
来了之后,高大全很快就成了付大木的心腹,帮着付家兄弟出谋划策,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为付家亲戚超生开绿灯,借着催收超生罚款敛财,打击报复不听话的乡民,成了南岭县出了名的“高师傅”。
现在唐逸夫又当上了市长,付大木关照高大全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霍启明非常明白,自己所得到的这一切,都是耿中天给予的,没有他的栽培与提携,自己恐怕还在别的县城里转悠,哪里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又哪里能与年轻漂亮的女副院长激情燃烧?
权力实在是个好东西,有权与没权不一样,权大与权小不一样,在这个**化的时代里,只要手里有了权,任何**都有变为现实的可能。
权力,不光是男人的春药,更是**的通行证。
正因为怕失去已经得到的权力,他才一次次地去找耿中天,试图想让他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权力。
可是,耿中天表现出十分的为难,多次向霍启明暗示,付大木倾向于高大全,这一次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霍启明几乎绝望了,正在抓住最后的机会与朱晓芸多激情燃烧几回。
今天与楚天舒的谈话让他醍醐灌顶,他明白,要想击败高大全,就必须找一个权力大于付大木的人,在南岭县,唯有书记楚天舒了。
为了保住并且扩大自己的权力范围,霍启明决定借助楚天舒的力量,一举将新部门的一把手夺到手。
这是个好机会啊。
霍启明听耿中天说起过,楚天舒与高大全在市府办的时候就斗得不可开交,尽管付大木非常强势,但是,如果自己能在楚天舒面前点高大全几把鬼火,只要楚天舒对提拔高大全持反对意见,再加上耿中天暗中的推波助澜,并不是完全没有胜机。
霍启明对权力一厢情愿的渴望,最终让他落入了楚天舒设计好的圈套。
第827章 心神不宁
在楚天舒与霍启明谈话,精心挖坑的同时,付大木也在苦苦思考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楚天舒在全县干部大会上一番讲话,既诡异无比,又深得人心,在南岭县所引起的波澜是可想而知的。
大会结束后,已到了下班的时间,别的人都纷纷回家,付大木却返回到石花大酒店的专用“县长套房”里,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仰靠在沙发上,关起门来一个人望壁独坐。
他觉得心里很乱,说不清是难受,是憋屈,是无奈,还是焦虑,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今天上午的干部大会,来得太突然,尤其是楚天舒的讲话,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付大木事先也没有想到。
他需要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南岭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最近这两天,付大木一直有这个想法。
前些年,付大木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悲观过。
他一直很自信,雄心勃勃,他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充分利用各方面的关系,充分发挥钱的作用,送人情,拉关系,找靠山,营造个人的势力范围,不但在南岭县筑起了坚厚的基础,而且在青原市、东南省乃至更高层都有他的支持者。
付大木就此风生水起,独霸一方。
早年的时候,付大木真不想当那个县委书记,他认为,只要牢牢控制住南岭县的局势,谁来当这个阿斗都无所谓,万一闹出点大乱子来,还有个人挡在前面做替罪羊。
可后来发现,不当书记不能再进步,付家的产业做不大,再怎么折腾仍然是被人瞧不起的土豪,他就真想当这个县委书记,不仅想当书记,还想再往上爬,要是能把控整个青原市,那该多好啊。
而且,全市跟他一起当县长的几个人都已当了书记,青北县的靳洛冰后来还进了市委常委,唯独他连个书记还没当上,好像他能力水平不行,犯了天大的错误,见面开会都有点灰头土脸的了。
为了登上县委书记这个台阶,他曾违心地迎合朱敏文,不惜把南岭县最漂亮的女人介绍给他续弦填房,一有机会,就凑到朱敏文面前请示汇报,处处装出对朱敏文很敬重的样子。
他还请老上级副市长唐逸夫出面去游说朱敏文,然而朱敏文却没有给唐逸夫这个面子,还是没有把这个书记给他当。
奶奶的,不当就不当吧。付大木心里有气,便往新来的书记身上撒。
按说,先后来的三位书记,都不是稀泥软蛋,都多少有点魄力,有点心计,有点能力的人。看得出来,他们都有改变南岭政治格局的想法和决心。
然而,他们几乎都还没有干出什么来,就都匆匆下台了。
唐逸夫当选市长的时候,付大木很高兴了一阵子,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把马兴旺挤下去,把县委书记抢到手,日后请唐逸夫提名当个副市长,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高兴了没几天,朱敏文垮台了,伊海涛咸鱼翻身,他对马兴旺寄予了厚望,马兴旺也有点跃跃欲试的劲头。
无奈,付大木采取了非常措施,马兴旺被“意外”身亡,个中原因他心知肚明,他认定,再不会有人胆大包天非要往南岭县来送死。
可是,唐逸夫和常胜利给他送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楚天舒,抢走了他眼见着就要到手的县委书记的乌纱帽。
眼看着目的一次次不能达到,付大木恨死了伊海涛和楚天舒,恨不得一棍子把这两个人打人十八层地狱。
付大木这个从山沟沟起走出来的山里娃,二十多年来,他吃过苦,历过险,在这块土地上摸爬滚打,苦心经营,好不容易一步步爬到了县长这个台阶上,成了南岭县说一不二,一手遮天的铁腕人物,他当然也不愿意与楚天舒同归于尽,更不会甘心将南岭县这块地盘拱手让出。
不能不承认,今天上午发生在大礼堂上的事,确有惊人之处。
对于楚天舒的到来,陶玉鸣等人不以为然,认为整住这么一个愣头青易如反掌。
可是,付大木不敢轻视楚天舒,他从各个方面都听说过这个愣头青的厉害。
迎新那天的交锋,楚天舒捏住一个黑纱的小辫子,已经让付大木在县里班子面前已经很没面子了。
今天,楚天舒用几个“歪理邪说”,用“换椅子”和“桃木辟邪”的无稽之谈来批驳流传已久的“风水不好谁也坐不稳”的传言,用“我还是单身”和“南岭发展了我就一辈子扎根”的玩笑之语堵住了散布八卦绯闻的嘴巴,表达了要大干一场的决心,赢得了干部们的信任,震慑了流言蜚语的传播者,实在令人震惊。
楚天舒完全不顾书记的身份,不管干部大会的场合,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把那种摆不到桌面上,只能私下里议论的事,堂而皇之地拿到干部大会上去讲,讲得还那么正而八经,入情入理,使全场的人为他鼓掌。
想想会场上的气氛,再想想台上台下干部们的表情,尽管他们还是有所顾忌,可付大木凭着潜意识知道,他们很亢奋,很起劲,很狂热,很痴迷。
对!坐在台下的柳青烟就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这是不是说明,她跟他已经搅到一起去了呢?
可能吗?楚天舒怎么敢相信柳青烟这样的人呢?他知道柳青烟是陶玉鸣的半边屁股啊!
付大木思前想后,没有一个满意的结论,没有一个准确的主意。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吱啦啦一阵尖叫。
付大木看看电话,是财政局长彭宝銮打来了的,他不想接,他心里烦透了身边的这些家伙:麻痹的,都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了,你们这帮家伙还不让老子省心。
可是,铃声没完没了。
付大木这才想起来,是自己让他们去摸楚天舒的底细的,估计是从楚天舒那里出来了,打电话来汇报情况。再说了,这帮家伙再不省心,一片忠心还是有的,很多具体的事还得靠他们去落实。
想到这,付大木很不耐烦地把手机抓了起来,懒洋洋的问道:“宝銮,怎么样?”
彭宝銮兴奋地说:“报告大县长,小书记估计知道我们是你的人,连一句重话都没敢讲。”
“放屁!”付大木训斥道:“那你们是不是觉得还很光荣啊?是不是以后开会还可以继续迟到缺席啊?你们要这么理解,早晚要栽大跟头。”
挨了训斥,彭宝銮小心翼翼地说:“大县长,小书记批评了几句,后来要求我们把主要精力用到工作上,把各自的工作抓好抓实。”
付大木不满地说:“别他妈小书记,大县长的,喊顺了口,当着外人喊出来,影响多不好?楚天舒又会怎么想?”
彭宝銮头上冒汗,嘴巴说着是是是,心里却起了寒意:这不对呀,自从跟了大县长之后,还从来没听他说过要考虑什么影响啊?莫非,楚天舒来了,他心虚了?
挂了彭宝銮的电话,付大木心神不宁,思考良久,还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干脆什么也不想,闭上眼睛,歪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再次被手机铃声惊醒。
这次是薛金龙。
“县长,打扰了。”薛金龙客气了一句,说:“霍启明刚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看上去好像……情绪不错。”
付大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问道:“霍启明?他主动去找了楚天舒?”
“是的,县长。”薛金龙说:“老彭他们刚出来,他就钻进去了,谈了好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出来的时候却昂首挺胸,一点儿也不像是挨了批评的样子。”
付大木警惕了起来,这霍启明是耿中天的人,他主动去找楚天舒,会不会上午我拉他来给郑有田垫背,耿中天有想法了,派他过去向楚天舒摇了橄榄枝?要不,霍启明当众撒谎,错误犯大了,还高兴个毛啊?
“金龙,你观察得很细致,这很好。”付大木表扬了薛金龙一句,稍稍停顿了一下,说:“你通知玉鸣、存礼,还有你自己,晚上十点到老地方来一趟,有些事我们商量一下。记住,告诉老陶晚上不要整酒。”
薛金龙答应了,刚要挂电话,付大木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把招待所的田克明也喊上。”
“好的。”薛金龙得了表扬,马屁拍得更响,他说:“县长,你考虑得太周到了。田所长和楚天舒共事多年,这几天也盯得很紧,他应该能出得上力。”
在以付大木为核心的势力周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几乎涵盖了全县要害部门和大多数乡镇的主要负责人,这些人都是牵着付大木的衣角才走上各自领导岗位的。
这个圈子是付大木经营多年自然形成的,没有什么明确的纲领,只有共同的利益。
多年来,付大木就是通过这一个圈子的人,把他的旨意和意图贯彻落实下去,从而牢牢控制住了南岭县的局势。
但是,真正信得过的心腹,却只有公安局长陶玉鸣、副县长白存礼、县办主任薛金龙,财政局长彭宝銮等少数几个人。
第828章 虚张声势
与石花大酒店紧邻的一个私人会所,叫“南岭风光”。
“南岭风光”名义上和石花大酒店不是一个老板,但石花大酒店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与之直通。
付大木说的“老地方”,是在“南岭风光”里的一间密室,专门用于他接待贵宾和商量事情。
从外面看,这间密室毫不起眼,远离楼梯口,与操作间挨着,也没有房间号,来消费的客人不会拿正眼看,一般都会以为只不过是会所的一个办公用房。
这几乎是石花大酒店县长套房的一个翻版。
当付大木从唐逸夫那里得知伊海涛还要把楚天舒派来的信息之后,曾经召集陶玉鸣等人在这间密室你进行过认真的研究。
当初有两种意见。
白存礼认为,应当采取缓和的策略,先假装积极支持和维护楚天舒,然后给他制造一些困难使他知难而退,他为了快点脱身,自然会推荐付大木来接替书记的职位。这样,既能缓和县里内部的矛盾,也能缓和与市里的矛盾,比较稳妥。
因为前面已经撵走了两任书记,第三任书记马兴旺又死得不明不白,再那样干,太冒险了。虽说没有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但市里对他们有看法是明摆着的。
尽管市里唐逸夫支持他们,但市长不管人,人归市委书记管,楚天舒是伊海涛的亲信,搞太过分了,惹怒了伊海涛,真把大县长撤了,或者把他交流到别的地方去,那可就不好办了,说不定会引出大祸临头。
陶玉鸣认为,还是过去的办法好,缓和虽有道理,但并非良策。因为新来的楚天舒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站稳了脚,很可能把他们作为整顿的对象,想让他推荐付大木当书记是不切实际的。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只能进,不能退。不管市里有什么看法,总得有证据方能成立,害怕是没有球用的。
白存礼的意见得到了彭宝銮的支持,薛金龙没有表态,陶玉鸣与白存礼争持不下,付大木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决定:来了再说,走着瞧。
于是,安排薛金龙密切关注书记办公室的一举一动,安插田克明到招待所负责监视楚天舒的八小时之外,继续让柳青烟给新来的书记跟班,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
楚天舒抵达的当天,正赶上马兴旺出殡,付大木带着陶玉鸣去奔丧,故意不去迎接,想让楚天舒出点丑,没想到都被他一一化解,还让付大木和陶玉鸣丢了面子。
因此,这几天里,付大木整天都呆在石花大酒店,随时都在看动向,听信息,研究需要采取的对策。
他既没有心思在办公室办公,也不愿意回家,因为不管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回到家里,他都无法静下来思考,那些讨厌的人,一拨一拨的来,不是汇报请示工作,而是去向他表惋惜,鸣不平,说安慰话,顺便探探口风。
几天以前,这些人就曾去过付大木的办公室和家里。那时都说他要当书记、县长,提前祝贺的,说早该如此的,说他怎么怎么有水平怎么怎么能干的,气氛可谓热烈。
几天以后,还是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低了八度,哭丧代替了笑容,气氛又低沉,又悲哀,又压抑,使他越听越烦。他真想把他们拒之门外,或者把他们赶出去。但又不能这样干。
他们虽然不是他的铁兄弟,毕竟是向着他的人。
可他们这些人的话,对他实在没有用。他觉得自己必须针对情况尽快拿出主意。没有办法,他只能离开办公室和家,在石花大酒店的县长套间里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付大木首先想了对楚天舒的印象。
以前他就认识楚天舒,而且去向伊海涛讨要扶贫款时有过一些接触。
每次去,楚天舒忙着端茶让座,挺亲热,也挺温和。
那时候,付大木觉得楚天舒是个很平常的人,和普通的领导秘书并没有什么两样,对领导陪着笑点头哈腰,拎着包跟在伊海涛身后少言寡语,看上去既缺乏做领导的气质和抱负,也缺乏做领导的深沉和水平。
现在他再看楚天舒,感到情况大大的不同了。
无论是看他的那种眼神,还是跟他握手的那种感受,以及跟他谈话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完全不同了,甚至他的笑容中都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诡异。而且,楚天舒好像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说话总是引而不发,浑身散发出一种自信和坚毅的气势。
这当然可以理解,楚天舒还很年轻,就能爬到县委书记这样的高度,必定想大干一场,开创局面,建立政绩,谋取更高的发展。
付大木认为,他的这种心态决定了他不会维护现有的局面,不会听从他们的摆布。而且,正好相反,他一旦站稳了脚根,就一定要向他们开刀。这是他讨好市委,建立政绩的必由之路。
一个大不同,一个必由之路。
这两个加在一起,使付大木完全否定了缓和求生存、缓和谋发展的意见。
“必须针锋相对地跟他干!不能存有任何的幻想!”付大木想到这里,一跃从沙发上跳起来,脱口而出地说道。
这天晚上,付大木召集的秘密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两点。
参加会的一共五个人:付大木、陶玉鸣、白存礼和薛金龙。
从前开这样的会,应该还有财政局长彭宝銮。
这一回因为付大木对他心存不满,就没有让薛金龙通知他,而是临时召来了更了解楚天舒的田克明。
开会的地点是付大木说的老地方,就是“南岭风光”的那间密室。
这地方很隐蔽,也很安全,不会发生被窃听的问题。
付大木吃完晚饭,直接就从石花大酒店的秘密通道过来了。
其余四个人是十点钟先后到这里集中的。
这个时间,县城里的人们一般都已安歇,在会所里活动的人进入了状态,既不会有工作上的事打扰他们,外面的嘈杂又可以为他们提供掩护。
陶玉鸣他们来的时候,都走的是会所后面的一个小门。
这个小门是会所专门设置的,遇到突发事件,可以供客人们撤退逃逸,会所中也只有极少数的高层知晓。
田克明第一次来这个密室,只随意打量了几眼,就被房间的结构和装饰惊呆了。
要说,他在国资委当办公室主任也进过一些豪华的场所,但是,与这间密室比起来,似乎还是逊色不少。
房间四周的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的声响都被隔绝了,如果不仔细听,连空调出风的声音都很难听到。
付大木一看到陶玉鸣进来就发了脾气,训斥道:“老陶,你怎么跟你的小姨子交待的,她的半边屁股坐到哪里去了?”
陶玉鸣知道付大木因为柳青烟与楚天舒走得太近才发火,赶紧赔着笑脸解释说:“老大,你不要生气,我那个小姨子脾气怪怪的,我也拿她没有办法。再说了,我跟她交待是要她表现出积极的态度,顺从和服从楚天舒的安排,以便取信于他。这本来也是我们事先定下来的策略嘛。”
付大木把端起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火气十足地说:“什么策略不策略,你不要尽拿狗屁的策略为你小姨子辩解。你去问问她,她知不知道我们把她放在楚天舒的身边是干什么的?”
陶玉鸣本来就是个粗人,被付大木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训,心里窝的火也憋不住了,他红头胀脸地说:“大县长,照你这样说,好像是我指使她当了叛徒?”
“我看也差不多!”付大木一想到柳青烟对楚天舒那种痴迷的样子就火往上冒,看陶玉鸣还在为小姨子辩护,更是火上浇油。
“老大,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我走就是了。”陶玉鸣说到气头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白存礼和薛金龙赶紧把他拉住。
付大木怒吼道:“你们让他走,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白存礼强拉住陶玉鸣劝道:“老陶,你这是干什么?你就不能少说一句?你就不能作点自我批评?遇上今天这样的情况,大县长心里不痛快,说几句就拉倒的嘛。”
陶玉鸣见付大木是真动了气,心里就发了虚,迈出的脚步就停住了。
薛金龙见白存礼不强扭着往外走了,跑到付大木跟前,也劝说道:“大县长,你消消火,老陶也有他的难处,小姨子的屁股坐歪了,心里肯定也不痛快。”
白存礼继续和稀泥,说:“是嘛,是嘛。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兄弟之间斗气,岂不是正好趁了楚天舒的心?
经白存礼和薛金龙的左右一番劝说,付大木和陶玉鸣的火慢慢熄了下来。
付大木要的就是这效果,必须让陶玉鸣他们感受到压力,否则,他们是不会引起足够的重视的,尤其是陶玉鸣,大大咧咧的简单粗暴,如果不虚张声势先把他压住,搞得不好就会坏事。
付大木抓起茶几上的烟盒,扔给了陶玉鸣一支,薛金龙忙帮着两人点上。
白存礼捅咕了陶玉鸣一下。
陶玉鸣坐回了沙发上,气鼓鼓地抽闷烟。
第829章 密室阴谋(1)
四个人坐在密室里,抽着烟,足有十几分钟谁也不么说话,更没有人搭理田克明。
田克明能有幸被带到密室来,本是满心欢喜,在一旁看了付大木对陶玉鸣发脾气,马上又心惊胆战,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房间里的排风效果真是好,四个人抽烟,房间里居然没有烟雾弥漫,乌烟瘴气。
这是他们几个人头一回如此沉闷,如此沮丧,如此一筹莫展。
从前,他们多是在谈笑之间交换意见,决定行止。包括前三任书记的垮台,甚至策划马兴旺的意外身亡,都比较轻松地决定了对策,也都比较轻松地达到了他们预想的目的。
以往,他们很少开这样的秘密会议,一切行动全凭心里的那份默契,做出的活没有一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或者,相互丢个眼色,说句别人都不很注意的话,他们都会马上明白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
由于此前他们一直干得很顺利,他们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信。
然而,和楚天舒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正面交锋,付大木就莫名地产生可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午的干部大会,楚天舒的讲话让他们感到异常的震惊,一下儿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使他们的迷信和谣言预谋不攻自破,直到来这里秘密聚会,各人的心里都还是空空荡荡的。
尤其是付大木破天荒地一上来就发了脾气,这更让他们方寸大乱,而付大木一个劲儿地闷着头抽烟,忽然间又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气氛,如果楚天舒真的在南岭县站稳了脚跟,他们都非常清楚,这对他们来说便意味着灭亡。
当他们想到这个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不寒而栗。
实事求是地讲,他们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要走到这一步,也根本没有想到要形成一个什么集团。他们是在权欲和名利的驱使下逐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因为他们已经陷得很深,所以在他们面对现实的时候,已经很难回过头来了。
屋子里充满了低沉的气氛,他们在沉闷中想的都是如何继续延长他们所走的路。
最后,还是陶玉鸣沉不住气,他把烟头死死地按熄在烟灰缸里,吼道:“麻痹的,老大,你发句话,老子让人把这个小狗卵子收拾了。”
效果达到了,付大木拿出了老大的身份,坐直了摆摆手说:“老陶,都怪我不冷静,一来就发火,弄得大伙不开心,你也不冷静了。还是老白说得对,现在不是我们弟兄争吵的时候。正因为形势严峻,我们弟兄之间更应该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鼓励,加强团结。”
几个人顿时振作了精神,眼巴巴地看着付大木。
付大木说:“我实际上想对老陶说,我们应当更精明一些,多动动脑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因为心里太着急,说出的话难听了点,伤了老陶的自尊心,还请陶老弟谅解。有的话也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如果我连老陶还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说实话,我对在座的各位,一个也不愿怀疑。也不会去怀疑。”
陶玉鸣赶紧递给付大木一支烟,又捂着打火机帮他点着火,说:“老大,都怪我不好,太不冷静了,你消消气。”
“算了,这事儿过去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我们自家兄弟的和气,还是说我们的正事吧。”付大木悠悠地抽了一口,说:“首先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悲观情绪,也不能有任何的惧怕心理。”
于是,付大木讲了一大通歪理给他的同伙们听。
他说,他们走到这一步完全是逼出来的,说他们的人如何有能力,如何有水平,可有的人硬是嫉贤妒能,硬是要贬他们,压他们。上面竟然也偏听偏信,不信任他们,不重用他们,逼得他们没有法,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实际真理在他们手里。他们之所以如此这般,无非是想干一番事业,不让外人掌控了南岭县。
至于做一些局部看来是伤天害理的事,实际从全局看是不得不做的,也是逼到了那一步。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可自责的。应当相信,他们以前没有失败过,以后也总归是会成功,会胜利的,不应该产生任何的悲观情绪。
他说,完全没有必要对楚天舒惧怕,他也是一个脑袋,并非三头六臂。他能想到的,我们这些人也完全能够想得到。只要心明眼亮,善于捕捉蛛丝马迹,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深人研究,要斗不过他才怪了呢。
付大木的一番打气,果真产生了效果。
陶玉鸣、白存礼和薛金龙听了之后,一扫垂头丧气的神情,全目光铮铮的在沙发上坐直了。
尤其是陶玉鸣把刚才的怨气一扫而光,紧接上付大木的结束语,很有气力地表态说:“老大的一番话让我深受鼓舞,也令我深感愧疚。老大刚才的批评是对的,我不应该顶牛,不应该灰心丧气,更不应该有任何的惧怕心理,因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南岭县的枪杆子还掌握在我们手上。”
白存礼接上说:“大县长刚才说的,句句入情入理。我觉得我们有大县长作主心骨,什么风lang也顶得过去。但是,我们都应当尽心尽力,为大县长分忧才是。”
薛金龙也说:“是的,大县长意志坚定,站得高,看得远,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没有打击不倒的敌人。”
陶玉鸣急吼吼地说:“都是自家弟兄,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老大,你就说下一步我们怎么干吧。”
“是啊,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请大家来,就是一起研究研究下一步我们怎么办。”一说到怎么办的问题,付大木的声调又低了八度。因为作为头儿,现在他心里也是一点谱都没有。
薛金龙见付大木一副为难的面孔,陶玉鸣和白存礼都只是皱眉头,一言不发,觉得自己不能给付大木晾台,便咳嗽一声说:“我认为,要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必先知道楚天舒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自古知己知彼……”
“可我们究竟知道楚天舒在卖什么药呢?”陶玉鸣着急,情不自禁地打断了薛金龙的话。
薛金龙知道陶玉鸣多心了,他怕又提到柳青烟让他很尴尬。他接上说:“是啊,我们对他知道的还很少。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把田所长请来了嘛。”
薛金龙这么一说,几个人才想起来,最靠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田克明,于是,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那个亮闪闪的大秃头。
“老田,你和楚天舒共事多年,你说说情况吧。”付大木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口气也完全变成了冷冰冰的。
田克明看看付大木,又看看其他人,觉得这是自己纳投名状的机会,连忙说:“好,大县长和各位领导这么看得起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付大木端起茶杯喝茶,并没有太搭理田克明,借此向他施加压力,让田克明明白,不是说几句溜须的话就会接纳你的。
田克明当过国资委的办公室主任,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而且他接到薛金龙的通知之后,已经做了充分和精心的准备,所以,一得到了付大木的许可,他就开始侃侃而谈。
田克明说:“楚天舒这个人,应当一分为二来看,一方面,他雄心勃勃,锐气十足,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很大。另一方面,他不了解南岭的实际情况,心里没底,难免发虚。”
陶玉鸣不耐烦地说:“老田,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楚天舒有什么弱点,我们怎样才能打败他。”
付大木瞥了陶玉鸣一眼,慢悠悠地说:“老陶,别急,让老田说下去。”
田克明鼓起勇气,继续说:“楚天舒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赢得起输不起,一旦输了,就一败涂地。所以,他肯定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失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的勇气和锐气又是十分有限的,不错,他是有伊海涛的支持,但是在南岭县,目前还不会有多少人跟他铁心地站在一起,可以说,他是非常孤立的。”
根据这些分析,田克明认为一方面要看到楚天舒是铁老虎,真老虎,另一方面要看到他同时也是纸老虎、假老虎。所以,应当在战略上藐视他,在战术上重视他。要抓住他不了解南岭实际这一点,大做文章,扩大他的发虚,动摇他的决心。抓住他想赢怕输的心理,设法让他失误,挫伤他的勇气和锐气。抓住他的孤立,尽可能不让人接近他,成为他的盟友,使他永远成为孤家寡人。
田克明最后说,只要认真地、用心地这样去做了,就会把主动权拿到手里,让楚天舒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如果他不想困死在南岭县,早晚会自动滚蛋的。
备了课与没备课的差距很明显,付大木等人对田克明的分析是认可的,但田克明并没有急于把他的想法直接抛出来,他在玩欲擒故纵,以达到博取重视和信任的效果。
第830章 密室阴谋(2)
付大木想了想,说:“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造成他的失误?怎样才能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呢?”
“是啊,我们摸不清他的底细,不知道他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无的怎么放矢呢?”薛金龙随声附和,白存礼也点头称是,陶玉鸣则鼓着眼睛盯得田克明。
田克明被陶玉鸣盯得心里发毛,就好像他是被抓来的犯罪嫌疑人似的。但是,他心里有底,只冷冷地看了看他们三个,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只等着看付大木是什么态度。
白存礼和薛金龙低下头,假装着搜索枯肠地想主意。
陶玉鸣继续大口大口地抽闷烟。
付大木见他们都不说话,烦躁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陶玉鸣又耐不住沉闷的气氛,说:“叫我看,也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不管楚天舒是真老虎还是纸老虎,他无非是想把我们吃掉。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先下手为强,明的暗的,软的硬的一起上,先把他干掉再说,然后把他扔山沟沟里去喂野狗。”
陶玉鸣说得很激动,说到最后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叉着腰,露出了腰间的配枪,好像马上要动手了似的。
对此,白存礼表示异议,他说:“我认为,绝不能鲁莽从事。楚天舒想吃掉我们不假,但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还有一个伊海涛。如果一味蛮干,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他完了,我们也完了。大县长说过的,我们可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那你说吧,该怎么干?”陶玉鸣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瞪着眼问白存礼。
白存礼躲避着他的大眼珠子,低声说“该怎么干我也正在想,反正我觉得你说的办法太冒险了。”
付大木见又陷入了沉默,他扫视了这几个人一眼,突然向田克明问了一个问题:“老田,你刚才的分析很到位,你确实比我们更了解楚天舒,你说说看,什么地方是他的软肋?”
得到了付大木的认可,田克明暗中窃喜,他矜持地看了看白存礼和薛金龙,待到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之后,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女人。”
“女人?”陶玉鸣马上联想到了柳青烟,立即瞪着田克明,大声地说:“老田,你的意思是楚天舒也好这一口,让我们送几个女人给他?”
陶玉鸣下意识的一个“也”字,让付大木很不高兴,他狠狠地瞪了陶玉鸣一眼。
田克明立即住了嘴。
白存礼注意到了付大木的表情,知道付大木不同意陶玉鸣的观点,不甘落后地发了言:“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就算楚天舒是一个好色之徒,也不会轻易倒在石榴裙下,他不会为了一两女个不顾自己的前程,你就是打算送,也未必送得进去。”
付大木觉得白存礼的判断基本是正确的。他并没有急于追问田克明,而是把目光转到了薛金龙的身上。
薛金龙见陶玉鸣和白存礼都发了言,付大木又来看他,也赶紧抢着说:“我认为大县长找楚天舒软肋的做法是非常高明的。如果我们能把他的弱点分析透,就很容易找到对付他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看陶玉鸣,还是壮着胆子说:“楚天舒一来就和柳青烟打得火热,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顺水推舟,把楚天舒彻底搞臭。嗯,陶局长,我只是就事论事啊。”
陶玉鸣又要发作,但鼓了鼓眼睛,还是闭住了嘴,只恶毒地剜了田克明的秃脑袋一眼。
“老田,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付大木依旧不动声色,才反过头来问田克明。
田克明笑一笑,摇了摇闪亮的秃脑袋,说:“这……怕是行不通。”
陶玉鸣吼道:“那你他妈的是什么狗屁意思?”
田克明胆怯地低垂了眼皮。
“是啊,老田,你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白存礼和薛金龙也着急地催问道。
“老田,你不要有顾虑,说下去,我们今天只就事论事,具体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还可以大家一起再商量。”付大木封住陶玉鸣的嘴,让田克明继续往下说。
田克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楚天舒知道柳青烟是陶局长的小姨子,肯定不会轻易钻这个圈套的,而且,我们就是想这么做,柳青烟也未必肯配合。”
“对。”付大木深有感触地立时给予了肯定,也给陶玉鸣吃了颗定心丸。
薛金龙见拍马屁的机会又来了,马上抢着说:“是的,楚天舒现在太孤立,他最关心的事情是如何在南岭站住脚根,站稳脚跟,然后才能施展手脚。由此推断,他和柳青烟的关系,不应该是那种男女关系,而是想通过她了解南岭的情况,他的前任在这方面栽了跟头,他一定会极力摆脱这个陷阱,而且从上午的讲话来看,他强调他还是单身,就是在告诉我们,不要指望在这方面给他下套子。”
说到这里,薛金龙把话打住,得意地看看其他人。
陶玉鸣首先表态赞同,因为他知道,如果要用柳青烟去设套,必定该他出面去做工作,这不仅心理上不能接受,他也没有说服柳青烟的本事,所以他说:“老薛,你说的太对了,分析问题又深又细,合情合理,我也觉得,我们不能做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付大木觉得没有必要再耽误时间了,他拿出了一贯的霸蛮作风,硬邦邦地说:“我们同楚天舒之间的斗争,是生与死的斗争,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说到这里,我不能不郑重地提醒大家,既然形势逼迫我们走到了这一步,后退是没有出路的,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说着,他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脸色变得铁青,凶神恶煞般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田克明脸上,令他惊吓得脊梁直冒凉气。
“所以,我们必须精诚团结,齐心协力打败楚天舒,谁胆敢吃里扒外,那他就死到临头了!”说到这里,付大木又看着陶玉鸣。
陶玉鸣郑重地点一下头,拍了拍腰间的佩枪,说:“老大,不管是谁,只要你一句话,我保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付大木再次看着田克明,笑着说:“老田,今晚上我让金龙把你请来,就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还是按照你刚才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田克明七魂六魄已经丢了好几个,他再也不敢装腔作势了,把早已想好的对策和盘托出:“大县长,我个人的想法是……”
陶玉鸣说:“别鸡*巴磨叽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田克明腮边的肌肉一抖,痛痛快快地说:“对付楚天舒,我建议从简到繁,由浅入深,步步紧逼,然后一击而破。具体可以分四步走。”
“好,老田,你说,分哪四步?”付大木亲手给田克明的茶杯斟满水。
“第一步最简单,楚天舒这个人很自负,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先挫一挫他的锐气,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如果他能知难而退,我们也就适合而止。”
陶玉鸣等人还要追问,被付大木摆手制止了。
“第二步,楚天舒不是想立威吗?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常委会,让他的各种提议都通不过,这样,他的威也就立不起来了,看谁还会听他的。”
付大木暗暗点头。
“第三步,楚天舒这个人最喜欢怜香惜玉,我们可以不动声色往他身边安置个小美女,再使点小计谋让他自己往套子里钻,等踩住他的尾巴,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陶玉鸣疑惑地转动眼珠子,哦,小美女,那跟柳青烟没关系。
“第四步,楚天舒要站稳脚跟,我们可以把大大小小的矛盾都往他手上交,搞得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腾不出手来跟我们斗,等他路出破绽来,一举将他赶出去。”
最后,田克明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说:“万不得已的话,也不排除可以走陶局长说的最后一步。”
田克明说的头头是道,口沫横飞,一步比一步歹毒,一步比一步阴险,而且每一步都紧紧抓住了楚天舒当前的心理,句句都说到了付大木的心坎上。
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又搞了多年阴谋诡计的付大木,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在杀伐决断上毫不手软,也毫不犹豫,他听完了田克明的几步之后,又询问了几个细节,迅即作出了决策:“当前有这么几件具体的事要办,大家分头行动。”
付大木目光犀利,斩钉截铁地说:“第一,明天给楚天舒摆接风宴,杀一杀他的锐气,这件事金龙去张罗,老陶打主力,其他人协办。第二,上午迟到缺席的,楚天舒说要严肃处理,就从这件事入手,让他在常委会上先碰个钉子。这件事我来掌控局势。第三,鼓动无房住,没饭吃,没钱花以及种种有意见的人来**,找楚天舒解决问题。这件事我们大家都要管,一层一层布置下去。第四,招待所的苏杭是个挖坑的合适人选。老田,金龙,这事交给你们两个,一定要办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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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贪小便宜
第二天早上,楚天舒吃过早饭,照常步行去上班,从招待所到县委大院这一路,所到之处,过往的行人和早点摊上的食客依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明显感觉得出,他们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善意。
进了县委大院之后,故意回避楚天舒的干部少了,迎面碰上的,也能站住脚步,微笑点头喊一声“楚书记”。
楚天舒也热情地点头致意。
其中有几个是部门负责人,楚天舒还能亲切地喊出他们的名字,说出他们任职的部门,这几个干部惊异的同时,也感到心里一阵温暖。
这几个晚上,楚天舒手头上没有具体的工作,潜心研究了杜雨菲发送过来的全县科以上干部的相关资料。
不得不说,楚天舒的记忆力超强,加之又用了心,两个晚上下来,县里大多数部门和单位负责人以及乡镇党政一把手的名字和基本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
到了办公室,柳青烟已经收拾完了,正在给盆里的桃花浇水,见楚天舒进来,放下杯子,用下巴指了指窗外,说:“楚书记,你注意没有,今天上班基本上没有迟到的。”
楚天舒笑笑,说:“哦,这个我倒没太注意。”
“这就是你昨天开会开出来的效果。”柳青烟说:“过去县直机关劳动纪律松弛,迟到早退现象屡禁不止,你昨天让迟到的干部罚站听会,起到了警醒的作用,部门负责人以身作则,其他的人员哪个敢不遵守纪律呢。”
楚天舒笑道:“呵呵,这只管得了一时,管不了长久。”
“怎么管不了?”柳青烟认真地说:“只要严肃处理了当众撒谎的郑有田和霍启明,看以后谁还敢不拿纪律当回事。”
楚天舒没接茬儿,走到档案柜跟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盒来,随手翻阅了起来。
对于阅读材料,楚天舒驾轻就熟,游刃有余,才翻了几页,就发现这些材料里面掺了大量的水分,根本没有参考价值。他直接把手里的文件盒甩到一旁,又抽出一个来看了看,里面的材料依然如此,只得无奈地笑笑,关上了柜门。
正在泡茶的柳青烟嘴角带着笑意,问道:“楚书记,怎么不看了?”
楚天舒说:“都是些虚东西,没什么看头。”
好眼力!柳青烟暗赞了一声,问道:“今天找不找县直机关的部门领导谈谈话?”
楚天舒说:“不找了,别让人家为难。”
“为什么这么说?”
“柳主任,你这是明知故问嘛。”
“我,有吗?”
“你就别装糊涂了。”楚天舒抬头看了看门外,说:“我这书记办公室的门正对着县办主任的窗户,凡是进进出出的人,薛金龙在办公室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把他们找来了,恐怕也不敢说实话。”
“哦?”柳青烟说:“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你不提醒我就算了,还跟我装糊涂,不厚道嘛。我知道,你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发现这个小秘密。”楚天舒不然柳青烟泡茶,说:“走,陪我到下面去看看。”
柳青烟笑笑,说:“楚书记,你换个人陪你去吧?”
楚天舒问:“换谁呢?你是大木县长配给我的跟班啊。”
柳青烟说:“楚书记,这回我不装糊涂了,我如实汇报,我那个姐夫今天一大早让我姐传达了死命令,你每天接触了哪些人,我必须向薛金龙报告。”
“没事,你该怎么报告就怎么报告。”楚天舒拉开了门,说:“走吧,跟班和司机同志。”
车开出县委大院,柳青烟问:“楚书记,先去哪?”
楚天舒说:“先到卫生局,再去防疫站,最后去计生委。”
柳青烟侧头看了他一眼,说:“楚书记,你知道了要‘三合一’啊。”
“知道啊,”楚天舒笑道:“我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书记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柳青烟想了想,问:“楚书记,要不要跟霍启明打声招呼?”
楚天舒说:“不用,就随便走走,别搞得兴师动众的。”
柳青烟说:“我是担心你白跑一趟,吃了霍启明的闭门羹。”
楚天舒笑道:“你的意思,他今天又可能不在办公室?”
“有可能。”柳青烟很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说:“我听说,他经常跑县医院现场办公。”
车到卫生局的办公大楼,柳青烟将车开进停车场,贴着霍启明的专车后面停了下来。
霍启明的司机小吴抱着个杯子站在值班室的门口,一脸的不高兴,隔着专车指手画脚道:“哎哎,干什么的?这是专用车位,你外面停着去。”
柳青烟没搭理他,一打盘子,车稳稳地停住了,侧过头来对楚天舒说:“运气不错,车还在,人就在。”
小吴气势汹汹上前几步,骂道:“耳朵聋了,说你呢。”
柳青烟苦笑道:“霍启明在卫生局霸道得很啊,司机都得罪不起。”
楚天舒开门下车,冲着小吴笑道:“师傅,我们是来找霍局长办事的,停一会儿就走。”
“不行,不行。”小吴不耐烦地说:“一会儿局长出不了门,是骂我啊还是骂你呢?”
柳青烟从车里钻了出来,笑吟吟地说:“吴师傅,你过来看看,这辆车停在这儿,你们局长还出得了门吗?”
小吴一看是柳青烟,人一哆嗦,手上的杯子差点掉了下来,他紧跑了几步,只看了一眼车,认得是县里的2号车,吓得脸都白了,上下打量了楚天舒几眼,低着头不敢做声了。
柳青烟带着楚天舒直奔局长办公室。
走到楼梯口,两名女工作人员准备下楼,见柳青烟领着一个青年男子要上楼,便碰到瘟疫一般,低着头退了回去。
等到柳青烟和楚天舒上了楼,便能瞥见门后面和窗户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局长办公室的门关着,却能听见霍启明在里面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昨天那么重要的会,为什么不想办法通知到我?不想好好干,可以卷铺盖走人,乡镇卫生院缺的就是人手呢。”
柳青烟看了看楚天舒。
楚天舒示意她敲门。
才敲了一下,便引来了霍启明的咆哮:“敲什么敲?有事外面等着。”
柳青烟听了,心里有气,又重重地敲了两下。
霍启明在里面问:“谁呀?找不自在呢。”
柳青烟“砰”地推开了门。
霍启明头都没抬,骂道:“妈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出去!”
柳青烟一脸青霜,冷冷地问道:“霍启明,你这个卫生局长怎么当的?嘴巴能不能讲点卫生啊?”
霍启明一抬头,见门口站着的是柳青烟,立即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柳主任,是你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等走过来,看见柳青烟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楚天舒,当即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霍局长,你这摆的什么阵势,好像不太欢迎啊?”楚天舒扫了一眼,一男一女两个人低着头,哭丧着站在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出。
女的头发长,遮住了半边脸。
男的胆子稍大,翻着眼皮偷看,碰到楚天舒的目光,又赶紧低垂下眼帘。
霍启明冲着他们没好气地说:“出去吧,出去吧。”
一男一女如蒙大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唾沫,急匆匆地出去了。
霍启明上前捞了楚天舒的手,谄笑着说:“楚书记,实在不好意思,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柳青烟说:“霍局长,楚书记走访下属单位的第一站就来你的卫生局,没想到你就是这么欢迎楚书记的。”
霍启明听说楚天舒走访的第一站就到了卫生局,激动得话都说不成句了,要不是看旁边还有一个柳青烟,恨不得立马就要演一出老泪纵横了。
“楚书记,您坐。柳主任,也请坐。”霍启明屁颠屁颠地从办公桌的侧门拿出一个精致的茶叶盒来,当着两人的面拆了封,又亲自拿了杯子,泡了两杯茶,双手捧到了楚天舒的面前。
“楚书记,请用茶。”霍启明弓着腰,笑着说:“报告楚书记,我昨天从您那里一回来,就部署了在卫生系统贯彻落实楚书记昨天重要讲话精神。嘿嘿,为了引起大家的重视,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太好,让您见笑了。”
楚天舒接过茶杯来,吹了吹,说:“好茶,真香啊!”
霍启明立即说:“哦,楚书记,这可是正宗的龙井啊,过年的时候老朋友送的,我舍不得喝,一直留到现在。家里还有几盒,改天我给楚书记送办公室去。”
“好啊,那就谢谢霍局长了。”楚天舒毫不客气地答应了,说:“别送办公室了,贫困县的书记喝这么好的茶叶,让外面的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啊。”
霍启明点头哈腰说:“是的,是的,楚书记考虑得真周到,是要注意影响,晚上我给您送招待所去。”
柳青烟在一旁微微皱起了眉头:不会吧?这个楚天舒这么爱贪小便宜?前两天杨富贵给他送了好茶叶,现在怎么又惦记上霍启明的龙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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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上行下效
楚天舒和柳青烟在卫生局呆了半个多小时,先听取了霍启明一板一眼的工作汇报,又到各科室转了转,征询大家对三家单位整合有没有什么想法和意见。
众人的回应比县直机关的干部要积极一些,他们希望整合之后能维持原来的编制,保证人人有事干,别搞得人心惶惶,心里不踏实,工作也做不好。
楚天舒回答,相信新部门的领导班子会统筹安排好的。说完了,还回头看看霍启明,问,霍局长,你说是不是啊?
霍启明连忙说,是的,是的,卫生局的同志都很有能力,一定能服从大局,服从安排,保证平稳过渡,顺利整合。
楚天舒满意地点点头。
霍启明心里一阵窃喜:看来有门!楚书记第一站就来卫生局,又问我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在暗示支持我来当新部门的一把手吧。
转完了,楚天舒要告辞,霍启明拉着不让走,说:“楚书记,您头一次来视察工作,酒都不整一顿,让我没法向卫生系统全体职工交代啊。”
“现在才十点钟,我坐这里等整酒,影响不好啊。”楚天舒说:“我今天的行程安排,还要去防疫站和计生委看看,在你这整完酒,怕是要耽误了。”
听楚天舒还要去防疫站和计生委,霍启明刚升起来的希望之火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忽闪忽闪的,摇摇欲熄,心里又七上八下地敲起鼓来。
目送着奥迪车消失在拐角处,霍启明站在大楼门口,怅然若失。
司机小吴抱着杯子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局长,这是不是新来的书记?”
“是不是新来的书记,跟你有狗屁的关系?”霍启明黑着脸,不耐烦地说:“开车,去医院。”
第二站去了县防疫检疫站。
站长余乾坤三十七八岁,也是从县中学考出去的医学院科班出身,比柳青烟高两届,毕业后进了县医院,后来又陆续干过很多的行当,给人开过刀,给牛接过生,给草灭过虫,还给乌龟王八孵过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南岭县有的东西,没有他没下过手的。
楚天舒不解地问:“余站长,你父亲是县里有名的老中医,你怎么就没有子承父业在医院干下去呢?”
余乾坤苦笑着摇头,却不解释。
柳青烟说:“我这个师兄啊,当时就是县医院的一把刀,只可惜,吃了嘴巴的亏。”
楚天舒说:“呵呵,有点手艺的人都有点恃才傲物,不招人喜欢。老余,我说的对不对啊?”
余乾坤尴尬地笑笑,说:“对,对,书记说的对。”
楚天舒提出要到各个科室去看看。
余乾坤说:“我这里拢共二十几个人,除了行管人员和照顾对象,其他的业务人员我要求他们必须每天跑乡镇,家里没几个人。”
楚天舒说:“天天在外面跑,他们乐意吗?”
“不乐意就别在防疫站干。”余乾坤说:“要想混日子,可以去别的地方,反正我这里不欢迎吃闲饭的人。”
柳青烟说:“就因为这,老余得罪过不少人。”
楚天舒笑笑,心道,就这脾气,怕是要把人得罪光了。不过,就这个样子还能当防疫站的站长,想必手头上是真有活儿,具体的事还离不开他。
尽管如此,楚天舒还是在防疫站转了一圈,时间就快到十二点了。
余乾坤自是要留楚天舒吃饭,不过,他说:“楚书记,吃顿便饭可以,要整酒,我就不陪了。”
“为什么?不会是没钱吧。”楚天舒看了看柳青烟,笑道:“我听说,防疫站的效益还不错呢。”
柳青烟暗暗向余乾坤使眼色。
余乾坤说:“是的。我的人天天在下面跑,为大家做了事,总不能白干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舍得请我整酒呢?”楚天舒故意说:“卫生局的老霍,可是强拉硬拽着要请我整酒啊。”
余乾坤说:“书记,对不起啊。卫生局是行政拨款,老霍吃起来不心疼啊,防疫站的钱,都是大家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也没有权力大手大脚啊。否则的话,我逼着他们下去跑,没有说服力啊。”
“算了吧,老余,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了。”柳青烟不悦地说:“你就直说你烦整酒不就得了。”
余乾坤扭头看了看柳青烟,不做声了。
楚天舒说:“老余,你个人请我吃顿便饭行不行?你看看这附近有什么有点特色的东西,带我去尝一尝。”
“这个没问题。”余乾坤高兴地说:“前面街上有个小吃店,味道还不错,卫生绝对有保证,看书记有没有兴趣。”
楚天舒把手一挥,说:“走,尝尝去。”
出门走了几十米,来到了街面上,余乾坤带着楚天舒和柳青烟来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小吃店。
余乾坤和老板很熟,他们找了个僻静的位置,点了几个家常菜,三个人边吃边聊。
楚天舒对饭菜的味道很满意,说着话,就问余乾坤为什么烦整酒。
余乾坤想了想,说:“以前只是红白喜事整整酒,后来孩子满月、周岁、十岁要整酒,建房、搬家、升学要整酒,最后发展到猪牛羊生了崽也要整酒,如此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南岭县整酒已经整成了一股歪风,而且越刮越猛,搞得大家烦不胜烦,苦不堪言哪。”
楚天舒停了筷子,问:“老余,整酒是喜事,大家怎么会苦不堪言呢?”
余乾坤说:“人家请你整酒,你就要送情吧。书记,你知道的,南岭县穷啊,我送了情就得找机会收回来,只好找个名目请整酒,这么整来整去的,你说烦不烦。更要命的是,县乡干部中有些人巧立名目,借机敛财,天天送情,谁受得了啊。”
柳青烟说:“所以,老余干脆,谁请整酒都不参加,眼不见心不烦。”
楚天舒点头,又问:“老余,你看这根子在哪里呢?”
余乾坤顿了顿,还是开了口,说:“书记,我这个人比较直啊。根子就在你们领导,有句话叫上行下效,还有句话叫投其所好,很多的领导都好这一口,底下的人想不整都难啊。”
余乾坤果然敢说话!
喝酒本属于官场的一门学问。
所谓酒路子不通,官路则不平坦。
当然,也有不喝酒的干部,但是极为稀少,尤其是在县乡这一级,几乎个个都是喝酒的好手。
而南岭县尤盛。
付大木热衷于整酒,陶玉鸣更是有酒鬼之称。
领导们的爱好,时间一长,很自然会变成一个地方的集体爱好。
酒桌上的气氛轻松,干部们可以借着敬酒向领导表忠心,也可以借着敬酒汇报工作,还可以借着敬酒提个人要求,时间久了,能喝酒的干部慢慢就成了付大木亲近的人,重用的人。
更有意思的是,酒桌上有男的,也有女的,热闹非凡,男女搭配,整酒不累,尤其是有年轻漂亮的女下属陪着整,付大木和陶玉鸣之流当然要乐此不疲了。
所以,像余乾坤这样看不惯整酒歪风的干部,被边缘化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话说透了,余乾坤不顾柳青烟的暗中阻拦,又说道:“楚书记,你昨天杀了杀干部开会迟到的事,大家私底下都为你叫好呢。我斗胆说一句,你要是能把整酒这股歪风刹住了,我敢保证,全县大多数的干部和群众都会拥护你。”
整酒歪风害死人,马兴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令楚天舒没有想到的是,这股歪风还害惨了全县的干部和群众。
楚天舒又何尝不想把这股歪风刹住呢?只是,如何找到合适的切入口,还真是一个大难题。
既然回答不了,就只好回避了。
楚天舒心里清楚,余乾坤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大胆地说话,一方面是他的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他在政治上还是有抱负的,既然不讨付大木等人的欢心,何不干脆把希望寄托在新书记身上,大不了副科级不要了,凭手艺照样能混口饭吃。
楚天舒顺势把话题转移到三家单位整合上,他说:“老余,防疫站要和卫生局和计生委整合成一家,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想法。”余乾坤直截了当地说:“卫生局的霍启明能整人,计生委的高大全能整酒,我什么也整不了,只等着挨整了。”
柳青烟说:“谁说你什么也整不了,老余,你会整事啊。”
余乾坤说:“嘿嘿,会整事?我总给领导整出事来,不挨整才怪呢。”
楚天舒只笑笑,并没有表态,这让余乾坤颇有些失望,暗暗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不该话说得这么多,这么直,他不过一个新来的年轻人,怎么能斗得过老奸巨猾势力熏天的付大木呢?
再往下就有些沉闷,三个人把饭吃完了,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回到防疫站的站长办公室,又喝了一会儿茶,扯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楚天舒就起身告辞,带着柳青烟去了计生委。
主持计生委工作的高大全估计是得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在办公楼前翘首以盼了。
第833章 恶战在即
计生委明显没有卫生局稳定,也没有防疫站清静,一大帮子人看上去乱哄哄懒洋洋的,一看就是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
高大全引着楚天舒和柳青烟上二楼,不时有大嫂大妈级人物擦肩而过,吵吵嚷嚷地说问题,嘟嘟囔囔地发牢骚,嘀嘀咕咕地要签字,全然不顾他的身边还有楚天舒和柳青烟。
高大全只能一边装腔作势地把她们打发走,一边又向楚天舒解释:“老主任难得来一回,这些个破事都落到我身上,你说我管吧,又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说我不管吧,乱糟糟的我看着也着急啊。”
高大全这一番解释足够巧妙,明显是早有准备的说辞,既表达了希望名正言顺的期待,又开脱了当前造成混乱局面的责任。
楚天舒笑道:“小高,你我共事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个爱管事的人。”
高大全不知道这话该理解为是表扬还是嘲讽,只得笑着附和:“那是,那是。”然后伸出手来,示意楚天舒往小会议室请。
高大全在计生委是副主任,办公室不大,也不上档次,楚天舒和柳青烟去了也坐不下,主任办公室倒是够大,委办也有钥匙,但老主任没来,领进去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只好把楚天舒和柳青烟往小会议室里引。
高大全只顾了在门口迎接,却忘了小会议室里的准备,刚要泡茶,发现茶叶筒空空如也,开水瓶里也只有半瓶子不知道哪一天的水,根本不能喝。
“这帮娘们,真是没办法。”高大全苦笑着摇摇头,说:“楚书记,柳主任,你们稍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泡茶。”说完,端着两个杯子就要出去。
柳青烟起身说:“高主任,我去吧,你陪着楚书记说说话吧。”
“这哪里好意思呢?”高大全嘴巴上客气,手上却一点也没客气,赶紧把手里的杯子塞到了柳青烟的手里,说:“那就辛苦柳姐姐了。”
柳青烟出去了,高大全在楚天舒对面坐了下来,说:“楚主任,哦,不,楚书记,你看,喊顺嘴了,一时还改不过来。”
“很正常啊,这说明我们是老感情。”楚天舒说:“小高啊,你跟我也不用客气,叫什么都无所谓,像在市府办一样喊我小楚没问题。”
“不行,不行,一定得叫书记的。”高大全说:“楚书记,你是我的老领导,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下指示,千万别把我当外人。”
“说老实话,在南岭县,我熟悉的人也就只有你和田克明了。”楚天舒说:“我刚到,什么都不熟悉,各方面还需要你多多支持啊。”
高大全脸红道:“楚书记,哪里话,你是领导,你有什么指示,我一定会尽全力遵照执行。”
楚天舒就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小高,你开口领导,闭口指示的,明显是把我当外人嘛!”
高大全受宠若惊地笑笑,朝四周看看,压低嗓门道:“楚书记,我跟你说,前几天听说你来当书记,我激动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啊!真的,这绝对不是假话,我一直在想啊,楚书记来了,我在南岭县也有自家人了。”
“对呀。小高,你算是老南岭,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啊。”楚天舒咂咂嘴,说:“我看得出来,其他人都不肯跟我掏心窝子说话,所以,出来走访的第一天,我就到你这儿来了。”
高大全笑笑道:“楚书记,南岭县的人都这样,就拿计生委这帮娘们来说吧,她们知道我在南岭县没根基,没靠山,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你跟我不一样,你来是当书记的,县里的一把手,说什么都是指示,你发了话,没人敢不听!”
楚天舒正色道:“小高,我可给你说正事呢,我在南岭,就这么两个熟人,你都忽悠我,还怎么指望对别人发号施令啊。”
“不敢,不敢。”高大全连连摇头,说:“楚书记,你做事干练,平易近人,见多识广,有驾驭全局的能力和气魄,只要有几个得力的帮手,管好一个南岭县绝对没问题。”
“但愿如此吧。”楚天舒话锋一转,说:“小高,马上要定编定岗了,你有什么想法?”
高大全心里一喜,忙顺杆就爬,说:“我没什么想法,还请老领导多多关照,只要你信得过我,别的我不敢说,保证不会给你丢脸。”
“好。”楚天舒点点头,又说:“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没老同志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为人办事,既讲组织原则,也讲个人感情。”
“我知道,我知道。”高大全觉得不能再装逼了,便偷眼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说:“楚书记,我给你提个醒,她可是公安局陶局长的小姨子,你当心着点儿啊。”
楚天舒故作震惊,但马上又强作镇定,说:“小高,谢谢你,这么几天来,也就你敢跟我说几句真心话啊。”
高大全看到了楚天舒的表情变化,暗自窃喜,有付大木的支持,如果还能讨得楚天舒的欢心,我当一把手的机会就大多了,就不用怕耿中天要帮霍启明了。
这时,柳青烟端着杯子进来了,看楚天舒和高大全谈得热火朝天的,问道:“高主任,不愧是楚书记的老熟人啊,谈得很开心嘛。”
高大全窘迫地笑笑,忙说:“呵呵,柳姐姐,我们也没谈什么,就是说了说原来我们在市府办的一些人和事,现在想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柳青烟放下杯子,笑问道:“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高大全说着,翻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笔记本,说:“咳咳,我把计生委的工作给两位领导汇报汇报吧。”
谈完了,也在计生委转了一圈,才四点不到,楚天舒婉言谢绝了高大全整酒的盛情邀请,上车往回走。
奥迪车刚一出门,高大全就躲到办公室里给薛金龙打电话,汇报了楚天舒来计生委的全过程,当然,那些“激动啊”,“关照啊”,“提醒啊”等等话,自是忽略不提。
薛金龙立即向付大木作了报告。
路上,楚天舒接到了付大木的电话。
付大木假惺惺地说:“小楚老弟啊,我今天手头上没什么事,想找你汇报工作,打了好几次你办公室的电话,你都不在啊。”
切!明明知道我不在,才假装着说要汇报工作,谎话顺嘴就来啊。楚天舒在心里冷笑,嘴上却客气地说:“哦,大木兄,我到下面单位走访去了。出门走得急,忘了给你声打招呼了。”
“哈哈,哪里,哪里,你是南岭县的书记,想去哪就去哪,哪里还要给我打什么招呼呢?”付大木打着哈哈,问道:“忙完了吧?”
楚天舒说:“正在回来的路上,大木兄,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付大木大声地说:“我让薛主任在招待所准备了一桌,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嗯?付大木也搞突然袭击啊。楚天舒不想打无准备之仗,便说:“谢谢大木兄,我已经到了好几天,接风洗尘就免了吧。”
付大木不由分说:“楚书记,我已经通知下去了,县里的班子成员全部参加,晚上六点,招待所的贵宾包房。”
楚天舒不由得火气,这哪是什么接风洗尘?完全是县长在给我这个书记下指示。他正犹豫着怎么说,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侧头一看,柳青烟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朝向他摆动。
楚天舒下意识地捂住话筒。
“找理由推掉!”柳青烟着急地说:“这是鸿门宴,他们没安好心。”
“这点面子都不给,他们就更要借着这个由头找麻烦了。”楚天舒坚决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举起电话,平静地说:“谢谢大木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就挂了手机。
柳青烟看着楚天舒坚毅的神色,不由得点了点头,慨然道:“我陪你去,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楚天舒有点小感动,柳青烟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这个女人不简单!
来不及细想,楚天舒说:“柳主任,你把南岭县整酒的规矩给我讲一讲。”
柳青烟稍稍想了想,便把县里整酒的规矩娓娓道来。
整酒的规矩是付大木定的,自然对他有利。
下级敬上级,为了表示诚意,依照级别差距,每低半级必须先干一杯,然后才有资格向上级敬酒。否则,领导只要意思意思就行了。
以付大木为例,他是县长,在南岭县级别最高,副县级干部给他敬酒必须要先干一杯,正科级干部必须先干两杯,副科级必须先干三杯,再往下至少是四杯起步,否则,你给他敬酒他可以不喝,也相当于你没有敬他。
同样,要敬其他的领导,也以此类推。
这么一来,级别低的干部酒量再稍差点儿,一场酒整下来,多半要烂醉如泥。因此,整酒在一般干部中成了一个心理负担,余钱坤所说的苦不堪言,也和这个丑规矩有很大关系。
恶战在即!楚天舒听了这个规矩,不由得哑然失笑。
第834章 狗嘴象牙
柳青烟问:“你笑什么?”
楚天舒笑呵呵地说:“我就是觉得这规矩有点搞笑,假如哪天南书记突然跑到南岭县杏林乡去视察,顺便再吃顿饭,乡党委书记郑有田要给南书记敬酒,这得先喝多少杯啊?”
楚天舒说着,扳着手指头从省部级一直算到正科级,做了一个“非常六加一”的手势,说:“估计南书记不用喝,郑有田他们就全部进医院了。”
柳青烟说:“你还别说,如果南书记真到了杏林乡,郑有田还真就敢喝。付大木说过,酒品是人品,也是官品,谁要是在酒桌上给南岭县丢人,这样的干部绝对靠不住,坚决不能用。”
楚天舒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说,南岭县大大小小的干部到了酒桌上都是不要命的主。”
“差不多!”柳青烟说:“付大木还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宁可倒在端着酒杯冲锋的路上,也不能坐在等死的椅子上。”
“哈哈,南岭县的干部都被付大木培养成了酒场敢死队了。”楚天舒讥讽了一句,又说:“不过,他这个规矩定得好啊。”
“好什么好?”柳青烟问:“他们人多呢,你以为你能占多大便宜?”
楚天舒说:“我知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如果他们一窝蜂地冲锋陷阵,我也坚守不住。”
柳青烟轻叹一口气,说:“知道你还说好。”
“总比没有这规矩要好吧。”楚天舒见车已经进了县委大院,便说:“一会儿你帮把杨书记和周部长请来。”
柳青烟在北楼门前停住车,说:“干吗?他们不会听你的。”
楚天舒问:“为什么他们就不会听我的?”
柳青烟说:“你想拉同盟军?没门,当着面,他们不敢得罪付大木的。”
楚天舒笑道:“呵呵,柳主任,你想错了,我不是要拉他们做我酒桌上的同盟军,我是要和他们谈谈怎么处理开会违纪的干部。”
柳青烟着急地说:“晚上就要有一场恶战了,你还有心思跟他们谈这些事。”
“这些事比整酒重要。”楚天舒无所谓地说:“反正该来的早晚都会来,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柳青烟说:“没想到,你还痞得很,哪有个书记的样子。”
“党章上又没有哪一条规定书记不能痞一点,县长都能跟我玩群殴了,我还不能玩玩痞吗?”楚天舒自嘲了一句,推开车门下了车。
到了办公室,刚把茶泡好,杨富贵和周宇宁拿着笔记本就进来了。
楚天舒知道周宇宁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也就没有为难他,直截了当地说:“周部长,郑有田无故缺席干部大会,霍启明、彭宝銮等人开会迟到,我们不能听之任之,你草拟个处理意见,明天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杨书记,你看呢?”
“我看有必要。”杨富贵说:“会议通知上说了,无故缺席、迟到者要严肃处理,会风会纪是该动真格地抓一抓了。”
周宇宁记录下了楚天舒的指示,又试探着问道:“楚书记,杨书记,是不是先和大县长通个气?”
楚天舒说:“大木县长刚才跟我说了,晚上要给我接风洗尘,回头抽空我跟他打声招呼吧。”
“那……”周宇宁暗道,到了酒桌上,非把你整得晕头转向不可,哪还有机会打招呼啊。这么想着,他又问道:“那两位书记是什么意见?”
周宇宁不敢看楚天舒,先去看杨富贵。
杨富贵不做声,不接周宇宁的目光。
郑有田、霍启明是付大木和耿中天的人,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们都不想做。
楚天舒把脸一板,说:“宇宁同志,你是组织部长,干部管理是你的本职工作,你不管我们是什么意见,你根据干部管理相关条例先草拟个初步意见,明天到了会上大家一起讨论,各自再发表看法。”
周宇宁见楚天舒不高兴了,不敢再多问,只得答应一声,抱着笔记本走了。
杨富贵故意磨蹭了一下,等周宇宁走了之后,才说:“楚书记,干部作风问题是应该从小事抓起。你刚才严肃的态度我是赞同的,不能大事小事都等着领导拿意见,组织部门不管干部,那还要组织部门干什么?”
楚天舒说:“按理说,宇宁同志比我年长,我该客气一点才是,可是,他工作上不够大胆,我也只好板着脸促一促了。”
“我认为是有必要的。”杨富贵不满地说:“下级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不能因为年纪大资格老就可以倚老卖老,把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也推得一干二净。”
楚天舒笑笑,说:“杨书记,你也是老党务工作者,我认为,在原则问题上我们是能够保持一致的。”
“那是,那是。”杨富贵发觉这么谈下去有点不太好表态了,便尴尬地笑笑,赶紧转移话题,压低声音说:“小楚,晚上你悠着点儿。”
楚天舒说:“谢谢老哥关心。”
送走杨富贵,楚天舒批阅了几份文件,下班时间就到了。
柳青烟开车,将楚天舒送回了招待所。
下车进门,田克明正坐在大厅里吞云吐雾,看见楚天舒进来,忙扔掉香烟,笑着迎上来,说:“楚书记,您来了,各位领导正等着呢。”
田克明在前面领着上了三楼。
进了贵宾包房,却是空无一人,倒是斜对面的一个小包房里人声嘈杂,不时爆发出笑骂声。
楚天舒皱了皱眉头。
田克明忙解释说:“领导们闲不住,在那边搞‘经济半小时’呢。楚书记,您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楚天舒表情平静地向对面的小包房走去,边问:“什么是经济半小时?”
田克明略有吃惊道:“楚书记不知道?开席之前,上菜等人什么的大概要半个小时,领导们闲不住,搞几把斗地主、干瞪眼什么的,带点小彩头,叫做‘经济半小时’。”
楚天舒淡然一笑,随着田克明进了对面的小包房,烟雾缭绕中,一眼能看见桌子中间堆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币,面值都是一百和五十的,约莫有上千元。
公安局长陶玉鸣手里抓着一副扑克牌,组织部长周宇宁、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五个人围拢在桌子旁,一个个都专注在牌局上,没有人关注是谁进来了。
常务副县长耿中天、副书记杨富贵和宣传部长茅兴东没有下注,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他们看见楚天舒进来了,正要打招呼,楚天舒摆手示意让他们不用声张。
坐在门对面的白存礼手按在牌堆里,龇牙咧嘴,慢慢地摸起一张牌来,然后用力地往牌桌上一甩,大笑起来:“哈哈,老子这把又赌对了。”说完,双手环抱着把桌子上的钱,全部搂到了自己的面前。
楚天舒瞟了一眼,看出来他们在玩一种叫“诈金花”的赌博游戏,赌的是心理和本钱,就是十元起步下注,输赢往往也有几千块,像他们这样五十的底注,玩半小时,运气不好输上万也有可能,怪不得要叫“经济半小时”。
这帮家伙,难不成是穷庙里的富和尚!
陶玉鸣是大输家,他叼着烟,骂道:“老白,你个狗卵子,今天的手气真好啊,老实说,昨晚上你摸了哪个女人的屁股。”
其他几个**概也输了钱,跟着陶玉鸣一起起哄。
白存礼赢了钱,根本不在乎陶玉鸣的叫骂,他一边洗牌,一边放肆地笑着说:“老陶,有道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你再多输一点,说不定今晚上就可以摸得到你小姨子的屁股了。”
柳青烟跟在楚天舒的背后,听到白存礼这句话,勃然变色,冲上前抢过他手里的牌,用力摔在桌子上,杏眼圆睁,骂道:“白存礼,你老狗嘴里怎么就吐不出象牙来?”
众人愕然。
陶玉鸣抬头看着柳青烟,说:“哎哎,青烟,老白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好了好了,别闹了,洗牌洗牌,继续继续。”说完,摸出一张红票子,拍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招呼其他人下注。
田克明上前几步,说:“各位领导,别玩了吧,楚书记来了。”
白存礼等人这才从赌局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面前的钞票抓起来塞进口袋,纷纷起身和楚天舒打招呼。
陶玉鸣最后一个起身,嬉皮笑脸地问道:“楚书记,时间还早,你摸不摸两把?”
楚天舒冷冷地说:“陶局长,你们玩得太大了。”
陶玉鸣说:“那你就是不玩了。老田,你陪楚书记去喝茶,我们再玩几把。老子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
白存礼说:“算了吧,楚书记都来了,改天再玩吧。”
陶玉鸣一脸的不高兴,说:“老白,你太没牌品了,赢了钱就光想着保存省里果实啊。大县长不是还没来吗?等着还不是干等着。来来来,坐下,都坐下,再玩几把,大县长到了就不玩了。”
这架势,这口气,陶玉鸣眼里只有付大木,完全没把楚天舒这个书记放在眼里。
白存礼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付大木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拎包的薛金龙。
第835章 战火点燃
“大县长……”小包房里的的人齐齐起身,纷纷和付大木打称呼,表情上都透着敬畏,全然没有楚天舒进来时的那种轻松。
陶玉鸣也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牌悄悄扔在桌子上,笑着说:“老板,来了。”
付大木阴沉着脸,训斥道:“老陶,你干吗?在楚书记面前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楚书记年龄小归小,可他是你的领导,懂吗?你别以为你是个公安局长就了不起,惹恼了书记和我,照样撤你职,下你的枪。”
被付大木训斥了,陶玉鸣低着头,不敢做声了。
楚天舒刚要说什么,被付大木拦住了,他手指头一个个点着白存礼、周宇宁、李太和、迟瑞丰等人,严肃地说:“你们几个,楚书记来了还在打牌,太目无领导了,一会儿好好给楚书记敬酒赔罪。”
白存礼带头点头称是,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我靠!楚天舒暗骂道:这哪里是在教育他们要尊重我这个领导,分明是在做战前总动员啊。
田克明趁机站出来说:“大县长,都准备好了。各位领导,请吧。”
“好,天舒老弟,我们走。”付大木拉了楚天舒的手,一起走出了小包房,进入了贵宾包房。
耿中天、杨富贵等人跟着身后,鱼贯而入。
付大木脸上洋溢着笑意,迈着四方步,绕到主席位子上,把椅子拉了出来,说:“来,天舒老弟,你坐这儿。”
楚天舒没有推辞,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付大木愣了一下,但马上在楚天舒左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冲着其他人一摆手,不耐烦地说:“还傻站这干什么,坐坐坐。”
楚天舒心道:哼,以为我会跟你客气,老子是书记,这个位子我当仁不让,你气也没用。
其他人很快按照各自的排名高低分别落座,柳青烟和薛金龙级别最低,坐在了靠门口的位子上,他们中间还空了把椅子,是给忙前忙后的田克明预留的。
招待所提前得到了通知,酒菜早准备好了,田克明只挥了挥手,几名服务员就端着酒菜上来了。
没一会儿菜肴就上齐了。
“满上,满上,都满上。”见了酒,陶玉鸣的眼睛发亮,又把付大木刚才的批评忘到了脑后,咋咋呼呼地张罗着要田克明给各位倒酒。
这一回付大木没有发脾气,而是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个分酒器,一个小酒杯,还有一个喝饮料或者啤酒用的大高脚杯。
今天来的全是县领导,田克明没有用服务员,而是亲自上场服务。
田克明倒酒的时候,付大木解释说:“书记啊,咱是贫困县,太名贵的酒咱喝不起,我们今天就喝我们南岭县自产的老白干了,入口的味道是差一点儿,不过,劲道还是挺足的。”
柳青烟暗暗替楚天舒捏了把汗。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酒是本地自酿的老白干,度数高,味道浓烈,付大木等人打小就喝这种烈酒,早喝习惯了,很多人头一次喝,都不一定适应得了。看来,付大木他们今天是真打算在酒桌上给楚天舒来一个下马威了。
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等**多明白了付大木的意图,只是当着面,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想着整酒开始之后如何明哲保身。
酒倒到柳青烟这里,她捂着杯子不让倒。
田克明还要劝,柳青烟站起来说:“大县长,这一桌就我一个女同胞,能不能申请特殊照顾啊?”
付大木问:“小柳,你为什么要搞特殊化呢?今天我们大家给楚书记接风洗尘,你难道不该敬楚书记一杯吗?”
柳青烟说:“大县长,不是我不想敬楚书记,而是我实在敬不动啊。”
“小柳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杯酒有什么敬不动的啊?”付大木想的是人多力量大,多一个柳青烟,楚天舒至少要多喝一杯。
柳青烟为难地说:“大县长,照你定的规矩,我要敬楚书记一杯,必须要先喝三杯才有资格啊。”
付大木脸色当即一黑。
陶玉鸣叫起来了:“青烟,你不愿意喝就别喝,胡扯些什么呢?”
原来他们早商量好了,暂时不把付大木定的丑规矩告诉楚天舒,就是打算利用人多的优势,直接把楚天舒干倒在酒桌上。
没想到,柳青烟一上来就说破了。
楚天舒忙笑着打马虎眼,说:“呵呵,在市里我就听说过南岭县整酒有规矩。大木兄,是什么规矩,你给我讲讲吧?我现在也是南岭县的一份子了,有规矩我也得按规矩执行啊。”
毕竟耿中天、杨富贵等常委们都在座,以前整酒也都是按规矩执行的,既然已经被说破了,再想隐瞒也瞒不住了。
付大木皮笑肉不笑地把他自己定的规矩叙述了一遍。
他在肚子里算计过了,今天酒桌上一共有十二个人,除去柳青烟和楚天舒,按规矩来,其他十个人每人敬楚天舒一次,楚天舒再回敬一次,这么算下来至少也要喝二十杯,中间闹一闹,三十杯左右总是要喝的,小酒杯大概三杯一两,加起来就差不多有一斤。
事先薛金龙找田克明和高大全都了解过,楚天舒的酒量是不错,但也没见他喝过一斤,这三十杯左右喝下来,估计就要现场直播了。
如果还不行的话,最后由陶玉鸣冲一次,不怕整不翻他。
陶玉鸣在南岭县有酒鬼之称,酒量至少在一斤半以上,在酒桌上还从没有遇到过对手,而且越喝越兴奋,越喝越痛快,往往是陪他整酒的人都倒下一大片,他还在那里大呼小叫,自斟自饮,直到他自己把自己灌醉。
楚天舒听了规矩,并没有一丝笑意,而是为难地说:“大木兄,明天上午九点还要开常委扩大会,讨论一下会风会纪的问题,在座的都要参加,今晚上我们是不是少喝几杯?”
“哪怎么行呢?”付大木当然不同意:“今晚上我们大家为你接风洗尘,不把心意表达到位,岂不是显得我们欢迎你来当书记没有诚意。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对对!”众人这个时候的随声附和,还真不完全是做给付大木看的,也是做个楚天舒看的。
陶玉鸣叫道:“是啊,谁要是给楚书记敬酒没有诚意,我老陶头一个不答应。”
在酒桌上,陶玉鸣历来是积极分子,别说早有预谋,就是平常整酒,他也活跃得很,如果谁表现不好,被他看着不顺眼,那多半要被他头一个灌趴下。
有付大木的鼓动,陶玉鸣的威胁,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付大木看看楚天舒,又看看众人,严肃地说:“喝之前我定一条纪律,根据楚书记的指示,明天早上九点开常委会,谁也不许迟到,更不许请假缺席,如有违反,严肃处理。”
又是陶玉鸣大声叫好,白存礼、周宇宁等人跟着表示赞同,就连耿中天也在微笑点头。
酒量稍差的副书记杨富贵、副县长李太和与迟瑞丰却在暗暗打鼓,心说:悠着点吧,别搞得他妈的明天起不来,在常委扩大会上罚站听会,那洋相就出大了。
歹毒啊!楚天舒心里恨得咬牙,却只能无声地苦笑,暗骂道:奶奶的,付大木这是在发号施令,今晚上不仅要把我灌醉了,还想让我明天九点参加不了常委会,那再谈处理郑有田、霍启明等人,就是一句空话了。
付大木轻咳两声,端起酒杯,起身环视众人,说:“按照市委伊书记‘多干少说,快干慢说,先干后说,干了再说’的指示精神,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第一杯,我代表全县一百万人民热烈欢迎楚书记的到来,干杯!”
这一杯无话可说,全体起立,一饮而尽。
第一杯下肚,楚天舒便感觉一股**辣的细流顺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这自酿的老白干果然是劲道十足。
众人坐下,各自把分酒器的酒倒进了小杯子。
付大木又站了起来,说:“第二杯,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全体班子成员表个态,今后全力支持楚书记的工作,干了。”
这一杯,薛金龙、田克明和柳青烟不是班子成员,没资格举杯。要是平常,他们作陪干一杯也不算太过分,但薛金龙和田克明为了保存实力,便坐着没动。
第二杯喝完,付大木抓起筷子,向楚天舒示意说:“小楚,别喝太急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吃了几口菜,付大木又端起杯子,笑着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说:“小楚,这第三杯我个人敬你。”
楚天舒忙端起杯子,说:“大木兄,这怎么敢当,你是我的老哥,应该我来敬你。”
“不不不,今天给你接风洗尘,我算是主人,头三杯必须得我说了算。”付大木拦住了楚天舒,说:“这杯酒,我是有说法的,既是对你的欢迎,也是对你的感谢。”
众人似乎很少听到付大木在南岭县的酒桌上如此低调过,所以皆面面相觑,不知所云,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付大木。
付大木随即一番话,更是说得令人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