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冤家聚头
楚天舒接着说:“相信各位能够理解我,支持我,帮助我。我来的时候,给市委作了保证,如果搞不好,不回去见领导。我的意思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决心跟大家一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想你们不会愿意跟我同归于尽吧?”
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阵骚动,会场的气氛略显紧张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柳青烟脸上闪过了惊诧的神色。
楚天舒最后这句话,在其他的人听来至少是绵里藏针,而在付大木等人听来,却怎么也像是锋芒毕露。
付大木盯住楚天舒问:“楚书记,你讲话了?”
楚天舒平静地点点头,说:“讲完了。”
在座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按照程序,底下该付大木致欢迎词,也相当于代表老班子作表态发言。
一般来说,这种表态性发言只寥寥数语足矣。
可是,付大木没有讲客套,他不失时机地接住楚天舒的话发言了:“首先我表明我个人的态度,我是不愿意跟楚书记同归于尽的。”
会场上静谧无声。
付大木继续说:“不过,话还得说回来,楚书记未免言重了。刚才常部长已经介绍过了,楚书记年轻有为,思想解放,有开拓进取的精神,有务实的工作作风,又有市委领导的关心,一定能开创南岭县工作的新局面。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表态,一定会大力支持楚书记的工作。”
话讲到这里,本来可以结束。
唐逸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准备作最后的“重要讲话”。
可是,付大木却还在滔滔不绝:“反正我付大木,唐市长和常部长最了解,能力不强,水平不高,但组织观念很强,党叫干啥就干啥,从不挑肥拣瘦,争权夺利,也不会搞阴谋诡计。这次市委派楚书记来主政南岭,我打心眼里高兴,发自内心的欢迎。请楚书记放心,也请唐市长和常部长放心,我一定摆正自己的位置,尽心尽力当好楚书记的助手。”
付大木干咳了一声,又说:“利用这个机会,我当着唐市长和常部长的面,我还想说一点个人想法,请市委考虑选一个能力水平都好的人来接替我。我有自知之明,看着政府的工作上不去,尤其经济济建设上不去,财政那么紧张,南岭县的老百姓还没有脱贫,心里很着急,很不安,倍感对不起组织对我的信任,对不起南岭县的父老乡亲。如果能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当县长,跟楚书记搭班子,只要能把南岭县搞上去,就是安排我去掏厕所,我也毫无怨言。”
底下这次是哄堂大笑。
付大木一摆手,笑声戛然而止。
“你们不要笑,我这是心里话。你们看,唐市长没有笑,因为唐市长了解我。我这样说,绝不是扫楚书记的兴,也不是向组织上打退堂鼓,我是在为南岭县的前景着想。当然,只要组织上没有让我下台,只要我还当一天的县长,我就绝不会松懈,绝不会退缩,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战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希望楚书记随时批评指正。我就说这么几句,下来以后再向楚书记详细汇报。”
常胜利和楚天舒都很注意付大木的发言。
这里面有套话大话,也有假话空话,更多的是狠话和怪话。
他说自己水平不高,能力不强,不挑肥拣瘦,不争权夺利,不搞阴谋诡计,这些都是假话,有意说给唐逸夫和常胜利听的。他这是对组织上没有让他来当这个县委书记有意见。
他说南岭县政府工作上不去,老百姓还没有脱贫,对不起全县父老乡亲之类的,明显就是大话和套话。如果他真有这么高的觉悟,南岭县又何至于此,前几任书记又怎么会无功而返,马兴旺要是在天有灵,恐怕也会死不瞑目。
他说请市委派人来接替他,哪怕是掏厕所都毫无怨言,这就是牢骚怪话了,甚至还有点威胁的意味在里面,南岭县离了我付大木,还没有谁能镇得住场子。
最后的那一句“战斗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是针对楚天舒“同归于尽”的发言放出来的狠话。
很多的话,明显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讲,尤其不应当在这个场合讲。
不过,付大木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还有一定的经验。他既巧妙地发了牢骚,又对唐逸夫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在整个讲话过程中,多次提到唐市长,无论语气,眼光,都让唐逸夫感到亲切和尊严。
而最后一句的套话,“希望楚书记批评指正”和“下来再向楚书记详细汇报”显得很有礼貌,十分得体,给唐逸夫留足了面子,没有把这场欢迎会开得剑拔弩张,让他下不来台。
唐逸夫头一次微笑了一下,同时向付大木微微点了点头。
付大木顺势宣布:“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唐市长作重要讲话。”说完,他带头用力鼓起掌来,底下终于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就看得出来,付大木在南岭县的权威性,他不说鼓掌,掌声就是稀稀落落的,他一说鼓掌,没人敢不下力气。
唐逸夫的讲话稿马大宝早就帮他准备好了。
不过,他讲话的水平很高,并没有照本宣科,只是在路上瞟了几眼,就可以脱稿发挥了。
唐逸夫说:“楚天舒同志是我市优秀的青年干部之一,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但是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要尽快改变南岭县的落后面貌,还需要县委一班人团结一致,脚踏实地,鼓足干劲,全力以赴。市委市政府希望在座的各位,增强历史责任感,始终把南岭县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排除可能来自各方面的干扰,全身心地抓好经济建设,不辜负组织的重托和广大群众的厚望,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付大木见程序走完了,坐直了身子说:“楚书记,你没来之前,唐市长要我暂时主持县里的工作。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当着唐市长和常部长两位领导面,县委这边的工作就正式交给你了。楚书记,你作个总结吧。”
“不不!还是付县长总结,你说吧。”楚天舒马上说。
两个人推辞了一会,楚天舒见付大木执意不肯,只好说:“付县长太客气了。最后我还说一句话,就是代表南岭县委一班人,在座的各位,向唐市长和常部长表个态,请市委市政府放心,请唐市长和常部长放心!”
“对。请市委市政府放心,请唐市长和常部长放心!”在座的班子成员立刻附和着大声说。
唐逸夫完成了任务,挤出几丝笑纹来说:“好,我们一定放心,市委市政府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楚天舒正打算宣布散会,耳畔传过来一股热气和香气,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柳青烟不失时机地凑到楚天舒的耳根底下小声说:“楚书记,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招待所那边准备了一桌饭,请唐市长和常部长过去吧。”
楚天舒看了一下手表说:“唐市长,常部长,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我们在招待所准备了午饭,请两位领导和大伙儿共进午餐吧。好,散会。”
当他们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
这时,院子里比来时更加清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县委招待所在县委大院的对门。
刚刚走出县委大院不久,远远地就能看见县委招待所的大门。
门前,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险些晃瞎了楚天舒的眼。
那是一个光秃秃的头,在中午的阳光照耀下的显得格外的刺眼。
谁呀?田克明!就是那个国资委原办公室主任,因为被楚天舒抓住了猥亵女同事的把柄,“主动”要求来南岭县入乡驻村的田秃子。
不是冤家不聚头哇!楚天舒纳闷,以前来过南岭县,也是吃住在招待所,没见到过田秃子啊,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一众人等快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柳青烟紧走了几步,抢在大家前面,与田克明打上了招呼。
她问道:“田所长,都准备好了吗?”
田克明还是过去的老德行,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他点头哈腰地说:“柳主任,早准备好了。”
柳青烟面无表情,说:“领导们到了,走菜吧!”
田克明屁颠屁颠地进去了。
楚天舒陪着唐逸夫和常胜利正走着,看到田克明这副样子,心里暗道,虽然田克明是发配来的,但既然能当上县委招待所的所长,级别应该还是正科,比柳青烟的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还高,以田克明的德性,怎么会对一个级别低的女人点头哈腰呢?
仔细一想,又明白了,柳青烟是县委常委、公安局长陶玉鸣的姨妹,这叫级别不高后台硬,怪不得田克明要腆着脸巴结。
柳青烟把领导们迎领到小餐厅里。
餐桌上放好了八个凉菜,还有白酒、红酒和啤酒。
唐逸夫皱了皱眉头,只是不说话。
常胜利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第807章 把酒撤了
柳青烟很有眼力劲儿,马上跑到唐逸夫跟前说:“唐市长,招待所田所长说,为了热闹,图个吉利,备了一点本县出的酒,您看……是不是整点?”
唐逸夫看了眼常胜利,问道:“老常,你看呢?”
常胜利说:“市长,楚书记和大木县长他们下午还要交接工作,我看中午就不整酒了吧。”
“不行,不行。”付大木抓起酒瓶子,说:“两位领导不辞辛苦给南岭县送来了一位好书记,总要让我们表示表示感谢吧,不整酒怎么表示呢?”
杨富贵和耿中天等人都跟着附和。
陶玉鸣尤其叫得凶,他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地说:“是啊,是啊。无酒不成席嘛!我们昨天接到通知,听说唐市长和常部长要来,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觉,都盼着能跟两位领导亲近亲近,不整酒怎么搞吗?”
付大木等人吵吵嚷嚷的,根本无视今天楚天舒才应该是主角。
唐逸夫毕竟是领导,政治素养比这帮土老帽高多了,他摆手制止了陶玉鸣等人的叫嚣,拉着楚天舒在身旁坐下,和蔼地说:“小楚,宣布之后,你就是南岭县的书记,你是主人,我们是客人,整还是不整,我们客随主便。”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楚天舒身上。
整,还是不整,这也是个难题!
楚天舒是了解唐逸夫的,别看他话说得客气,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我把你楚天舒送到位,任务就算完成了,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没有心思也没有义务陪你们寻欢作乐。
唐逸夫也懒得和付大木多纠缠,便一脚把球踢给了楚天舒。
决定整!就要得罪唐逸夫和常胜利,以南岭县这帮人整酒的能力,虽不至于敢把唐逸夫整翻,但常胜利肯定要稀烂,自己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决定不整!等于授付大木以柄,刚一来就不把自己当南岭县的人,胳膊肘往外拐。
楚天舒忙说:“唐市长,您是领导,您下指示,我们南岭县的干部坚决遵照执行。”
唐逸夫一脸严肃地说:“好,楚书记,那我指示你,你给我们提个建议,这酒整还是不整?”
如果唐逸夫想整,肯定直接表态了,他这意思就是不想整,又不愿意直接驳付大木等人的面子,便把难题交给楚天舒,且看他如何应对。
付大木等人也看出了唐逸夫的意图,都不做声了,只鼓着眼睛看着楚天舒。
楚天舒微微一笑,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不能整!”
“为什么?”陶玉鸣鼓着牛卵子一样的眼睛,大声地问道。
付大木不高兴了,黑着脸又冷冷地追问了一句:“是啊,为什么?”
楚天舒不紧不慢地说:“按照程序,唐市长和常部长吃完饭还要找各位领导谈话,喝多了恐怕就谈不成了。”
付大木自作主张地说:“两位领导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要在南岭多呆几天,下午谈不了,明天再谈也不迟嘛。”
楚天舒说:“既然那样,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何苦要在中午整得不痛不痒的,晚上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整嘛。”
付大木被噎住了。
这时,唐逸夫瞟了马大宝一眼。
马大宝心领神会,立即插了个嘴:“唐市长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安排,下午必须赶回去。”
唐逸夫微微颔首。
常胜利频频点头。
付大木向陶玉鸣使了个眼色。
陶玉鸣马上跳出来说:“那中午就非整不可了。就这么一个向两位领导表达敬意的机会,要是错过了,我老陶头一个不答应。”说着,从柳青烟手里抢过一个酒瓶子,“砰”地砸在了酒桌上。
付大木假惺惺地训斥道:“老陶,你算老几?这个桌子上轮得到你说话吗?唐市长已经指示过了,整还是不整,得听我们楚书记的。”说完,他把酒瓶子抓过来,轻轻地放在了楚天舒的面前,明着是训斥陶玉鸣,实际还是在将楚天舒的军。
楚天舒把酒瓶子抓在手里,笑眯眯地说:“如果实在要整的话,恐怕就要请付县长和陶局长回避一下了。”
“凭什么?”陶玉鸣瞪着牛眼泡,呼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按在了酒桌上,如果不是唐逸夫和常胜利在场,估计早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了。
“放肆!”付大木一脸怒容地站了起来,指着陶玉鸣大喝了一声。他的手指着陶玉鸣,眼睛却看向楚天舒。
陪领导整酒,付大木和陶玉鸣向来是主力,楚天舒竟然提出要让他们回避,这不是放肆又是什么?
唐逸夫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奶奶的,老子这个市长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们一个个不是拍桌子打板凳,就是吹胡子瞪眼睛,还他妈的有没有一点规矩?
唐逸夫的那份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常胜利、杨富贵、耿中天等人都读得出来。
常胜利暗暗埋怨起了楚天舒,今天第一天到任,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不是跟你说过了,付大木蛮横不讲理,你对他要敬而远之,为了个整酒的破事,就当着我们的面搞起来,以后还怎么合作共事?
杨富贵、耿中天屏住呼吸,看着付大木和楚天舒,有点不知所措了。
柳青烟紧张得咬住了嘴唇。
“付县长,别动气嘛。”楚天舒慢慢站起来,轻轻按住了付大木的手,说:“你和老陶上午才参加了马书记的葬礼,黑纱都还没取下来呢,现在陪唐市长和常部长整酒,这不太合适吧?”
付大木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摘下手臂上的黑纱,扔在了桌子底下,又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陶玉鸣更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鼓着眼睛直喘粗气,把手臂上的黑纱用力扯了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出了窗外。
按照青原的风俗习惯,参加葬礼的人当天中午应该参加死者家属的答谢宴,要整酒也是死者家属作陪。
付大木和陶玉鸣强行要整酒,相当于把唐逸夫、常胜利以及所有在座的人当成了死者家属,这不仅是对两位领导的大不敬,也会让杨富贵、耿中天等人觉得非常不吉利。
现在,付大木只有两个选择,离席而去或放弃整酒。
尽管这两个选择都很没有面子,但是,离席而去等于直接给唐逸夫和常胜利脸色看,权衡利弊,付大木选择了听从楚天舒的建议,放弃整酒。
柳青烟反应够快,她立即指挥等在门口的田克明:“快,把酒撤了,上饭。”
田克明立时让服务员撤酒,上饭。
因为不喝酒,饭桌上没有人说话,一个个都只顾闷头吃饭,仅用了十五分钟,就把这顿午饭吃完了。
招待所给唐逸夫和常胜利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但是,他们都不休息,吃完饭就开始在房间里分头找付大木、杨富贵、耿中天、陶玉鸣等班子成员个别谈话。
唐逸夫首先找了付大木。
付大木还在闷闷不乐。
一开口,唐逸夫就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付大木,他说:“大木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玩那些个封建迷信的小把戏,不有失你一个大县长的身份吗?”
“老板,这口气我咽不下呀。”付大木愤然,口无遮拦地骂道:“以前马兴旺等人,好歹资格比我老,年纪比我大,他妈的楚天舒算个什么狗卵子,鸡*巴毛还不知道长没长齐呢,居然爬到老子头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了。”
唐逸夫皱起了眉头,严肃地说:“大木,素质,注意素质。”
付大木苦笑着说:“对不起,老板,实在是被这个狗……”他本来还想说“狗卵子”,可刚被批评注意素质,只得收住嘴,继续说:“被这个楚天舒给气糊涂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楚天舒是个愣头青。前几年,他还什么都不是,就敢口吐狂言说,我的人,天王老子都不能动。”唐逸夫抬了抬眼皮,问道:“你说说,他的人都不能动,你把火烧到他屁股上,他能坐得住吗?”
付大木蹦了起来,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到了我南岭县的地盘上,是条龙他得给我盘着,是头虎他得给我趴着。”
唐逸夫伸手往下压了压,说:“大木啊,政治斗争,不能光靠恃勇斗狠,更要斗智斗勇。那些偷鸡摸狗,冲冲打打的事,交给陶玉鸣等人去做就行了,你应该学会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
付大木再次坐下来,慢慢恢复了冷静,他说:“老板,我明白。就是看着楚天舒那股子狂妄劲儿,压不住火气。”
“压不住也要压啊!”唐逸夫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大木,现在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犯不上意气用事。要收拾姓楚的,就该整在点子上,整得他无话可说,有苦难言,别搞那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更不能让他踩住了尾巴。我可不愿意看着你和楚天舒斗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哪。”
这句话对付大木触动很大。
付大木攥紧了拳头,信心满满地说:“老板,你就等着看我们的实际行动吧。”
第808章 大大问号
谈到两点钟,唐逸夫和常胜利告辞返回。
县委政府的领导成员,以及**副主任、政协主席一大帮子人,都来为他们送行,一直送到了早上迎接的地方。
大家客气地挽留两位市领导住几天,多作指示。
常胜利推辞说,以后抽时间再来,晚上唐市长有重要安排,我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要开,必须回去了。
上车之前,唐逸夫和常胜利跟大伙—一握手。
跟付大木握手的时候,唐逸夫特意加了把劲。
付大木也特意加了劲,两个人的心思全在手上,彼此心照不宣。
上了车,唐逸夫回视一下向他挥手的人群,不知为什么,看见楚天舒与付大木并肩而立,一个意气风发,一个戾气外露,他的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付大木斗得过楚天舒吗?
车子上路之后,这个大大的问号还时隐时现地随着车子的颠簸,在唐逸夫的眼前上下晃动。
两辆奥迪车渐渐远去,楚天舒顿时感到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他明白唐逸夫和常胜利的任务已经完成,市委已经正式把南岭县这副烂摊子交到他的手上了,从现在起怎么干,全要看他的决策和运作,今后的前景怎样,责任也全系在他的身上。
尽管在宣布会前后,原来的班子成员都说了一些欢迎支持的话,但那不过是履行程序,不管什么人,到了那样的场合,都会这样说。至于下来以后怎么干,就不尽然了。
虽说下来以前,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设想过可能遇到的诸多困难及其相应的对策,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感到心里很空虚,甚至有点无助。
看着唐逸夫和常胜利乘坐的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付大木把手一挥,说了句:“回吧。”说完,看都没看身旁的楚天舒一眼,登上停在路边的一辆奥迪,打道回府了。
耿中天、陶玉鸣等人跟着上车走了。
只有杨富贵稍稍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楚天舒,还是跟随着其他人一起转身上了车。
等楚天舒回过头来,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柳青烟和一台奥迪车。
她轻声说:“楚书记,该回去了。”
楚天舒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队,轻轻地一笑,问“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也想走啊,可是大县长安排我为你服务,我只好等着了。”柳青烟为楚天舒拉开了车门,等楚天舒坐进去之后,她坐在了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楚天舒问:“柳主任,你还亲自开车?”
柳青烟一边缓缓起步,一边说:“呵呵,马书记出了事,司机就被退回原单位了,我临时顶几天,等你物色好了人,我再把钥匙交出去。”
楚天舒越发的疑惑,忍不住又问道:“马书记出事,跟司机有什么关系?”
“领导的司机各是各的人,马书记走了,他的司机没哪个领导会用,当然只有走人了。”柳青烟又是一笑,说:“楚书记,你抓紧物色人吧,我可不能长期当你专职司机啊。”
楚天舒说:“我在南岭县人生地不熟,哪里能物色到人,柳主任,你帮我安排一个就得了。”
柳青烟愣了一下,突然问道:“楚书记,你就这么信任我?”
楚天舒笑着说:“你是县委办的副主任,我不信任你信任谁呢?”
柳青烟停顿了一下,又问:“你就不怕我害你?”
“哈哈,我干吗要怕你呀。”楚天舒大笑道:“我和你前世无缘,今世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青烟说:“我可是陶玉鸣的姨妹。”
“你是他的姨妹怎么了?”楚天舒开了个玩笑,说:“我又不敢冒犯你,你姐夫总不能拿枪指着我吧。”
柳青烟没有笑,人却走了神,没注意路上的一个坑洼,等发现再甩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奥迪车猛地颠簸了几下。
楚天舒看了看车窗外,说:“这条路是进入南岭县的唯一通道,也是南岭县的脸面,为什么不好好修一修?”
柳青烟说:“修啊,经常修,去年还翻新刷黑了一回。”
楚天舒奇怪地问:“去年刚修的,这才多久啊,又破烂不堪了。”
“一次性修好了,有人就没事做了。”柳青烟从后视镜里看看楚天舒,马上又说:“大县长说了,这条路必须修不好,要让省市领导还没进县城,就能亲身感受到南岭县有多贫困,多么需要扶贫支持。”
楚天舒笑道:“呵呵,原来如此。看来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以后还请柳主任多多指点啊。”
“指点不敢。”柳青烟大概觉得不能再多说了,忽然问道:“楚书记,你在市委办主任当得好好的,怎么跑到南岭县这穷山沟里来了?别人个个都想往上调,很少有人往穷乡僻壤跑。”
楚天舒作无可奈何状:“柳主任,我从出校门就进了机关,后来就到了伊书记身边,经历太简单了。一个官员的仕途是否顺畅,总有一些硬杠杠。比如说:参加工作年限,学历大学本科以上,有多少年的基层工作经验……”
柳青烟立即问道:“楚书记,你是来镀金的?”
楚天舒反问道:“不像吗?那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柳青烟似乎不高兴了,她口气生硬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车进了县城,柳青烟问:“楚书记,去哪?”
楚天舒轻松地说:“上了车,领导都得听司机的,柳主任,你说去哪就去哪。”
柳青烟又是一愣,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那先回招待所吧,我带你去看看你住宿的房间。”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车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是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田克明哈着腰站在了车旁,手搭在车门上方,媚笑着说:“楚书记,请。”
楚天舒从车里下来,笑道:“田主任,你太客气了。”
“报告楚书记,我不是主任,是所长,招待所的所长。”田克明抓着楚天舒的手,一个劲儿地说:“为领导服务,应该的,应该的。”
楚天舒一边和他握手,一边打量他,再联想起他以前在国资委骂自己猪脑子的那趾高气扬的样儿,心里不由讥笑道:田秃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柳青烟用遥控锁了车,问道:“楚书记,你们认识?”
楚天舒说:“何止认识,在国资委的时候,田所长是我的老领导。”
柳青烟瞟了田克明一眼,轻轻地“哦”了一声。
田克明忙陪着笑说:“岂敢,岂敢,楚书记,你才是我的领导。”
柳青烟说:“楚书记,田所长这么熟,我就不陪着了。”
田克明问道:“柳主任,一起去看看吧,给我们的工作提提意见嘛。”
柳青烟甩了一下车钥匙,说:“田所长,我只负责工作,不负责生活。”说完,头一扬,抬腿进了招待所。
田克明尴尬地摇摇头,侧过身去给楚天舒引路,带着他往后院走。
招待所后面隔着一片小树林,由蜿蜒曲折的水磨石路面连接起来,是两幢三层的小楼,纯中式建筑,用精制的红砖砌成,墙缝勾勒白色的涂料,红墙碧瓦飞檐凌空。
两楼之间的空地上,几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
一条人工开挖的小溪流,引来清澈碧绿的通天河水在两楼之间缓缓流淌,石桥亭榭错落有致地沿着水流布局,把相隔百十来米的两幢楼房巧妙地联结成了一个整体,但两楼的进出又互不干涉。
这里不对外开放,专门用于接待省市领导和来访的贵宾,房间里设施齐全,装饰简单淡雅,品味更高于招待所的主楼一筹,南岭县百姓们一般称之为1号小红楼和2号小红楼。
“空降”来的县级领导一般都安排住在左边的2号小楼上,都是一个套房的格局,里面是卧室,是领导休息和处理事务的地方,外面是客厅兼工作室,用于八小时之外的接待或一般的会谈。
因为紧邻招待所,小红楼小食堂的师傅都是招待所的厨师,他们轮流负责领导的一日三餐,每天每顿都会有不同的花样。
发展到后来,本地的县级主要领导也在小红楼里拥有一个套房,临时酒喝多了或者有重要会议开得晚了就不回家,在自己名下的套房里休息用餐。
渐渐地,在小红楼里拥有一个套房成了南邻县干部政治待遇的一种象征。
招待所的行政关系一直挂在县政府办公室后勤服务中心,由办公室一位副主任兼任所长。因此,新任所长田克明还挂名办公室的副主任,级别保持了他原先的正科。
田克明边走边介绍说:“县里新开的石花大酒店,准三星级,但是软硬设施都不如我们的小红楼。”
楚天舒一直没做声,心里却在想,涉及全县人出行的道路没钱修好,涉及到领导干部享受的小红楼倒是有钱搞高档装修,可见,南岭县的几任班子根本没有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
楚天舒住宿的房间安排在2号楼。
进门,上到三楼,田克明用房卡打开了3008房门,楚天舒顿时眼前一亮。
第809章 美女苏杭
房间的装修堪称豪华,几乎可以和青原市准五星级的国际饭店相媲美。
客厅里是纯白色的欧式水晶吊灯,既时尚又高档,墙壁是淡淡的粉色,红木地板被擦得锃亮,地板中间铺着一大块红色的地毯;全封闭的阳台,窗子极大,采光很好,用的双层玻璃,隔音效果极佳,浅蓝色的落地窗帘垂在两旁,阳光从外面折射进来,将所有光洁的豪华家具全部点亮。
屋子里面沙发茶几书柜无一不是全新的,上面放着不同样式的花篮花瓶以及各种样式别致的摆件,就连电脑都是最新款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液晶电视。
卫生间的洁具全是意大利进口品牌,象牙色的大理石双人浴缸十分惹眼注目。
卧室里简洁明了,两米多宽的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田克明似乎备过课,他把房间里的灯逐一打开,口若悬河地给楚天舒介绍每一件家具的产地、品质和功能。
“楚书记,您看还满意吗?”田克明眼巴巴地望着楚天舒,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扯淡!这还不满意,还能有比这更舒服的住所吗?
楚天舒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还成,不错了。”
田克明赶忙把房卡递过来,殷勤地说:“楚书记,我就不打扰了,以后在生活起居方面有什么需要尽管下指示,我一定努力做好让您满意。”
楚天舒对田克明产生了些许好感,忙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一脸轻松地说:“田所长,你太客气了,以后免不了要给招待所添麻烦。”
田克明忙不迭地说:“不麻烦……不麻烦,如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楚书记多多批评指正。”说完,关上门退了出去。
楚天舒进了卫生间,略略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看到了里面的双**浴缸,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鸳鸯戏水的场景。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田克明,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小姑娘。
田克明说:“楚书记,为了方便您的生活和工作,按照大县长的指示,还给你安排了一位服务员,专门为您服务。”
小姑娘唇红齿白,面如桃花,脸上沁出了微微的细汗,只见她浅浅一笑,两个迷人的酒窝便绽放在脸上,显得十分的生动可爱。
正是楚天舒上一次来南岭县见过的值班服务员苏杭。
“楚书记,您好。”苏杭笑靥如花地微微弯了弯腰,做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姿势,神情恭敬略带点拘谨。
说南岭县是穷山恶水,指的是它的贫穷落后,实际上,单就水土而言倒也是山清水秀,出几位像柳青烟和苏杭这样的美女,不足为奇。
田克明吩咐道:“小苏,还不快把楚书记的行李拎进去。”
上午进了县委大院之后,楚天舒陪着唐逸夫他们去了会议室,万国良把楚天舒的行李送到了招待所。
这种小事根本不用提醒,万国良会做得很到位。
楚天舒这才发现,苏杭的脚边放着自己的行李箱,原来她脸上出的细汗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拎着这大大的行李箱上了三楼。
刚刚对田克明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好感立即烟消云散,楚天舒在心里暗道,这田秃子的**病还没改,对上俯首帖耳,对下颐指气使,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拎着这么大的行李箱爬上了三楼。
苏杭弯腰双手去拎楚天舒的行李箱。
楚天舒作了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昨晚上向晚晴帮着整理的行李,几乎把该带的衣物都带齐了,所以,行李箱慢慢的,分量很是不轻。
“我来吧。”楚天舒伸手去接,苏杭还待躲闪,可拎着一个重重的箱子,哪里躲得开,一下就被楚天舒捉住了手,把行李箱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田克明一看,很是尴尬,只得讪讪地说:“楚书记,前楼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小苏,你帮着楚书记整理整理吧。”说完,倒退了几步,才转身下了楼。
等进了房间,楚天舒便说:“你叫苏杭?”
女孩儿高兴地点点头,说:“是的,楚书记记忆力好强哦。”
楚天舒心想,哪里是我的记忆力强,主要还是你长得漂亮可爱,我才过目不忘,就笑着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很容易记住的。”
“是呀。”苏杭跟在楚天舒的身后,开心地说:“楚书记,您这么大的领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我能为您服务,真是太幸运了。”
楚天舒觉得这女孩儿挺可爱,说话单纯,也朴实自然,就说:“小苏,以后我们要经常打交道,你别总楚书记前楚书记后的,还您啊您的没完,我听着都别扭。”
“那怎么办啊?”苏杭傻乎乎地说:“那我该喊你什么?”
楚天舒放下行李箱,笑道:“喊老楚,或者楚大哥都行。”
“我不敢。”苏杭低着头,慌张地朝外瞟了一眼,低声说:“这要是被田所长听见了,肯定要骂我没大没小的,是个猪脑子。”
“他要骂你,你就跟他说,是我让你喊的,怕什么?”楚天舒一笑,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开始往外拣衣物。
“老楚,我来吧。”苏杭一吐舌头,又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来,帮楚天舒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
随之,一股挡不住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天舒分不清是她身体里天生独有的自然香,还是化妆品的香,反正是一种醉心的芬芳。
苏杭的手很白净,细长细长的,手指却轻快麻利,低头,抬头,将楚天舒的衣服一件件拣出来,分门别类地依次挂进了衣柜里。
她忙碌的时候,楚天舒才有机会细心地打量,一张瓜子脸,皮肤白净细嫩,高棱棱的鼻子,红润的小嘴唇,忽闪着的长睫毛,共同组成了她的完美与和谐。刹那间,他突然想起了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楚天舒一边看着苏杭忙碌,一边和她聊天。
自进入南岭县的地界,付大木借着马兴旺的死,又是出殡,又是黑纱,又是闹哄哄地要整酒,把一件本来应该很喜庆的上任仪式搞得乌烟瘴气,这会儿和可爱的苏杭在一起,楚天舒才感觉心中的郁结渐渐舒缓了。
他问道:“小苏,你来这里几年了?”
“已经两年了。”
“家在什么地方?”
“杏林乡。”看楚天舒亲切和蔼,苏杭慢慢也不那么拘谨了,她笑盈盈地说:“老楚,算了,你也没那么老,我喊你楚大哥吧。”
楚天舒笑着说:“没问题,随你。”
苏杭指着一排衬衣说:“楚大哥,你这些衬衣叠着放在行李箱里,有些皱巴巴的了,还有这几条领带,也有点变形了,一会儿我帮你熨一熨吧。”
楚天舒说:“别麻烦了,现在天气还冷,不穿在外面,没关系的。”
“不麻烦,就这么几件,我半个小时就能熨好了。”苏杭很认真地说:“我们老师说过,形象在于细节,任何时候都必须一丝不苟。”
“哟,还一套一套的呀。”楚天舒看她收拣衣服的动作熟练,始终保持着恰当的微笑,问道:“你在哪儿上的学呀?”
苏杭有点小得意,眼睛忽闪了几下,说:“我在临江商学院上过高职高专,学的是酒店管理,毕业后回来应聘到了县委招待所。”
楚天舒“哦”了一声,心里却想,难怪素质不错,原来经过正规专业的培训。
“好了。”苏杭收拾完了衣服,拍了拍手,说:“楚大哥,衣柜有些日子没用了,暂时别关门,让它出出潮气,回头我熨衣服的时候带几个卫生球来,应该就没事了。”
“小苏,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天舒还想跟她多说几句,可又想不出说什么好,就问:“小苏,在这里上班还愉快吗?”
她“嗯”了一声,点着头说:“挺好的。”说完,淡淡笑了一下,说:“我先走了,楚书记,您先休息。”
楚天舒应了一声,看她转身离去,身上的制服掩不住她身材的优美流畅,走路时小腰儿一扭,那微微翘曲的臀就很自然地跟着一左一右地晃了起来,晃得他心里一阵发慌。
苏杭转身关门时,与楚天舒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他向她点了一下头,她浅浅地一笑,才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又轻轻地带上了门。
在众多不友好的情绪包围之下,突然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细心地照料自己,楚天舒的心里立刻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感叹着这样的一个天人,却还在这么个小县城里当服务员,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帮她一把。
很多的时候,人需要的是机遇。
楚天舒回到卧室,里面似乎还弥漫着苏杭留下来的芬芳,嗅一口,感觉有种醉人的清新。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暗道,今天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清纯的小姑娘,怎么就有有点着迷了,平白无故的就想要帮人家一把,未必你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第810章 无名之火
想到这里,楚天舒马上在心里反驳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清纯脱俗的小姑娘,喜欢一下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一定是思想不健康,心理很龌蹉?
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看过一部伟人传记,其中有个细节令他难以忘怀。
伟人在火车上见到一个漂亮的女列车员,心里非常喜欢,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表达出来,就情不自禁地用铅笔在纸上写着这位列车员的名字,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片。
下车之后,工作人员发现了,知道伟人喜欢上了这个列车员,后来就把这个列车员调到了伟人身边做生活秘书,也一下子改变了这个小列车员的命运和前途。
其实,大人物和小人物的爱美之心是相同的。
男人,眼睛首先看的是女人的身体,然后才是她的心灵。
真正的美,不在t型台上,也不在五光十色的镁光灯下,而是在民间,那是纯自然的没有被污染的美。
伟人尚且如此,何况凡人楚天舒?
难道说,伟人就一定对这个列车员动过龌蹉的念头吗?
这样想来,楚天舒又觉得释然了,倘若自己真的像那位大人物一样有了那么大的权力,也要把这个名叫苏杭的美女调到身边当生活秘书,改变她的命运和前途。
楚天舒渐渐收回了心,反复告诫自己,喜欢归喜欢,一定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千万别有出格的言行,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必须小心谨慎,切不可因小失大!
正胡思乱想着,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来一听,是柳青烟。
“楚书记,还没忙完呢?”听口气,柳青烟似乎有些不悦。
楚天舒说:“好了,好了,收拾了一下行李。”
柳青烟懒洋洋地问道:“楚书记,还看不看办公室啊?”
楚天舒抓起房卡,说:“柳主任,我马上下来了。”
穿上外衣,拎了包,打开门,迎面碰上苏杭拿着熨衣板和熨斗过来了。
“楚书记,您出去了?”苏杭还是很有心计的,在公众场合还是坚持有礼貌地称呼楚天舒,免得被田克明听见被骂猪脑子。
楚天舒“嗯”了一声,说:“小苏,一会儿你忙完了,帮我把门关上就行了。”
苏杭说:“好的,您带了房卡吗?”
楚天舒把手里的房卡朝苏杭晃了一下,径直走向了楼梯口,刚要下楼的时候,突然余光中被一个亮光闪了一下,等下到一楼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刚才的那个亮光应该是田克明的大秃头。
我靠!楚天舒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田秃子在监视我!怪不得付大木在我来之前要把他调来当招待所的所长。
不用说,付大木把柳青烟和田克明安排在我身边,一个监视我的工作,一个监视我的生活。这么一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么一想,楚天舒又多了几分猜疑:那苏杭又会不会是他们安排在我身边的小女余则成呢?
不过,楚天舒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看苏杭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她哪里是块做卧底的料。
出了小红楼,柳青烟已经等在了车前。
上了车,楚天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柳主任,我怎么感觉我不是你的领导,你才是我的领导了?”
“是吗?”柳青烟满不在乎地说:“你有这么个感觉就对了。楚书记,你要觉得不满意呢,可以向大县长提出了,让他给你换一个跟班的。”
“这话似乎也不对呀?”楚天舒故意问道:“我是书记,换一个跟班的还非得县长同意吗?”
“呵呵,我是大县长派过来的,他不同意我走不了啊。”柳青烟笑道:“你们谁官大谁官小我不管,反正谁说话算数我听谁的。”
柳青烟这是有恃无恐吗?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暗讽我不如付大木说话算数。楚天舒想想又觉得不对,感觉她待人接物还比较靠谱,不是那不稳重的女人,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楚天舒毫不客气地问道:“你这么说,不怕我打击报复你吗?”
柳青烟不以为意地说:“你不就是来镀镀金的吗?我又不求你升官,也不靠你发财,镀完金你高升了,我在南岭县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呢?”
楚天舒笑了:“你就是因为这才不情愿为我服务吗?”
柳青烟说:“也无所谓情愿不情愿,反正伺候你们这些过路的神仙,这活儿我干不好。”
楚天舒说:“我看你干得挺不错啊。”
柳青烟说:“既然你觉得还行,那我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楚天舒说:“你这话又不对了。”
“怎么又不对了?”柳青烟问道:“是不是工作态度有问题?”
楚天舒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工作态度,是刚才说的话有问题。”
柳青烟忙问:“有什么问题?”
楚天舒笑道:“你做不了和尚,你只能做尼姑。”
楚天舒自以为说了一个比较巧妙的笑话,可偷眼看去,柳青烟咬着嘴唇,不仅没有笑,反而脸上像挂了一层青霜,更难看了。
车已经进入县委大院了。
在柳青烟的引领下,楚天舒来到了书记办公室。
县委办公楼是院子里的北楼,南楼是县政府办公的地方。
上了三楼,柳青烟用钥匙开了门,顺手把钥匙放在了办公桌上。
书记办公室三楼的最东边,紧挨着书记办公室的,是一个常委会议室,然后是县委办副主任柳青烟的办公室,再过去是副书记杨富贵的办公室。
剩下的西头就是县委办其他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柳青烟开了门,就抱着膀子站在门口。
楚天舒扫了一圈,办公室朝阳,有一个里间,外间有二十个平方米左右,办公用具倒也齐全,可桌椅沙发书柜等等都很有些陈旧,桌子上的那台电脑稍好一点,大概也只有有个八成新的样子,整体看上去十分的寒酸。
要不是墙面和窗户重新粉刷和擦拭了一遍,简直会让人感觉这不是到了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而是到了一个贫穷乡镇负责人的办公室,办公条件和环境比起楚天舒在市委办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与小红楼里的豪华装修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柳青烟看出了楚天舒的想法,解释说:“楚书记,县里的办公条件就这样,你和大县长还算好一点儿的,外屋是办公室,里屋还多一间休息室,其他领导的办公室比这还不如呢。”
“不错,挺敞亮的嘛。”楚天舒说:“只要能办公就行,我没那么多讲究。”
柳青烟这时转到办公桌前,低声问:“楚书记,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想办法尽量给你去张罗。”
“不用了。”楚天舒笑着说:“我说了也不算数,就不给你为难了。”
柳青烟听出了楚天舒话里反讽的味道,却没有一点儿的不高兴,反而笑眯眯地说:“本来就是嘛,反正你在这儿坐个一年半载要走的,凑合凑合吧。”
楚天舒用手敲了敲办公桌,说:“嗯,实木材料的,够结实,估计坐个三年五载也坐不垮。”
听到楚天舒这么说,柳青烟倒来了兴趣,笑问道:“楚书记,镀个金要这么久吗?”
奇怪了,这柳青烟怎么咬住一个镀金不放呢?楚天舒正色道:“柳主任,以南岭县这么个条件,一时半会儿的我能镀得上金子吗?如果一点儿金子都没镀上,我能走得了吗?”
“哦,还有这么个说法。”柳青烟作恍然大悟状,而后又往楚天舒耳边凑了凑,低声说:“可是,楚书记,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你不肯走就一定能在南岭县呆得住吗?”
楚天舒明知故问:“柳主任,你什么意思?”
“哈哈,没什么意思。”柳青烟一甩头,一不小心,头发梢就扫到了楚天舒的脸上,她随手抓起桌子上写着“县委书记”的铭牌,神神秘秘地说:“楚书记,外面可有传言,这书记办公室的风水不好,谁来了都坐不住,也呆不长。”
楚天舒在心里骂道:我靠!又是这一套,看来,南岭县的迷信说法还真不少!
这个说法,在楚天舒没来之前就在南岭县传开了,柳青烟说得还算隐晦,还有更难听的她还没好意思说出来。
最近这些年来,南岭县的老书记涉嫌贪腐下台之后,一连换了三任书记,头一个年纪稍大,呆了大半年,灰溜溜请辞回了市里,保留级别退休了;第二个年纪略小一点,呆了一年多,被举报有男女作风问题,撤职查办了,第三个是马兴旺,四十出头正当年,却坠楼身亡,死于非命。
这前几任书记,年纪一个比一个轻,下场却是一个比一个惨,外面的传言是,楚天舒是第四任,也是最年轻的一个,照这么个趋势下去,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天舒强压住心头冒出来的无名之火,在心里冷冷一笑,老子的第一把火还没烧呢,你付大木就把火烧到了我的屁股后面。好吧,既然你要走偏门,那我也不跟你走正道,给你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811章 欲速不达
楚天舒终于明白过来,出殡也好,放鞭也罢,包括外面传出来这么一大套的鬼话,都是付大木精心策划的一个套路,不仅是想给自己一个不良的心理暗示,更主要的是要扰乱全县干部群众的心智,以达到阻挠干部群众向自己靠拢的政治目的。
是啊!一个眼见着要倒霉透顶的县委书记,谁敢支持和配合你的工作?
如此说来,付大木并不像唐逸夫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莽汉,没有一点儿政治素质和头脑,他这一招,看似无聊至极,实际上却充分利用了这么多年在南岭县干部群众形成的迷信心理,可以最大限度地孤立楚天舒,不仅够阴毒,而且够狠辣!
政敌之间的争斗,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楚天舒已经有了主意,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着问:“柳主任,你年纪不大,迷信还不小呢。”
柳青烟说:“楚书记,这跟我没关系,我只不过是向你汇报一下而已。”
“我是党员,是无神论者,但是,风水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楚天舒扒拉了一下破旧的转椅,突然又说:“这破椅子歪歪垮垮的,是叫人坐不住啊。柳主任,麻烦你帮我换把椅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柳青烟看了一眼转椅,笑道:“没问题,南岭县再穷,给书记换把椅子的钱还是有的。”
楚天舒郑重其事地说:“再别买转椅了,也不用花那冤枉钱。你去看有没有老式的木椅子,帮我找一把来就行。”
“这就更没问题了。”柳青烟说:“南岭县出木材,早年全用的是这种木头椅子,后来时兴转椅,就全部换了,你要的这种椅子,仓库里应该多的是。”
“好,麻烦你帮我挑一把来。”楚天舒有意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对了,要有分量的,越扎实越好。”
柳青烟盯着朝楚天舒看了几眼,然后莞尔一笑,款款地走出了办公室,房间里弥漫着上等香水的甜甜味道楚天舒坐进椅子了,从包里掏出水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朝后一仰,算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县委书记生涯。
这时,杨富贵抱着水杯进来了。
楚天舒马上起身,迎到跟前,跟他握手,给他让座。
见楚天舒的杯子还空着,杨富贵一摆手,说:“还没给你准备茶叶吧,我去拿点好茶喝喝。”一转身急步走出屋子,不一会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罐又进来了,包装上没有标明品牌。
楚天舒打开着瓷罐,先闻了闻,说:“真香,肯定是好茶!应该很贵吧。”
杨富贵笑笑,说:“我也搞不太清楚,朋友送的。”
楚天舒抓出一小撮来,倒上开水冲泡了一杯,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端起茶杯吹了吹,轻轻地喝上一口,不住地点头叫好。
杨富贵,四十二三岁,中等个头,气色滋润,乍看沉稳,动起来却敏捷,在南岭县干过多年的党务工作,朱敏文升任市委书记之后才提拔为县委副书记。
楚天舒客气地请杨富贵坐下,用恳切的语气说:“杨书记,我才来,一切都摸黑。我呢,先熟悉熟悉情况,然后逐步进入角色。目前县委的日常工作还是你主持着。”
杨富贵习惯地咧咧腮帮子一笑,说:“我也没啥本事,就是个在一线打拼的命,你是书记,我听你的。需要我干什么,请只管吩咐。”
这话听起来很义气,也很客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
楚天舒想,杨富贵能主动上门来,至少是一个示好的表现,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谈谈,看能不能了解一下情况,也摸摸他的底。
既然是这么个想法,当然希望他能吐实情,说真话。要达到这个目的,就不能像开会那样,装腔作势,言不由衷,搞官场上的那一套,应当以心换心,用真实的感情取得对方的信任和理解。
楚天舒拿出小半包中华烟来,一边递给杨富贵,一边说:“杨书记,我初来乍到,我想我需要理解和支持的头号人物,应该就是你杨书记,杨老兄了。”
“楚书记,这话言重了吧?”杨富贵正要点烟,听了他这话,停下点烟,惊疑地看着他说。
“杨书记,请先点上烟,再听我解释好吗?”楚天舒又一次打着打火机,送到他跟前。
杨富贵点上烟,在楚天舒的手背上点了点,吸了一口,然后便看着楚天舒,等候他说话。
楚天舒坐到他跟前的沙发上,缓缓地说:“我年轻,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杨富贵笑笑,言不由衷地说:“呵呵,常部长说了,干部年轻化是大势所趋。现在年轻就是最大的优势。”
“杨书记,你也不老嘛。”楚天舒说:“我以为,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谁行谁不行。各人的岗位都是组织定的,不合理是绝对的,合理是相对的。比如我,难道就我楚天舒最适合当南岭县委书记吗?绝对不是。正因为先有了那个绝对不是,才有了现在我这个相对的是。我要说,我这个县委书记也是这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不,不能这样说。组织上看人肯定是准的。”杨富贵略微感激地说。
楚天舒接着说:“市委决定由我来南岭县任县委书记,这对我来说,是提拔重用,是好事。在党政机关里工作,谋求职务升迁,是人之常情,谁不想有个提拔的机会呢?所以我高兴。但同时我也知道,这高兴里含有别人的痛苦和牺牲,其中就包括你杨书记。”
话说得开诚布公,杨富贵没有做声。
楚天舒诚恳地说:“杨书记,南岭县的情况,你比我熟悉,比我了解。你又是专职副书记,一直从事党委方面的工作。如果没有你的理解和支持,我是很难担起这副担子的。所以我说你是我理解、支持的头号人物,这一点也不过分。”
杨富贵动了一番感情之后,这会好像又变得冷漠了。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楚天舒,低着头说:“你未免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实际上,我哪里有那么重要呢。你来当书记,我一是拥护,二是欢迎,三是尽心尽力的支持,做好我副手应该做的工作。你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楚天舒的心里一阵发凉。
他原以为自己的推心置腹,能够换得杨富贵的感情融合。
开始,当看到他动了感情的时候,楚天舒充满信心,十分高兴。然而仅仅过了十几秒钟,他又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完全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楚天舒受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打击。
他想,莫非是他说的哪一句话不合适,使他产生了逆反心理?
可他回想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觉得又不至于。因为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前面那句话的延伸。前面那句话说了以后,他本是动了好感的呀。
现在,杨富贵问他要他干什么,他在这样的情势下该怎么说呢?
显然不能继续推心置腹,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那样会很被动。只好等一等再看,欲速则不达。
于是,楚天舒喝了一口茶说:“杨书记,你太客气了。问我要你干什么,好像我是要给你分配任务似的。一开始我就说了,跟你随便聊聊,因为我刚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杨富贵听了以后说:“那好,等我稍作准备,把县里的情况详细汇报一下。”
“谈什么汇报呢,杨书记为什么总那样客气呢?”楚天舒立刻插话说。
杨富贵反而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客气,我杨富贵水平再低,这点组织观念还是有的,知道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啊呀,杨书记,你真是……太客气了。”楚天舒只能强笑着这样说,感觉无法再把他们的感情距离拉近了。
杨富贵坐在那里,一边抽烟喝水,一边左顾右盼,倒像是有点心虚的样子,明显是心存顾虑和顾忌。
为了解除杨富贵的戒备,楚天舒不想和他谈得太深,便说:“杨书记,我刚来,能力也有限,解决不了县里的大问题,我想,有没有可能从小问题上着手,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小问题那就多了。”杨富贵看一眼楚天舒,把手里的烟屁股在烟灰缸上弄灭。
楚天舒马上又摸出颗烟来,递给杨富贵,又问:“能说几个来给我听听吗?”
杨富贵把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随之吐出浓浓的烟雾。他隔着烟雾又瞅一眼楚天舒,然后笑一下说:“楚书记,你怎么对小问题这么感兴趣?”
楚天舒也笑一下说:“我想大小是相对的,也是有密切联系的。有些问题看起来小,实际上可能不小。有的小问题,直接连着大问题,小的不解决,大的也难解决。如果连小问题都解决不了,大家又怎么相信我能解决大问题呢?你说是不是?”
杨富贵说:“楚书记,还是你理论水平高,辩证法学的好啊。那我就给你说一些小问题,你看看哪些和大的有联系?哪些解决了,可以解决全县的大问题。”
这话明显带着讽刺意味。
第812章 小心为妙
楚天舒假装着无事人一样,没有说话,等着杨富贵继续往下说。
杨富贵一口气说了十多个小问题,都是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例如计划生育工作不好抓、农民缺乏经济头脑、留守儿童义务教育落实不下去、通天河的堤坝年久失修等等。
说完之后,他说:“好了,说的不少了,再说怕你记不住。”
言下之意,要楚天舒回答在这些小问题里,哪个是大问题?哪个解决了,能使全县的大问题迎刃而解?
楚天舒弄不清杨富贵的真意是什么?是就事论事,还是有意为难,但有一点他看出来了,杨富贵十分谨慎,他不愿意推心置腹,不愿意给他自己招惹麻烦。
楚天舒为了躲开杨富贵关于小问题的追问,也为了证实一下他的真实态度,问道:“杨书记,你说,在很多干部群众当中都存在一些迷信思想,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吧?”
“那怎么能算是问题呢?”杨富贵一脸惊疑地问。
楚天舒反问:“不算问题?”
杨富贵说:“是啊,这是南岭县长期形成的风俗习惯,有什么问题呢?”
楚天舒说:“可是,有些传言很容易造成干部群众的思想混乱啊。”
杨富贵一惊,问道:“是吗?楚书记,你都听说了什么?”
“哼哼,明知故问。”楚天舒在心里说。他扫视了一眼办公室,微微一笑说:“有人说,前几任书记当不下去,是因为这间办公室的风水不好,所以他们才一个个都垮了台,而且下场还一个比一个惨。”
“有这等事?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呢。”杨富贵故作疑惑,继而又解释道:“楚书记,你别放在心上,这应该是那些无聊的人乱传的吧。”
楚天舒正要继续发问哪些人会这么无聊,外面传来了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杨富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抱着杯子,说:“楚书记,你忙着吧,回头再谈,我先回办公室。”
看着杨富贵略显慌乱的神色,楚天舒暗暗好笑,很显然,杨富贵不愿意让柳青烟知道他和自己有太多的接触。
柳青烟出现在了门口,她指挥着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人,扛着一把木椅子进来了。
中年人喘着粗气,歪着脑袋,问柳青烟:“柳主任,放哪?”
“这边……”柳青烟侧过身去,看见了杨富贵,她说:“杨书记,麻烦你让一让。”
杨富贵退后了一步,问道:“嗯,柳主任,这是干啥呀?”
柳青烟回答说:“楚书记让我给他换把椅子。”
杨富贵看了看中年人肩膀上的椅子,对柳青烟说:“我说柳主任,县里再穷,也不至于穷在这把椅子上了吧。”
柳青烟笑道:“杨书记,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楚书记他指明就要这种老式的木椅子,还要越结实越好。这不,我就从仓库里翻出来一把,纯杂木的,又重又结实。”
楚天舒忙说:“杨书记,这个挺好,坐着踏实。”说着,把办公桌后面的转移推了出来,让中年人把椅子放下来。
中年人抓住木椅靠背,双手一用力,椅子在肩膀上一转,顺势就放了下来。
木椅子在地上砸得“咚”的一响。
中年人抹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露出了被劣质香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说:“柳主任,没事了吧?”
楚天舒抓起桌上刚才拆开的小半包中华烟,递给了中年人,说:“老哥,辛苦了,来,这烟你拿着。”
中年人喜出望外,接过来,眼睛却还看着柳青烟。
柳青烟说:“老王,今天你赚大了,你知道这小半包烟值多少钱吗?”
“多少?”中年人捏着烟,看了看牌子,咧着嘴乐。
柳青烟说:“值你一天的饭钱。”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中年人吃了一惊,连着向楚天舒弯腰点了几下头,又对柳青烟说:“柳主任,搬椅子的钱我就不要了,我走了,我走了。”说完,把烟揣进了口袋,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多憨厚朴实的老乡啊!楚天舒望着中年人的背影,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
柳青烟笑问道:“楚书记,杨书记,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过来。”杨富贵忙解释说:“楚书记办公室没准备茶叶,我给他送了一小罐过来。柳主任,这可是你的工作失误喔。”
柳青烟笑道:“接受批评。”
“柳主任,楚书记刚来,你可要把他的工作生活都安排好啊。”杨富贵打了个“哈哈”,说:“楚书记,你们继续忙,我回办公室了。”
楚天舒十分配合地说:“杨书记,谢谢你的茶叶啊。”
柳青烟似乎并没在意杨富贵的表现,而是兴奋地拍着椅子背,问道:“楚书记,能达到你的要求吧?”
楚天舒轻轻地推了一下,竟然没有推动,足以见得这把椅子分量真的很重,怪不得身强力壮的中年人把它从楼下扛上来要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楚天舒点点头,说:“很好。稳如泰山,坚如磐石啊。柳主任辛苦了。”
柳青烟想了想,说:“楚书记不必客气,乐于为你服务。”
楚天舒听了不禁心里一喜,刚才还说不情愿,现在又说乐于为你服务,这柳青烟到底是啥意思?
楚天舒微妙的心理变化居然被柳青烟捕捉到了,她略一思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楚书记,我只是兼着秘书的活,办公室里其他的事情也要忙乎,上班时间还可以做点开车倒水送文件的活,下班时间我还有自己的私事,恐怕……”
楚天舒一脸严肃地点头道:“柳主任,我刚来南邻,很多情况还不太熟悉,开始还需要你多帮助,工作局面打开后,你完全可以专注于办公室的工作,我本人秘书出身,知道使用秘书的分寸。生活上的事招待所也有安排,工作之外的时间尽量不麻烦你。”
柳青烟展颜笑道:“我以前在计生委工作,也是才来县委办工作不久,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楚书记多批评指正。”
楚天舒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柳青烟问:“楚书记,你还有什么安排?”
楚天舒说:“暂时没有了。我先熟悉熟悉情况吧。”
“好。县里的有关资料、文件和材料,我选了一部分放在档案柜里,供楚书记翻阅。如果还需要哪一方面的资料,随时告诉我。我办公室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柳青烟说完这几句话,很知趣地退出去了。
楚天舒朝档案柜里看了看,只见各种各样的资料、文件和材料放了满满一柜子。光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够他看一个月的。
楚天舒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到里间看了看,大概有十来个平方,只摆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成色也不新,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连个简易的卫生间都没有,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
楚天舒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由得就想,难道这也和进县城的公路一个意思,都是为了体现出南岭县的无比贫困?装个洗脸池,搞个蹲坑,也花不了多少钱,这装穷也不能装到这个地步吧?
转念又一想,付大木的办公室会不会也这般简陋呢?哪天得去侦察侦察。凭直觉,楚天舒不相信他会抓把手纸拎着裤腰带和普通工作人员一起排队等着上厕所。
算了,懒得计较这种小事,反正小红楼的条件优越,有什么状况在那边解决完了再来上班,免得徒生烦恼。
从里间出来,楚天舒打开了自带的手提,接上了网络。
还好,网络比较畅通。
市里一再要求办公信息化,无纸化,硬性规定上传下达的文件材料只能通过办公系统传送,否则不予受理。
当时规定出台的时候,付大木以此为由找市里要了一笔钱,才把南岭县的办公网络建立了起来,从桌子上的电脑成色来分析,估计那笔钱花完了之后,县里就没有在这方面有过投入了。
开机之后,楚天舒习惯性地登录了邮箱,立即收到提示有新邮件。
点开一看,是杜雨菲发过来的,里面有一个附件,主要包括南岭县班子成员、县直机关部门和乡镇主要负责人的基本情况,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等,非常的详尽,这是她昨天回到南岭之后,连夜收集整理出来的。
楚天舒如获至宝,连忙下载了下来。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没有在办公室里过多地阅读,只简单地浏览了一眼,等着晚上回到小红楼再仔细研究。
楚天舒想了想,发现刚才浏览的时候没有看见柳青烟的名字,便给杜雨菲回了个邮件,表达谢意的同时,请她帮忙查一查柳青烟的情况。
邮件发送出去不久,楚天舒收到了杜雨菲发来的短信:楚大书记,一来就对人家的小姨子有浓厚兴趣了?
楚天舒回复道:不敢!她是县委办的副主任,现在负责为我服务。
杜雨菲马上也回了:资料我帮你查,但是,我提醒你,小心为妙!
楚天舒摇摇头,心道:漂亮的女人是天敌?!
第813章 街谈巷议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七点刚过,田克明就赶到了招待所。
按照付大木的吩咐,他每天都必须向楚天舒早请示晚汇报,为的是及时掌握楚天舒进入小红楼之后的动向。
上了小红楼,3008房间的门开着。
田克明站在门外,听见卫生间里有电动剃须刀的声响,他招呼了一声:“楚书记,早哇。”
楚天舒答应了一声,收起了剃须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说:“早!田所长吗?进来吧。”
田克明进了房间,首先下意识地看一眼楚天舒的脸色,当发现他面带倦容时,心下暗暗高兴。但立刻装出一副焦虑的神色说:“楚书记,还习惯吧?昨晚休息得好吗?是不是还有点味道?还需要点什么?”
“还好。”楚天舒随口答道:“刚换了休息的地方,总有个适应的过程。”
这时,苏杭过来了。
刚才还一脸是笑的田克明立即板起脸来,批评道:“书记都起床了,你怎么才过来,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在睡大觉?”
苏杭小脸通红,没做声,赶紧进了房间,收拾好被褥和楚天舒昨晚上换下来的衣物,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楚天舒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田所长,你给小苏准备一个房卡,等我上班去了再来收拾房间,免得不方便。”
田克明答应了,心里却在发笑,暗道:嘿嘿,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大县长早指示过了,要给你们提供一切可能的方便。
出门,在小餐厅里用早餐。
看楚天舒吃得差不多了,田克明凑过来问:“楚书记,吃好了,要不要通知柳主任过来接?”
“不用了,没多远,我自己走过去吧。”楚天舒放下筷子,接过田克明递过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指了指桌上剩余的食物,说:“以后我一个人就餐,不用搞这么多,lang费了不好。还有,该交多少伙食费,按规定办。”
田克明点头哈腰地答应了,将楚天舒送出了招待所的大门,转身进了办公室,给县办主任薛金龙打电话汇报。
歇息了一夜的南岭县县城,有一种天高气爽、容光焕发的神韵。虽说房屋都是低矮的,街道狭窄,但是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错错落落,曲曲幽幽,倒也能给人以古朴雅静的感受。
临近十字街心的几家卖早点的门店早开了门,在街边上点起炉灶,一缕缕烟气从狭窄的街上升起。
楚天舒走在街上,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街边的摊铺,恍若回到了少年时期的望城县城,不禁多了几分熟悉与亲切。
随着太阳的慢慢升高,街上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
从招待所到县委大院,大约有两三百米的距离。
临近上班时间,街道上聚满了人。
有骑着自行车驮着孩子上学的年轻人,有提着篮子买菜买早点的大妈大嫂,有行色匆匆低头昂首的上班族,还有提着鸟笼悠闲自在的老头儿。
更多的则是坐在摊点上边吃早餐边谈天说地的普通居民,他们吃油条吃麻团吃包子,喝豆浆喝米酒喝稀粥。
不过,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聚在这条街上的人,都时不时地朝招待所的方向看,好像都在企盼着一个人物的出现。
当时钟指向七点四十左右,机关干部们或骑车或步行匆匆穿街而过陆续进入县委大院的时候,人们翘首企盼的人终于出现了。
谁呀?当然是新任县委书记楚天舒。
满街上的眼睛一瞬间唰地全朝北看去。
昨天上午,县委大院门前炸响了两挂长鞭,向县城的人们宣告市里派来的新任县委书记到了。
南岭县的老百姓们对于谁来当县委书记本没有多大的兴趣,对于官场的争斗更是不甚了了。
但是,披麻戴孝的两个小伙子放鞭欢迎,大县长和公安局长带着黑纱前来迎接,见面会上要和大家同归于尽的讲话,中午就餐时高调拒绝了众人整酒的提议,县城里最妖媚的女人成了他的跟班,泰然若素地坐进了死鬼马兴旺留下的办公室……
等等这一切,极大地激发了广大民众的好奇心,大家都想见识一下,这新来的县委书记到底是怎样一个不信邪不怕死的愣头青!
我们再来看看南岭县里的人在楚天舒出现在街上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情态。
毫不夸张地说,满街上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中断了一切原有的话题,都停止了一切的举动,屏声静气地看着他从招待所走来。
走路的停止了脚步,谈话的闭上了嘴巴,吃油条的叼着油条忘记了咀嚼,喝豆浆的豆浆不记得吞咽,甚至连笼里的小鸟和路边的小狗都停止了活蹦乱跳和乱嗅乱窜,也在那里东张西望,仿佛也随着人群向大步走来的楚天舒行着注目礼。
楚天舒走在街道上,脸上带着微笑,眼睛不时扫视一下周边,沉稳大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当楚天舒走进县委大院,消失在转往北楼的拐弯处之后,街里立刻掀起一阵骚动。
人们好像忽然间醒过来似的,争相议论起来。
几个大妈大嫂们拎着篮子靠在了树边叽叽喳喳。
“啧啧,好年轻啊。”
“是啊,和你家二小子差不多吧?”
“长得倒也体面,唉,可惜了。”
“可惜啥,未必你想招他做你家的上门女婿?”
“我家姑娘哪有这好命?”
“嘿嘿,人家身边有个妖精,估计也不会看上你家姑娘。”
“呸,那个妖精是白虎,哪个男人沾上都要倒霉的。”
“你看见了的?”
“当然,她从外面上学回来,带着她姐姐去了澡堂,哇,那个地方白白的,什么都没有,不是白虎是什么?”
“怪不得。听说前几任书记都跟她有一腿,活该要倒霉。”
女人们呸呸吐了几口,各自散去。
……
几个老少爷们坐在早点摊上议论纷纷。
“嘴上**,办事不牢,估计他也呆不长。”
“未必吧,这么年轻就当了书记,后台肯定很硬。”
“我听说,他不仅后台硬,鸡*巴也硬,一来就敢和柳青烟打得火热。”
“草,他不知道这妖精是个白虎”
“别瞎说,让陶酒鬼听见,有你的好果子吃。”
“怕什么?又不是我动了他的小姨子。”
“也是,陶酒鬼这么多年都没上手,真被他弄跑了,非跟他玩命不可。”
“见了漂亮女人就没了魂儿,这也不是什么好鸟。”
“就是,后台硬有个屁用。薛半仙看过了,书记办公室的风水不好,谁来了也坐不住。”
“薛半仙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嘿嘿,我也是听说的。”
“他只要沾上了白虎,早晚要倒霉。”
“那是肯定的。南岭县的书记哪个没跟白虎妖精闹出点事儿来,只怕呀,他比那个姓马的还要惨。”
“是啊,南岭县坏就坏在这个女人身上。”
一个青皮小伙子突然说:“麻痹的,要是能跟她睡一夜,倒多大霉老子也认了。”
满街里一阵哄笑。
……
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挤在一起低声议论。
“市里真是的,派这么个年轻人下来,能放得下心哪?”
“反正一个烂摊子,谁来还不是一样。”
“市里敢把他派来,或许有两把刷子。”
“是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像有点胆量,敢在会上不指名地叫板呢。”
“对呀,听我外甥女说,昨天中午那么多人劝,他就是不肯整酒。”
“真的?要有这份胆子,可能还有点希望。”
“有个屁希望?强龙不压地头蛇。斗不过老虎,最后还不是要被老虎吃了。”
“就是。办公室的风水好不好这个我不懂,但是,他身边安排的还是那个白虎女人,估计早晚要被拖下水,卷铺盖滚蛋。”
“算了,算了,管他谁滚蛋,我们犯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
“对对,能按月开工资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折腾下去,南岭县的穷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少说两句吧,当官的能过,我们也能过。”
“是啊,是啊,快吃快吃,要不迟到了。”
“怕个鸟毛?谁没迟到过?”
话虽这么说,几个人还是喝完了豆浆,抹抹嘴,啃着油条往县委大院走去。
……
在这些议论纷纷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便衣埋头喝豆浆的杜雨菲。
楚天舒进了院子,拐弯朝北楼走去。
上班的时间,院子里人来人往。
这要是在其他的地方,看见了县里的一把手,一定会有很多的人主动靠过来问候打招呼。
南岭县却截然相反,不仅没有人上前搭讪,反而是走在前面的加快了脚步,走在后面的放慢了脚步,尽量避免与楚天舒打照面。因为楚天舒还没有在公开场合跟大家见面,大家即使认识这是新来的书记,也装着不认识。
楚天舒见状,心情特别的沉重。
这绝对不是大家真心不愿意和领导接近,而是在南北大楼的窗户后面,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眼睛在注视着大院里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啊!
由此可见,那些暗中的势力是多么的强大,又是多么的阴险!
第814章 逃之夭夭
是啊!连县城的普通百姓都听到了传言,这南岭县的书记早晚要倒霉,机关干部们自然不会没听说,何苦要跟着一起倒霉呢?
这种思想状况如果不能得到根本性改变,机关干部连喝自己接近都心存顾虑,自己又怎么去带领大家开创南岭县工作的新局面,所谓要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那更只能是一句空话。
楚天舒一边沉思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三楼。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柳青烟正在摆弄着一大盆挂着花蕾的桃花,让楚天舒的眼前一亮。
盆是那种粗糙的陶盆,桃树只有三根枝桠,树干透着紫红色,极其光洁,柔软的枝条上,挂满了粉红色的娇嫩的花骨朵,羞羞答答地互相簇拥着,仿佛是一群胆怯羞涩的小姑娘,谁也不肯第一个绽开笑脸。
柳青烟凑近桃花,正陶醉于泥土的清新与桃花的芳香之中。
楚天舒不由得赞叹道:“真美呀,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柳青烟猛地转过身来,见是楚天舒,脸色越发的红润了,笑道:“楚书记,你吓我一跳,能不能不这么偷偷摸摸的?”
楚天舒板着脸说:“你这话又不对了?怎么是偷偷摸摸呢?这是我的办公室,我完全是明目张胆进来的。”
柳青烟没再争辩,抢着去给楚天舒泡了杯茶。
楚天舒放下手里的包,走到窗台边,看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问道:“柳主任,哪来的?”
“扛椅子的那个老王送来的。”柳青烟放下杯子,说:“昨天他出门听人说,送他半包烟的人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激动得不得了,连夜赶回村子里,剪了这一盆桃花,又一大早赶回来,在大院门口等了我好半天呢。他说,家里穷,没什么稀罕东西,就给县太爷送一盆自家树上的桃花吧。”
楚天舒感慨万分:多好的老百姓!自己不过是看他帮自己扛椅子很辛苦,送给了他小半包抽剩下的烟,他却对你如此的感恩戴德,不惜连夜跑了十几里路,非要给自己送来一盆花。
外面都在说,南岭县穷山恶水出刁民。世界上哪有这样心地善良容易满足的刁民?这么好的老百姓,怎么忍心让他们一辈子受穷?有什么理由不带领他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楚天舒喝了口茶,对柳青烟说:“柳主任,下次碰到老王,你跟他说,我谢谢他,你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他,让他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那不合适吧?”柳青烟迟疑道:“他要是有事没事总给你打电话,或者跑到办公室来找你,你还怎么工作?”
“哈哈,我不是他们的县太爷吗?”楚天舒大笑道:“县太爷接待他治下的子民,这就是他最大的工作。要我说,县乡各级领导的电话号码都应该公诸于世,让老百姓有困难的时候能直接找到管事的人。”
“好了,好了,等我碰到他,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他,也会把你的话带到。至于公布电话号码的事,等你有了发号施令的权威之后再说吧。”柳青烟大概觉着这话说得有点过头,立即笑问道:“楚书记,今天怎么安排?”
楚天舒在实木椅子上坐下来,说:“我想找县里的领导们个别谈谈,先摸摸情况吧。”
柳青烟说:“好,先找谁,你说吧。”
楚天舒说:“先请付县长吧。”
“好,我去叫。”柳青烟想了想,又说:“楚书记,我想给你提个建议。”
“你说。”
“你在外面能不能不喊付县长?”
“不喊付县长,那喊什么?未必喊付正县长?”
“那像什么话?我觉得你可以喊大木县长。”柳青烟说:“我就是个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麻烦你请一下大木县长。”
“嗯!”柳青烟笑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县办主任薛金龙的电话。
薛金龙问:“小柳,什么事?”
柳青烟委婉地说:“楚书记想找大县长谈谈,让我问问大县长这会儿有没有空?”
薛金龙压低声音说:“小柳,你糊涂了,大县长这会儿能有空吗?昨晚上又整了酒,还没来上班呢。这样吧,你跟小书记说,大县长一大早就去大柳树乡了,等回来再谈吧。”
柳青烟回来跟楚天舒回话,楚天舒也只好作罢。
“下面找谁呢?”柳青烟问。
“请耿县长来吧。”
“好,我去请。”
耿中天很快就来了。
和常务副县长耿中天的谈话,比楚天舒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因为耿中天对楚天舒表现得十分亲近,十分殷勤,十分配合。
凡是楚天舒问到的,他是问一答十,好多楚天舒没有问到的,他也详详细细地汇报一遍。
只是,他所介绍的情况,都是可以摊在桌面上来的,对楚天舒来说,完全没有什么价值。他从始至终保持着一副冷静的、客观的、公正的面孔,只说过程,只说情况,不下任何的结论,不作任何的分析和判断。
对于楚天舒最关心的班子团结问题,耿中天除了空谈内因和外因的关系之外,把责任都影射到三个前任书记身上,别的任何具体的事实都不说。
在和耿中天谈话的过程中,楚天舒特别注意他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他的每一个表情。
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他的每一个表情都难以琢磨。
通过这次谈话,耿中天给楚天舒留下的印象是,此人城府很深,把握不好他的心理状态,要是他跟着付大木一起搅合,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更大的困难。
常胜利说过,耿中天权力**有点重,他这种既配合又冷漠的表现说明,他现在还在观望权衡,是帮着付大木赶走楚天舒,还是帮着楚天舒扳倒付大木,抑或干脆坐山观虎斗。
前两个选择一旦成功,都有助于耿中天再上一个台阶,顺利接任县长,而后一个选择,有可能两头不落好,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楚天舒判断,耿中天绝不会袖手旁观,要想让他对自己建立信心,恐怕需要假以时日,目前最重要的恐怕是,想办法尽量减缓他和付大木同流合污的进度。当然,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分化瓦解他们的联盟,那就更好了。
谈话结束,楚天舒站起来与耿中天握手。
挪动笨重的椅子时,楚天舒起身的动作稍显迟缓。
耿中天发现了这个变化,便往前走了小半步,握住了楚天舒的手,关心地问道:“楚书记,这是……哦,换椅子了。”
楚天舒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一语双关地笑道:“以前的椅子带着滚轮,坐都坐不稳,我就让办公室帮我找了把实木椅子,现在坐上去,稳如泰山啊。”
耿中天附和道:“呵呵,好,好,稳如泰山,稳如泰山。”
一抬头,耿中天好像是突然看见了窗台上的桃花,立即脸色一变,问道:“楚书记,这是哪来的?”
“耿县长,你是说这桃花吗?哦,早上柳主任刚给我摆在这儿的。”楚天舒笑了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耿中天迟疑着,盯着桃花好一会儿没有开口,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楚书记,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天舒说:“没关系,请说吧。”
“楚书记,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心里去啊。”耿中天郑重其事地说:“县里一直在传,这个办公室的风水不好,这虽然是扯淡的鬼话,但在干部群众中造成不小的不良影响。你这才上任第二天,又摆这么一盆花在这里,我是担心……”
见耿中天迟疑着不肯继续往下说,楚天舒笑道:“担心什么?”
耿中天压低声音说:“我担心……有人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啊。”
“是吗?”楚天舒作警觉状,问道:“中天兄,不会吧?”
耿中天意味深长地朝隔壁办公室看看,想了一会儿,才用食指蘸了茶杯里的水,在老旧的茶几上写了四个字:“逃之夭夭。”然后,又伸开巴掌,缓缓地将水迹一点点擦去。
耿中天举止的确够意味深长。
隔壁是柳青烟的办公室,柳青烟是陶玉鸣的姨妹,陶玉鸣是付大木的心腹,这么一串联起来,矛头自然指的是付大木。也就是说,耿中天在提醒楚天舒,柳青烟一定是受付大木的指使给你送来了这盆桃花,有暗示你要“逃之夭夭”的意图。
楚天舒握着耿中天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耿中天,楚天舒微微冷笑:真是只老狐狸啊,我还没有开始施展分化瓦解的手段,他倒先使出了挑拨离间的招数。你要是知道这盆花是一位憨厚朴实的农民专程给我送来的,你未必又要解释为全县老百姓都盼着我早日开溜?!
随后找的是组织部长周宇宁。
周宇宁非常谨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他组织部长的身份。
谈到干部队伍的建设,他说他只有建议权,决定权在书记和县长手上。
楚天舒忍不住地问他:“周部长,你说,当前县里各级干部的思想比较混乱,我们该怎么办呢?”
第815章 歪风邪气
“怎么办……?”周宇宁听了楚天舒的问话,似乎感到很惊奇,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一笑说:“怎么办,那怎么说呢?像这样书记总在走马灯地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天舒听了哭笑不得,明白了他的意思,南岭县干部队伍思想涣散,和他这个组织部长没关系,是因为书记换的太频繁,连他自己都无所适从了。
这谈话没办法继续进行,楚天舒只好草草问了几句,为缓和气氛,便让他提供一个全县副科以上的干部花名册,这种不用负责任的简单工作,周宇宁自然非常乐于接受。
这时,楚天舒表示有点内急,周宇宁趁机提出告辞,结束这场毫无成果的谈话。
告辞的时候,楚天舒还是艰难地挪动椅子与周宇宁握手。
周宇宁也发现了换了椅子,也看到了窗台上的桃花,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几眼,然后一脸狐疑地退出了书记办公室。
上了趟厕所回来,楚天舒坐在椅子上回想了刚才谈话的过程,先是觉得这么一个不敢担当的人怎么当上了组织部长,但转念一想,这应该是付大木的有意为之,这样,他才能随意摆弄周宇宁,在干部任用上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随后谈的是宣传部长茅兴东。
几个人当中,茅兴东最善谈,在楚天舒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下来,就开始发牢骚:“进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进了宣传部,年年犯错误。楚书记,这些年我老茅一直在犯错误,也不在乎在你领导下再多犯一次。”
楚天舒很能理解茅兴东的处境,认为他的牢骚发得有道理。
且不说组织部本身管着干部的升迁,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最重要的是,组织部的干部大多循规蹈矩,工作风格严谨守序,容易获得领导的青睐。
然而宣传部却不同,宣传工作必须跟着领导的调子走。
可是,南岭县的主要领导总在变,宣传部门的调子也必须跟着变,而县长付大木又未必买账,结果主要领导的调子不统一,黑锅自然要宣传部来背。
“对呀,就是这个理嘛。”得到了楚天舒的理解,茅兴东越发的兴奋,他说:“楚书记,你想了解什么情况,我有啥说啥,说的不到的,请你提出来,我再补充。”
楚天舒微笑着看看茅兴东,感到他可亲可信。他说:“兴东同志,找你来,就是想听你发发牢骚,聊聊情况。”
不等楚天舒询问,茅兴东便说了起来。
茅兴东说:“我知道,楚书记首先希望了解南岭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不先把那些问题解决了,今后楚书记的工作也很难开展。南岭县的风气坏透了,好多机关干部上班不是干工作,谋事业,而是整酒拉关系,办私事,挑事说非,特别是对封建迷信和桃色绯闻特别感兴趣,不仅没有人去制止,还添油加醋地扩散和传播,搞得上上下下乌烟瘴气,我们宣传部门的工作也十分被动。”
茅兴东所说的,正是楚天舒最想了解的。
此前,耿中天、周宇宁包括昨天的杨富贵,谈到南岭县如何的贫困、财政如何的窘迫、农民素质又是多么的差、计划生意抓起来有多难等等,都是漫无边际的大问题,独独不谈身边具体的人和事,几乎没多***简直,令楚天舒很是郁闷。
现在茅兴东直接谈机关干部的作风有问题,谈南岭县的社会风气不正,谈干部群众思想混乱,并尖锐地指出,这些都与封建迷信和桃色绯闻的散布和传播有关。
楚天舒频频点头,鼓励茅兴东继续说下去。
茅兴东严肃地说:“我说句难听的话,过去的领导并不是不知道屁股上的屎在哪里,可就是没魄力,不敢采取坚决果断措施,最后任其发展蔓延,弄得到处臭烘烘的,害得县里工作样样都上不去。楚书记,我给你提个建议,你一定要对个这问题高度重视,首先想办法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楚天舒说:“兴东,能不能举个例子?”
“例子是现成的,楚书记,我说出来你可不要介意啊。”茅兴东抬手比划了一下,说:“这明明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可硬是有人说风水不好,谁来了都坐不稳,早晚要倒霉。你说,这是不是别有用心的鬼话?”
“呵呵,兴东,你只管说,我是不信这个邪的。”楚天舒笑了笑,又问:“别的方面还有没有呢?”
“有哇!”茅兴东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了声音说:“前几任书记在调离或出事之前都传出过桃色绯闻,传得有鼻子有眼,有的书记夫人还专程从市里跑来兴师问罪,闹得满城风雨。你说,这种情况下,还能呆得下去吗?”
楚天舒问:“兴东,你说传的这些绯闻,是不是有人故意编造的。”
茅兴东犹豫了一下,回答:“我看百分之八、九十是故意编造的。”
“那就是说,有百分之十到二十可能真有其事?”楚天舒紧跟着问。
“我是这么估计。常言说,无风不起lang嘛。”茅兴东说:“当然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谁也没有在被窝里捉住人家,不能下定论。市纪委派人来查过几次,都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证据。虽说没有证据,可全县嚷成了一锅粥,他们的威信扫地,已没有办法带领大伙儿工作了,只好主动向市里请求调离。”
楚天舒说:“既然是捕风捉影,那大家伙儿又怎么会深信不疑呢?”
“嘿嘿,还是老手法,没有证据就从迷信方面去解释。”茅兴东饶有兴致地说:“他们调离了之后,马上就会传出,跟他们有染的女人是只白虎,他们的倒霉是裤裆里的东西惹的祸,怪不得别人。连死了的马兴旺也不肯放过。”
楚天舒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又问:“那你认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茅兴东谈锋甚健,但到了关键问题上,立刻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兴东同志,谢谢你。你这个宣传部长是称职的,一席话就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楚天舒赞许地说:“我想你这是在善意地提醒我,不要被迷信的说法扰乱了工作思路,不要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沾染上绯闻。我没有说错吧?”
茅兴东不假思索地说:“是,是。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楚天舒顺势就问:“兴东,你是宣传方面的专家,你帮我提提建议,这整风肃纪该从哪着手比较好呢?”
“当然是树正气,刹歪风。”茅兴东很激动地握紧拳头说:“抓一两个典型,在《新南岭》报上组织大讨论,坚决反对封建迷信,引导民众明辨是非。”
“这个……效果好吗?”楚天舒忍不住问道。
“效果好不好,还得看你这个书记能给报社多大的投入。”茅兴东闪闪烁烁地提了个要求,又觉得有点为难楚天舒,马上补充说:“嘿嘿,我的想法是,有正面的声音总比没有好。”
看起来,茅兴东对这种大张旗鼓的宣传到底能取得多大成效也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新南岭》报是县里内部发行的周报,基本上都是县直机关和各乡镇单位摊派的订阅,真正认真看的人很少,在这上面发表文章,组织讨论,影响力非常有限。
茅兴东这么说,本意还是想找楚天舒要点办报经费,因为报纸已经快办不下去了。
楚天舒手上没财权,即便是有钱可支配,恐怕也不会投入到影响力有限的报纸上,他没有正面回到茅兴东的问题,而是说:“兴东,你理论水平高,能不能在一定范围内做一个破除迷信,整风肃纪的宣讲报告呢?”
“不行不行不行。”茅兴东忙笑着摆手,说:“随便扯扯还可以,正儿八经地讲课,那我的权威性还远远不够。哈哈,楚书记,我也没别的要汇报的了,告辞了,告辞了。”
起身的时候,茅兴东发现了窗台边的那盆桃花,摇头晃脑就吟起了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楚书记,你好雅兴啊!”
“雅兴谈不上。这暮气沉沉的办公室里有这么一盆花,可以增添几分春意。”楚天舒也起了身,笑道:“兴东,你说,我这里摆着一盆桃花,会不会有人要说,这是逃之夭夭的先兆啊。”
“不是有没有可能,而是太有可能了。”茅兴东皱了皱眉头,说:“不过,做这种联想的人太没文化,他们哪里知道,桃之夭夭之后还有一句灼灼其华,本意讲的是事物的繁荣兴盛。如果从积极的角度来理解,这盆含苞待放的桃花,预示着南岭县即将步入繁荣昌盛的新时代。”
“讲得好,讲得好啊。”楚天舒拍着巴掌,说:“兴东,这人有文化和没文化境界就是不一样啊,同样的一盆花,你和旁的人看起来就有云泥之别,高下立判。”
第816章 敬而远之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回招待所吃了午饭,刚回到3008房间,楚天舒就接到了杜雨菲打来的电话。
她把早上在街头上听到的各种议论给楚天舒绘声绘色地学说了一遍,最后还是提醒他注意身边的柳青烟,她在县城老百姓的眼中,可是有点名气的“妖精”,据说还是只“白虎”。
妖精?白虎?莫非,柳青烟就是茅兴东所说和前几任县委书记有染的女人?付大木和陶玉鸣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难道也是为了日后方便制造绯闻?要这么说,还真得提高点警惕。不排除他们早就有这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楚天舒无声地笑笑,说,杜局长,听你这么一说,极大地提高了我对八卦消息的兴趣。
杜雨菲认真地说,书记同志,下级向你汇报工作,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这个下级反映的情况本身不够严肃。楚天舒开了句玩笑,又问,雨菲,你做得很好。我让你收集柳青烟的信息,也包含这方面的内容。
杜雨菲说,好吧,我继续挖一挖,看还有多少能让你感兴趣的八卦。
下午上班之后,楚天舒又相继跟副县长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等几个副县长个别谈了话。
结果,都不理想。
这几个人人好像事先在一起商量过,口径完全一致,除了汇报自己分管的工作,别的一概不谈。楚天舒试探着问了问风水和绯闻方面的事,他们都说不知道,不了解,不好发表看法。
回顾一天来和县领导层谈话的情况,除了心直口快的茅兴东暴露出他的一些真实想法之外,别的人都采取了只谈工作不及其余的态度。
从中可以感觉得到,他们承受着强大的压力,不想也不敢引火烧身。
这时候,楚天舒真正感到了形势的严峻,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天舒与县领导层的谈话中了解到的,无非是全县的基本情况,工农业情况,各项事业情况,以及财政情况等等。
而且,在大家谈的这些情况里,绝大多数谈的都是困难和问题。
比如,农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经济收人在贫困线以下,不少地方因为去年遭灾,面临断炊的危险;工业企业将近一半停产半停产,亏损严重,职工发不了工资,情绪很不安定;财政十分紧张,许多事该办办不了;拖欠了教师三个月的工资;县直机关干部也不能按时开工资,等等。
楚天舒在来之前对这些困难和问题已有所了解,但不知道有这么严重。
他听了,自然又增加了一些压力。
不过,这方面的压力对现在的楚天舒来说,远不如干部和群众思想混乱所带来的压力大。
工作上有多大的困难和问题,楚天舒并不害怕,如果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再大的困难和问题都可以群策群力想办法,带领大伙去克服,去解决,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一定能够扭转不利局面,使全县各项工作步入发展的轨道。
但当前的情况是,县领导一班人没有人敢正视困难和问题,没有人敢和自己以心换心,又怎么指望他们和自己一起同心同德,带领全县各级干部和群众去解决问题战胜困难呢?
谈过了这些人之后,楚天舒又让柳青烟去问,大木县长下乡检查工作回来了没有。
柳青烟从薛金龙那里得到的答复是,大柳树乡的工作有点复杂,大县长今天不回来了,明天还要去杏林乡,还不知道回不回。
很明显,付大木这是在“敬”而远之。
楚天舒本来还想找陶玉鸣谈一谈。
把柳青烟喊过来一布置,柳青烟却说,他就是个大老粗,你要找他喝酒或许还能听他酒后吐几句真言,你这么找他谈话,我估计谈也是白谈。
楚天舒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么说她的姐夫呢?
这话当然不能问。民间有一个说法,小姨子的半边屁股是属于姐夫的,说的就是小姨子与姐夫的关系非常微妙。
看下班时间还早,楚天舒就让柳青烟带着自己去县直机关各科室走一走,看能不能从机关干部里面获得点有价值的信息。
楚天舒跟着柳青烟,从北楼到南楼,开始走访县直机关各部门。
可是,看到的情况让他更加的焦虑。
县直单位的干部职工全对他们敬而远之,不管到什么地方,科室里的一般干部只要能闻讯逃开的几乎都闻讯而逃了,实在逃不开,被堵在屋里的,一个个都正襟而坐,一言不发。
楚天舒主动要问他们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全说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什么要求,一切都好。
北楼县委的科室是这样,南楼县政府的科室更是这样。
草草地走完了大院里的各个科室,最后来到了县政府办公室。
县办主任薛金龙其实早在窗户口就看见了楚天舒带着柳青烟过来了,楼下科室的负责人也挨个向他报告了书记走访的情况。但是,他坐在办公室里假装不知道,更不要谈有什么迎接的意思。
柳青烟只好敲开了县办主任的办公室,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楚天舒同志。”
“啊呀!是楚书记啊,您好您好,欢迎欢迎。”薛金龙很夸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迎过来与楚天舒握手。
楚天舒握了一下薛金龙伸出来的手,说:“薛主任,我下来走一走,和县直机关的干部见见面,随便聊一聊。”
薛金龙给楚天舒和柳青烟让座倒水以后,说:“楚书记刚来就深人基层看望我们,实在让我们感动,难得呀。昨天就听说楚书记来了,我们一直等着,总算把书记盼来了。”
楚天舒说:“薛主任,我这不算什么深入基层,要像大木县长那样走村串乡,那才是真正的深入基层。”
“呵呵,都一样,都一样。”薛金龙别开话题,问道:“楚书记,我先把县办的情况向您汇报一下?”
柳青烟说:“薛主任,汇报工作等以后再安排时间吧。楚书记就是走一走,和大家伙见见面,听听大伙有什么意见和要求。”
“那好。是召集到会议室,还是……?”薛金龙实际上从别的科室负责人那里已经知道楚天舒到各科室就是随便走了走,谈了谈,可他还是这样问。
柳青烟说:“不用召集了,一会儿楚书记到每个办公室转一转,随便跟大伙聊一聊。你忙你的,不用陪着。”
“好,我知道了。”薛金龙笑答道,忙在前面给楚天舒带路。
县办的情况与其他科室略有不同,这里没有人闻讯逃避,大家都在办公室里等着看这位新来的书记。
别的就一样了,他们对楚天舒也是敬而远之,也不肯多说话,问他们有什么想法,也是回答说没什么,都挺好,只是在回答的同时,几乎都要偷眼看薛金龙。
薛金龙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在他那笑里,好像隐藏着许多不明不白的意思。
路过县长办公室的时候,楚天舒突然想,这付大木的办公室设施会不会和自己的一样陈旧,会不会连个简易卫生间都没有?
想到这里,目光便随意地瞟了几眼。
陪在一旁的薛金龙马上说:“楚书记,大县长真的是一大早就去了大柳树乡,明天还要去杏林乡。这样吧,他一回来我第一时间向您报告。”
楚天舒说:“哦,薛主任,我确实找大木县长有事要商量,麻烦你联系一下大木县长,让他有空给我通个电话。”说完,带着柳青烟下了楼。
薛金龙目送着楚天舒和柳青烟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之后,赶紧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严实,拨通了付大木的手机。
“金龙,什么事?”付大木问道。
“报告大县长。”尽管付大木在电话的哪一头,薛金龙仍然微微弓着腰站着,恭恭敬敬地说:“小书记今天找人谈话了。”
“都找谁了?”
“上午是耿中天、杨富贵、茅兴东、周宇宁,下午是白存礼、李太和、迟瑞丰他们几个。”
“谈就谈吧,谅他们也扯不出什么。”付大木懒洋洋地问:“还有什么吗?”
“还有,他下午把各科室都转了一遍。”
“他要不嫌累,由着他转就是了。”
“还有……”楚天舒让付大木给他打电话,薛金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吭吭唧唧的干什么?”付大木不耐烦的吼道。
薛金龙头上冒出了汗,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说有事和您商量,请您给他打个电话。”
“他有事要商量,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付大木不假思索地质问道。
由此可见,付大木在南岭县嚣张惯了。
谁都知道,楚天舒是书记,是一把手,付大木是县长,是二把手。一把手当然有权力命令二把手给自己打电话。
薛金龙不敢做声。
“我凭什么给他打电话?”付大木接着说:“你告诉他,他是一把手,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我商量。”
“这……”
“这什么这,不敢说是吧?”付大木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又没好气地说:“你不敢跟他说,让柳青烟去说。”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817章 诱骗到手
这一整天,付大木并没有去大柳树乡,而是呆在了县城里最高档的石花大酒店。
石花大酒店名义上是别人开的,实际控制人是付家兄弟的老三,付三森。
这里专门给付大木预留了一个豪华套房。
平时他也很少在简陋的办公室办公,有事多半是通过电话发号施令,遇到重大事情才会召集像陶玉鸣、白存礼、薛金龙等心腹直接上套房来密谋。
面对楚天舒的到来,付大木的心情十分复杂。
马兴旺意外身亡之后,付大木主持着南岭县的全面工作,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南岭县的一把手,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楚天舒。
这一次,付大木比以往哪一次都更难堪。
败给前面几任书记,付大木的脸面上还好看一点,毕竟马兴旺等人都比他年纪大,资历比他深;而输给楚天舒,一个30岁不到的愣头青,一夜之间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付大木有脸面丢尽的感觉。
从组织原则来讲,付大木要向楚天舒汇报工作,按官场约定俗成的规则,还要处处讨好他,时时迎合他。
而且,这一切还要当着过去的那一大帮子老部下,这他妈的颜面何存啊。
见面那天的所作所为,不是他不给唐逸夫面子,而是在南岭县颐指气使惯了的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有人说,官场上绝大多数官员,把头上的乌纱帽看得比项上人头还重!
但是,付大木却认为,老子宁可把头上的乌纱帽扔了,也不会在楚天舒面前点头哈腰,除非把老子的头砍了!
挂了薛金龙的电话,付大木给陶玉鸣打了个电话,说:“老陶,过来,整酒。”
没几分钟,陶玉鸣开着局里的警车就来了。
薛金龙抱着嘟嘟叫的话筒愣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拨打了柳青烟的座机,把付大木的意思尽量委婉地说了出来。
柳青烟不悦地问道,薛主任,这话你不好说,我就好说吗?
薛金龙陪着笑脸说,小柳,帮帮忙,你比我会说话,肯定能转达好的。嘿嘿,要不大县长怎么会把你放在他的身边呢?
柳青烟懒得和他多啰嗦,“啪”地放下了话筒。
……
夜深了。
很静,静得出奇。
南岭县城里,除了石花大酒店还灯火璀璨之外,只有县委大院门前的街道上两排灰尘累累的路灯还在发出有气无力的光亮,其他的地方已没有了亮光,整个县城几乎陷入了黑暗之中,无声无息,让人感到憋闷。
在这黑暗和寂静里,好像埋藏着灾祸,又好像孕育着黎明和喧嚣。
在这天看似与以往相同的晚上,南岭县城里有不少人并不像夜色这般宁静安然。
一天的谈话和走访,令楚天舒倍感沮丧。
从县领导层到县直机关部门负责人,从机关一般干部到普通老百姓,连接近自己都不敢,更谈不上信任和支持自己,你楚天舒一个人就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颗钉呢?
但是,这并不等于一无所获,楚天舒通过彻夜的思考,终于重新确立了自己的工作思路。
在来南岭之前,楚天舒豪气冲天,暗暗下定决心首先要铲除以付大木兄弟为首的黑恶势力,进而带领全县人民发展经济,顺利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
毫无疑问,这股黑恶势力让南岭县长期不得安宁,是造成南岭县一直落后的根本原因,他原以为,铲除这股势力深得人心,自然会得到广大干部群众的坚决支持和拥护,只要登高一呼,一定是应者如云。
但是,从谈话和走访中看得出来,这股势力盘踞南岭县多年,势力之大超出了想象,可以说控制着全县的各个方面,如果一开始就把矛头对准他们,缺乏相应的思想基础和群众基础,可能没等到你铲除掉他们,自己早就被他们“铲除”掉了。
因为他们会利用他们控制的权力,给你设置种种障碍,给你出没完没了的难题,让你到处碰壁,样样被动,既交待不了上边,又交待不了下边,最后只能一走了事。
因此,楚天舒决定调整思路,现在暂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不仅不碰他们,还要让他们感到你信任他们,依靠他们,积攒力量,寻求支持,站稳脚跟,培植群众基础,掌握局势的主动权,创造铲除他们的条件。
经过仔细的分析,楚天舒发现,现在动摇自己在南岭县立足的根基并不是那股黑恶势力,而是他们造谣惑众在干部群众造成的思想混乱,这才是当前急需解决的主要矛盾。
转辗反侧,夜不能寐。
戒烟一年多的楚天舒再次点上了烟,任思绪在烟雾缭绕中盘旋……
与此同时,在县城的另一栋楼里,独居的柳青烟几乎也是一夜未眠。
临睡之前,柳青烟洗完了澡,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顾影自怜。
镜子里的女人肤色洁白闪亮,如瓷似玉,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眉毛细长弯曲,漆黑闪亮,如同画上去似的。大大的眼睛又湿润,又明亮,又有情,又有神,如秋水,如古泉;鼻梁高高的,小小的鼻孔微微后收。嘴巴不大也不小,嘴唇粉红,出浴的脸颊如白玉中稍稍透出红晕。
苗条的身材,长长的脖子,细溜溜的腰,高高的个头,飘飘的长发。
肩圆,ru突,臀丰,纤细的双臂,笔直的长腿。
柳青烟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下腹之下的某个部位,那里一簇毛发蓬勃生长,根本就不是人们传说中的什么“白虎”。
柳青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穿上了内裤和睡衣,躺在床上,往事一点点涌上了心头,眼角不由自主地滴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柳青烟和姐姐柳紫烟都是南岭县土生土长的大美人,并称南岭姐妹花。
父亲是县交通局建管站的一名干部,满腹经纶,怀才不遇,时常因县里各项工程质量问题与时任交通局副局长的付大木发生争执。
母亲在县中学教书,温文尔雅,与世无争,风韵犹存。
在这个和睦的家庭里,柳青烟和柳紫烟姐妹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仅各门功课成绩优秀,而且学会了唱歌,作诗,弹琴和画画,不仅继承了父母优秀品德,也继承了他们身材相貌的优点。
姐姐柳紫烟比柳青烟大五岁,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成绩优秀的她莫名其妙地名落孙山,父亲不肯相信,跑到青原市托老同学去高招办查询,老同学后来悄悄告诉父亲,柳紫烟的档案失踪了,什么也没查到。
这一年,县委招待所扩建之后,面向全县应届高中生招录服务员,柳紫烟以优异的成绩和美丽的容貌被录取,成为了县委招待所的一块招牌。
这一年,陶玉鸣从部队转业回到了南岭县,担任了县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看中了柳紫烟的美貌,开始苦苦追求外加死死纠缠。
但是,陶玉鸣嗜酒如命又相貌平平,柳家上下都看不上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柳紫烟也以年龄还小不想谈婚论嫁为由,委婉地拒绝了他。
五年过后,柳青烟高中毕业再次参加高考,父母为了防止柳青烟重蹈姐姐的覆辙,他们亲自将柳青烟的档案送到了市高招办。
在他们返回南岭县之后,却遭遇了一场惨绝的车祸。
他们从长途车站往家走,横穿一条僻静的街道时,一辆飞速而来的大型翻斗车将他们卷入了车底,又迅即逃离了现场。
正在上班的姐姐柳紫烟得知消息,赶到县医院,抱着父母的尸体失声痛哭。
为了让妹妹专心高考,柳紫烟向柳青烟隐瞒了这个噩耗,独自承担起处理父母后事的重担。
负责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正是县交通大队的副大队长陶玉鸣。
陶玉鸣趁人之危,以答应追查肇事者和供柳青烟上大学为条件,将柳紫烟诱骗到手。
肇事凶手最终没有查到。据陶玉鸣说,翻斗车是黑车,肇事者弃车而逃了,那条街又没有监控摄像头,父母惨死案最后成了一个无头案,不了了之。
柳青烟以当年全县第五名的成绩考上了东南财经政法大学,陶玉鸣兑现了资助她上大学全部费用的承诺。
刚结婚的时候,陶玉鸣把姐姐当做了掌上明珠,百般疼爱。
可是结婚三年了,柳紫烟一直没怀上孩子,陶玉鸣也还在原地踏步,继续当他的县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面临着家族的压力,满怀着不得志的郁闷,陶玉鸣开始拼命巴结付大木,经常和他整酒到深夜,夜不归宿的日子越来越多这一年暑假回家,柳青烟发现姐姐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变得少言寡语,人也十分的憔悴,甚至有点神经质。
那时候柳青烟年龄还小,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怀孕引起的并发症。
第四年,也就是柳青烟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柳紫烟终于生下一个漂亮可爱的儿子。
这期间,付大木一步步登上了县长的宝座。
陶玉鸣紧跟着付大木,也一路高升,爬到了县公安局局长的位子上。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孩子的出生和地位的升迁,并没有让陶玉鸣改变对柳紫烟的恶劣态度。
第818章 绿帽官帽
孩子出生之后,陶玉鸣不仅没有帮着照顾孩子,反而变本加厉,经常在酒后打骂柳紫烟。
柳紫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精神经常处于恍惚状态。
无奈之下,柳青烟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抉择。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姐姐和年幼的小外甥,柳青烟放弃了留在省城工作的机会,毅然决然与男朋友分手,回到了南岭县,报名参加公务员招录考试并被顺利录取,又在陶玉鸣的周旋下,留在了县直机关。
上班之后,柳青烟的美貌遭到了不少不良之徒的觊觎,这其中就包括县长付大木的弟弟付三森和认为有她半个屁股的姐夫陶玉鸣。
为了断绝这些无耻之徒的念想,无可奈何的柳青烟想出了一个歪招,她一咬牙,把身下那个地方刮得干干净净,带着姐姐进了招待所开办的大浴室。
从此,柳青烟是只大“白虎”的说法被长舌妇们传播开了。
这个“白虎”的名头一直伴随了柳青烟十几年,帮助她摆脱了各种无聊纠缠的同时,也让她成为了南岭县最高龄的剩女。
与此同时,之后,柳青烟的美貌和“白虎”之名,又被付大木、陶玉鸣等人利用,成为了打击和排挤几任县委书记的一个工具。
付大木把柳青烟提拔为县委办的副主任,专门放在了新来的县委书记身边,捕风捉影地随意编造她与县委书记的绯闻,然后广泛传播,说得活灵活现,弄得满城风雨。
虽然查无实据,但造出来的负面舆论和恶劣影响是实实在在的,被攻击的人因此威信扫地,说话没人听,工作推动不了,只好败走南岭,黯然退出政治舞台。
柳青烟也在人们的脑海里成了个红颜祸水,害人的“白虎”妖精。
实际上,柳青烟心里最清楚,前三任书记都是好人,都特别的正派,都想在南岭县干出一番事业来。
他们三个人在男女问题上,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谨慎。
他们不敢多和柳青烟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甚至没有单独近距离地看过她。
可是,这话要对南岭县的人去讲,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们会说这是骗人的鬼话,他们宁可相信一个男人见了一个美貌的女人会不顾一切,也不会相信这年头还会有不近女色的柳下惠。
渐渐地,柳青烟看清了其中的端倪。
前几任书记之所以被泼上了污水,是因为他们阻碍了付大木等人的进步,妨碍了他们在南岭县的一手遮天,为所欲为。而自己之所以会成为污水桶,则完全是因为付家兄弟对自己不肯投入他们怀抱的嫉恨和报复。
柳青烟满肚子的冤屈无处申辩,甚至连一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姐姐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并伴有间歇性神经质,这种事情哪里还敢跟她说?
有一天,柳青烟去看望发病的姐姐,无意中听到十几岁的外甥质问喝得醉醺醺的陶玉鸣,小男孩说:别人一再往小姨身上泼脏水,你为什么就不管一管?亏你还是个公安局长?
陶玉鸣把声音压得很低,嘶哑得就像是从空穴中发出来的,他叫道,你他妈的以为你爸爸这个公安局长当得有多威风,老子也不过是一条狗,一条会咬人的狗!
柳青烟欲哭无泪,还想过去法院告状,以求清白。
可又一想,告谁呢?
告造谣的人,手里没有证据,根本不知道该把谁当被告。
告那些传谣的普通群众吗?那么多人你告得过来,又告得动吗?
再说,法院在付大木等人的把持之下,也不可能受理这种莫须有的状告。
柳青烟只能自己暗地里留心,没把向自己泼脏水的造谣者查出来,却无意中从父亲的几个老同事的嘴巴里,得知了好几个惊天大秘密。
县委招待所的老所长退休的那一年,大半夜里突然犯了病,急需送市医院抢救,无奈之下,老所长的老伴就想到柳紫烟是招待所的老职工,老公是公安局长,便把电话打到了柳紫烟的家里求救。
电话是陶玉鸣接的,他很不耐烦地拒绝了。
所幸当天晚上,柳紫烟犯了病,柳青烟在家里照顾她,得知这个消息,强行把陶玉鸣开回家的警车开了出来,把老所长送到了市里,挽救了他的生命。
老所长躺在病床上,向柳青烟说出了十年前陶玉鸣与付大木之间的一桩丑闻。
原来陶玉鸣与柳紫烟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偷偷去市里的医院检查,问题出在陶玉鸣身上。他只好让柳紫烟去搞人工授精,可钱花了不少,却没成功。
有一天,因为付三森的手下闹出了一件交通事故,付大木请陶玉鸣在招待所里单独整酒,陶玉鸣喝多了,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付大木听了,开起了陶玉鸣的玩笑,说,老陶,你花什么冤枉钱啊,还不如我免费给你提供友情援助。
不想言者有心,听者还有意。
付大木并不全是玩笑,他对于县里有名的美女柳紫烟一直都存有非分之想。
只是他很早就娶了一个丑八怪的老婆,她是老副县长的女儿,付大木正是沾了老丈人的光,才从一个乡会计踏上了仕途,超越了老丈人当上了一县之长。
当时陶玉鸣还在县交警大队当副大队长,一直升不上去,他也装出喝多了的样子,顺着付大木的玩笑话,说,大县长,你能给我老陶戴一顶绿帽子,就不能给我搞一顶官帽子。
两个酒鬼哈哈大笑,一拍即合。
某一个晚上,柳紫烟在招待所值班,陶玉鸣殷勤地给她送了晚饭。
柳紫烟吃完之后,竟然一阵头晕迷糊。
陶玉鸣把她扶进了一个房间,自己在招待所值班室里把风放哨。
付大木乘虚而入,便在柳紫烟肚子里撒下了种子。
不久孩子出生,继承了柳紫烟的优点,长得漂亮灵光,煞是可爱。
陶玉鸣倒也喜欢,视同己出,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为陶家续了香火。
付大木也没食言,很快给陶玉鸣戴上了公安局长的官帽子。
两人从此打得火热,狼狈为奸。
付大木有事不便让别人插手,就叫上陶玉鸣。
陶玉鸣也心甘情愿为付大木效力,时刻听从他的召唤,付大木一个电话,他跑得比狗还快。
付家兄弟的手下能够在南岭县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势力越来越大,和陶玉鸣这个县公安局长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件事,老所长从他们整酒的时候偷听到了消息,便处处留心,也偷看到了他们的交易得逞,因为害怕他们的报复,一直守口如瓶,直到这一场大病之后,才对柳青烟说了出来。
之后,县中学的老校长在弥留之际,拉着前来看望的柳青烟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你姐姐高考的那一年,她的档案根本就没送到市里去,在学校就被偷换了,付大木的妹妹付玲珑冒名顶替上了京都大学。这件事我是知情者,参与更改户籍的还有你后来的姐夫陶玉鸣。青烟,我临死之前不把这事告诉你,我不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啊。
柳青烟哭成了泪人。
更令人发指的是,柳青烟高考的那一年,父母亲自把她的档案送到了市里,同时也查到了付大木等人瞒天过海的蛛丝马迹,可是,他们刚从市里返回南岭就惨遭车祸,死于非命,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
柳青烟又气又恨又难过,在父母的坟前大哭了一场,暗暗发誓要为姐姐讨回公道,为自己洗刷屈辱,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可是,柳青烟也十分清楚,付大木兄弟在南岭县无恶不作,加上一个陶玉鸣助纣为虐,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公开和这股黑恶势力斗,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害了自己。
于是,她没有声张,还得装出无事人一样,一如既往地照顾好姐姐和外甥,任由付大木和陶玉鸣一伙儿继续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谋着对策,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帮她铲除这帮恶棍,为亲人报仇伸冤的同时,也为南岭县的老百姓赢得一片平和宁静的天空。
前三位县委书记的到来,都让她兴奋过,构想过,还想过要主动去接近他们,给他们提供证据,出谋划策,希望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他们都像躲瘟神一样地躲着她,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一眼。
更让柳青烟想象不到的是,那帮恶棍竟然把她作为攻击书记的武器。
这样,他们不但毁了三任书记,也彻底地毁了她,使她连找一个男人过日子的机会都丧失了。
说句心里话,柳青烟有时觉得几任书记冤枉,为他们难过。有时又觉得他们活该。
他们为什么不肯听我一句话?为什么要先入为主把我当着祸水?为什么不作调查?为什么也听信谣言?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领导,是县委书记,是南岭县几十万老百姓的父母官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要防范的不应该是我这个弱女子而是身边的那群恶棍吗?
楚天舒的到来让柳青烟几近熄灭的希望再次燃起。
第819章 突然袭击
虽然,只和楚天舒接触了短短的两天,但是,她凭女人的自觉,认定楚天舒和前三任有着非同寻常的地方,他的背景比他们深厚,他年轻有股子不信邪的闯劲儿,他对普通老百姓有感情,他思维敏捷不畏强势……而且,他还那么的帅气,阳光!
如果他都不能帮助自己报仇伸冤,那还能等到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一点呢?
天色渐明。
柳青烟下定了决心,她准备豪赌一把,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楚天舒的身上。而在小红楼3008房间里,楚天舒也已经想好了对策,他看了看那只向晚晴送给他的手表,嘴边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慢慢进入了梦乡。
七点整,楚天舒醒来,他活动了几下手脚,试图一个鲤鱼打挺下床,可大床太过柔软,他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楚天舒的楞劲儿上来了,硬是借助与双手的帮助,再一次来了鲤鱼打挺,稳稳地站在了大床上,他兴奋的一挥拳头,叫道:嗨,伙计,该行动了!
起床,开门,开窗。
楚天舒刷完牙洗完脸,又拿出剃须刀把下巴刮得溜光,他对着镜子摸了摸铁青的脸,很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田克明蹑手蹑脚走过来的时候,楚天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给柳青烟打电话。
楚天舒下达了指示:“柳主任,你上班之后立即通知,十点钟在县委大礼堂召开全县科以上干部大会。”
“楚书记,你是说要开干部大会?”柳青烟以为自己听差了,睁大了眼睛问。
“对,全县科以上干部全部参加。”楚天舒认真地交代道:“具体地说,包括县里几套班子的领导,县直机关和直属单位的负责人,各乡镇主要负责人、享受科级待遇的县医院、县中学、工矿企业的院长、校长、厂长等等。大体就这个范围,你听清了吗?”
不仅柳青烟听清楚了,刚走到门口的田克明也听得一清二楚。
田克明非常的震惊,不知道楚天舒为什么突然要召集这么多人开会?就是开**也没要求干部到得这么全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田克明站住了脚步,继续偷听了下去。
柳青烟感到非常意外,情不自禁地问道:“楚书记,开会的内容是什么?”
楚天舒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跟大伙见见面,亮亮相,随便地讲一讲。”
田克明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了见见面,随便地说几句,何以要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柳青烟没有继续帮田克明问明白的义务,她得抓紧落实其他的事项。
“楚书记,你是说会议十点召开?”
“对,十点。”
“上班开始通知,还需要收拾会场,只有两个小时,来得及吗?”柳青烟真的替楚天舒着急,她知道,县直机关和直属单位包括乡镇主要领导,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会正常上班,万一他们不遵守纪律,又该怎么办?
楚天舒坚决地说:“时间紧,正好考验一下我们的干部作风怎么样。你通知下去,与会人员必须在十点以前到达会场。凡无正当理由缺席或未准时赶到的,要当场亮相,事后写出深刻检讨,严肃处理。”
柳青烟暗道:严肃处理?你恐怕说了不算啊。
因此她更觉得压力巨大,为了让楚天舒能把干部大会开好,必须要有特殊的办法,让这些懒散惯了的干部紧张起来,一旦形成了法不责众的局面,楚天舒的威信非但建立不起来,反而会一落千丈。
楚天舒似乎觉出了柳青烟的担心,他说:“柳主任,困难很多,也很大,其中包括会场的准备,人员的通知。但我想,这绝对难不住你,你肯定有办法把一切按要求办妥的。”
柳青烟听了,果然不再讲困难,笑一笑说:“这是楚书记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办妥啊。好了,我马上去安排。”
田克明顾不得请楚天舒去吃早餐,慌忙转身下楼,跑到所长办公室,打电话向薛金龙报告偷听到的情况。
楚天舒当然知道田克明会在外面偷听,他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田秃子,就是想让他提前通知到薛金龙。
吃完早饭,楚天舒照常步行到县委大院上班。
一到办公室,就看见柳青烟召集县委办的所有人员开紧急会议。没有时间向他们讲明会议的内容,只把谁通知哪些单位,通知到哪些人,谁负责会场布置等等任务—一交代到人。
最后,她极其严肃地说:“时间紧,任务急,什么理由都别讲。现在还有两个小时,你们各自对照名单,本着先远后近的原则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到一个作一个记录,记上通知到的时间,只管通知到位,不谈条件,不准请假。如果谁完不成任务,就自觉把办公室的位子腾出来,到时候别说我六亲不认!”
楚天舒突然发现,柳青烟把脸一板,说话干脆利落,还是很有震慑力的,在场的人员听后惊恐万状,立马跑了出去,有的抱着电话分头发通知,有的则去大礼堂布置会场,井然有序。
楚天舒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紧张的神经因此松驰了一下。
电话中说的严肃处理,是说给田克明听的,好让他转告薛金龙,好让绝大多数的干部能来参加会议,如果太多的人请假、迟到,真要处理一大批人,在常委会上肯定通不过。如此一来,以后再下什么通知还有多少人听?又有什么威信可言?
柳青烟分派完任务,坐在办公桌前,亲自给乡镇主要负责人打电话。
她非常清楚,县直机关的干部素质好一些,又离得近,只要通知到了,一般都会准时出席。而乡镇主要负责**多比较疲沓,一般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开会,很有可能会有个别人找各种理由请假、迟到,甚至干脆缺席。
这种现象在不是付大木召集的会议上经常出现,搞这个名堂的多是付大木的心腹,县里其他领导不敢不看付大木的面子,往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果然,电话打到杏林乡党委书记郑有田的手机上,他就哼哼唧唧地说:“柳主任,什么会这么紧急啊?谁召集的呀?”
郑有田这会儿倒没事,可中午石料场的老板请他去整酒,他已经答应了,便推三阻四地不肯来县城开会。
柳青烟一听,就知道他不想来开会,便说:“郑书记,县委刚刚决定的,我第一个通知的你。”
郑有田说:“怎么不提前通知呢?这么远的路,我十点怕是赶不到啊。”
柳青烟说:“现在离开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应该赶得到吧。”
郑有田哑了口,停了半秒钟,突然说:“哎呀,柳主任,我差点忘了。大县长今天要来杏林乡检查工作,我得陪着,实在走不开啊。这样,我请胡乡长去开会,他回来再向我传达会议精神。”
柳青烟想想,这事好像还真有!昨天下午薛金龙说过,付大木昨天去了大柳树乡,今天要去杏林乡,郑有田当然认为陪大县长比参加会议更重要。
既然这样,柳青烟也不好再强求,只得说:“郑书记,我反正通知到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好,麻烦你帮我请个假。”郑有田嬉笑着,还不忘客气一句:“柳主任,谢谢啊。”
挂了电话,郑有田在心里骂道:柳妖精你就扯淡吧,又不是大县长召集的会,参加有个球用啊。
柳青烟又逐一给其他乡镇的主要负责人打电话,这些人找不出太恰当的理由推辞,又担心和“白虎”妖精多说话会被老婆骂,还要看陶玉鸣的面子,所以接到通知后,个别不太情愿的也都骂骂咧咧地动身往县城赶。
打完了这些电话,柳青烟松了口气,又拿着干部花名册,过来请示楚天舒:“楚书记,乡镇主要领导我都通知到了,只有杏林乡的书记要请假,他说大木县长还今天要去乡里检查工作,他必须得陪着。”
“好吧,大木县长要去,他等着陪也是应该的。”说完,楚天舒看着柳青烟,称赞道:“柳主任,真看不出来啊,雷厉风行,干练果断,一呼百应啊。”
柳青烟笑笑说:“楚书记过奖了,其他的还谈不上,这点权威倒是有。平时我不跟他们嘻嘻哈哈,所以正儿八经地通知下去,他们一般不敢马虎。”
楚天舒赞许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多了,你还得帮我办一件事。”
紧迫和兴奋让柳青烟的脸上泛着红光,她说:“请说。”
楚天舒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名册,说:“你去大礼堂,按照花名册上的名单,准备所有人的坐席。注意,有多少人就准备多少个位子,把每一个应该参会人员的座位都标识下来。”
“嗯,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样清点出席会议的人员很方便。”柳青烟解释说:“前不久刚开了**,干部们的坐席牌都还在,我刚才布置下去了,他们会摆放好的。”
“光摆放好还不行。”楚天舒举着手指头,神秘地说:“还必须一个不少,也一个不能多。”
柳青烟大惑不解:“为什么?”
第829章 密室阴谋(1)
四个人坐在密室里,抽着烟,足有十几分钟谁也不么说话,更没有人搭理田克明。
田克明能有幸被带到密室来,本是满心欢喜,在一旁看了付大木对陶玉鸣发脾气,马上又心惊胆战,他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房间里的排风效果真是好,四个人抽烟,房间里居然没有烟雾弥漫,乌烟瘴气。
这是他们几个人头一回如此沉闷,如此沮丧,如此一筹莫展。
从前,他们多是在谈笑之间交换意见,决定行止。包括前三任书记的垮台,甚至策划马兴旺的意外身亡,都比较轻松地决定了对策,也都比较轻松地达到了他们预想的目的。
以往,他们很少开这样的秘密会议,一切行动全凭心里的那份默契,做出的活没有一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或者,相互丢个眼色,说句别人都不很注意的话,他们都会马上明白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
由于此前他们一直干得很顺利,他们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信。
然而,和楚天舒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正面交锋,付大木就莫名地产生可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午的干部大会,楚天舒的讲话让他们感到异常的震惊,一下儿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使他们的迷信和谣言预谋不攻自破,直到来这里秘密聚会,各人的心里都还是空空荡荡的。
尤其是付大木破天荒地一上来就发了脾气,这更让他们方寸大乱,而付大木一个劲儿地闷着头抽烟,忽然间又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气氛,如果楚天舒真的在南岭县站稳了脚跟,他们都非常清楚,这对他们来说便意味着灭亡。
当他们想到这个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不寒而栗。
实事求是地讲,他们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要走到这一步,也根本没有想到要形成一个什么集团。他们是在权欲和名利的驱使下逐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因为他们已经陷得很深,所以在他们面对现实的时候,已经很难回过头来了。
屋子里充满了低沉的气氛,他们在沉闷中想的都是如何继续延长他们所走的路。
最后,还是陶玉鸣沉不住气,他把烟头死死地按熄在烟灰缸里,吼道:“麻痹的,老大,你发句话,老子让人把这个小狗卵子收拾了。”
效果达到了,付大木拿出了老大的身份,坐直了摆摆手说:“老陶,都怪我不冷静,一来就发火,弄得大伙不开心,你也不冷静了。还是老白说得对,现在不是我们弟兄争吵的时候。正因为形势严峻,我们弟兄之间更应该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鼓励,加强团结。”
几个人顿时振作了精神,眼巴巴地看着付大木。
付大木说:“我实际上想对老陶说,我们应当更精明一些,多动动脑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因为心里太着急,说出的话难听了点,伤了老陶的自尊心,还请陶老弟谅解。有的话也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如果我连老陶还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说实话,我对在座的各位,一个也不愿怀疑。也不会去怀疑。”
陶玉鸣赶紧递给付大木一支烟,又捂着打火机帮他点着火,说:“老大,都怪我不好,太不冷静了,你消消气。”
“算了,这事儿过去了,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我们自家兄弟的和气,还是说我们的正事吧。”付大木悠悠地抽了一口,说:“首先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能有任何的悲观情绪,也不能有任何的惧怕心理。”
于是,付大木讲了一大通歪理给他的同伙们听。
他说,他们走到这一步完全是逼出来的,说他们的人如何有能力,如何有水平,可有的人硬是嫉贤妒能,硬是要贬他们,压他们。上面竟然也偏听偏信,不信任他们,不重用他们,逼得他们没有法,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实际真理在他们手里。他们之所以如此这般,无非是想干一番事业,不让外人掌控了南岭县。
至于做一些局部看来是伤天害理的事,实际从全局看是不得不做的,也是逼到了那一步。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可自责的。应当相信,他们以前没有失败过,以后也总归是会成功,会胜利的,不应该产生任何的悲观情绪。
他说,完全没有必要对楚天舒惧怕,他也是一个脑袋,并非三头六臂。他能想到的,我们这些人也完全能够想得到。只要心明眼亮,善于捕捉蛛丝马迹,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深人研究,要斗不过他才怪了呢。
付大木的一番打气,果真产生了效果。
陶玉鸣、白存礼和薛金龙听了之后,一扫垂头丧气的神情,全目光铮铮的在沙发上坐直了。
尤其是陶玉鸣把刚才的怨气一扫而光,紧接上付大木的结束语,很有气力地表态说:“老大的一番话让我深受鼓舞,也令我深感愧疚。老大刚才的批评是对的,我不应该顶牛,不应该灰心丧气,更不应该有任何的惧怕心理,因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南岭县的枪杆子还掌握在我们手上。”
白存礼接上说:“大县长刚才说的,句句入情入理。我觉得我们有大县长作主心骨,什么风lang也顶得过去。但是,我们都应当尽心尽力,为大县长分忧才是。”
薛金龙也说:“是的,大县长意志坚定,站得高,看得远,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没有打击不倒的敌人。”
陶玉鸣急吼吼地说:“都是自家弟兄,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老大,你就说下一步我们怎么干吧。”
“是啊,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请大家来,就是一起研究研究下一步我们怎么办。”一说到怎么办的问题,付大木的声调又低了八度。因为作为头儿,现在他心里也是一点谱都没有。
薛金龙见付大木一副为难的面孔,陶玉鸣和白存礼都只是皱眉头,一言不发,觉得自己不能给付大木晾台,便咳嗽一声说:“我认为,要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必先知道楚天舒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自古知己知彼……”
“可我们究竟知道楚天舒在卖什么药呢?”陶玉鸣着急,情不自禁地打断了薛金龙的话。
薛金龙知道陶玉鸣多心了,他怕又提到柳青烟让他很尴尬。他接上说:“是啊,我们对他知道的还很少。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把田所长请来了嘛。”
薛金龙这么一说,几个人才想起来,最靠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田克明,于是,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那个亮闪闪的大秃头。
“老田,你和楚天舒共事多年,你说说情况吧。”付大木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口气也完全变成了冷冰冰的。
田克明看看付大木,又看看其他人,觉得这是自己纳投名状的机会,连忙说:“好,大县长和各位领导这么看得起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付大木端起茶杯喝茶,并没有太搭理田克明,借此向他施加压力,让田克明明白,不是说几句溜须的话就会接纳你的。
田克明当过国资委的办公室主任,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而且他接到薛金龙的通知之后,已经做了充分和精心的准备,所以,一得到了付大木的许可,他就开始侃侃而谈。
田克明说:“楚天舒这个人,应当一分为二来看,一方面,他雄心勃勃,锐气十足,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很大。另一方面,他不了解南岭的实际情况,心里没底,难免发虚。”
陶玉鸣不耐烦地说:“老田,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楚天舒有什么弱点,我们怎样才能打败他。”
付大木瞥了陶玉鸣一眼,慢悠悠地说:“老陶,别急,让老田说下去。”
田克明鼓起勇气,继续说:“楚天舒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赢得起输不起,一旦输了,就一败涂地。所以,他肯定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失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的勇气和锐气又是十分有限的,不错,他是有伊海涛的支持,但是在南岭县,目前还不会有多少人跟他铁心地站在一起,可以说,他是非常孤立的。”
根据这些分析,田克明认为一方面要看到楚天舒是铁老虎,真老虎,另一方面要看到他同时也是纸老虎、假老虎。所以,应当在战略上藐视他,在战术上重视他。要抓住他不了解南岭实际这一点,大做文章,扩大他的发虚,动摇他的决心。抓住他想赢怕输的心理,设法让他失误,挫伤他的勇气和锐气。抓住他的孤立,尽可能不让人接近他,成为他的盟友,使他永远成为孤家寡人。
田克明最后说,只要认真地、用心地这样去做了,就会把主动权拿到手里,让楚天舒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如果他不想困死在南岭县,早晚会自动滚蛋的。
备了课与没备课的差距很明显,付大木等人对田克明的分析是认可的,但田克明并没有急于把他的想法直接抛出来,他在玩欲擒故纵,以达到博取重视和信任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