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相逢
瓷器铺子掌柜愈的糊涂,可还是陪着笑脸回答道:
“小号在城外就有瓷窑,不过上好的大件瓷器都需要去济南府烧制进货,客人可是要定做个样子,可以告诉小的,一月后就能拿到。”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要这瓷罐,四十五文一个,我要四千个!”
已经是糊涂半天的掌柜听得这话顿时是吓了一跳,心想眼前这客人莫非是脑袋烧坏了,或者是来这店里找事,可看李孟的神色严肃,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当下小心翼翼的询问说道:
“这位客人,这罐子不过是三十五文,您要是大量的买,价钱还好商量,这罐子都是些次等的瓷……”
“我李孟要做什么,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这掌柜的倒是有趣,怎么有钱还不赚。”
说话间,李孟从腰间的布囊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掌柜的作为定金,那掌柜的听到李孟两个字,浑身上下立时了打个寒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心想这凶神和这瓷器铺子风马牛不相及,到底来干什么,突然李孟又是问道:
“这新瓷器要是做的好像是旧货,有什么法子?”
瓷器铺子的掌柜下意识的回答说道:
“据说是用酱油把瓷器煮过之后,晾干后散去气味,看着就是旧货的模样了,那都是古董行当……”
说到这里,连忙自己停住了嘴,出了一身的冷汗,掌柜心想莫非这李孟要去做古董的生意,拿这一千个瓷罐做旧骗人,自己要是说出来,恐怕会被杀人灭口,那边李孟接着说道:
“每个罐子我加你两文,都给我做旧了。”
掌柜的还能说什么,只是连声的答应下来,李孟把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心里面觉得很是轻松,也是有心情打量起来店里的这些瓷器,看这些瓷器,李孟心里面也是在想,这些货色要是在现代也算古玩,价钱肯定是要翻上几十倍。
他在那里走来走去的闲逛,掌柜的也不敢说什么,又被刚才李孟所说的瓷罐搞得脑袋乱糟糟的,这笔生意坐下来最少赚下三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大利润,只是将来会不会有风险就难说了,但这李孟凶名赫赫,一样是得罪不起啊。
这店里最好的瓷器也就是摆在店当中的那匹瓷马,这瓷马中规中矩的立在底座上,和李孟在现代时参观博物馆所见到的那些元朝以前的瓷马不一样,那些瓷器虽然不像是面前这匹马这么精致**,可却有颇多飞扬剽悍的神韵在其中,尽管李孟不懂什么艺术造型之类的,还能觉得眼前这瓷马死气沉沉,那些唐宋和之前的瓷马虽是粗糙,却是生机勃勃。
来到崇祯年间之后,李孟很少能放松下来,盯着这瓷马,李孟却陷入了沉思之中,瓷马的死气沉沉,不知道是不是代表着这时候的国家民族气运正是在最衰颓的阶段。
每个在现代受过初中教育的中国人都知道,再过十几年,华夏就要陷入历史上最黑暗的三百年了……
李孟突然感觉到店里十分的安静,这才从沉思中醒过来,看着身后,掌柜和伙计都顾不上招呼客人,紧张的盯着自己,李孟也知道自己的名声比较吓人,瓷器铺子的伙计和掌柜估计已经今晚肯定是睡不着觉了。
他心下有些尴尬,指着边上一个瓷器的观音说道:
“你这观音的看着素净,可这被光线一照,就显得有些斑斓,我从前在京城看过一尊瓷器观音,通体晶莹,不管是在亮处暗处,看着就好像是青色的水凝结而成,不要说是焚香祷告,就算那么望着也是身心惧静。”
要是瓷器铺子的掌柜知道李孟一年前是个什么样子,肯定会吓一跳,这番话肯本不是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胶州,大字不识的傻军汉能说出来,能见识到的。不过说道本行,掌柜的心情却是平复不少,惊叹道:
“还真有这等的手艺,小的福薄,怕是见识不到了!”
李孟笑笑,心想总算不是那么尴尬,刚要准备离开,就听到在店里面传来了幽幽的女声:
“先生所说的一定是宋时的青玉瓷,瓷经上说,北宋真宗到仁宗年间,一共才烧出三窑,而今除了京师大内,也就是传说苏州和松江有豪门珍藏,不知道先生是在那里看到?”
声音放得很轻,说的很慢,听起来应该是很年轻的女孩,李孟有些奇怪,看看瓷铺子的掌柜,掌柜连忙上前小声说道:
“是知州老爷的千金,很喜欢瓷器,来我店里看了好几次,都是小的婆娘在内院招呼。”
说话间,有个女孩从里门走了出来,一看满屋的男人,立刻是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那店铺老板扭过头,把那些伙计都是赶出店去,他低着头也不敢抬,在那里大声的喊道:
“你这个死婆子,不是让你好好招呼颜小姐吗?”
晚明的女子风气颇为开放,不过年轻男女总归是有些不方便,李孟虽然接触不多,可大概的规矩还是知道,瞥了眼就准备扭头,可看了一眼后,李孟顿时是屏住了呼吸,他见过这个女孩子,就是那次背盐进城在河岸边,见到的那位穿着粉色比甲群的女孩。
距离那次见面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李孟时常会想起这个女孩,想起这个女孩漫步在河岸上,倩影行走于柳枝之中,那种古典女子的美丽和婉约,让李孟总是感觉到十分的神往。
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不确定和突事件太多,本没有期望过再次的相遇,没想到今天却鬼使神差的在这瓷器店里相逢。
知州的女儿颜小姐也是低着头,轻声的说道:
“方才听这位先生说到青玉观音,想必也是懂瓷,能否和小女子讲讲这青玉的光泽……”
李孟除了方才那句“青色的水凝结而成”之外呢,你叫他再找出其他的比喻形容来,实在是说不出了,总不能说你去都博物馆看看就知道了,而且懂瓷的人说光泽必然有专用的语言,方才说的还有些文采比喻,再说可就露怯。
第六十二章 济宁 青盐
那颜小姐低着头,却觉得周围一片安静,心想方才那人说瓷器的时候,明显是个懂瓷的文雅人,怎么自己这么问,却没有回答呢!
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却现对面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正在呆呆的看着自己,这年轻人看穿着也是个平民,面目良善,下颌有些胡茬,不过看这个模样,怎么也和文雅二字挂不上钩,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大着胆子向男子问话已经是很了不得行为。
看到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如此大胆的盯着自己看,稍微一怔,李孟能看到女孩从脖子到脸颊都是变得通红,颜小姐轻叫一声,转身急忙进了里院。
那边的瓷器铺子掌柜一直是扭着脖子,直到小姐离开才转过来,瞧见李孟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里院的门看,心里面哀叹一声,巡检李二郎和知州老爷,我是谁也得罪不起,你就不要这么看了。
听到身后有人咳嗽,李孟这才是反应过来,一时间脸上也有些热,刚刚的举动确实是让人尴尬了些,也是不好意思多呆,和瓷器铺子的掌柜说了声过一个月过来拿货,转头出了店铺。
济宁州是大运河进入北直隶之前的最后一个枢纽,又是河南,南直隶,山东三省交汇附近最大的城市,这里在明朝前期开始就是整个山东最大最繁华的城市,甚至过了济南府城,河道巡抚的衙门也是设在这里。
济宁城中商铺,货栈,客店,青楼,酒楼都是众多,南来北往的货船和客商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无尽商机和财富。
许多明人的笔记都是提到:济宁之富,不逊江南。
致仕退休的高官,各地的豪商,还有河道衙门,山东盐政衙门都是设在济宁城中,这些人都是腰缠万贯,生活奢靡的富豪。既然是富豪,生活诸般细节都是讲究无比,正如现代的有钱人什么都是讲究原产地和环保自然,要比平民用的上个档次。明代的这些有钱人也是要求精良。
这也不光是济宁一个城市有钱人的习惯,南北两京,各个的省府大城,还有江南苏松常,杭嘉湖,这些地方的人们,都是因为晚明工商业大幅度繁荣而带来的巨额财富,消费习惯变得和现代非常的接近。
比如说清洁牙齿用的盐,都讲究陕甘青海那边出的精盐,美其名曰青盐,可是闯王和闯将的八大营纵横于陕西,山西,河南,四川之间,朝廷大军或者是围堵,或者是紧随其后,厮杀不锈,这种情况之下,不要说是行商,就连行人都没有,陕西和西域的特产都无法进入中原内地,
物流断绝,那边过来的货物价钱都是飞涨,比如说羊皮,羊毛毡还有青盐。
济宁市面上的青盐在快要进入腊月的之后,已经是涨到一两银子一斤,这还只能是有权势的人家在相熟的货栈中才能买到,同时,几乎具有同样功效的各地精盐也是有销售,但就是卖不上价钱。
不知道谁说过,有钱人需要一种方式来表明他们的富有,在崇祯六年的九月份开始,富人彼此相聚的时候,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是用青盐漱口清洁,还故作渊博的说道:
“这青盐可就是比鲁盐的清新提神啊!”
这话说出来,你要不是用这盐清洁口腔都不敢张嘴了,当然真正的权贵富豪之家是不屑于如此的炫耀,可管家对采买的家人盯的很紧,一定要买青盐。
其实这东西作假也是简单,可各家各户买的买的,都是互相盯着,谁要是作假必然被别人抖搂出来,那时候,买盐的无脸见人,卖盐的更是砸了招牌。实际上,这市面上的青盐还剩多少,都在谁家,大家都是盘算的清清楚楚,反正早晚有用完的一天。
这是一股歪风邪气,连带着济宁城的药店和大夫郎中们都是把这青盐当作了提神静气的必备药物,开药时还要特意叮嘱病人“一定要用青盐啊,要是淮盐或者鲁盐可就不管用了”。
进入腊月之后,从济宁城文如商行的孟掌柜那边传出来消息,说是河南巡抚玄默和山西巡抚戴君恩前后夹击乱贼,在九月截获一批反贼的赃物,就地卖被某商人买下,运来山东,因为半路也不太平所以换走水路,走走停停差不多就要到济宁的码头,据说是一批青盐。
这个消息一传出,济宁城的青盐价格顿时跌了三成,这文如商行的掌柜大家是十分信服的,虽然不知道背景如何,可却从来没有官府刁难,而且许多消息都是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想必背后所靠的很不简单。
腊月初五船到码头,一大早,各个商行货栈的掌柜采买都是在那里等候,济宁这里也是通衢大邑,京师和南直隶的大商家都是在这里设有分号,而今这中原纷乱,这青盐其他地方也是缺货,而且不管是淮盐还是长芦盐,盐商们都不愿意多花功夫去熬制精盐,觉得太费功夫,既然替代品也是不多,那还不如高价买卖这些原装的青盐。
所以这商家既有济宁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商家分号。
十几艘货船缓缓的靠岸,看到这么大的船队,已经有掌柜的让自己伙计跑回店里让自己店里的青盐降价,这么多的青盐盐货,市面的价钱肯定就要跌价了。
为的那艘船头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身上穿着千总的战袄服色,那汉子看到文如商行的孟掌柜,船还没有停稳,就躬身施礼下去,口中高声的喊道:
“孟掌柜,这次就要多仰仗您照顾了!”
一口的北方官话,掌柜的有那精细的,心里面信了一两分,这时候突然有青盐过来,要不是这孟掌柜德高望重,说话有些份量,怕是这些人早就以为是假冒,可看着船头这军官,倒还真是玄默身边的人。
第六十三章 炒作(求推荐收藏)
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玄默起家是在北直隶,亲兵中大部分都是北人,这千总的气派应该不会有假,这时候,后面有人上前在孟掌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孟掌柜点点头,笑着说道:
“李千总,济宁的诸位同仁都想看看船上的货物,不如你把篷布打开,让大家看看,也做个评断!”
船已经是靠在码头上,水手船家上岸把缆绳拴在石桩上,那边的李千总已经是吆喝着船上的护兵开始掀开苫布。
在码头上的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在船上的不是预想中的盐包草袋,而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瓷罐,天气晴朗光线充足,这些瓷罐都是陈旧异常,有人索性是凑近了看,那些瓷罐的罐子口都是用蜡封着。
有人很是疑惑的问道:
“这位校尉,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x他娘的,装的是细盐,那些混帐的贼人贩运什么不好,说是在陕西那边打破了几个大庄子,挖地窖挖出来的这些盐,娘的,怎么不那些绸缎金银。”
哦?大户人家的地窖窖藏,陕西那边可都是吃青盐啊,为什么这么郑重的封在罐子里面,埋在地窖里,可那千总骂骂咧咧的说不明白,越是这样大家的心里就越有许多的联想。
那千总回答的不耐烦,直接把个罐子拿到码头上,抽出刀把蜡刮去,打开了盖子,确实是白雪细沙一样的精盐。
传说是巡抚衙门的货船,传说是缴获贼人的盐货,传说是在陕西掘大户巨室的地窖,一切都没有确认,不过在场的诸位商人却都是现了其中的商机,在济宁城,这运河码头上的消息流传的都是最快的。
想必刚才这些事情已经是被许多人看在了眼中,事后也会有人来了解究竟,这消息几乎可以肯定是越传越玄,现在济宁城中流传的青盐凝神静气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今天这军汉和这盐几乎是送上门来了,那精明的正在琢磨的时候,就听到那千总扯着嗓子喊道:
“四千罐盐,都是上好的青盐,俺还带了十船散盐,都是在贼人手中缴获,都说这老盐好,新盐差,俺就把这瓷罐的盐掺进散盐里面去,按照市面的公价卖掉,俺们老爷还等着钱军饷呢!”
一听这个众人都急了,盐在瓷罐里面和拿出来那是不一样的,要是拿出来,价钱完全就跌下去了,炒卖也没有概念。
岸上的掌柜的一叠声劝解,说是这盐在罐子里的是在罐子里的,散盐是散盐,这盐罐子我们高价来买,散盐按照公价就是。
大家知道孟掌柜和这军汉也是熟识,价格上占的便宜不会太大,只求按照比公道价格略低买下来就是,到时候肯定不会少赚,在这码头上,这军汉已经是把噱头做足了,大家一吆喝,价格就哄抬起来。
那船上也有算帐的先生,在那里和军汉合计了一会,李千总又是大声喊道:
“瓷罐的盐六两银子一罐,散盐六两一担!”
这价格要真是青盐的话,还真不算是太贵,那瓷罐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东西,价格可高可低,不过那千总既然是把价钱喊出来了,那就是给大家讨价还价的界限了。
码头上又是纷纷攘攘半天,还有临时赶来的商户,文如商行的孟掌柜也不说话,大家知道他是避嫌,不过看到如此,忍不住又是多信了一分。
最后定下的价钱是瓷罐五两一罐,散盐五两一担,十船将近三千石,加上四千罐盐,居然三万五千两白银的买卖,但这济宁城的税赋虽然收不上去,可商家的银子却是不含糊,大家当场验货称量。
由商会和几个大商家分配,按照货栈的大小确定份额,各家调来伙计工人,马车船只开始分装,人多银子多,力量也大,盐在天黑前就是搬运完毕,那瓷罐都是一罐罐验过称量,还真是不含糊,每罐都是十斤上下,而且都是上好的精盐。
银货两讫,接着那千总做的事情让很多人真是瞠目结舌,他居然拿出来了这些盐行销山东的盐引!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是私盐贩卖,不过盐政废弛,在码头上这些都有官家权贵的背景,谁还在乎,谁想到这盐居然是合法的,一看那盐引居然还真是盐运使转运司的出来的真凭证,看来这真是资助军饷的盐货。
大家信了四五分的心思,又是多信了几分。
这天天黑之前,有些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已经是知道城内到了一批上好的青盐,纷纷找相熟的店家购买,一看这古色古香的罐子,还有码头上渐渐传开的流言,更是人人踊跃,结果上午进的盐,到天黑打烊的时候,居然就以十两一罐的价格卖出去了一千多罐,而且很多晚知道消息的人,都是过来预订。
这济宁城中也就是有两千五百罐左右,其余的都被外地的那些商号买走,大家一边感叹自己的买卖做的值得,一边决定第二天提价。
腊月初五那天,济宁城中外地商行分号所购买的瓷罐装青盐都已经起运南北,而且随着货物的都有一篇好像是市井评书,浅显易懂的说明,也不知道是那位商家起头,有人雇佣济宁城内的破落文人写了这说明。
没有什么华美的辞藻和严谨的对仗,只是说这青盐是乱贼掘于西安府周围的豪门大户地窖,被朝廷官军截获,然后带到济宁府卖,还有盐引的拓片附上,并且说这青盐窖藏一段时间之后,不光是有凝神静气的功效,还可以除毒清心,实在是养生养颜难得的佳品。
怀疑的人不是没有,可还是相信的人更多些,距离到货这才过了三天,每罐青盐的价格都已经上涨了三两银子,也就是说当时是五两银子买的,反手卖出去就是十两的利润,这等好买卖谁人不做。
第六十四章 收获 河边
已经有济宁本地的商户埋怨当日商会给外地的份额太多,却没有照顾本地人。脑袋精明的商人们都觉得这买卖实在是完美之极,是真是假分辨不得,可这一环套着一环,造势,影响,宣传,扩大几个环节都是做的完美之极。
对方做到这个地步,就算那罐子里面装的是石子,也能卖出大价钱来,济宁城中青盐的功效目前传播的比前段时间还是要玄乎,有那行医多年的神医出来说道,这青盐的好坏功效,全靠储存年头。
还有的学究考证到在汉朝时候,长安就有用青盐入药的记录,更有传闻,某某家夫人小姐得了怪病,自从用了这青盐几天之后病就好了。
所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让人不得不信啊!腊月初十之后,济宁城的所谓陕西老青盐的价钱,已经是二十两一罐,而且南直隶的商人还有快马赶到济宁,高价搜罗,南京,苏州一带更加的富庶,也是更讲究生活质量。
据说青盐到了那边,再配上说明,立刻是有聪明的商人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开始自动自觉的宣传宣扬。
有钱人都是讲究用青盐,以示和其他用精盐漱口的人的不同,正牌青盐因为战乱都是紧缺,现在来了货源,而且还是临近春节,大家的购物热情都是极高,这盐还有盐引证明,还有来历的说明。
虽然也不敢判断这盐的真假,但是看起来比其他的更像是真的,而且还有这么多丰富的素材可供炒作。
江南商贾甲于天下,头脑精明之极,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的跟着炒卖了起来。
这么大的利润,自然是有许多人动心,旧瓷罐加上精盐然后用蜡封口,这工艺和手段实在是太简单,谁都会做。
不过腊月二十一那天,济宁城一家专做青楼生意的货栈被几名青楼的管事堵住了门,说他们家卖得是假的青盐,乖乖,现在二十二两银子一罐的青盐你还作假岂不是太没有道义了。
怎么看出来是造假了呢?原来这装着所谓老青盐的瓷罐地步都有一印鉴,显然是烧制瓷罐之前盖上的,这印鉴繁复异常,看着好像是道士的鬼画符一般,那作假的店铺自己的瓷罐虽然形状和外观都是差不多,可这印鉴明显是不像,这么一对质,自然只能是自己认栽,结果看了这场热闹的人都是得了教训,央告那青楼管事把下面的印鉴拓印下来。
没有一天的功夫,去买这老青盐的人家商户都是拿着这印鉴去对照,验证真假,这下子算是打蛇打在七寸上,就算是烧制瓷罐做旧造假也需要世间,仓促之间那里搞得出来,结果那些“正牌青盐”的价格又是上了一个档次。
这老青盐被炒卖的如此热火,规模大的商家都是琢磨如何搜罗现有的货源,本地售卖的利润虽然丰厚,可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客商带来的消息,让他们觉得,如果赶在春节之前把这些青盐卖到京师南直隶的更加核算。
如果有有心人注意一件事,一定会很惊讶,济宁市面和卖到外地的所谓瓷罐老青盐,数量已经是远远的过了四千罐。而且都是正品,和那日在船上卸下来的毫无差别,不管是从外观还是瓷罐底部的印鉴。
购买这些青盐的人都是南北的外地客商,他们知道这盐未必是真的,可他们知道,那些几百里之外的买家们可不知道,所以也是放心大胆的购买。
腊月二十五之后,商行货栈大都是关门歇业,老青盐的这股风潮也渐渐的平息下来,只是很多商人们却觉得在这里面学习到了很多东西,许多人都是摩拳擦掌的准备过年后照猫画虎的大干一番。
换下那身千总的号服,穿上商人的长袍,披上大氅,把头和胡须好好梳理一下,任谁也看不出来李孟就是当日站在船头上的那个千总,他的身边跟着十几个穿着仆人服色的盐丁,身上拿着短兵器护卫在身后。
凡是看现在李孟的人,都以为这是那位大豪出门闲逛,谁也想不到他是这次所谓老青盐事件的起者。
整个灵山盐场和薛家岛的盐田都是停下了其余盐货的出入,不及人工成本的开始生产精盐,精盐在李孟的庄子上用做旧的瓷罐装上,然后用蜡封口,王孔两位的货船都是被租用,一船船的朝着济宁运。
一个月的紧锣密鼓,成功的带动起来了这股所谓陕西老青盐的风潮,走在街上的李孟嘴角含笑,很是得意的模样。
李孟确实是有得意的本钱,这些手法不过是在现代坐车的时候,收音机中传出来的那些让人厌烦的各种广告,比如说包治百病的神水和特殊的茶叶,这种广告当时听了只会感觉到无比不耐烦和可笑,可用在这个时代,却成了无比的妙招,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经历过这般无耻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孟掌柜那边五千两,月眉楼的管事那边两千两,还有杂七杂八的人一共花掉三千五百两。”
跟在李孟身后的一名帐房在那里低声的汇报说道,这帐房的声音压的很低,可还是能听出来在颤,一年前他算帐接触的最多不过是十几两银子的进出,可今天说的单位可是用千两,万两来算了。
虽然天已经是黑了,而且是临近年关,凡是能回家的外地人都已经是回家,可这寒冷的济宁城夜间还是要比白日的胶州城要热闹许多,李孟很是喜欢这样的气氛,一边看着路边的行人,边低声的问道:
“他们都打了收条吗?”
“都打了,咱们的人去得多些,这些人都很识趣。”
李孟点点头,身后的那名帐房清了清嗓子,用更加细微的声音说道:
“大人,扣除各项费用。咱们一共是九万五千两银子。”
这个数字李孟早有概念,不过听人跟自己在确认一次,还是感觉到心中禁不住的激动,要是折算**民币,自己应该是富豪了。
第六十五章 潦倒的宦官
在后面跟着的那名帐房看着李孟神色如常,禁不住心里赞叹,李二郎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这番的大财富,居然这般淡然处之。
李孟停了下,然后继续慢悠悠的向前走,看起来确实是没有被这个消息影响到什么。身后的盐丁都是沉默的跟着,这些盐丁经过训练和战斗之后,他们是不错的战士,却不是出色的保镖。
不过李孟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出色的刺客,因为在济宁城之中,所谓的老青盐的事情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谁也不会说破,因为大家都靠着这个了财,谁也不愿意自己断了自己的财路。
这济宁城最好的地方还属运河码头这里,先不说河岸两边的酒楼店铺,河上的画舫可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风景线。
尽管是临近年关,可河边依旧是莺歌燕舞,一片富贵风月的景象,李孟他们走着走着也是被这番景象吸引了过来,冷冽的空气中依稀有脂粉和美酒的香气,还有不时传入耳中的笑声喧嚷。
李孟嘴角含笑,看着河中的景象,在岸边小舟上的龟公鸨母看着李孟的气派,还以为谁家的豪商出游,纷纷的给自家拉拢客人,没有想到这李孟只是笑着看河中,却没有一丝走下来的意思。
龟公鸨母感觉到颇为的无趣,都想出声嘲弄讥讽,可看到李孟身后的那些护卫,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世人都说秦淮十里风月,可这济宁漕运码头朝南这一带,怕也是不下三里,李孟这么慢慢悠悠的晃荡,居然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走出这段范围,再往南走,就是货船停泊过夜的区域,此时显得十分的安静。
逛到这里,也没有什么灯火和人流,显得十分安静,冬夜的寒意也是愈的重,跟在身后的那位帐房都有些禁受不起,刚要出声相劝,说时间不早请李大人回去休息。
突然,在前方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哭声……
还能听到遥远处河上画舫的欢歌笑语,断续飘渺,反倒是愈衬托出此地的安静,这里是存放货物的地方,只有货船船头的风灯在那里闪烁,如此一个地方,突然穿过一阵幽幽的哭声,确实是诡异了些。
跟在李孟身后的那名帐房先生浑身一抖,差点扭头就跑,李孟不为所动,反倒是朝着那方向张望,黑暗中,除了船头的灯火什么也看不到。
那帐房先生颤抖着声音说道:
人,在水边听到妇人的哭泣不祥,还是尽早回客栈吧?”
李孟在那里安静了一会,沉吟着说道:
“像是老太太在哭,这么晚了,谁还会在那里哭呢?”
帐房先生刚要再劝回去,却看到李孟兴致勃勃的一挥手,扬声令道:
“走!咱们过去看看。”
来自现代的解放军的李孟从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再说身边这么多拿着兵器的汉子,就算是有古怪也对付的了,跟着他的那些盐丁也都是年轻人,人多胆壮自然也是不怕,帐房只好是苦着脸跟上来。
安静的夜里找这个哭声的来源很容易,走不远就看到一个人趴在河岸边声音沙哑的在那里哭,应该是哭了很久,听这声音应该是个老太太,李孟吩咐盐丁用火折子点燃灯笼,然后提在手中走了过去。
“这位大婶子,因为什么哭啊?”
李孟温声问到,那老妇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身后有人来问,李孟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声音嘎然而止,浑身剧颤了下,慢慢的转过头。
这一转头不要紧,李孟倒是被吓到了,手中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不过光芒也是照耀到对方的面目。
根本不是老妇人,分明是个男子,可这全是皱纹的脸上却看不见有什么胡须,要是在现代很多老人把胡须刮得干净平常之极,在这个时代,老者的胡须都修剪从来不剃刮,适应这个时代之后,乍一见到异常,难免觉得诡异,身上的袍服看起来也不是平民的衣服,这诡异的男子脸上带着悲戚的神色,全是泪痕,此时正惊讶的看着李孟。
李孟突然听到身后有吆喝的声音,自己的盐丁手下正在和别人争辩什么,不过双方都是压低声音,想必不是什么大事,看着眼前这有些怪异的脸孔,李孟镇定心神说道:
“这位……那个仁兄,何事这么悲伤?”
看李孟温和有礼的问话,那人惊愕的面容重新换成了绝望和悲戚,无力的摇摇手说道:
“自家的事,自家的事。”
看着面前这人苍老的面庞,李孟莫名的又是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想起自己父亲也是把胡须刮的干干净净,觉得心里很有些感慨。
当下上前一步,把跪在地上的那人给搀扶起来,笑着说道:
“这天冷风大的,跪在地上,别伤着筋骨。”
李孟的热心让那个老者的表情有所缓和,但他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就在这时候,后面的帐房先生小跑着过来,在李孟的耳边说了几句。
事情还真是让人想象不到,跪着的这个老者竟然是名宦官,说是出宫采买青盐,河南陕西大乱自然是去不得了,只能是沿着运河南下,看看大的商行货栈手中是否有货,他们倒是不知道济宁有这次风潮。
只是在济宁停靠的才知道这件事情,这名老宦官还觉得惊喜,得来如此的不费工夫,谁想到这青盐的价钱飞的被炒卖了起来,谁都是留在手里升值,不愿意卖出去,他那里能买得到。
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白天上街寻找卖家,没料到的是,放在店里的盘缠和采买的银两却被贼偷了。
这老宦官连个回京的路费都没有,真是陷入了绝境之中,一起出京的两名小杂役也是趁乱溜走了,住在那客栈里面饭钱和店钱都是没有银钱支付,那客栈也是要做买卖的,掌柜伙计每天催逼的紧。老宦官除了腰牌之外,一应文书都是不见,去官府求告也是无人理睬,真真是把人逼到绝境上去。
第六十六章 恻隐
眼看春节将至,京师也回不去,差事也没有办完,老宦官走投无路,估计是来这河岸边寻死了。
刚才和李孟身边的盐丁争执正是那客栈的伙计,心想这老宦官跳河之前看能不能把店钱饭钱先要出来点。
面前这人是个宦官,也就是太监(实际上太监是身份很高的那些宦官的称呼),明朝的这些太监们在历史上可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而且作为从现代过来的李孟,一听人说起来太监,总觉得和锦衣卫,东厂之类的特务机关有联系,太监给人的印象都是变态和阴森森的,这样的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老宦官看着李孟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会,转身又是跪在河岸之上,这次却不哭了,李孟看了面前的老宦官,心想还是少招惹是非的好,沉默着朝着来路走去,护卫的盐丁也都是跟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回走的李孟现自己总觉得方才见到的那名老宦官苍老的面孔和现代自己的父母重合起来,这也是李孟最大的心病之一,自己孤身在几百年前的时空挣扎奋斗,父母在几百年后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老人能忍受那么大的打击吗?
大步前行的李孟突然间刹住脚步,猛地转身,和紧跟在后面的几名盐丁差点撞在一起,李孟有些烦躁的摇摇手,开口说道:
“莫要多问,跟上跟上。”
护卫的盐丁都是有些糊涂,可平素教给他们的就是服从上级的命令,李孟的命令就是一切,当即跟上。
已经是听不见那老宦官的哭声了,李孟的脚步愈加快了几分,这边走的急,猛听得那边噗通一声,重物落水,李孟顿时着急了起来,厉声喝道:
“快点,把人给我救上来!!”
盐丁们听到命令,都是拔腿就跑,这些盐丁不少都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水性不错,天气虽然寒冷,却还抵御的住,这也是回来的及时,那老宦官刚跳下去,几个度的快已经是冲到了河边,也是扑通扑通的跟着跳了下去。
运河的水流平缓,人也几乎是前后脚跳了下去,老宦官很快就是被捞了上来,天气寒冷,浑身湿透,在外面很容易出毛病,这帮人抬着老宦官朝着有灯火的地方跑去,刚才既然伙计都能找到这边来要钱,想必客栈距离这里不是太远。
这老宦官倒是脑筋颇为清醒,被带回居住的客栈之中,众人七手八脚的一番救治,人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不过是因为水冷窒息一时闭过气,回到温暖的环境,恢复的倒也是快。
本来大家还担心,这老宦官醒来之后就是寻死觅活,好在这太监并没有作出那种妇人之态,喝了姜汤之后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自睡下。
李孟留下几个守护的人,领着其他人回到住处,在住处那边,文如商行的孟掌柜今晚要摆酒致谢。
一个商行的掌柜,收入也算是丰厚,不过赚二十年也未必赚的了五千两银子,这次一番做作,却有如此多的银钱入账,这孟掌柜已经是准备回家养老享福了,当然,他也是明白,所谓陕西老青盐这件事情毕竟有种种的忌讳,想必济宁城的众位商户和李孟都是希望他不在济宁城出现。
明天这孟掌柜就要会邹城老家,今晚收到李孟的现银,老人自然是激动万分,好说歹说一定要晚上宴请李孟一次。
李孟却是后天走,闲来无事,正好是应承下这场宴请。宴是私宴,孟掌柜在附近的酒楼订了一桌精致可口的菜肴,就和李孟两个人小酌。李孟来自现代,孟掌柜从商多年见多识广,虽说就两个人,可交谈的还是十分尽兴。
正好借这个机会,李孟把刚才遇到的事情,拿出来询问,京师的宦官怎么会混到如此的惨状,大明朝,这太监不都是最嚣张的一类人吗?
“若是被人乘坐某太监,那这阉人倒是可以张扬,若是寻常无品无级的,在外面也就是倡优乐户那一类人,就算是百姓也瞧不起他。官府那些文人平素里就是忌恨所谓阉党,有些牵连的尚且倒霉,这货真价实的阉人更是得不到好去。”
孟掌柜还真是知道其中的关窍,李孟哈哈一笑,索性是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了,孟掌柜凝神细听,听到李孟把人救上来,并且留人守护的时候,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跟李孟做这次的生意,孟掌柜是同宗的熟人介绍,所以对李孟很是了解,优厚的银钱报酬确实是让人垂涎,可李孟当年的那些事迹,他也是知道一二,孟掌柜总是隐隐约约的担心,事成之后,自己被杀人灭口。
此时看到李孟有这名仁义的心思,也不由得替自己松了口气,那老宦官的情况倒是常见,开口说道:
“李大人今日遇到的那人,十有**是在宫里混得极不得意,拼命的想要讨个差事出宫,监军镇守之类的捞取不到,也就是出来做个采买,采买一次,或者有些余钱讨好上官,或者是做的精彩,让上面欣赏,总归是个晋身的手段,不过这采买青盐的差事,分明就是个苦差,丢出来当替罪羊的,大人你想,若不是前些日子你贩来那些‘青盐’,这阉人那里寻去。”
听得这孟掌柜口口声声“阉人”,显然是对宦官没有什么好印象,李孟端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下,低声的自言自语道: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老人。“
“李大人,说什么?”
“没事,我自言自语罢了,来,干了这杯酒。”
第六十七章 相助
济宁城货船停靠地方的客栈最多也就是中等,凡是有钱人都是去靠着画舫停泊的附近住宿,那边才有最好的酒楼和客栈。
老宦官在没有丢钱的时候就住在这里,显然手中的银子也是不多,话说回来,在各地炒卖青盐的这风潮下,这点银子能采买多少,也是未知之数。
被人救起之后,老宦官也就是在床上睡了一个时辰,睁着眼睛在那里躺了一夜,屋子里面的火夹墙热气暖人,老宦官的心里却是冰冷,明朝的太监一般都是自小进宫,外面的亲朋故旧联系不多。
何况是他年事已高,外面已经是没有亲人了,这差事有已经是办砸,对于从小在皇宫内长大的他来说,就算是跑,在外面也无法独自生活下去,接下来如何,还真是没有生机,一片黑暗。
睡不着的老宦官等到衣服烘干,就穿戴整齐的呆坐在床边,一直到太阳升起,阳光照进这个屋子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敲门。
自己到现在还是拖欠着饭钱,店钱,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店伙计的追讨,偏偏昨日还有寻死这件事,老宦官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开门,一开门,却看到门外的店伙计端着个食盘,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一海碗荷包蛋面,还有几样小菜。
“刘公公,您早醒了,昨晚您收了风寒,应该多吃些东西补补,厨房特意做了这几样,来,您尝尝口味合适不。”
这公公的称呼可是有段日子没听到,伙计追讨饭钱的时候都是叫“老刘头”的,刘宦官心中疑惑,不过鼻间食物的香气缭绕,也是有些饿了,心想反正是没有钱还账,也不怕多出这早饭钱。
当下点点头接过食盘,端进屋中吃了起来,那客栈的伙计也不着急离开,笑嘻嘻的站在门外,开口说道:
“刘公公果然是京师那边过来的大人物,人面广,朋友多,昨晚您老的朋友已经是把这些天的饭钱和店钱都已经是结清。”
正在门头大吃的刘公公愕然抬头,心想自己在这济宁城中哪会有什么朋友,要不然先前时日,怎么会到处求告也无人帮忙,面对刘公公愕然看过来的目光,那店伙计满脸堆笑的说道:
“您老的朋友还说,让您午时用过饭就去昨晚看风景的地方,有人在那里等着您,今天中午大师傅准备给您做几个拿手菜,现现手艺。”
说完这话,伙计带上门离开了,昨晚看风景的地方,刘公公在那里楞了会,接着就是回过味来,什么看风景,不就是昨晚跳河的地方吗?
不过吃饱了肚子,又听伙计那么说,刘公公心里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是有转机,只是天上真的这么容易掉下好运,而且砸到自己吗?
可事到如今,不管对方如何,也只能是去看看了。
用过午饭之后,刘公公简单收拾了下就前往码头,确实是简单收拾,因为除了自己一身衣服,其他的都是被偷了。
走到昨日跳河的地方,刘公公还没有心生感慨的时候,就有人高声招呼道:
“可是刘老伯,这边来,这边来!!”
老伯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刘公公在那里愣怔了下,左右看看没有别人这才是确定对方是在叫自己,不过这称呼却让他感觉很舒服,阉人身体残疾,最怕别人提及这一点,若是有人把他们当作正常人看待,当然会大得他们的好感。
这算是这些天以来,刘公公遇到最让他高兴的事情了,脸上也是挂上了些笑容,快步走了过去,几名年轻人站在河边,一看刘公公过来,都是客气的问好施礼。这刘公公在皇宫里面的地位虽然低,可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看出来面前这几个年轻人的举手投足之间有股精悍之气。
一看就看出是经过训练的人,类似的气质倒像是殿前那些充当仪仗戍卫的大汉将军,那些士兵每天都是摆个架势,动作之间都颇有规范,和面前这几位穿着灰色厚土布短袍的年轻人很像。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公公自己的错觉,那些在镇抚司沾满血腥气的锦衣卫番子,貌似惊愕面前这几个小伙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有些相近。
“我家主人知道刘老伯在外遭难,想要帮扶下。”
一名年轻人朗声说道,手扬起比划了下,顺着比划的方向看去,刘公公看见两艘货船,他现在完全是搞糊涂了,看着他摸不清头脑的模样,那年轻人笑着捧来一个小包袱,又是说道:
“这里是四十两银子,两艘货船一共是二十担青盐,和三十罐老青盐,船资都已付清,还请老伯收下。”
刘公公先是一怔,愣愣的盯住那两艘盖上苫布的船,手突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莫名其妙的,出来采买的差事已经是办妥了。只是自己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宦官,谁还会这么好心。
皇宫大内的太监,提前示好,做政治投机的例子不是没有,可那都是那些年纪小,而且有远大前途的内臣新贵,自己这般老人,今后几乎可以预料到不会有什么前途,什么人还愿意这么花钱帮忙,内廷之中,血腥黑暗,凡事思虑都是只有利益二字当先,先下,有人突然帮忙,刘公公先想到的就是对方有什么目的,可根本找不出对方这样做的理由,愣了半天方才迟疑着问道:
“贵主人是……”
“我家主人说,看到老伯遭难,想起家中的长辈,心中十分的不忍,所以才出手相助,大家萍水相逢,今后未必会有再见的机会,就没必要通报姓名了,年关将近,老伯想必着急回去复命,还是登船赶路吧!”
那年轻人这番话说完,和几名同伴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刘公公搀扶上了货船,叮嘱了船家几句,看着船缓缓离案,这才是转身离开。
直到船只进入河道中央,刘公公才是反应过来,想起方才那“想起家中长辈”和其他的话,终于意识到对方帮助自己,就是纯粹为了行善,一时间不由得老泪纵横,捧着包袱跪在船头,朝着济宁的方向叩拜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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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李孟是崇祯六年的腊月二十八才回到了莱州府胶州逢猛镇,不过这个春节也是灵山卫所和逢猛镇过得最欢乐的一个。
李孟在济宁城带回了大批的年货,这等繁华之地的各种货物可比胶州城中的要好不少,都是作为福利给跟着李孟的私盐系统的人了下去,这是第二个春节,第一个春节跟着李孟的那些人虽说也是赚了些钱,但不知道第二年还能不能赚到,所以把钱留着防备急用。
今年的情况不一样了,李孟已经是盐政巡检,手下近千精兵强将,莱州府和相邻的青州东,登州西,谁要想做私盐的生意要是李孟不同意,一斤盐也贩卖不动,看这趋势,只有越来越好,好日子还在后面。
大家都是放心下来,也敢宽裕些花钱过个肥年,相比较这里的欢声笑语,其他地方的年景也是越来越差,所以半个莱州府的猪羊都是卖到了胶州这边。
下面的人为了过上好日子高兴,李孟身边的那些核心人员却是更加的兴奋,赚来了大笔的银子,意味者什么,代表李孟还可以进一步扩充自己的人员和势力,说明整个盐竿子的势力还要膨胀。
宁乾贵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当日跪在李孟门前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这才没过几个月,李孟居然翻云覆雨的赚了这么多银子,那手段简直是闻所未闻,本来那些盐丁队长彼此谈论什么李孟是二郎神附体,他还嗤之以鼻,心想乡下人见识浅薄,跟在李孟身边这些日子,宁乾贵也是渐渐的相信这个说法,要不是神明附体,哪有这么一连串的手段出来,本以为在济宁也就是赚这一次的银子。
谁想到还有后续的手段,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卫所长大的武夫,哪有这么多行商赚钱的方法。
逢猛镇和灵山这边欢声笑语,青州府和登州府的盐贩子则是叫苦不迭,原本乱糟糟的莱州府私盐贩子们突然出了李二郎这样一个怪物,手段狠辣,大力的挤压他们的市场,青州和登州也是靠着海边,也有盐场,可同样的条件下,这盐根本没有办法和对方的质量相比,价钱一样,大家自然愿意用好货色。
可自己这边要是提高盐的质量,那就只能是赔钱了,本来南边是淮盐的地盘,还能在东面和北面贩运,现在东边都被李孟盘踞,他们只能是在北面靠着济南府这里买卖了,济南府这一圈是一省府,交通便利,盐价又不高,赚钱越来越少,登州府的情况和他们差不多,只是那边刚刚闹过兵灾,贩盐的都是些单干户,在李孟的面前甚至没有言的权利,估计再过一两个月,登州府的私盐买卖就完全的落入李孟之手了。
走投无路的青州盐贩,单干户们干脆放弃这个营生,本身就是杀头的买卖,既然赚不到银钱,那何苦还去买卖。还有些人是本地的地主土豪,一般都是买来私盐朝着四周的民户零卖,他们求的就是稳定,这些人已经是准备去投靠李孟,据说在那边赚钱安稳,有人保护,到时候朝着下面卖就是,比从前还是操心少了。
至于青州府几个大的盐枭,这些人才是在青州私盐获得最大利润的人,他们从盐场和其他的地方把盐贩卖给单干户和那些地主土豪们,现在李孟占了这些事情的大头,他们已经能赚到的钱越来越少。
这几个青州盐枭对李孟是恨之入骨,可关键的问题是,拉出人来打,没有人有信心能对付的了李孟手下的盐丁,要是告官,山东一共四个巡检,驻胶州盐政巡检负责查缉的区域恰好是就是青州,莱州和登州三府。
现在这些盐枭都知道李孟要向外扩张,可按照李孟的使用盐丁的方式,没有更多的人根本无法在新扩张的地方设卡查缉拦截,只能是再招人扩张,现在手下的那七百五十人已经是惯例的上限了。
如果李孟继续招兵买马,就去官府告他一个图谋不轨,然后使上银子,就让李孟等着被大军捉拿吧,要是不招收新丁,保持目前的局面,那自然是青州盐枭乐不得的事情。
崇祯七年的正月二十,灵山卫所各个千户所,和胶州城各个城门处,都是竖起了一根木桩,这木桩差不多有海碗口粗细,六尺多高。
边上都是站着个穿着灰色厚土布短袍的年轻人,看这个打扮大家都是知道,这是李二郎的盐丁。
盐竿子成为盐丁,已经快要一年的时间,胶州城内的人都是知道这些盐丁和从前不同,做事很讲规矩,不欺压百姓,所以好奇的众人也不害怕,都是直接上前问,至于在灵山卫所那边,军户子弟这么多,更是彼此熟悉。
看着问的人多了,在木桩下的那名年轻人就开始扬声的喊道:
“我家李大人,趁着这正月年节,给大家多个节目助兴。”
李孟的权势和财富胶州城和灵山卫所的人都已经是耳闻目睹,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都是有种神秘感,这正月期间,大家都是图个热闹,一听这边喊多个节目助兴,又围上不少人。
“这事情不难,只要是你把这木桩搬到城内的巡检衙门那宅院门前,就给搬木桩的人二两白银,现银支付,绝不拖欠!”
说完之后,这人直接扬长而去,若是在卫所,则是把这木桩搬到薛家千户所的西村去,不管是胶州城还是灵山卫所,搬运这木桩的距离差不多都有将近两千步,这木桩看起来份量不算轻,这可是力气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胶州城门那边和灵山卫所哪里的盐丁,都只是喊了一遍,然后就扬长而去,也不留在那解释。
这到底是为什么,众人都糊涂了\
第六十九章 酒楼所闻
人自然是越围越多,稍微一打听也就了解这木桩子竖在这里的原因,只是没有李孟的人在这里解释,众人都是心里没底。搬一次木桩就是二两白银,二两白银足够胶州城内的中等人家过一个月好日子,如果节省些花两个月也不成问题。
二两白银不是小钱,动心的人不是没有,可大家心里都是没底,特别是那些盐丁都是说了一句话就走,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万一费劲半天把这木桩子抬过去,对方不给钱怎么办,毕竟是当官的嘴大,要说是开个玩笑,你也没有办法。
接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动手,扛着这木桩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力气活,不是年轻人也做不了,而且还得要身体健壮的年轻人,这些人性格一般是比较毛躁,快要到正午时分,胶州城南门终于有人抱着赌运气的想法,上前扳倒木桩扛了起来,一步步的朝着城中的巡检衙门那边走去。
这下子就和炸锅一样,前面那个小伙子扛着木桩,后面跟着不下百号人,城中的衙役见到这情景都是吓了一跳,心想莫非是邪教作乱,好在是有看过热闹的人解释,这才是放心下来,有几个好事的官差也是兴致勃勃的跟在后面。
木桩的分量不轻,而且是原木很不趁手,即便是那小伙子身强力壮,到了巡检衙门那个宅院的时候也有些支撑不住,在那宅院的门口有几个盐丁模样的人守着,看着这人扛着木桩过来,都是高兴的迎过来。他们可是无聊了几个时辰了,那年轻人虽然有勇气,可放下木桩后也是心中忐忑,唯恐对方做耍。围观的人也是安静下来,等着看巡检司的盐丁会有什么处置。
等看到把二两银子放在那年轻人手中的时候。大家都是惊讶地“哗”一声,有些年轻人急忙的朝着其他城门跑去,那边还有木桩,去晚了就被别人扛走了。
巡检司衙门这边几个人笑嘻嘻的牵出马车。把木桩抬上,朝着南门走去。大家都是没有注意到,还有盐丁拉住了那个扛木桩的年轻人,在那里低声讯问着什么,那年轻人开始一愣,接下来就是激动地满脸通红,并且连连点头。
事实上,这边虽然给了现银,去抬那木桩的人不少,不过真正能扛到巡检衙门地还真不多,很多人半路上木桩就摔在地上。盐丁们不厌其烦的再把木桩竖立回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于他们来说,不用操练的日子还真是难得的休闲。
相对州城这些平民来说,卫所的年轻人则是多了几分血型,凡是有力气的都想试试,哪怕搬运不到地方。这也算是给李二郎捧个场,这灵山卫所。谁不靠他吃饭得些好处啊!
城外和卫所都是热闹非凡,春节快要过完了,还有这样的热闹可看,大家都是非常的兴奋。
城内小白河畔的少海楼在正月十五之后就开业了,虽说正月二十之前按照规矩买卖是不营业的。不过少海楼地东家和伙计都是胶州本地人。也不在乎这些,也有些老主顾是外地人不能回家过年。直接在这酒楼解决酒饭。
李孟难得的有如此的休闲时光,他也是坐在酒楼二楼的雅座上自斟自饮,少海楼的掌柜自然是认识他,面前这四盘菜,都是做的很用心,据说这酒也是上等的佳酿,他吃地很是舒服。
所谓的二楼雅座,对这个少海楼来说,不过就是用简单地屏风隔断起来,相邻甚至相近雅间的谈话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李孟也不出声,一杯接着一杯的慢慢喝,他突然现这里倒是个不错的消息集散地,考虑是不是安排人过来盯着。
没有出正月,酒楼的客人也不太多,二楼显得很是空落,李孟一直是听到左近有一桌客人在那里大声地谈笑,听他们地说话办事应该是读书人,一直在谈论今年四五月份在济南府的乡试。
“诸位,今日小弟入城地时候,看到城门处立着一木桩,围观的众人喧嚷不停,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事情“章兄,不光是那一处,今日四处城门都有木桩立着,说是若将木桩搬到盐政李巡检的宅院那边,就可得二两银子!”
听到这个,很多人惊叹的声音甚至连李孟这边都听得清楚,不过接着就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鄙夷说道:
“真是乡野之人,搞这种无稽之事。”
“这等人都是匪盗无赖出身,做这种炫富无行之举,岂不是理所应当。”
李孟做的位置正好是对着楼梯口那边,这些人谈论的声音很大,楼上伺候的伙计也是听得清楚,读书人都有功名在身,也不是他敢管的,只能是快跑到楼下去找林掌柜,一会的功夫,林掌柜脸色煞白的冲了上来。
上来之后,还特意朝着李孟的雅座里面看看,生恐这位煞星生气,谁想到却看到李孟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多事,林掌柜还是愣了下,确认李孟的意思,这才是稀里糊涂的下楼,心想那几个书生怕是要倒霉了。
李孟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读书人嘛,总是有些酸腐的脾气,好说些怪话,这个在现代也是见过不少,听着这些文化人议论自己,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让林掌柜不必大惊小怪,下楼之后,李孟这边才端起酒杯,就听到那边有人沉声说道:
“诸位可还记得商鞅立威之事吗?别人木桩,他也木桩,倒是古人故智啊!”
战国时候,商鞅执政担心众人不相信和服从他的命令,所以在城中立起一根木桩,并布告示,说是谁把这个木桩搬运到某处,就可以得到十金,大家都以为这事情太无稽,所以没有人去做。
后来悬赏越提越高,到了百金,终于有人决定去试试,把木桩运送到了那个地方,商鞅按照所答应的悬赏付给了那人一百金,从此之后,大家都是知道商鞅的法令令出必行。
李孟这么做几乎就是照抄,只不过大家都是没有想到一个盐政的巡检,在正途的官员和读书人眼中就好比草莽强人的李孟,居然还有这个计策。李孟叹了口气,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现代历史普及读物和各种影视剧上都讲过的桥段,被人这么容易看穿倒也不稀奇,毕竟这时代的读书人对史书可是比现代要强到天上去。
被这个人点破之后,那边先是一片安静,接下来惊叹和倒吸凉气的声音就连李孟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会才有人迟疑着问道:
“周兄,这巡检如此做意欲何为?”
“我也看不透,李二郎起家之事坊间多有传闻,我看其一举一动,平日言行,绝不是小小盐政巡检的做派。”
“诸位也不必担心了,而今圣明天子在位,民间虽有宵小也是无上大碍,自然有人料理,我等何苦操这个心。”
听到这句话,说商鞅典故的那位周兄冷笑了声,冷冷说道:
“圣明天子吗?”
场面瞬时冷了下来,李孟这边听得倒是全神贯注,来到明代之后,他所接触的人阶层都比较特殊,也比较草根,遇到的读书人很少,宁乾贵是个秀才算是一个,侯山居然还是个童生出身,也算一个,其余的都是在济宁遇到的那些掌柜,说起来有些好笑,这年头要是从商不读书也不行,多少都有个秀才之类的身份,不由得让李孟想起现代那些商务公司对学历的要求。
不过这些人说是读书人,也就是挂着个衔头,读过几本书,识得文字罢了,满口谈的都是钱财往来,货物买卖。要不就是宁乾贵和侯山这等满脸谄笑,看起来没有什么风骨的人,在酒楼二楼雅座高谈阔论评点时事,这倒是符合李孟对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印象了。
接下来谈论的事情,明显是把话题转换了下,不再去讨论什么圣明天子之类的,有人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周兄才学高绝,见识广博,乡试中举不在话下,将来进京会试,殿试都是有的。”
众人轰然称是,那周兄半响没有说话,半天才用萧索的语气说道:
“百官出东林,这官苏松常三地的人就满了,次一等的也要杭嘉湖来补,哪有我们北人的事情,若是中举,带着功名回乡也就是知足。”
李孟已经是喝完了壶中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那边的读书人的话题渐渐的转向风花雪月之中,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听,直接下楼结帐,开口问那林掌柜说道:
“楼上的这周某,掌柜的可知道是哪里人?”
少海楼的掌柜的觉得不妙,但也不敢和李孟隐瞒,老老实实的开口回答说道:
“是城内周员外家的二儿子,姓周名扬,字跃云的,是咱们胶州城的大才子,为人很是热心仁义……”
第七十章 招人 庇佑 正义
胶州城和灵山卫所搬运木桩给二两银子的活动持续了三天,差不多下了八百两银子下去,这件事在胶州四里八乡的成了今年最热的谈资,所有人都是觉得李孟疯了,这不是有银子乱显摆吗?
在二月初一的时候,那些凡是搬动了木桩的人都是齐聚逢猛镇,在李孟的庄园外面,这些年轻人各个兴奋的满脸通红,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头脑一热去搬运个木桩,赚了二两银子不说,居然还被招到李家庄园来做家丁。
尽管事先已经是讲好,做家丁的待遇是那些盐丁的一半,可这也有五两银子五担米面,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报酬。
而且招收的那人还看在所谓“本乡本土”份上,告诉个“小道消息”,说是家丁如果干得好,那是准备去做盐丁的。
好家伙,这么一说出来就更吸引人了,眼下在胶州城甚至是莱州府,盐丁怕是青年人最向往的职业,年轻人都是喜欢舞枪弄棒,可要去做衙门的衙役,那要有背景和社会关系才行,要去当兵,各地驻扎的那些官兵的表现都是被平民百姓们看在眼里,散漫无比,军纪极差,比起土匪响马来还要混帐。
只有盐丁,那些和自己同龄的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肃杀的气质,尽管他们是盐丁,可让人看着,都觉得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军兵,偶有身边有人当盐丁的,父母说起这个都是很自豪的模样,加上那实打实的待遇,都比上将官的亲兵家丁,年景这么差,有这么一个安身立命的处所岂不是好事。
青州的几个盐枭知道此事之后,都是目瞪口呆,谁都是知道李孟的势力又是庞大了几分。可却没有一丝地把柄落下,我家大业大,多雇佣些家丁,谁也说不出来问题吧!
李孟把原来自己手中的盐丁队和驻守在盐场盐田的盐丁队全部抽调出来。派到各处去扩张设卡,而招来的这四百名“家丁”。则是放在自己和驻守在盐田盐场地两个人手中死命的训练。
手里地钱充足,又有青州府和登州府本土的地头蛇帮忙,销售灵山盐的莱州私盐贩子们迅的占领了这两块市场,地盘大,盐自然卖的也就多,当然,银钱的收入也是立竿见影一般。
李孟在二月下旬开始,每月差不多可以有将近六千两的收入,这还是扣除所有费用之后的数目,灵山盐场和薛家岛的私盐田都是全力的开工。
手下能用地人多了。钱也多了,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经过这一件事之后,胶州城和灵山卫所渐渐的都知道了李二郎说话从来不开玩笑,加上从前的几次战斗,大家对李孟隐约的有了种服从感。这些感觉和认识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就是威信。
现在的灵山卫所五千多军户。差不多都在三种出路上,一是子弟给李孟当盐丁。二是在李孟地盐田做工,三则是老老实实的给卫所种军田,要是仔细地盘算下来,听李孟命令的军户怕是比听卫所指挥使的要多许多。
在薛家岛的银滩这里,专门有一片盐田被开辟出来。是由原来盐场有经验的灶户来主持。这里出地盐都是经过许多道加工手续出来地精盐,这些精盐用大缸和木箱封存之后。送往逢猛镇的李家庄园。
李家庄园在正月底就开设了作坊,作坊里面地工人都是那些辽东军户的家眷,所做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精盐封存在小瓷罐里面,然后通过水路运往济宁城。
正月刚过,济宁城就出现了一家香盐货栈,这家商铺所卖的都是精盐,这是这里卖的盐都是以斤或者更小的计量单位计算,这时候,青盐的风潮差不多已经是过去,陕西的青盐断断续续的通过水路运过来一批。
不过因为年前那次风潮,青盐需求量一下子变大,但是供应量实际上是减少了,京师和南直隶浙江一带的有钱人都是要用正牌的青盐,青盐的价格居然比年前还要高,这豪门权贵用好的。
次一等的有钱人也要刷牙漱口,可去杂货铺子去称量那些散装的精盐,实在是太跌份丢面子了一些。
不知道是谁先散布的消息,现了这家铺子,消息流传的也快,很快济宁府的富人们都是知道了这家店铺,这店铺名为香盐,卖的东西还就是名副其实的,那盐都是有各种香味,什么花香,什么清香。
而且都是用精美的瓷罐包装,一看就是好东西,走出铺子捧在手上,旁人看着也光彩,只是价格高了些,一两银子一罐盐。
贵就贵些,比起那正牌青盐来,可是便宜了许多,这瓷罐看着可比那旧货要光鲜,而且盐里还有香味,这漱口之后,除了清洁牙齿口腔之外,还能有香味,这就不用专门买那些贵的要死的药材了。
这香盐铺子倒是和从年前的青盐风潮中汲取了些经验,比如说要想辨别真伪,在这家的罐子帝也有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每天就贴在店外,真货假货一对照就知道。
不过济宁城的这些商人们终于是琢磨出来这鬼画符的图形是什么了,这东西还真就是道士们画的符录,这符录一般都是图形繁复,不摸到规律还真是难以模仿。
等到济宁的商人们大概把这一套东西学全之后,这家香盐货栈已经是开始向来往运河之中的货船开始卖货了。
这香盐铺子自然也是李孟的生意,就这么一项每月也有一千两的净入。
货物的来往靠着山东境内的水路,说起来有些可笑,李孟在现代从事金融押运的时候,跟着运钞车跑过很多地方,根本没有在山东境内看过什么太大的河流,所谓东营市的黄河也是一条长满了植物的河沟。
可在几百年前的明代,山东居然可以靠着水路的运输到达各地,古今不同真是处处都有。
李孟现在自己也有几条船,从逢猛镇出朝着济宁运送,回程的时候也是带着些济宁的货物,有些是给胶州和即墨县的商户捎带的东西,有些就是盐场和铁匠铺子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这才三月初,盐的产销还不在旺季,虽说王家和孔家盐栈不知道因为什么,可以在灵山盐场以九钱一担的价格拿货,但是需要盐丁押送到目的地才能卖,不能卖给青,登,莱三府的地盘。但是这价格便宜并不代表着需求量增加,所以这么小小的河运码头还是冷冷清清。
今天却有两辆马车在这里等候着,看着河面上挂着“李”字大旗的船只缓缓开来,马车上的小伙子匆忙的跳了下来,一名小头目严肃的说道:
“这是李大人交办下来的差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几个人都是连声的答应,船一靠岸,放下踏板,四五个人小翼翼的从船上搬下一个木箱,岸上等候的人用同样小心的态度接下来,在马车的车板上用早就预备好的棉絮稻草垫好,然后用手轻拍了下拉车的马,朝着胶州城行去。
胶州城的颜知州日子过得很清闲,上任一年以来,所辖的州城和周围虽不能说是风调雨顺,可也是安宁无比。
平民百姓有饭吃,有活干,总归没有闹事的心思,登州遭兵灾就不说了,青州和兖州一直有乱贼作乱,就连莱州府北部的昌邑和平度州也是不安稳,相比他们,胶州城可以说是百业繁荣了。
因为半个山东的盐商盐贩都是去逢猛镇贩卖盐货,相应的也带动了地方上的繁荣,店铺和摊贩的比起一年前可是增加了不少,需要上缴的税赋也可以足额的完成,今年户部的考核得个“卓异”的上评问题不大。
四十岁年纪中个同进士,外放到不穷不富的山东做个知州,这颜知州倒也是知足,每日间去衙门处理半日公务,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自己的府第里面写写字,看看书,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他这里舒服,衙门里面的其他人却是十分的不舒服,知州衙门按理说是这个胶州最大,说话最管用的衙门,可现在胶州城说话最管用的人是盐政巡检李孟,横行乡里倒也罢了,可在城中也是这般的嚣张。李孟该送的银子一分不少送,但是多了一分也不给,想起这个,众人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从前牟阎王才赚几个钱,你李孟多赚多少,为什么就给这么点,盐政巡检毕竟是个九品官,勉强入流,可知州衙门这些有品级的一想起李孟进城赴任那日,城外的几十具尸体,和竹竿上那些血迹,各个后背生寒,顿时是念头全无。
问题是,李孟按照常例交钱就罢了,为什么还拦着衙役们跟其他人多要钱,比如说差役们再也不能去少海楼吃白食了,还有几家杂货铺再也不能去敲诈钱了。
第七十一章 羞涩 愤怒
也有人埋怨知州老爷不管事,让一个盐政巡检把权力都拿了过去,四月初,同知和州尉来到知州府,也拐弯抹角的和知州说过这个事情,希望知州能出头管管。
颜知州虽说是科班出身的读书人,可也不是不通世情的木头,自然知道手下这些人想要让他去当出头鸟,索性是慢悠悠的说道:
“颜某来胶州之前,这地方号称是遍地盗匪,虽无民乱,却地方不靖,可颜某到任之后,却现地方上太平的很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功劳!”
这句话说完,有意见的知州衙门的官吏顿时是闭口不言,谁都知道眼下胶州生意兴隆,地面太平的原因什么,没有巡检衙门的同意,就连在大街上偷东西都不可能生,在李孟入城赴任的第二个月。
有乡下进城买药的人被偷去了银钱,到衙门里告官,这些衙役因为没有孝敬的银子,所以压根懒得管,也有人交待了实话,就算是给了银子,我们也抓不到这偷儿,得罪不起啊,锁拿回来,偷儿都是惫懒不认罪,打一顿丢进大牢里面,几天就出来了,衙役官吏们本乡本土的还要担心被人半夜丢东西砸进来。
那买药的是买药给爹妈看病,救命的急事,一时间惶急无着,坐在街上大哭,赶巧是被路过的陈六子看到,陈六对这药钱可是感同身受,当即是答应寻找,他那法子也是干脆利索,直接掏钱先给对方垫付上。
回到巡检衙门和李孟一说,李孟派人去附近的金州货栈找李掌柜,又让李掌柜找了个相熟的衙役,这些衙役管不管抓不抓是一回事,不过对于小偷是谁。都在什么地方呆着,可都是清楚的很。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的很,陈六领着四十个盐丁由那衙役带路,在胶州城的市面上走了一圈。小小的胶州城也就是十五六个偷儿,也就是一个时辰就全被抓起来。李孟也不送到衙门去审问。
派人押着这些小偷出城,直接丢给盐场,让他们去做苦力,说是两年之后放出来,不饿死就行。
这件事生之后地第二天,胶州城顿时是海晏河清,太平无比的景象,人人都是和和气气,不敢作奸犯科。按理说,太平了下来。对衙门里的人是好事,可胶州城的人都知道谁说话管用了,有什么事情都去找盐政巡检,反倒是让李孟那边不厌其烦,最后这些鸡毛蒜皮地小事统统推给衙门。
但是盐丁愈的壮大,这么一尊神摆在那里,谁也不敢贸然地越过去。胶州的事情,都是要先问问李巡检的意思才能办。
从前的牟巡检虽然是嚣张横行。可毕竟只是做个地方上的恶霸而已,这李孟则是抓钱抓权,实在是让这知州衙门的大小官员愤怒不已。
当然,愤怒归愤怒,这些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知州那边抱怨一下。这次的谈话。颜知州看着下面的人还是怨气不平的模样,又是开口问道:
“各位。咱们胶州地城门的守兵和衙役捕快一共多少人?”
州尉和同知对视一眼,很快就算出了这个数字,开口说道:
“足额八十六人。“
颜知州又是慢悠悠的说道:
“本官听说李巡检下面的盐丁可近千人啊,再问各位,盐务那边的常例银子可曾短少过吗?”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无需多说,你人还不如对方的零头,对方该给的银子都已经是给过来了,面子已经是给足,还要怎么着,难道要撕破脸吗,虽然距离李孟上任已经是过去了大半年地时间。
可这几位官吏一想官道上的几十具尸体,都是无话可说,当下默默地抱拳告辞,想必今后很长时间也是不会因为这个事情抱怨了。
颜知州在说话期间,一直是慢悠悠的练习着书法,颜知州是浙江人,家中也是有些产业,对于钱财的事情反倒是看得不重,这边李孟把常例银子都交足了,也算是双方面子给到,知州也不愿意多管。
毕竟,有李孟的存在,他的地方上是百业繁荣,一片太平,吏部地考绩上肯定有不错地评语,三年一过,朝上升迁显然不是问题,对颜知州来说,这就足够。
边想边写,放下毛笔,颜知州感觉很是满意,算算也到吃午饭的时候,后堂地夫人应该是派人来喊吃饭了。
门外有人恭恭敬敬的喊道:
“老爷,夫人请您去后堂。”
听这个口气,好像是还有些别的事情,而且这还距离午饭有段时间,颜知州有些诧异的走出书房,却看到管家站在门旁,笑嘻嘻的说道:
“老爷,李巡检刚刚派人给咱们府里送了些礼物,夫人请您过去看呢?”
“李巡检?”颜知州摇头苦笑,心想上午属下同僚找自己也是为这盐政巡检,正说他,这边居然送礼过来,这日子也不是什么年节,唯一最近的也就是端午,若说是求人,实在是看不出来李孟还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
在颜知州的印象里面,这李孟是个很不讲官场规矩的人,送礼办事都过于直接,连个过程面子都不讲,他当然不知道,李孟不是不讲,而是压根不会,那宁乾贵只是教他打通门路,对这些细节那里顾得上。
来到后堂客厅处,颜知州看到自家夫人和一名后堂管事的婆子在客厅那喜滋滋的看礼物,颜夫人看到颜知州在门外,连声笑着招呼道:
“夫君,快来看,想不到胶州城这小小地方,居然也有这么多精美的瓷器,你看看这纹路,这花色。”
有钱人家对这类东西都是有些见识,颜知州不愿意驳自家人的兴致,也是走进客厅之中,东西还真是不少,从日用的碗碟,到瓷枕,笔架,玩物等都是一应俱全,颜知州仔细的看了几件。笑着说道:
“应该都是江西那边的上等货色,不过也都是大窑里面烧出来的,在山东这里也算是好东西。”
接下来扭头冲着身边的婆子说道:
“去请小姐过来,若然喜欢这些东西,可惜那些咱们家好些精品都是放在嘉兴……”
颜知州看起来倒是很愿意享受这家庭时光,在那里不紧不慢的陪着夫人把玩瓷器,边说上两句,过了一会,颜知州指着一尊瓷器笑了起来,摇头对自己的夫人说道:
“这李孟做事真是没有一点的规矩,哪有送礼送菩萨的,这都是自己去请回来才是。”
颜夫人听到这话也是看过去,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随即走近几步,摸着那尊观音菩萨的佛像说道:
“哎呀,这尊观音可是上好的青瓷呢,肯定是专人做胎烧制的。”
这边一扭头,颜知州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是站在门边了,应该是站在那一会了,正在盯着那些瓷器看,知州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瓷器,心想莫不是看得入神了,仔细一看却有些不对,当下开口问道:
“若然,你这脸怎么红的如此厉害,夫人你来看看,咱们孩儿莫不是烧了!?”
崇祯七年五月,山东干旱少雨,虽说不至于绝收,可收成也是不必指望了,青州和兖州交界处本已经是平息的民乱,又开始热闹起来,兖州和青州都是调集本地的驻军进剿,山东又是陷于紧张的气氛。
不过李孟苦恼的却不是这些,而是给知州衙门送了礼物之后,却没有对方的回音,当然,要是他说那些瓷器是送给颜小姐的,颜知州再怎么云淡风清,也非要和他拼命不可,问也不方便问,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意,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对方知道不知道,李孟还真是糊涂。
在现代,李孟压根没有谈过恋爱,所有相关的知识都是在书籍和影视上了解到的,李孟的印象里面,追求对方就应该是捧着花去大声的表白,不过在这个朝代肯定是不行。
五月份中旬的时候,衙门本月的邸报到了,除贴在城门口之外的那些朝政消息,还有一则是在全州有品级官身的人传阅,李孟也是收到了一份,所有的官员看过之后,都是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李家庄园那些伺候李孟的人说,李孟这一天的心情很差,有几个军户因为小事被他怒骂了一顿。
邸报上的消息不复杂,说是崇祯六年乘舟出海的登州叛将孔有德已经有了消息,他投奔了东虏鞑子,手下的万余兵将单独被划分为一旗,被称为乌真哈,孔有德被皇太极封为都元师、仲明总兵官,相当于八旗的和硕贝勒,地位尊崇。
第七十二章 急躁急切
在现代,李孟受过的完整小学中学的历史教育,还有当兵,以及工作之后所接触到的那些历史知识,他对孔有德了解不多,小学中学时候,一般都说孔有德是引领满清入关屠杀汉人的刽子手。到工作的时候,所看的影视剧风向一变,说孔有德是促进民族融合和团结的大功臣,是汉族和满族共同的英雄。
李孟倒没有受什么迷惑,在现代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是汉奸,而且是毫无廉耻的汉奸,和抗日战争时候的那些伪军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孔有德这名汉奸到底有什么危害,李孟不清楚,收到这封邸报之后的第二天,那些“家丁”的训练都被交给陈六代为进行,李孟自己则是把收为奴仆的那些辽东军户一个个叫入房中询问。
这些过了半年多吃饱睡暖日子的辽东军户这一天都是战战兢兢,每进去一个人,李孟的脸色就阴沉一分,隐约是辽民领的郭栋更是心惊胆战,找了几个亲信的人到处询问,谁最近是不是犯了错误,或者贪墨了钱财。
结果大家纷纷的否认,李孟治家行使军法,不怒自威,人人都是心存敬畏,加上辽民都是知道眼前这日子是李孟的慈悲恩赐,敬畏之外又有感激,也没有人做什么坏事,郭栋也是糊涂,火铳一直是在不断的试验制作,不过李孟总是不满意,难道是因为这个大怒货吗,可前天还是笑着跟他说,不要怕花钱,尽管试验,做出最好的就行。
李孟不高兴的原因和他身边的人无关,而是孔有德投奔满清皇太极,听那些辽民说。孔有德手下的这支辽兵战斗力不去说他,火器配备却是明军之中最强的一个,大小火炮将近四十多门,还有红衣大炮那种利器。万余人的队伍里面有近四成的士兵装备着火器。
东虏后金自起兵以来,野战攻城对明军来说都是有绝对地优势。唯一还能克制他们的,也就是明军装备的火器。
可现在这个优势因为孔有德和手下军兵的加入就要生变化了,孔有德地这支部队,有火器专家孙元化的指导训练,对火器地操作和制作都是掌握很熟练,有了这些人,后金鞑子也有了火器部队。
而且皇太极也具有了训练和扩大火器部队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邸报上所说的,皇太极给孔有德如此之高的待遇,一名投降过来的明将。就能获得和八旗和硕贝勒相同,说白了,已经和多尔衮、多铎这些满鞑亲贵的地位相同。
李孟心中确实是愤怒和郁闷,在现代上网的时候,也曾看到金手指这类的说法,说是某人穿越到古代,结果又是借着海肠制成味精。又是开设酒楼,王霸之气四射。还挖到了八虎的宝藏,一举推翻嘉靖皇帝,统一天下。
看看自己,辛辛苦苦贩运私盐赚钱,每月到手的银子转手就花到手下地这些人身上。从前在部队有后勤部。在押运公司有行政部,来到明代就要事事操心。李孟自己绞尽脑汁赚钱,可手下的人也没有扩大到太大的规模,至今不过是两千人左右,两百匹马,弓箭三十副,盔甲十几套。
但是这皇太极什么也没有做,凭空有了一万多精于火器的部队,实力瞬间提升了巨大一截,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偏偏在李孟模糊的历史知识里面,他还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因为自己来到明朝,而引起的蝴蝶反应,这是实实在在生的历史事件。说起来,这是老天在作弊了。
诚然,历史上满清得到了孔有德这支汉人部队之后,攻坚地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很多要耗费大量伤亡才能打下来城市,都可以用大炮轰开,甚至可以这么说,明朝因为孔有德地投降加了灭亡。
过了一天之后,李孟的情绪才算是恢复过来,接着就雷厉风行的开始安排,以往李孟做事小心翼翼,生怕招惹到官府和朝廷的注意,不过他现在的动作却是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就是安排人手去各处招收盐丁。
即墨县那边地鳌山卫,除了地理位置和灵山卫所有差别外,其余地情况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李孟从前觉得灵山卫所毕竟是熟人子弟多,便于控制,鳌山那里一切都很陌生,又是大明军镇,不好去触碰。
这一年半以来,卫所军镇到底是什么情况,李孟也是摸清了,根本就是卫所指挥使和千户们率领几百个武装士兵管理地农庄,有大批的富余人口没有出路,因为卫所五千军户,只有长子或者是充丁的那个人才能继承田地。
鳌山卫那边的看着灵山卫这些成为盐竿子和盐丁的年轻人都是羡慕的流口水,走路都是挺着腰板,家人不用累死累活的种地却吃饱传暖,名声也好,谁家的小伙子当了盐丁,附近的人家都是主动上门来提亲。
种种传闻,早就是传到了鳌山卫那边,平日里这些人总是感叹为什么咱们这地方风水这么好,怎么不出李二郎这样的豪杰好汉呢?
现下有人来这里招盐丁,大家岂不是情绪高涨,人人报名,唯恐招收的人数有限,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李孟还是想尽可能的控制这次招收盐丁的行动的影响,可消息不是那么容易控制得住,登州府和莱州府就近的年轻人都是赶了过来,希望能在其中谋一个位置。
所以这次的考核的体能指标比起上几次要严格了许多,比如说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和长跑的各项指标都是上调,身体不够壮健的小伙子还真是很难通过,不过这次也有些特选的项目。
比如说,如果你会骑马,那么考核的指标就有相应的降低,如果你自己带着马匹,那考核的指标还会下降,会射箭,会打火器,会制造火器都是放宽要求进入,有这么几项放宽的要求,许多散落在登州的辽民也都是过来报名,这些辽民相对来说军事技能比较登莱一带的军兵要强出些,掌握的技能也要多些。
但是标准有种种特选和放宽,这么多报名的人,但是选到最后的结果却让李孟有些瞠目结舌。
四月以后,李孟来胶州城那个宅院的时间比起从前多了不少,而且定时去瓷器铺子和河边溜达一圈,总是希望能遇到知州家的小姐,所以办公和处理一干事宜都是在巡检衙门中进行。
现在进入了六月初,可天气还很是清凉,李孟靠在椅背上,仔细听着面前宁乾贵的汇报,两边做着赵能和王海,自从实行轮换派出驻守关卡路口之后,李孟的身边一般也就是有一名队长跟着,此时却有两名。
不过赵能和王海的脸上都很尴尬,宁乾贵手中拿着几张纸,朗声的说道:
“鳌山卫以及莱州登州各处壮丁,共招人五百三十人,另特选擅长骑术四十人,皆带马,擅长弓箭三十人,擅长火器四十六人,现都以安置在灵山盐场左近庄子,等候大人安排。”
说完,宁乾贵冲着坐在那里的三个人弯腰为礼,然后准备退出屋子,李孟这时开口说道:
“老宁你去侯山那边商议一下,定下这些新人需要的衣食住行各项花费,还有兵器衣甲,一并报到我这里来,派人给马罡传信,让他和小海换防。“
那边的宁乾贵一一答应,立刻除了屋子,李孟脸色阴沉的转向赵能和王海,开口冷声说道:
“怪不得,孔有德能在登州闹腾三年,半个山东找不齐全一千壮丁,那些擅长骑术的我去看了,那都是什么人,都是山寨的响马土匪,想当良民了来投靠我,那些会弓箭和火器的都是辽东的溃兵。”
赵能和王海对视一眼,都是很尴尬,赵能毕竟和李孟亲近些,咳嗽了声开口说道:
“李大人,这次咱们订的标杆有点高,咱们招来的盐丁都是练了半年左右才到这个水平,要是放宽些……”
赵能说话,李孟也不好脾气,他觉得有些焦躁,拿手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半响才出声说道:
“放宽标准,这次最少要招来三千人,动静还是太大,也是我心急了,小海,你去找咱们的老弟兄,去跟在那些擅长骑术的人身边,学骑术,也给我盯着他们,这些人身上的草莽味道太重,我怕有什么别的事情,现在就办。”
王海站起身连忙答应了下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屋子里面就剩下李孟和赵能两个人,说话也是随便了许多,赵能看着王海的背影笑道:
“一年半之前,小海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今却有些军将模样了!”
第七十三章 火器 城中
李孟还是揉着额头,跟着笑了声,赵能看着气氛有所缓和,连忙跟着李孟说道:
“兄弟,现在咱们有人有权,在这几个府县,就算是知府衙门也要给咱们几分面子,总觉得你还有心事,我是很知足,放在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李兄弟,你这么不停,还在朝前奔什么啊!?”
全胶州,不,全莱州府的人都是纳闷这个问题,李二郎如今有钱有势,要是换了旁人,早就是娶上十几个美貌女子,自己修个大庄子享福就是,可李孟还是每日做的如同野战之前的军营一般,清苦自律勤奋。
屋子里面安静了一会,李孟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只是想自己的力量大些,保证以后的日子安乐无忧。”
“可兄弟你的日子已经是安乐无忧了啊,是不是想的太多。”
“……你不明白,时间不够…”
李孟的心情过了一个月之后也就是恢复了过来,孔有德投奔后金的消息都快过去一年了,对这种既定的事实,自己目前在地方上不过是个小人物,就算是操心愁也是无用。
现在的逢猛镇和灵山盐场之间,已经是开辟出来几个练武的场院,说白了就是操练新找来盐丁的所在,从各个老盐丁队伍里面抽调的头目都是来到了逢猛镇这边做教头,李孟则是每日和马队训练两个时辰,去训练盐丁两个时辰,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泡在铁匠铺子里面。
说来有些意思,盐丁们的武器有三成还要在逢猛镇和灵山卫所原来的那些铁匠铺子修理,这也是不小的花销。辽民里面的匠户不少,很多都是打造铠甲兵器的,可修理制造兵器的人却很少。真是让人不理解。
盐丁们很多都是把巡检司当成自家地地盘,很是操心,加上他们本身就对辽民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一时间颇多的人去李孟面前检举举报。
平素里一向是精打细算的李孟。这次却不理会众人地说辞,甚至连一向圆滑的宁乾贵都是忍不住要去查账。也被李孟阻止了下来,大家心里面都是纳闷,心想李二郎怎么如此地偏私。
也许是考虑到了这种情绪,郭栋主持的铁匠铺子搬到了附近的地方,那里是李孟他们当年贩运私盐走的小路,那边有几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搬到那里,也免得让大家看到心烦。
“老爷,这鸟铳五十步内可以击穿重甲杀人,百步之外可破轻甲。”
就在这偏僻的村子里面。李孟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靶子,每次打这时候的火器,都让他感觉倒有些焦躁,装填火药,弹丸,用通条压实,然后药池的火药。然后用火绳点燃,这些步骤在现代不过是扣动扳机而已。
郭栋和六名铁匠已经是打造了三十多支火铳。不过威力在李孟的眼里看来,都是有些偏小,射程也是太近,所以毫不客气地把那些火铳回炉销毁重造,这也难怪。宁乾贵都要撕下面子来查账。
每一杆火铳差不多五两银子的成本。加上硝石火药还有铁匠铺子的各种花销,至今已经是六百多两花出去了。一个老盐丁一年不过二十两,几个铁匠怎么要花这么多钱。
不过被李孟不断的否决重新制造,花费如果小反倒是不正常的事情了。
最新打造的这支火铳,枪管的口径已经比第一支加大了不少,枪管依旧是很长,但是打出去之后,放在一百步之外地靶子居然没有什么反应,自然,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什么三点一线之类的瞄准构造。
可百步之外地靶子是块门板啊,这么大的目标,一火铳轰过去,那么大块门板连边都没有碰到,连续打了五枪,才有一打在门板上,不过这比第一次的效果要好上不少,最起码门板被穿透了。
郭栋心里很是忐忑,来到山东之后,也就是这一年多过了些安生日子,每天回家的时候看着老婆带着笑脸,孩子吃的饱,长得壮实,这种感觉比起在辽东和登州地颠沛流离,日子就是天上地下。
所以他对于李孟交办下来地打造火铳的任务特别地用心,不过却没有想到李孟的要求这么古怪,明明自己打造的就是辽镇的标准了,可这位李大人还是不满意,而且常常提出一些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要求。
郭栋自觉所打造的火铳已经是精益求精,从前那里会拿着细锉去打磨枪膛,炸膛就炸膛,反正不干自家事。
李孟开了几枪之后,院子里面充满了硝石火药的气味,他摇摇头,把火铳丢给郭栋,开口询问道:
“弓箭能射多远?”
“若是咱们自己做的弓,五十步之内有准头,百五十步之内可以伤人,大人,战阵厮杀,还是这弓箭最为好用……”
“若是这火铳百步之内有准头,能做出来吗?”
在场的工匠沉默了会,互相小声交流了几句,郭栋迟疑着说道:
“倒也不是步行,不过大人,要是这样的火铳,怕是要有十几斤上下啊,那就不能拿其他兵器了,这是不是……”
听到这个回话,李孟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郭栋,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郭栋看着李孟的神色,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的解释说道:
“战场之上,大军也就是打一次火铳,就要拿着兵器冲上去啊,行军那里背的动!”“还要背其他的兵刃?”
面对李孟的愈惊讶,郭栋的底气倒是愈的壮起来,他是觉得李孟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想起李孟这里普通盐丁也能拿足饷足粮,想必是看了不少兵书定制,所以有这些奇思妙想,当下开口说道:
“咱们大明军制,原说是鸟铳手上战场都带着一把短刀防身,可每次和外敌交战,总是敌人没到跟前就是火,结果弹药打没,敌军也没有打到,冲到跟前,对方都是长枪大刀,用那短刀也无法防身,再说,火铳也经常炸膛哑弹什么的,所以鸟铳手都是带着长矛和大刀,这些东西的份量就不轻快,算上火铳更是沉重了,为了方便咱们都是讲究鸟铳不能太重。“
听到郭栋的解释,李孟脸上表情颇为的精彩,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要是这么做我还要火铳有什么用,明明是官军胆小,匠户没有劳动积极性,结果约定俗成的竟然成了规矩,这就是标准的陋习,当下肃声说道:
“别管重不重,十斤二十斤的要是我的盐丁举不起来,那也不用做盐丁了,有需要花费银子的地方,你们和你们家眷有什么缺少的也来找我,这是大事,不要怠慢了。”
尽管这些辽民铁匠每天都是在这里试验打造,可他们心里还真是不觉得这件事值得如此的看重,但听到李孟说的郑重,想起李孟给他们的好处,各个也是凛然的答应下来,把口径加大实际上容易,做比较大的东西总比做细小的要省功夫。
崇祯七年的六月份,胶州城官场和民间在传扬两件事,一件事周秀才乡试中举,成为了这十五年来胶州城的第一个举人,再就是李孟给颜知州家中又是送了几件瓷器,根据识货的人讲,这瓷器可都是来自南直隶的上好货色,平时也就是权贵豪门才购买的,价比黄金。
有李孟这么一个盐政巡检着意的巴结,钱财权势都是不会少了好处,不过颜知州却不觉得如何高兴,谁要是在他面前谈起这件事,一向是和气的颜知州保管是把脸拉下来,大家都是稀里糊涂。
不过一向是不欺压百姓的颜知州难得厉害一次,派知州衙门的衙役查封了胶州河边的一家瓷器铺子,真是让大家都摸不到头脑。
也有知情的人闲时聊起,说是那家瓷器铺子早就不稀罕在胶州城赚的这点小钱,听说巡检大人李二郎在这个铺子入了股份,到济宁城附近开窑烧制赚大钱的玩意去了,有听说他们家的小瓷罐子可是抢手货呢?
当然,相比周秀才中举,这些不过是些小事罢了,胶州城内的富贵人家或者是给周秀才送礼祝贺,或者是看看自家有没有没有出阁的女孩,好嫁过去,结果听说周秀才已经是成亲快六年的消息之后,很多人后悔不迭。
看着城内喧喧嚷嚷的热闹,李孟焦躁的心情倒也是平息了不少,记得现代时候,自己县城出了个省高考状元也是这么的热闹,大家都是兴奋的好像是自家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好成绩一样。
但是城内的那些官员和富人这么热衷的去结交拉关系,让李孟有些不理解,心想不就是个举人吗,以自己了解的知识来说,应该只有进士和同进士才能当官吧,这么一想却也不对,貌似从前学过的范进中举,也都是这个架势。
第七十四章 我进尔退
六月二十这天正好是逢猛和灵山的盐队开拔到昌邑左近换防的日子,每次两支盐丁队交接,总是要折腾半天才能安顿下来,铁匠铺子那边又是换了两种式样的火铳,李孟这里还不满意。
既然庄子上没有什么事情,李孟索性是来到知州城偷闲半日,也算是小小休息,安排门口值守的盐丁去喊宁乾贵,李孟在这边自己动手泡了一壶茶。
宁乾贵一进屋,李孟这边给正好是倒出两杯茶,宁师爷苦笑一声,他自命善于奉迎,说白了懂得拍马讨好,可在这位大人面前常有些很无力的感觉,盐政巡检李孟完全不懂什么上下的规矩礼节,行事和那些无知村妇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要说真不懂,盐丁队上下军法森严,统驭极为的完备,这又不像是不懂礼节规矩的模样。
不过既然李孟这个表现,那也只能是跟着配合了,李孟倒完茶后,手掌一摆示意,宁乾贵连忙挂上笑容,开口说道:
“怎么敢当大人倒茶,折杀了。”
但也就是客气这么一句,显然已经是习惯了李孟这种做派,茶是最粗劣的那种,李孟喝茶只是要个苦味提神,并不讲究,宁乾贵好歹也是有点钱,还真是适应不了这茶叶,不过也只能是面无表情的喝一口。
“这几天州城里面对这周举人可是热络的很啊,我也纳闷,举人也做不得官,何苦下这么大工本。”
这句话一说,宁乾贵嘴里那口茶差点喷出来,强自咽了下去,心想李大人你要装傻也不能这么装吧,可看着李孟疑惑的表情。还是忍着解释说道:
“老爷,九品八品小吏,举人可以直接做,若是有门路有钱财。去做个教谕,接着转作知州。知县都是有的,那周举人也算是本地大户,将来看着可是有前途的,自然是众人拥上去结交。”
李孟干咳几声,这些日子听人聊天的时间少了,对于明代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随处闹笑话,这周举人也就是前段时间的周秀才,应该就是在少海楼喝酒时候所听到的哪个沉稳有见识地读书人。
双方都是在同一个地方,不管今后如何。关系还是要处好的,李孟很快就是拿定了主意,开口说道:
“老宁你安排人去送礼问候下,不过估计那又功名的读书人未必瞧得起我这盐贩子。”
听到李孟自嘲,宁乾贵也是陪着干笑了几声,看着无事就要起身告辞,走出门。就听到李孟在后面迟疑着开口问道:
“颜知州衙门那里有什么事情吗?”
“回大人的话,罗西买通了知州府上地两个婆子和一名厨子。听说前几天知州老爷在内宅了大脾气,知州夫人在那里只是哭,然后颜小姐的院子就被锁上了,几个婆子昼夜在那里看着,听说一名丫鬟差点被打死。要不是被小姐保下来。”
看着李孟脸上青白不定。宁乾贵心想自己这么说对方私宅之事,大人果然不高兴了。连忙换了个话题说道:
“知州每日还是写字读书自娱,听衙役们说,同知和州尉几个经常去找知州,想让知州出头打压下大人,不过都被颜知州不咸不淡驳回去了。“
这时候李孟地神色表情倒是很淡然,小小州城,各种消息那里有什么保密的,只要是用心,那里都是筛子,没有秘密可言。
不过李孟真正关心的消息却是前面的那些私宅八卦,他这么送瓷器,知州府里又只有颜小姐一个人喜欢瓷器,连送三次之后,知州夫妇不起疑心才怪,虽说晚明的风气不似前明那么道学死板,可也有规矩在。
这颜知州没有冲过来和李孟拼命,这还真是读书人懂得韬光养晦,不过李孟也是明白,对方科班正途出身的文官,肯定是瞧不起自己这等形同草莽的角色。
那边的宁乾贵早就是退了出去,留下李孟在这里呆,想着现代自己那些听到的经验,看来博取好感,谈恋爱拉近距离的招式都不适用于这个时代,自己该怎么办,李孟有些懊丧地拍了下茶几。
“不想了,出去练兵去,要过好日子,还得把这些基础东西做好。“
只是,等到都做好了,还有时间去过好日子吗?
人多就是不一样,李孟手下的人数扩张到两千多人的时候,灵山卫所这一带的盐场资源完全可以用新招收的人来镇守,原来的老盐丁都是被派了出去,被战乱搞得破烂不堪的登州不去说他。
在本地盐枭盐贩地配合下,莱州和青州两府的私盐贩运道路都是被盐丁们看守住,除了灵山地盐之外,外地的盐真是一点也进不来。
若说从前的盐政巡检,比如说牟阎王,也是设卡查缉,而且凶恶无比,收上来的钱却不如李孟的十分之一多,原因就是他光顾着自己财,下手也恨,大地盐枭不鸟他,中等地盐贩子提防着他,小盐贩恨他入骨。结果搞得自己处处树敌,自然是万事不成,大家不咸不淡的孝敬他几两银子,也就懒得理会了,结果堂堂一个巡检,财还要靠着自己贩卖私盐买卖。
那些大小盐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或者是在山东本地地盐场拿盐,然后回到本地贩卖,有时候看着路过的地方盐价高,直接就是卖给本地,盐贩和盐贩之间彼此争斗不休,彼此构陷,还要提防着巡检司那些土匪的查缉,收入不稳定,利润也不高,风险也大,都是做的无精打采。
可李孟现在这么做,按照府县村镇划分区片,各地凡是和私盐有关的盐商盐贩,地主豪强都是选择最大的进行合作,李孟给他们理清当地的秩序,给他们提供货源,保证他们不受官府的查缉。
这些豪强所做的就是买下这些盐,销售出去就是了,这收入和利润稳定下来之后,比起先前要强出去许多,人人得利,自然是人人用心。
李孟已经是在登州和莱州府编织了一张严密的私盐销售网,在这个网络之中,每个参与者都有自己的利益在其中,受这个利益的驱使,都是自动自觉的维护和保护这个网络。
当然,选择当地最大的豪强士绅进行合作,必然要触动其他人的利益,不过既然已经是找到了最大的,两家合力,其他人也翻不起天来。
很多原来在当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的角色都这么销声匿迹了,比如说平度州的丘大海,当日贪图便宜去买鱼儿镇和海仓的盐,结果在李孟少海楼之会的时候没有赶上,原本他是平度州最大的盐枭,结果半年以后他在莱州买不到一粒盐,在外地买的盐一粒也到不了平度州,手下也都是烟消云散,现在人都是不知所踪,他和灵山卫所那几个临阵脱逃的盐竿子一样都是反面的教材。实力膨胀的李孟已经是开始朝着兖州府和青州府交界南面,还有济南府的南面这些区域开始贩卖私盐了。
不过这些地方却都是两淮盐商的传统地盘,本身距离海州和赣榆就很近,水路和6路的交通也方便,两淮盐商一向是放量的倾销。
结果李孟的势力渗透过来的时候,两淮商人顿时是暴跳如雷,所谓“两淮盐,天下咸”,淮盐行销天下,两淮盐商也是富甲天下,势力大的惊人,本来是盐引分省而设,各地盐销售各地,不过山东本地的盐场都被淮盐挤压的没有任何生存空间,当然两淮盐商也不是实实在在的买卖官盐,而是在官盐中夹带私盐,一引盐四百斤,结果盐商却拉出来四千斤,八千斤的盐贩卖,还是按照官盐的价钱买卖,利润自然是极高。
兖州府,东昌府和济南府是山东最富庶的三府,淮盐充斥其中,利润也是极大,怎么能轻易的放弃。
两淮盐商也有自己的盐丁打手,但是这些人也就是打手而已,谈不上什么训练,依靠的是好勇斗狠,跟李孟手下那些有组织有训练的盐丁对抗,被打的落花流水,而且在山东境内也不能调动官府的力量,一时间竟然是无计可施。
被李孟占据市场一天,那就是少赚一天的银子,海州盐商自然不愿意吃这个亏,可动手现在看起来是打不过了,只能是用些别的手段。
济宁是山东的漕运枢纽,山东盐运使衙门也设在济宁州,海州盐商们也都是聚集在这边,威胁李孟不好用之后,又是动手开打,没有打过,最后这些盐商们终于是想到巡检的上司就是山东盐运使,找他的上司,撤了李孟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这才是最好用的手段。
这些盐商都是和官府打惯了交道,自然是知道规矩,一起凑了银子送了上去
第七十五章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愤怒
这些盐商没想到的是,银子送上去了,过了七八天却给了个消息,说是经查无实据,巡检李某乃是清廉奉公的能员,尔等不得乱诬朝廷命官,下不为例。
此答复把盐商们气了个半死,心想这盐运使怎么收钱不办事,无奈又是花钱买通了盐运使衙门的一名小吏,这才是知道,现下盐运使最喜欢的就是驻胶州的巡检李孟,从前的巡检包括那名牟阎王,自恃有后台背景,到了地方设卡查缉之后,谁也不愿意交银子上来,上面催讨,回一句海晏河清太平天下,那有什么私盐贩子。
盐运使衙门财源无非是盐商的孝敬和各地巡检的上缴,山东官盐破败,官盐盐商纷纷破产,没有什么孝敬交上来,从前地方上巡检都是自行其事,所以山东盐运使衙门一向都是个清水衙门。
李孟当上巡检之后,山东盐运使本来也没有什么指望,登州兵灾刚平,登莱贫瘠之地,那会有什么银子交上来。
没想到,李孟上任之后定例上缴的银钱居然是一分不少的缴上来,年节的孝敬都是十足,这样的好下属那里找去,盐运使衙门清水这么久,难得有些油水,岂不是要好好对待,小心的维护。
“你们这些南直隶的盐商,平素在山东大肆贩卖,也不见你们来我这盐运使衙门孝敬,今日有事求我才临时抱佛脚的送钱,若是本官查办了李孟,接下来难道还有银子孝敬,还不如李孟这等厚道人的细水长流。”
这就是经人转述出来的话语,据说是盐运使大人和亲信闲聊的时候说的,在济宁的两淮盐商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是骂几句脏话。却也无可奈何。
而且还有些隐约地消息表明。说是某贵戚说莱州盐很是不错,李孟这人不错,只是这个消息确实是隐约地可以,根本打听不到出处。
济南府的莱芜和新泰,兖州府的沂州和费县,质量更好价格稍低的莱州盐已经是逐步的把淮盐挤出市场了。这趋势可是让淮上盐商们急得跳脚。不过,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类似的局面,也有法子应对……
这些事情其实在三月份就有类似地苗头,但是李孟这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各地盐丁报上来的消息,只是说自己遇匪若干。一触及溃,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须在意。
盐商们纠集起来的盐丁和匪徒们和李孟手下的交战,根本没有被李孟这边的人放在眼里,觉得不值一提,就好像是蚊子在叮人,被人一巴掌拍死,人不会把它当个事情。对于半军事化的莱州盐丁来说,那些临时纠集地地痞无赖太不值一提了。
李孟私盐贩卖市场扩张的很是顺利。在他看来,自己的人员膨胀,实力增加,控制的商路渠道越多,自然就会把竞争对手不断的排挤出去。这是自然的趋势。他也不放在心上。
对于两淮盐商在济宁州准备算计他的事情,李孟根本没有想到。周围也没有什么迹象可以让他知道,他忧心的是其他地事情,不过李孟虽然是焦躁担忧,可日子还是那么平常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八月。
“老爷,常例地银子知州衙门那边收了,只是这次送的瓷器,被知州府上拒绝了,那个….那个。”
去送礼的罗西战战兢兢的说着送礼的情况,同时偷眼看着李孟地表情,李孟地脸色同样是不好看,看着对方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生气,开口冷声说道:
“这礼又不是送给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
罗西清了清嗓子,这才是小声说道:
“那管家地脸色不好,只是开口说颜知州将来要一步步做上去的,劝某些人不要那啥想吃天鹅肉,文武殊途,就灭了这个念想,也算是放过他家小姐。”
想让科举正途的文官对李孟这种搞盐政的巡检有什么好印象,那真是需要太阳从西边出来,何况李孟这还是去向对方女儿示好,更是忍无可忍,要不是颜知州和李孟同在胶州城,李孟的凶名和势力都是看在眼中有所忌惮,恐怕早就是要翻脸了。
现在巡检府上的人也都是知道李孟对颜知州家的小姐有意,可明朝文人瞧不起武人,这已经是快要百年,一个九品的巡检想去娶六品知州的独生女儿,还真是属于高攀,颜知州要是答应,怕是在官场和同僚面前无法抬头了,这些道理,即便是从前当盐丁的罗西心里都明白。
可看着李孟那模样,也是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无法劝,还是不要自找没趣的好,罗西只是在那里尴尬的陪笑,心里大骂其余的仆人,我说我在外面回来就把这活推给我了呢,原来是这么一样的苦差事。
罗西正站在那里尴尬的时候,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也没有打招呼直接就是推门而进,开口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人,这是今天的邸报……”
“老宁你怎么这么急。”
“大人,大人不是说凡是邸报上有鞑子的消息就要立刻报给您吗?”
一听是鞑子的消息,李孟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到宁乾贵的跟前,夺过邸报,开始仔细的看起来,有简体汉字的底子在,一年半多的熟悉,这些繁体字倒还是看的明白,就是没有标点符号,不过倒是不影响对大意的理解。
“东虏七月间分四路自大同入寇,大同宣府边堡多失守,官兵死伤惨重,兵锋过北直隶……“
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度,过了一个多月从京师传到山东,倒也是中规中矩,满清鞑子入寇,不是还要很久满清才打败李自成入关的吗,为什么现在就开始,莫非历史生了改变。
李孟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边上的宁师爷虽然是跑得气喘吁吁,不过却没有什么惶急的神色,他看着李孟眼睛都有些血丝迸出,拿着邸报的那只手都开始抖动,忍不住说道:
“大人,前些日子北直隶那边的行商来咱们山东的突然少了,大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东虏入寇,如今邸报下来,想必是无事,大人不必担心。”
李孟这才是从邸报上抬起头,看了眼在那里解释的宁乾贵,双眼几乎是血红,宁师爷几乎是被这一眼吓得后退出去,极为愤怒,好像是还有惶恐和绝望,真是莫名其妙,宁师爷腹诽道,你一个九品贩卖盐货的,这么关心朝廷大事做什么,阁老尚书们都还没有你这么着急呢?
肚子里面埋怨,可还是陪着笑解释说道:
“大人,大明江山可是铁打的,这都快三百年,蒙古鞑子打到直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不都是没事,这东虏女真也就是蹦达几天罢了,倒是这邸报上面说,陕贼高迎祥部从车厢峡大军的围堵中跑出来,这才是腹心大患啊。大明的邸报系统保证了消息传递到全国,这也保证这些和官府沾边的读书人对天下大事都有些见识,宁乾贵所说的倒也不算出众,不过也算是而今大明天下的共同看法,东虏虽然是祸害,可比起农民军来,还不算是最大的祸患。
听着这些话,李孟心里面的虚火腾腾的冒了起来,心想我总不能跟你说,我知道大明的江山是满清打下来的,而且还大肆的屠杀,接下来几百年都是汉人的黑暗时代,满清的那个乱世,汉人十不存一。
可不管是怎么愤怒,这些话还真是不能说出来,李孟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当年到底是历史课自己到底学到了什么,特别是明清之交这段历史,不过能记住的也就是李自成灭掉明朝,然后满清入关,其余的细节一概不知,当时觉得历史的内容真少,容易学习,此时的李孟却无比的愤怒,小学中学的课本只是讲大略,讲太平时节,对于历史上的灾难和黑暗时期就是一笔带过,对一切激烈的内容都是一笔带过,义和团反抗八国联军不讲了,满清入关的几次屠杀也不要讲了。
历史书上的一切都是按照“太平盛世”这个标准来选择,凡是符合这个标准的,就是大讲特讲,凡是不符合的,都是一笔带过甚至是不讲。
还有无数的跳梁小丑为了自己那些龌龊的目的,篡改历史,并且堂而皇之的在各种媒体上大肆的宣传。
结果就是,凡是接受学校历史教育的人,如果不自己去看史料了解真相的话,真要是用到历史的时候,就会现自己的历史知识里面有许多的断层,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李孟就是如此。
他只知道李自成进北京,知道满清最后建立了清朝,可这中间的细节李孟什么都不知道,看这个邸报上所说,和自己所理解的,也许这次还不是灭亡天下的满清入关,只是蛮族对中原的习惯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