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马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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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上街,同伴调戏千户所里的女眷,马罡再也看不下去,动手把人打了,其余的人过来和他动手,也被他打翻了四五个。
将官的亲兵家丁队伍闹事,是要行军法的,马罡打完人直接就逃之夭夭,还好是马百户在这卫所里面也有些人望,托了人花了银子,求爷爷,告***,总算是那指挥使答应不追究。
可在灵山卫所也是混不下去了,只能去逢猛镇打个短工,可这年轻人孤身在外的,没人管束,往往是学不到什么好。
这马罡手里的工钱全部是丢在赌场上,而且经常还跟家里要钱,结果是越赌越大,大前天有人给送信来,说是在赌场输了三百两银子,却拿不出钱,被人扣在那里,要拿钱去赎。
三百两银子,这对于马百户家里当真是一笔巨款,那里拿得出,而且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也被这马罡败坏干净了,借钱更是不用想,在薛家千户所里马百户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尚且拿不出五两银子,更不用说是其他人。
但赌场那边却放出话来,要是不给银子,就要砍掉手脚了,马百户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而且借不出钱,欠了赌场的债,这也不犯法,报官也不会有人管。马氏实在是没有办法,上吊的心思都有。
只是和赵氏闲聊的时候,总听老太太说李孟如何的有本事,心想不如问问看看能不能帮忙。
说到这里,李孟倒是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看着马氏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在那里哭,确实是可怜,可这种事情也不好插手,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要不这三百两银子,我先帮婶子您垫上?”
三百两银子虽然不少,不过这半个月以来,私盐生意已经是上了轨道,开始大幅度增长,倒也不算是一听他这么说,马百户的老婆突然哭了起来,哭诉道:
“我们穷苦人家,这三百两怎么还的上?”
马氏迟疑了会,又是开口央求道:
“能不能请李哥儿去和那赌场的老板说说,把我们罡儿放出来。”
马氏的话音未落,从侧屋怒气冲冲的走出来一个老头,李孟倒是认识这个老头,就是这里的马百户,这马百户的胡须都是气得翘起来,指着自己老婆喝道:
“这就不是人情了吗?你这婆子也好意思,那无赖子不如让赌场的人一刀宰杀算了,何苦拖累你我,还要苦了别人。”
赵能的母亲连忙告了声罪,出屋回家,李孟只得是笑着站起,叫道:
“马大人好。”
怎么说也是管辖着自己的上司,李孟还是客气的对待,马百户转过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尴尬,马氏已经在那里嚎啕大哭,口口声声的说着“咱们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死了可怎么办”。
李孟叹了口气,扬声说道:
“我明日正好要去逢猛镇办事,顺便和那赌坊的人央告就是。”
听到这话,马氏却也止住了哭声,小声开口说道:
“那些赌坊的都是凶神恶煞的,李哥儿你能行吗?”
这老人一边是心疼自己孩子,一边却是瞻前顾后,李孟笑了笑,悠然的开口说道:
“婶子莫要担心,我去和他们讲讲道理。”
这话说的很是有自信,马氏倒是停下了哭声,马百户脸上的尴尬更胜,连声呵斥着把自己老婆打走,转过头来,迟疑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我也认得你父母,只是今天这事出来,真是不知道怎么张口,你李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我这里拿什么谢你……”
“马大人言重了,都是乡里乡亲,这么客气作甚,要是无事,李孟先告辞了。”
马百户很是尴尬的模样,也许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百户还要委身去求一个小小的军户,尽管这个军户的势力和实力都是很强大,李孟倒是没有想太多,看着马百户两口子为自己的儿子那种操碎了心肠的模样,让他想起了现代的父母,不知道现在他们会如何的伤心,这种联想总是让李孟心软。
一出院子,却看到门口已经是有四五十人或坐或站的在那里,为的正是陈六子,看到李孟安然无恙的出来,大家连忙都是站立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排成三排,李孟点点头,笑着说道:
“回去继续练吧!”
这些人这才是散掉,陈六子却是走到跟前笑着压低声音说道:
“听那人来告诉我,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刚才出门的时候,赵能他娘把事情都是说明白了,兄弟们这才是放心。”
李孟笑笑,反问道:
“放心还在门口呆着,你们不是想偷懒吧!”
陈六子挠挠头,嘿嘿笑着说道:
“看到大哥您出来,大家心里才踏实,说起来这马百户还真好意思求您,前段时间听这个人风言风语的说,好男儿要把本事放在报效朝廷和皇帝,搞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实在是不值得!”
听到这里,李孟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马百户所谓的不知道怎么张口是这个,李孟稍微一琢磨,开口笑着说道:
“这马百户也就是私下议论,又没有去报官,还是顾念情谊的。”
说起来,李孟来这里快要半年,接触的不管是官差还是民户都是一副颓废求生的模样,每个人只要是自己和家人能够温饱也就满足了,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是漠不关心,有时候李孟也想,就民间如此麻木的模样,怪不得十几年后就要灭亡在满清的手中。这马百户倒还是心中有些热血在,很是让李孟欣赏。
朝前走了几步,李孟转身对陈六子说道:
“叫运盐队准备一下,明天准备去送盐,三十个人去吧!”
现在送盐贩盐都是做熟了的,也不用李孟跟着就能自己完成,不过这次李孟却跟在一起,赵能和王海领着人,陈六子则是在村里照看。
这些运盐队的小伙子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各个在路上战战兢兢,李孟倒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第三十二章 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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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猛镇的现在可不比从前热闹了,那些大小盐贩都是看不见了踪影,唯一来这里送盐的只有三帮人,一是李孟为的盐竿子,二是负责这一片区域的盐丁们,三是灵山盐场自己的人。
灵山盐场的人和盐丁们好歹是官面的背景,李孟对他们的态度是你不犯我,我不理你,反正他们送的盐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远远的落后于李孟的盐货,盐丁们对李孟的盐竿子恨的牙痒,可目前人手聚集不起来也根本打不过,只能忍气吞声。
盐竿子的队伍一走出小道,侯山早早的就在那里等着了,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李孟会过来,侯山一愣,不过立刻是点头哈腰的小跑到跟前问好,然后低声的说道:
“李大爷怎么今天过来了,最近逢猛镇没有别家的盐贩子,要是有,消息肯定是最快的送到您那里。”
先前对大大小小盐贩的打击,那些消息正是这侯山搞来的,做中人的,各家各户的消息都是知道些,都被侯山详细的告诉了李孟,这才让李孟调动力量,从容的把各个盐枭盐贩击破,垄断了这个市场。
李孟随手掏出五两银子,交给了侯山,笑着说道:
“今日来却有些别的事情,你去给我约王家和孔家的掌柜去镇东的小酒馆,说是中午一起小酌几杯,还有件事,你可知道这镇上的赌坊是谁开的,领我过去看看。”
侯山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心里面在想,给这位大爷做事,风险是大些,不过这好处也是丰盛,请那两个掌柜的也简单,现在侯山也是有头脸的人物,算是李孟手下的人,对方肯定会给面子,这赌坊,侯山一拍脑门,笑着说道:
“李大爷莫非是说,镇东那个骰子铺……”
张麻子原来是逢猛镇上杀猪的屠户,有把子力气,人又凶恶,寻常人轻易不敢招惹,六年前这地方刚开始贩私盐的时候,外来的,本镇的不安分的人开始多起来,这张麻子心眼倒是活,知道贩盐自己没有什么门路,不如搞点别的。
于是拽着自己几个相熟的酒肉朋友,开了个骰子铺,抽头收钱,没有想到这买卖还真是叫他做起来了。
贩卖私盐,行脚商贩大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光棍汉,手里有钱无非是吃喝嫖赌,很少有别的想法,这骰子铺一开,生意真是热火朝天,盐丁,私盐贩子,盐商的伙计,附近卫所的爷们都是喜欢来玩两把。
这张麻子本身就是个凶人,现在又有四五个闲汉养着,倒也没有人敢招惹,也算是小小一霸。
腊月夜长昼短,这张麻子在相好家出门的时候太阳也还不高,虽说天气寒冷,可这张麻子还是敞着胸口,露出满是胸毛的前胸,好像是在招摇自己的凶恶,他正琢磨是去骰子铺看看,还是先喝点热酒,才出门没有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要不是看拦住他的人也是身材高大,张麻子就要开口骂娘了,那人穿着一身半旧不过还算整洁的短襟衣服,看起来像是那里的伙计,浑身上下都是收拾的干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
“这位是张大哥吧,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看到对方客气,张麻子顿时是来了脾气,粗声说道:
“有什么事情,莫要挡着道路,爷还要吃酒去呢?”
“莫急,张大哥,听说你那铺面关了个人,欠了你三百两银子。”
听到这话,张麻子顿时是警觉起来,瞪着对方说道:
“关你鬼事,你又是干什么?”
“小小的骰子铺,输赢在多也不到三百两这么多,马罡是个实在孩子,那小伙子爹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一样,张大哥好心,就放了他吧,到底输了多少银子,三十两还是五十两,我给您就是,小伙子爹娘着急,那么大年纪了……”
话还没有说完,张屠户顿时是暴怒起来,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前襟,怒骂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来这么和爷说话,马罡那小子欠了三百两是打了条子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爹娘是死是活,关爷什么事情。”
那人推开张屠户的手,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温和的说道:
“我叫李孟,既然张大哥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您要是改了主意,我今天都在东边的小酒馆,可以过去找我。”
说完之后,李孟扭头就走,那张屠户觉得有点不对,可还是在那里跳脚的大骂:
“你也不打听打听张爷爷是什么人,在逢猛镇上也能容得下你这么说话,杀千刀的东西……”
这喊声之大,三条街之外都听得到,说起来,李孟是盐竿子领这件事情,还真是流传不广,因为李孟一共也没有来逢猛镇几次,不过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若是有人说“李二郎”那知名度可就高不少了。
逢猛镇这种只是因为有些外地盐商收盐才稍微变得繁华些的镇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酒馆,所谓的酒馆不过是一个脑筋灵活的住户,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面搭了个棚子,卖些烈酒咸鱼之类的。
手里有钱的自然都是雇佣厨子做菜,也就是些盐丁和小盐贩子来这里图个消遣,不过对李孟来说,这地方却是个交际的场所,并且是公共的地方,这才是谈话商量事情的地方,这也是李孟在现代养成的习惯之一。
这小酒馆委实是简单的可以,门口连个幌子和招牌也没有,纯粹是接待熟客,这样的店铺放到现代去都还有个名头,叫做“私房菜”,就是价钱贵到天上去,菜的味道未必好吃的馆子。
已经是腊月了,天气寒冷,店主人把桌椅都是收进里面的屋子里,何况这时节外地来的人都是赶回家过年了,店里的生意也淡了下去。
李孟走进店里的时候,一股酒气和腥气扑面而来,柜台那边十几条晒干的咸鱼直接就是挂在那里,这味道虽然不好闻,不过还不至于让人受不了。
第三十三章 小酒馆
午饭时分,店里面还是有几个人在的,李孟一进门,挡住从屋门射进来的阳光,屋中的光线一暗,这些人顿时都是朝着门这里看过来,一看清来人是谁,门边那两张桌子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柜台那边的店老板刚想招呼,却立刻闭上了嘴,来这店里喝酒的都是粗人,几杯黄汤下肚,骂人打架都是家常便饭,也许新进来这人挡着阳光,让其他人不满了,等他们闹完自己再出去收拾就是。
所有这些想要看热闹的这些人都是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两张桌子站起来的汉子脸上堆着笑容,腰弯的就差要跪在地上了,那声音比店里积存的老醋都要酸许多,笑着说道:
“李大哥今日怎么来这里,快要过年,兄弟们这里还有几份孝敬要给您老送去。”
站起来的几个汉子,店里面这些人也都是认识,是昌邑来逢猛镇贩盐的盐贩子,据说是某个大寨子里面派出来的,有二十几号人,而且都是练过武艺的角色,在逢蒙镇上也算是一霸,谁也不敢得罪。
结果被李孟的带着四十个人堵在回家的路上,一照面就是被戳翻了十几个,还要再打的时候,那边竹竿已经是换成了尖头,看着那竹竿上面有些黑的颜色任谁也是胆寒,当即是把李孟的条件满口答应。
单纯打最多是答应条件,打完那次之后,昌邑的这些盐贩子再去灵山盐场贩盐的时候,半路上有两个人急病病倒,灵山盐场不管,逢猛镇上没有医生,惶急无奈之下,只能是硬着头皮去附近的村子求李孟。
谁想李孟也不含糊,去别的千户所找的郎中看病,还安排人伺候着,急病未必是大病,治疗及时也就要不了命,把人就好,昌邑盐贩的头领真是千恩万谢,要把这次的盐货白送给李孟,却被李孟拒绝,笑着说道:
“咱们定下的规矩如何做,就如何做,这治病救人的钱,任谁遇到都要这么做,不用放在心上。”
可不是任谁都这么做的,昌邑的盐贩子们求爷爷告奶奶到最后也只有李孟一家伸手,这趟买卖回到了昌邑,事情被那寨子的寨主知道,也是觉得李孟这人不光是手段强悍,而且做人也是仁义,让手下的人多多的恭敬,以才有今天酒店里这番遭遇。
李孟笑着摆摆手,开口说道:
“不用多礼,我约人有事,你们自用就是了!”
现在李孟的说话做事,渐渐的带有这个时代人的风格,昌邑的盐贩子这种恭敬的态度,让店里面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李大哥是谁的人,都是觉得李孟此人非同寻常,店老板也是带了满脸的笑容走出来,客气的说道:
“原来是李大爷,里屋来吧,位子已经给您老留好了。”
李孟点头微笑致谢,那老板显然没有想到面前这人居然这么客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听得有人在那里小声的议论:
“这人这么客气,难道还是什么角色不成,我觉得他和那侯山怎么差不多?”
“闭嘴,你不想活了,这就是盐竿子的大爷李二郎。”
“……结帐,快走吧,我不敢呆在这……”
所谓的里屋也就是店主人把自己的客厅改成的单间,说白了就是个封闭的屋子,里面摆张桌子罢了,李孟坐在那里,只要了点花生米和鱼干,一壶酒,坐在那里等待王家和孔家两户盐商。
不多时,两名掌柜的一起谈笑着走进屋中来,王家和孔家这两家盐商,虽然说在逢猛镇的人只不过是个掌柜,可这长相和气派还是和这片的军户和民户不同,这片的人都是忙于生活,黝黑和削瘦几乎每个人都是,但是这两名掌柜却是白白胖胖,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实在是比较稀罕。
要放在几个月前,这两名掌柜的可不用屈尊去见一个私盐贩子,虽说他们的身份也不过是个掌柜,可他们两个现在是这些盐贩,盐丁,盐场的财神爷,就算是那个气焰滔天的牟巡检也是要客客气气。
盐栈收盐每年要花出去几千两银子,有这些银子花出去,为何当不得财神爷。
但现在有所不同,不管是王家盐商还是孔家都现,最近来给这里送盐的盐贩子,除了盐丁和盐场之外,就只有来薛家千户所的那些人了。
盐丁和盐场送的盐里面,都是掺着沙子的货色,收他们的盐就算是能平价卖出去就不错了,之所以还再买,不过是花钱买个方便而已。
薛家千户所那些盐贩送来的盐,质量好,而且数量也越来越大,王家和孔家收来的盐都自有销路,倒不但心李孟的盐多,可做生意的人都有这个敏感,这李孟已经是控制了所有的货源,而且既然是设在逢猛镇的收盐,那针对的肯定是这一片区域靠海的人家,李孟把持住所有的货源,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收盐了,这很明显意味着,买卖双方随时可以主客易位,价格的高低也不是买家说的算了。
其实这两位盐商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法子,比如说半路收购那些外地盐贩的盐,价钱还稍微高些,说白了就是让这些盐贩子给他们跑腿运盐,然后再回去买一次就是,不过这些平素胆大包天的盐枭盐贩一听这个,都是纷纷的摇头,惟恐避之不及。
偏生这李孟也得罪不得,要是个大盐贩子倒也好说,两名掌柜的手下也有几十名能打的伙计,可这李孟就是赫赫有名的盐竿子的领,有些传闻他们知道,几个最能打的外地盐贩子队伍都是被打的落花流水,还有十几个盐丁不知道下落如何,这就足够让人胆寒。
今天李孟邀请,他们虽然是心中忐忑,可也要客客气气的来赴会,这两个人一进屋,李孟立刻是微笑着抱拳站起,开口道:
“今日请两位掌柜来这里相聚,地方简陋了些,莫要见怪。”
第三十四章 涨价及插曲
看着李孟身材高大,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但浆洗的很干净,举止也是温和有礼,和那些军户的粗人大不一样,这做派顿时给两名掌柜的很好的印象,做生意的最怕是遇到不讲理的人,既然温和有礼,那就说明一切都有的谈。
李孟伸手虚请,示意两位掌柜坐下,两位掌柜都是自己雇佣的厨师,看到桌子上摆得不过是一盘花生米,一碟咸鱼干,还有一壶酒,剩下的就是酒盅筷子,心想这还真是简陋,你最起码在我们这里赚来了三千两银子,还这么小气。
“承蒙两位掌柜给我李孟的照顾,先敬一杯了。”
两名掌柜的连忙举杯,都是满脸笑意的客气了下,一杯酒喝下,李孟咂咂嘴,这酒实在是太淡了些,对于部队里面出来的人,这种淡酒确实是意思不大,放下杯子,随即开口说道:
“不瞒二位掌柜的说,海边风浪大,年景也不好,军户的兄弟们生活不容易,二位掌柜的您看能不能把价钱涨涨?”
终于是说到正题了,两名掌柜的脸色顿时是垮了下来,心想果然到这份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王掌柜吞吞吐吐的开口说道:
“李兄弟,盐栈的日子也不好过,走胶河这水路光是过卡子的交的银钱就要翻倍,也不瞒您,官府,响马都得打点,我们也不容易,这……”
正说话间,猛听到外面有些喧闹,两名掌柜的有些惊奇,李孟则是看了看门窗之类的出口,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短刀,他把椅子朝后挪了挪,方便自己的活动。听得外面脚步响,一个人已经愣愣的冲进来。
两名掌柜的不过是愕然回头,李孟朝后撤一步,直接站起来,进来的这人一进门就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动作之快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屋里面的三个人居然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就听得一人带着哭腔说道:
“李大爷,我有愧啊!”
李孟这才是看清,跪在地上的是张屠户,这张屠户早晨起来还是骄横嚣张那张脸,此时全是悔恨和沉痛,看着李孟把目光投向他,张屠户也不站起,膝行着来到了李孟的跟前,抹着眼泪说道:
“小的真是猪油蒙了心,以前俺娘也是教育俺要做个良善人,长大了却是糊涂了,今日被李大爷您这番话真是平地一声雷,把俺震醒了,大爷你都能为人出钱,俺真是惭愧的死心都有啊!”
屋子里面的气氛很是怪异,两名掌柜的还不知道生了什么,李孟却是明白过来,笑着说道:
“张师傅有这个心就好,欠了多少银子,我替马罡还上。”
张屠户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大声说道:
“老天爷在上面,李大爷您有这善心,俺老张为啥没有,人俺已经是带来了,小伙子玩骰子的时候,输了钱,咱得给他个机会不是,钱我都还给马罡。”
“两位掌柜,你们看,张师傅这心思真是忠厚,咱们大明这忠厚人可太少了,你们说是不是?”
两名掌柜的虽然不去骰子铺那种地方玩,可这张屠户是什么人他们还是知道的,这么个混帐人,那里和忠厚两个字挂上关系,可眼前这场面都已经是把人看糊涂了,他们也只是笑着点头迎合。
李孟和张屠户又是客气了几句,张屠户这才是做正义凛然的模样,快步离开了这屋子,事实上,李孟和他说完那些话之后,转过身,这张屠户就去找人打听了,还想要是多管闲事的人,就给他个教训。可从本地盐贩子那里知道李孟是谁之后,张屠户差点是把尿吓出来,连忙把马罡放出来,然后在镇上到处找李孟在那。
在小酒馆这番做作,张屠户出门之后,现虽然天气寒冷,可浑身的衣服完全是被冷汗塌透了,张屠户回去之后大病一场,也不知道是着了风寒,还是被吓到了,总之是三天没有下床。
被这番插曲打搅,王掌柜的那些话也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三个人彼此看着,都有些尴尬的笑笑,李孟从前很少跟人谈事情,商场上的沟通也不熟悉,索性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一担盐一两五钱银子,不要铜钱,那些盐丁和盐场卖给你们也是这个价钱,我也不多要,你们说如何?”
刚才张屠户那边慷慨激昂,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是怕到极处,逢猛镇上关于李孟李二郎的传闻和传说很多,这两位掌柜心里面也是明白面前这位不好惹,孔掌柜琢磨了下,迟疑着开口说道:
“这价钱是不是高了些?”
边上的王掌柜连连的点头,李孟笑了笑,反倒是坐下来,捡了颗花生米丢在嘴里,边咀嚼边说道:
“这些盐下船就是四两银子一担,据说再远些还能卖的更高不是,你说我也在胶河放船向南……”
这话出口,两位掌柜都是大惊,心想这些事情他如何知道,要说如何知道,其实也很简单,侯山请王掌柜的一名伙计以感谢的名义吃了几次酒,又给了几百文的好处,这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既然自家的底细被人知道,讲价的时候自然是变得被动许多……
两名掌柜从小酒馆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好,价钱最后就是定在一两五钱一担上,不过李孟也有些让步,那就是保证盐丁和盐场不会再向逢猛镇卖那些质次价高的盐。
李孟比两位掌柜晚出来一会,这点酒账,已经是被张屠户给结了,在门口的长凳上坐着一个无精打采的小伙子,掌柜的在李孟结帐的时候,低声说道:
“这就是那个马罡,张屠户把他丢在这了。”
第三十五章 楞马罡
李孟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对掌柜的说道:
“置办些好饭食,送给我那些兄弟们吃,找侯山带着你,剩下的银钱掌柜的自己留下吧,今天也扰了你的买卖。”
所谓的好饭食无非是蒸点热的干粮,剪几条鱼,切盘咸菜,穷苦人就已经是吃的很高兴,却绝对用不了二两银子,这还要算上酒馆的利润,店掌柜本来很害怕李孟,这时候却对他的印象大好,弱者客气那是显得谦卑,不过强者的客气和大方就是人格魅力了,李孟可不弱。
那个小伙子一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低着头,李孟打量了几眼,现这马罡很是壮硕,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李孟所看到的,大部分都是瘦削的人,盐栈掌柜的这种身材的可真是罕见。
李孟的身材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大,但也显得偏瘦,李孟每天坚持三顿饭和摄入蛋白质,但是缺少动物脂肪,吃肉少。可这小伙子坐在那里给人的印象就是虎背熊腰,天气寒冷,他却穿着单衣,能看到成块的肌肉。
马百户家比起寻常军户来,日子还是要好过许多,想必是勤于锻炼武艺,营养又是跟得上,所以才有这样的壮实。
“你是马罡吗?”
“知道了你还问!”
马罡的话很冲,听到李孟的问题,顶了一句之后,恨恨的抬起头瞪着李孟,马罡的脸上倒是难得的白,比较接近胶州城里人的模样,抬起头之后,他的脸上有些伤痕,想必是被张屠户关那几天也是吃了点苦头。
听马百户所说,这马罡的年纪和王海差不多,还是个孩子,李孟自然懒得和他计较,只是笑着说道:
“你爹娘让我领你回去,跟我走吧!”
马罡瞪着大眼,在那里拧着脖子怒喝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对我吆喝来吆喝去的……“
突然间,这马罡眼睛又是瞪大了一圈,盯着李孟的脸,显然是认出来什么,突然间,他**上好像是着火了一样跳起来,伸出手指着李孟大喊道:
“你不是那个傻子,你一个没心眼的小军户,凭什么对小爷我吆喝来吆喝去的。”
说话间,伸手就拉扯李孟,李孟心里面真是有些火大了,这马罡的模样就和在现代遇到的那些非主流青年一个模样,一点好赖也不知道,对付这样不知好歹的年轻人,李孟也是有些心得――打一顿就老实了。
马罡站起来就要抓李孟的胸口,李孟的朝前踏一步,一个直拳正中马罡的胸口,不管是从军还是在保安公司的时候,每天早晨的训练,这马步冲拳可是少不了的课程,李孟的动作虽然是简单,但却练了许久,直接有效。
对方的手还没有抓住,李孟的拳头已经是重重的打在马罡的胸口上,马罡根本没有预料到李孟的动作这么快,被这一拳直接打了个踉跄,绊在后面的长凳上,一个跟头摔倒在地,店里还有几个人,看到马罡这么狼狈,都是哄堂大笑。
李孟也是摇摇头,觉得这马罡精神很足,自己也就走回去了,犯不着操心,刚出这酒馆门,听着身后马罡怒吼着冲了上来,脑后劲风突起,李孟急忙的朝着边上一闪,抓住对方挥空的拳头,一个背摔,就把这愣头青一个的马罡,重重的摔在街上,“轰”的一声,街面上砸起了好大的尘土。
这些都是现代军队和保安公司最基本的防身术和空手技艺,胜在简单直接,能够爆出最大的力量,加上李孟一直是勤于练习,用在这号称是喜欢武艺的马罡身上,真是大占上风。
马罡被摔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挣扎着又要冲上,却觉得脖子上一阵寒意袭来,浑身顿时是僵住在那里,因为他看到李孟拿着匕抵住他的脖子,李孟已经有些火大,冷声说道:
“你要是再给我乱蹦达,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李孟的话说的平淡,可马罡却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只觉得一股冰寒从心底泛起,甚至是连话都不敢说,拼命的眨着眼睛表示求饶,这模样,让李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马罡就是个孩子,自己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
突然听到街那边几声惊呼,十几个人朝这边跑了过来,却是王海他们跟着酒馆的掌柜的过来取饭食,看到李孟正在和人厮打,急忙冲过来。
李孟拍拍手,对着王海他们命令道:
“把马罡这混小子给我绑起来,丢在车上,不老实就给我打。”
这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马罡捆绑起来,快要丢在独轮车上的时候,马罡突然开始挣扎,他对着王海喊道:
“小海,我是罡子,你捆我干什么。”
王海和同伴手上不停,嘴里低声喝道:
“你疯了,居然和李二郎动手!”
“什么!!??他就是李二郎!”
“废话!”
这番对话之后,马罡立刻是安静了下来,李孟也是懒得理会,盐既然已经卖掉,该谈的都已经是谈完,也就应该回家去了。
本来侯山在逢猛镇打探来的消息都是交给盐竿子来送盐或者取消息的人那里,然后传口讯给李孟,既然这次来了,索性是自己过去听听。
不过消息不多,已经是腊月,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中国人,过年是一件非常隆重的大事,穷人富人都是要回家过年,逢猛镇的大小盐贩子们也都是如此,据说王家和孔家这两家的盐商也是准备在五天后回去过年。
其余的消息,那就是登州孔有德之乱还在持续,朝廷的大军已经是把孔有德完全困在了登州城中,据说城内的人都已经是快被吃干净了,或许这场叛乱马上就要结束,李孟听到这个消息浑身有些不自在。
他甚至是有恶心的感觉,因为即便是李孟浅薄的历史水平也知道,虽然不知道这叛乱的结果如何,可孔有德没有死,他可是满清入关的急先锋,是最大的汉奸之一。
第三十六章 年货(求推荐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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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过年,这件事情倒是提醒了李孟,这次一共是卖盐赚了五十多两银子,李孟都是拿了出来,让手下的人在整个逢猛镇大肆的采购,因为过年,胶州城的一些商贩也是过来摆摊买卖年货。
五十两银子能买的东西可真不少,过来时候那些独轮车都已经不太够用,索性是把马罡从车上卸下来,听说李孟就是逢猛镇众人传颂的“李二郎”之后。老老实实的不敢乱说乱动,只是跟在王海的后面。
什么猪肉,布匹,油盐,鞭炮,点心,各种各样的必需品都是装的满满,众人的情绪都是高涨,谁都明白,这就是李孟给大家置办的年货。
回到薛家千户所西村之后,李孟果然没有让大家的兴奋失望,他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的送年货,在李孟的眼里,每家几斤肉或者几尺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在这些穷苦的军户人家,这可是很不错的礼品了。
今年因为李孟在村里里面煮海熬盐,雇佣大家干活,家里有人加入盐竿子的都是得了好处,没有的,也是捎带着沾光,日子都是好过不少,李孟这又送来了年货,家家户户都是欢声笑语。
自然赵能,陈六子,王海几个家里,还有加入盐竿子的那些年轻人,东西肯定比别人要多些也要好些。
这么一户户的走,马百户家是最后一家,马百户和村子里面的人不太有交往,也许是自矜身份,听着村里欢乐的喧闹,老俩口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也就懒得关心。谁想渐渐安静下去的时候,有人敲响了自家的门。
马百户开门一看,却是李孟笑呵呵的站在门外,抱拳作揖笑道:
“李孟平日多承乡亲们照顾,这些许年货,也算是我的谢意。”
说话间,递过来两包点心和一块猪肉,这也是李孟的一片好意,马百户挤出来个笑容,道谢接过,他还在心里牵挂独子,那里高兴的起来,刚要关门的时候,李孟却笑着说道:
“马大人莫急,还有样年货送上,这年货可是不少。”
马百户一愣,却看到李孟闪开,露出了身后一个人,正是马罡,马百户激动万分,站在那里胡须眉毛都是颤抖,许久才指着马罡骂道:
“你这个不孝的混帐,你还有脸回来……”
马罡刚要顶嘴,就看见李孟冷着脸转头,低声说道:
“你小子要是敢跟你爹娘不恭敬,我就宰了你!”
马罡顿时是噤若寒蝉,马老太太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出来看,走到院子当中顿时是看到自己儿子站在门口,当娘的见到担心许久的儿子,自然是激动万分,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上前抱住马罡“我的儿啊”大哭起来。
李孟看着这一幕喜剧,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用手擦了擦,嘴里低声说道:
“眼被风吹了。”
在门口马百户也是用手擦擦自己的眼角,看到站在一边的李孟,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当下弯下腰远远的给李孟做了个庄重的大礼,李孟笑着摇摇手,转身自去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对于身在异乡的人是如此,对于身在不同时空的李孟来说更是如此,不过村子里面浓浓的节日气息把他的这种愁绪也冲淡了不少,李孟所在的这个村子,因为今年下半年的生活水准大幅度的提升,家家户户都是好过了许多,所以庆祝起来更加的热烈和隆重。
这种热闹和富裕的景象自然是被周围的军户聚居村落看在眼里,在他们周围也有在李孟的盐场里面赚钱的人家,今年过年也都是欢声笑语,这真是给没有参与进来的人莫大的榜样作用。
大家都琢磨着自己过完年也参与进去,这年头军户的田地本身就不够种的,不另外找些活命的路数,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可放从前哪有这么稳当保险的路子,哪有这么仁义大方的老板。
大年初一到初二,李孟的破院子里面迎来了一**的拜年的客人,有周围的邻居,也有其他村子的,有的军户还是小旗,总旗的衔头挂着,一样是笑容可掬的给李孟拜年,只是这宅院委实破旧了些,接待客人多有不方便。
赵能索性是把客人都是领到稍微像点样子的自家去坐,也算是给李孟解决些麻烦,同时,几个盐竿子为的角色,都琢磨是不是年后给李孟换个宅院,现在也不缺银子,李二郎的住处总要有个体面。
李孟这两天,白日里满脸笑容的迎来送往,腮帮都是感觉到酸痛,可该做出来的态度还是要做出来,虽说自己的实力足够做个恶霸,可那有什么用处呢,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讲究和气生财,李孟知道自己的根就在这些军户之中,和他们打好关系,对自己的行事都有许多的方便,何况现在在做的是违法的勾当。
逢猛镇两名盐商收盐的价钱涨上去了,自己这边的盐货产量明年不出意外的话还要提高,看起来这生意越做越好,不过李孟却有隐隐的忧虑,作为一名来自现代的人,自然知道不展就是后退。
可这海边煮盐的生意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提高了,北面吃长芦盐,南面吃两淮的盐,山东的盐素来销路狭窄,李孟从侯山那里得来的消息,兖州府和青州府一直是闹民乱,登州又有孔有德在那里折腾,河南和陕西也不安生,各条买卖食盐的道路差不多断绝,所以才有人来灵山盐场买卖。
按照李孟的历史知识,山东的这些民乱应该还是会被平定,那么私盐的买卖生意恐怕还是会下降,将来干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 总旗
白天应付拜年,晚上思考将来的展,李孟怎么也想不出凭着自己这几百号人能够在这个大势里面做什么,最后想出来的,也只能是脚踏实地的把眼前的各个事情做好,赚到应该赚的每一分银钱。
初三那天,人流才变少,李孟也是难得的得个清净,赵能早晨起来就开始张罗着让他老娘做菜打酒,说是中午请陈六子,王海几个来喝一杯,聚一聚。李孟在院子里打熬完身体,过来和赵能闲聊,却听到赵能抱怨说道:
“那马百户年纪这么大,却不通人情世故,李兄弟你救了他那个混帐儿子,这多大的恩情,过年也不过来问个好。”
李孟笑笑,知道马百户这个官衔对他身边这些军户兄弟们还是有些震慑,如果这马百户过来低头拜年,这些人一个个的心气肯定是高起来,正要回答间,也真是巧合,外面有人敲门,一边喊道:
“有人在吗?”
声音却正是马百户的,李孟看了身边的赵能一眼,笑着上前打开了门,门外马百户穿着身青色的袍子站在门外,算起马百户的年纪,怎么说也是李孟和赵能的长辈,少不得也要客气一番。
说起来,自从腊月上旬把马罡救回来之后,马百户就一直没有登门,李孟虽然不当回事,可也觉得这老者太把自己当干部了,所以过年的客气话说完之后,也没有留客的意思,刚要送客,马百户干咳几声,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着整齐的纸和一个小布包,开口说道:
“李孟你把那个畜生带回来,这大恩大德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你花了多少银子,老汉我也掏不出来,不过还豁出这张老脸,在指挥使门前跪了两天,给你求了这个总旗的告身…”
李孟顿时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布包和纸片,边上的赵能更是瞠目结舌的模样,卫所指挥使手下五个千户,每个千户手下十个百户,百户下面两名总旗,十名小旗,这就是目前卫所的体制。
这千户、百户之类的都是世袭的称号,名义上对所属的军户有统辖之权,不过这穷苦地方,有这个衔头一分银子也不多赚,还要劳心劳力的去催讨钱粮徭役,得罪乡亲,分明是个苦差事,谁也不愿意做,总旗说起来就是副百户的职司,若说是马百户是个村长,这总旗就是副村长,好处是一点没有的,怕要有更多的辛苦。
但是这总旗的衔头对李孟来说太重要了,总旗有再多的不好,可也是个官,尽管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军官,对来自现代的李孟来说,深知有官府的背景,对做生意,不管是做合法的生意还是做违法的生意都有多大的帮助。
而且这个总旗的衔头,可以为自己的许多事情提供方便,不光是在私盐这一项上,马百户看着李孟脸上不加掩饰的激动心情,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他拿着告身出门的时候,被老伴和儿子都是一通埋怨,说是这种得罪人的差事谁愿意做,而且那李孟做买卖是风声水起,谁还会看得上这个总旗的衔头。
李孟很是失礼的展开那张告身文书细看了,上面虽然是繁体字,可辨认不难,那布包里放着个小小的铜印,这就是印鉴。
“这东西有什么用,支差支粮,少了还自己贴补……”
赵能在那里小声嘟囔,却被李孟用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转过头,李孟冲着马百户施了个大礼,肃声道:
“多谢马百户,今后若有事,李某绝不推辞。”
这下连马百户都怔在那里,心想这东西也就是个名声好听些,为何这么庄重,刚要客气,却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求人,先是扶住李孟,干咳一声说道:
“不瞒李总旗说,这次还有事相求。”
要求来的还真是快,李孟也不在意,做出副请讲的表情,马百户老脸微红,却冲着外面喊道:
“小畜生,还在那边躲着干甚么,让你老子在这里求人!!”
这边一声吆喝,在院门口磨磨蹭蹭的走过来一人,正是马罡,在逢猛镇那股愣头青的模样已经是不见,在那里低着头,马百户叹了口气,开口求道:
“李总旗,我这不成器的小子懂得些武艺,也还壮实,这几天都闹着要来跟着李总旗你干,老汉我觉得这混小子没准也能帮得上忙,拉着这老脸求您收留他。”
说完之后,老百户用更恭敬的态度抱拳庄重的作揖为礼,看着对面老人难为情却还是对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官身也低的年轻人做出如此大礼,李孟顿时是感觉到心软了,而且马罡这样的壮实小伙子,也确实是他所需要的,当下客气的笑道:
“马百户何必这么大礼,马罡这小伙子不错,我收留了。“
听到李孟这么的干脆利索,马百户有些激动的抬头说道:
“李总旗,这混帐小子今后就是你的人,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就是一刀宰了,也是那小子作孽,老汉我不会多说。”
马百户这倒是干脆利索,又是施礼之后,转身走到马罡身边呵斥几句,就那么回家去了,李孟看着马罡在那里缩手缩脚的模样,禁不住扬声说道:
“小子,是不是心里不服气?”
这马罡桀骜不驯的模样,还真是要镇服住才行,李孟自然能看的出来,那马罡听着这么一问,站在门口开口嘟囔着说道:
“你拳脚不错,不过兵器上你可未必打的过我!”
李孟哈哈大笑,心想这还真是个孩子,当即开口说道:
“也好,跟着我去海边,咱们比试比试!”
第三十八章 城门所见
走出村子倒也不用多远就是平日盐竿子练习的地方,李孟看着摆在一边的竹竿木棍,笑着说道:
“咱们也不用真兵器,你选个东西就是。”
为了练习的方便,除了竹枪竹竿之外,还有些加铁的木刀和铁棍,都是用来练习用的器械,马罡很是兴奋,在那堆东西上翻检了一番,拿出一把木刀,搁在手中挥舞几下,很有把握的摆了个姿势,笑着说道:
“来吧,小爷……不是,马罡我还是有本事的?”
看到马罡这个架势,李孟反是有些失望,跟村子里面这些人闲聊的时候,知道大明官军所用的武器都是以长矛为主,辅助以刀盾兵,李孟一直想要看看军队里面的武艺到底是什么样子。
说来可笑,身在卫所军户之中想要看个兵器武艺居然看不到,胶州倒是有一营战兵,不过李孟却不想过去,小心微妙,本以为这马罡既然是在指挥使那边当过家丁亲兵的,也算是精锐之士,应该懂些战阵技艺。
谁想到看着这模样,好象也是所谓的武师技艺,江湖把式,在逢猛镇也经常看到这样的江湖人,摆摊卖艺,耍的虽然好看,可一点用处也没有。
李孟在地上捡起了根短木棒,差不多四尺左右的长短,拿在手中,摆了个刺杀前的准备动作,笑着说道:
“直管过来!”
马罡年轻气盛,向前抢出一步,手中的刀直劈而下,这下子倒有些真本事在其中,简单直接,只是单刀抡圆了毕竟是在半空中走个弧线,多花了点时间,即便是一点,在瞬间也是破绽。
李孟双臂摆动,身体向前冲了步,李孟手中的短棒走的可是直线,距离最短,马罡的刀还没有劈下来,李孟手中的短棒已经是戳在他的胸口,剧痛之下气没有喘上来,顿时是倒在地上,刚要反应,李孟的短棒前端已经是点在了他的咽喉处,笑道:
“若是在战场,你早就是交待了!”
李孟也不理会颓然倒在地上的马罡,转身冲着赵能说道:
“把他放在煮盐的队伍里面先练着,什么都不会,就是个愣小子。”
走不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那个马罡大喊:
“李大哥,我肯定是练出来,跟王海他们一样,当运盐队的盐竿子。”
李孟轻吐了口气,他决定最近一定要去胶州城看看,在这军户村落里面,人的眼界和想法都是有些狭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
崇祯六年的正月初七一过,平素里没有什么外人来的薛家千户所西村突然热闹了起来,第一个外人却是张屠户,他带来了颇为不轻的礼品,陪着笑脸给李孟拜年,对于这种小人,李孟瞧得起瞧不起是一回事,不过还是维持着基本的客气。
笑脸上门,必然是有事相求,果然这张屠户客气几句之后,就说愿意每月给李孟交些银子,只需要盐竿子的人定期去骰子铺晃荡一趟,示意这是在李孟名下的产业,他的那个骰子铺平时经常有些盐丁无赖的在那里捣乱耍赖,很是伤脑筋,听到这个,当时在李孟院子里面苦练的马罡差点动手把张屠户打出去。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李孟想了想,给张屠户定下一条规矩,不得逼人上绝路,也就答应了要求。
张屠户千恩万谢的离开,没有一天,这消息就传开了,李孟也是吓了一跳,谁知道这灵山卫所里面居然有这么多非法的勾当,私设骰子铺的可不是一家,还有些贩运茶叶的胆大之徒也都是来这里报备下。
更加可笑的是,灵山盐场里面居然也有一户办赌局的,还有两伙贩运私盐的,请求李孟的保护,灵山盐场可是官办的产业,里面如此乱七八糟,或者说居然乱七八糟到这样的地步,还真是出乎人们的意料。
开赌场的,茶贩子,海上的小走私贩子,还有官办的私盐贩子,等等等等,或者说逢猛镇和灵山卫所这些做不法生意的,一夜之间好像是找到了组织,纷纷来求得李孟的庇护。
赵能,陈六子,王海他们虽说是也是胆大贩运私盐的贩子,但是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不法之徒,却从心眼里面瞧不起,很是不理解李孟的心思,盐竿子目前每月的收入颇为可观,何苦还在乎这点小钱。
李孟除却给几种行业定下规矩之后,钱也收的不多,只是有个要求,盐竿子要是想要知道什么消息,那他们一定要尽力帮着打听。
这点要求对所有人来说,真是不算什么,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李孟的仁义侠士之名已经是传遍了整个胶州的南半部分。相对的,稍有风吹草动,任何消息都是以最快的度传到李孟的耳朵里面。
对于来自信息爆炸社会的李孟来说,这个时代太闭塞了,而且李孟深知信息和迅有效的信息的重要性,而这些不法之徒的消息却是最灵通的,给他们保护,换的他们消息的共享,对于目前还很脆弱的盐竿子是极为重要的。
尽管快出正月,可过年的气氛还没有消散,特别是在相对安宁,经济条件很不错的胶州城附近,李孟依旧是出现在胶州城的西门官道上,他和陈六子,王海都是做行脚商人的打扮,每个人都是背着个大的包袱。
陈六子和王海难得进城一次,很是兴高采烈的东张西望,李孟也是四处打量,但是他所注意到的却是那些在路边木然乞讨的乞丐,还有些人头上插着草标,呆呆的坐在那里,这些人都是瘦弱憔悴,一副饥民的模样。
更加让李孟震撼的是,这些人的眼中都没有了什么生气,就如同死人一般,初来这个时代,李孟已经是被军户的贫困生活震撼了一次,不过现在看来,军户们虽然穷,比起这些人来,还算是不错,最起码还有生气和快乐。
类似的眼神,李孟只是在现代电视中那些非洲灾民的眼中看过,无望,绝望,和木然。
陈六子和王海却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一样,依旧是谈笑着朝前走,李孟稍一错愕也就是明白了,他们已经是习以为常,不过李孟还是开口问道:
“这是哪里的人?”
第三十九章 河畔
王海抢着回答道:
“登州那边,朝廷的大军和叛军都是祸害百姓的,这些人在登州没活路,只能是跑出来试试运气!”
看着李孟又要掏钱周济的意思,边上的陈六子连忙低声说道:
“李大哥,可别掏钱,给了一个,全得围上来,麻烦的很。”
李孟呆了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又是朝城门口走去,三个人背着包袱,一走进城门就有士兵吆喝说道:
“站住,哪里来的,可有路引?”
李孟把口袋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灵山卫所薛家千户所的总旗告身,除了过来问的士兵之外,其余的人都是懒洋洋的靠着城墙晒太阳,一看是个总旗,那士兵也就不检查了,却也没有什么恭敬的表情,把告身还给李孟,懒洋洋的回到边上也是靠在那里晒太阳。
李孟他们进城的时候,听着身后清晰的传来嬉笑的话“穷军汉”,李孟摇摇头,心想你们不也是军汉,有什么资格在那里笑话我们。陈六子和王海则是暴怒,被李孟用眼神制止住。
一进胶州城,王海却是这半年来抛了多次,对城内的道路很是熟悉,三个人就沿着胶州城中的小白河走,农历正月末,在山东的东部,也有了些许春意,小白河里面已经是见不到什么冰块,两岸的杨柳枝条上也已经有了新芽。
如此这般,这小白河两岸很是有些景致,要是放在某些酸腐文人的嘴里,这就是颇有“江南风光”。
河岸两边颇有几个悠闲观赏春光的行人,背着盐包的李孟轻吐了一口气,在胶州城中的这种气氛,总是让他有很多感慨,想起现代在城市里面居住的那些时光,那是物质和精神都极为丰富的时空。
想想现在,每天要琢磨的是如何在大明的末世更好的生存下去,每天打熬自己的身体,琢磨把私盐的生意做大,还有从四里八乡那些不法之徒提供的消息里面分析事态,想到这里,李孟突然苦笑一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现代那些被自己深恶痛绝的黑社会头目差不多吗?只不过别人是贩毒走私,自己则是贩盐。
陈六子和王海跑到河边一个摊子那里,正在买栗子吃,他们手里有几个闲钱,而且缺嘴,李孟心情也好,进城没有什么急事,由着他们去闲逛了。自己也好看看风景,放松下心情。
对面的河岸上走来一队人,有车有马,看起来像是官宦家庭的队伍,李孟瞥了一眼,顿时被把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两三个婆子的围绕下,一名穿着粉色比甲裙的年轻女子正在沿着河岸前行,这时候的小白河并没有像现代那样干涸,水量充沛,河道有点宽,李孟隔着这距离,倒是能看清这年轻女子的相貌。
很美,这个女孩在河的那边慢慢的走着,仪态颇为的端庄,能看的出女孩在观赏河畔的风光,脸上露着笑容,显然是颇为的快乐。
窈窕淑女,不知道为何,李孟的心里面出现了这个词,卫所不是没有女人,只是一个个为生活操劳和海风吹拂,各个都没有什么女人样子,李孟也是年轻人,可是在现代通过各种渠道看美女看得多了,实在是对这些‘粗豪’的女子不感冒。
说的夸张些,出现在河那边的女子是李孟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所遇到真正的女人。
在现代的时候,李孟在大街上偶尔也盯着美女看,对方未必会生气还觉得很自豪,可这是明朝。
围在那女孩身边的婆子看到了这边正在呆的李孟,顿时是大怒,走到岸边的道路上叫住了几个人,穿着粉色比甲裙的女孩也是注意到李孟在盯着她看,立刻是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脸生红晕,这种娇羞之态更是动人。
李孟都有些看的呆了,心里面有股火慢慢的烧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听到对面有人高声怒骂道:
“兀那穷汉,瞪着狗眼瞎瞧什么,不怕挖你眼珠子下来!!”
李孟一愣,却看到岸边有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在那里指着自己大骂,那行进的队伍也是被惊动,跟在车边几名汉子也是看向这里,李孟顿时是从出神中惊醒过来,一看对面这情况,立刻觉得有些头大。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有些理亏,在这胶州城中人生地不熟的,对方人多势众,这次真的怕是有麻烦。
“看你那寒酸模样,可见过城墙吗…….“
那家丁越骂越难听,陈六子和王海已经是丢下盐包跑了过来,还不知道生了什么,这时候李孟看着那女孩跟着身边的婆子说了句什么,那婆子走过来跟那家丁说了句话,骂声顿时是停止。
婆子的声音倒是不小,这边李孟也能听到:
“小姐说,路边行人都是无心,不要骂这么难听,我们走就是。“
那家丁这才住嘴,不过还是悻悻然的说了句:
“多亏我们家小姐慈悲,要不然有你这穷汉受的!”
穿着粉色比甲裙的女孩上了马车,李孟突然很想离近了看看那女孩,想和她说几句话,甚至是呼吸一下那女孩身边的空气,不过现在肯定是不合适。
扭过头去干咳几声,冲着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的陈六子和王海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快去货栈,别耽误了正事。”
金州货栈是胶州城内最大的商铺,名字取得是“金胶州”这个俗语,也有财源广进的的意思。
这货栈的铺子就在小白河附近的街道上,很多货物都是从胶河那边直接进小白河在城内卸货,也是方便。李孟三个人背着包袱,走到了这货栈的门口,货栈里面的伙计还以为是生意上门,就要上前迎接。
在店内柜台里面正在算帐的掌柜抬眼一瞧,连忙是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跟店门口的伙计说道:
“快帮着客人拿着东西,让人沏茶准备点心。”
一边客气说道:
“陈老板,门头这里人多眼杂,请跟我到后堂来。”
第四十章 货栈掌柜
门口迎客的伙计挠挠头,心想看李孟这三个人也就是普通百姓,怎么自家掌柜的这么恭敬。进了内院,被称作“陈老板”的陈六子很是有些不安,局促的笑道:
“李掌柜,这是我们的大哥李孟,平素里面是我过来这里算帐罢了,多有隐瞒,莫怪莫怪。”
李掌柜迅反应过来,他也是知道现在胶州城中的私盐都是被所谓的“盐竿子”垄断,既然被陈六子称作大哥,想必就是那位有很多传说的大头目了,当即用更恭谨的态度抱拳说道:
“原来这就是李二郎,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真是久仰,第一次见面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赎罪。”
口中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带着笑容,手上虚请,已经是把人带进了后院会客的内堂,李孟笑笑,示意无妨,同时心里面也感觉颇为亲切,明末是灾荒不断的乱世,可也是商业极度兴盛的时代。
看这一个州城店铺的掌柜待人接物的层次已经是和现代那些服务态度良好的商家没有什么差别,李孟在那里那么想,却没有想到这货栈的掌柜也是暗自惊讶,这名李二郎的传说在胶州市井之中流传很广,货栈这种消息灵通的地方自然也是知道,但是见过李孟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是把他想象成身高九尺腰围也是九尺的粗壮汉子。
谁想到这么一见面,看着李孟虽然是身材高大,可却是很温和的一种人,和平素里面接触的那些军汉不同,更准确的说,他身上有些文人和商人糅合起来的奇怪气质,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
有这个观感,李掌柜更加的客气恭敬,请李孟落了上座,然后奉上好茶,看到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六子和王海都是恭恭敬敬的站在李孟身后,更是觉得李孟不凡,没有等盐竿子这些人开口,这李掌柜自己就先开口说道:
“腊月到正月,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的货款,柜上已经是准备出来……”
正说话的时候,一名伙计捧着个银包小步走了进来,放在茶几上,然后退了出去,李掌柜也停住不说,笑着把银包朝着李孟面前一推。
明朝的食盐官卖,金州货栈也不是官办的盐商,买的又是李孟的盐,自然是私盐的买卖,官盐在胶州城内卖到二两银子一担,而且里面杂物泥沙极多,百姓们也不愿意购买,盐商也是虚应故事。
在胶州城凡是有些规模的货栈都是兼营些私盐销售的生意,百姓们也是乐于购买,他们买卖食盐都是拆成小包买卖,零售的利润更高,这些人平素也都是在灵山盐场收些私盐,自从李孟的盐竿子崛起之后,就顺势的接收这块的货源提供。
让盐竿子众人有些不理解的是,李孟卖给胶州城内这些商人的价钱是九钱银一担,十足的让对方占去了便宜。
李孟打开银包,随手分出一小堆,推到李掌柜面前,笑着说道:
“我家的生意也是辛苦掌柜的了,这些暂请收下。”
看到这银子送到自己跟前,李掌柜虽然是惊讶,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把钱笼在在袖中,眉开眼笑的说道:
“这如何使得。”
“今后贵号卖出我一担盐,就有掌柜的一份银子的好处,这不过是头一份罢了,掌柜的不要客气。”
卖的越多,个人拿得好处越多,还怕对方不拼命给自己卖这些盐吗,人都是趋利的,这金州客栈也不是李掌柜自己的产业,不过是他在这里管理罢了,有好处给他,自然是却之不恭,现代的提成和回扣,放在古代也是有用的很。
双方又是客气几句,李孟喝了口茶,沉吟着问道:
“这城内的盐商生意如何?”
“李二郎可是说卖官盐的张家,张恩这人早就是做不下去,在城内开了个饭馆子贴补家用……”
盐茶官营,盐商也是世袭,只是私盐泛滥,官盐压根没有什么销路,这身份也就成了个累赘,李孟听到这个,还没有等他说话,那李掌柜又是笑着说道:
“别说是这盐商了,就连这巡检也不吃香了。”
李孟诧异的“哦”了声,李掌柜看着李孟感兴趣,加上得了银子正是高兴的时候,连忙说了起来。
盐政巡检不过是个九品的小官,可无数人趋之若鹜,并不是这职位可以查缉私盐,中饱私囊,而是这职位可以光明正大的贩运私盐,贩运私盐是个提心吊胆的买卖,单纯为保卫盐队,打通关节就是花费很多额外的费用和精力。
可盐政巡检贩私盐,就等于是官兵做贼,光明正大的做就是了,还可以私盐官卖,那价钱又是高了不少,利润自然也是多多。
那胶州城中的牟巡检所负责的区域是莱州和登州南部,最近登州兵灾,也就只能是盯着莱州府,这一个莱州府的钱就能捞到天上去,查禁私盐赚一份,自己贩运私盐赚一份,还有外地盐商的孝敬,又是赚一份。
所以牟巡检死后,许多人拿出银子,动用关系来争夺这位置,不过事情往往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现在青州兖州一带民乱纷起,登州兵灾虽说要结束,可后遗症保持的时间也不会短。
这些地方的乱局等于外地盐商的孝敬一时半会就不用指望了,可查禁私盐和贩运私盐的买卖还是大利,依旧是不少人在争夺,不过时间过去,灵山盐场和周围的区域渐渐的都被一家盐枭控制住。
盐丁们根本纠集不起力量来阻止什么,官府也是不管,这就说明查禁私盐和贩运私盐这两条财路也被人断了,或者说最起码也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才能恢复起来,无钱可赚,这位置还有什么意思,这局势让很多有心争夺这巡检位置的人心都凉了。
所以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驻胶州盐政巡检的职位空缺,却无人问津,就那么挂了起来。
李掌柜看着李孟听得聚精会神,也有心卖弄见识,笑着说道:
“原本炙手可热的巡检的位子,现下却是冷干粮,户部不管,盐政司不管,据说推给这知州大人了,但却无人敢接茬,就那么晾在那里。”
第四十一章 人弃我取
李孟听到这个,轻笑了一声,喝了口茶,站在李孟后面的陈六子和王海对视一眼,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谁在胶州城贩运私盐或者说管理盐政,都要考虑一下盐竿子这几百根竹竿,各地的盐贩子被扎的浑身血窟窿丢在路边等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自己想想都是觉得很威风。
“眼下这新丁出来当官都是要先借钱上任的,到了任上自有财源还债,本州除了些常例银子,最大的一笔钱就是知州上任的时候,巡检给的调味钱,现在巡检死了,这笔钱拿不出来,这知州家眷又刚过来,不知道为难成什么样子呢?”
说完,李掌柜自己先是笑了起来,对这个新到任的知州没有任何的恭敬之情。
“哦?这调味钱是多少银子?”
李孟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李掌柜也没有多想,笑着说道:
“五百两银子,这知州怕是为这个数目愁死了,昨日和衙门里的张典史饮酒,说是这知州放出话来,谁拿出来这五百两,这巡检的位置就是谁的……”
李掌柜又是嗤笑两声,有些鄙视的说道:
“这官老爷都是有体面的,做成这个模样,真是丢了朝廷的脸面。”
看着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出丑,不管是谁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陈六子和王海也是忍不住,在那里呵呵的跟着笑,现李孟在那里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才是匆忙的捂住嘴。
李掌柜笑了几声看到李孟的状态,也讪讪的住嘴,屋子里陷入安静,过了一会,李孟手中的茶差不多已经是凉掉,突然间,李孟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碰”的一声,倒是吓得周围人一跳,他盯着李掌柜开口说道:
“李掌柜,给你五百两,你能帮我拿到这个巡检之位吗?”
李掌柜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迟疑,拿手捻着自己的胡须,低声说道:
“这个,怕是……”
“六百两如何,剩下多少都是掌柜的好处。”
这**裸的好处顿时是让这名掌柜浑身一震,就算是知府一年明面上的俸禄也不过八十两,新来的知州急需用钱,本地盐政巡检的位置空悬无人问津,这笔代人送礼买官的买卖自己最少也是剩下一百两银子。
何况胶州城外的势力,现在隐隐是盐竿子最大,讨好了李孟将来自家的生意也是大有好处,稍一迟疑就笑着说道:
“承蒙李二郎看得起,咱就去托人试试,只不过这职位需要些告身文书……”
李掌柜是以为李孟是绿林的好汉,不是良善人家,搞不好是外地流窜而来的,却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回答:
“无妨,我这里有灵山卫所薛家千户所的总旗告身文书,掌柜的拿去用就是。”
“……原来是李大人,真是失敬!”
崇祯六年的二月,山东的青州府和兖州府交界的地方虽然还有小股的乱民活动,但是整个山东省却是一片的欢腾,祸害山东登莱一带快两年的辽将孔有德带着乱兵出海,这场叛乱终于是平定。
巡抚,布政使以及各级官佐纷纷上奏折歌颂皇帝的圣德,自然说要没有崇祯皇帝的指挥,不能有如此巨大的胜利。
在这种欢庆的气氛下,莱州府胶州的一个小小的任命根本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军户李孟德才兼备,于卫所地方素有人望,盐法大计乃是国之根本,命李孟为山东盐政司驻胶州巡检,即日上任。
整个薛家千户所都是震动了,加入盐竿子的那些人不说,就连其他的百户,千户都是送礼来表示敬意,灵山卫所的指挥使也是派人致意,虽说是个九品官,当年牟阎王的威风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这李孟手下的人看着比指挥使的家丁亲兵都要精锐,又有这么一大块盐场出盐,将来比牟阎王威风那是肯定的。
李孟也不含糊,在薛家千户所西村摆下了流水席,大宴乡亲,只是运盐队和煮盐队的小伙子们虽然伙食质量大幅提高,却不给上席的待遇,依旧是在海边操练。
原本那些因为贩运私盐风险不敢加入的人家都是想过来做工,盐田肯定是需要不少的人手,李孟来者不拒,都是收留了下来,同时原来在海边还煮盐做工的一百六十名煮盐队的小伙子每天的工作就只剩下练习。
三月初一,李孟去胶州城上任,众人送出几里也是‘依依不舍’的回转……
这次李孟率领着盐竿子们可是走的官道,这条官道的作用也就是联通卫所,灵山盐场和胶州城,买卖盐都是走私盐,卫所变农庄,这官道根本没有什么人来往,所以李孟和身后这一百五十名盐竿子颇为的显眼。
赵能是李孟身边的那些人里面唯一获准上席喝酒的,走在路上还是有些晃荡,显然是宿醉未醒,走出去几里路看不到身后的人了,忍不住问李孟说道:
“李兄弟,哦,李大人,咱们带这么多人出来有这个必要吗?”
跟在身后的盐竿子排成五列,队列练习尽管才进行了几个月,已经是出效果了,一百五十人扛着竹竿肃然的走在路上,十分的整齐,李孟笑笑,反问赵能说道:
“记得前几天那三个从前的盐丁头目过来吗?”
赵能晃晃脑袋,有些疑惑的说道:
“我自然是记得,咱们不是让他们自散去,不要这些祸害百姓的货色吗?”
李孟低声的笑了起来,半响才开口说道:
“这些货色除了祸害百姓之外没有别的能耐,不干盐丁只能是去做盗匪,他们岂能愿意,逢猛镇和胶州城都有人给传消息来,最近在逢猛镇聚了一百五十多人,说是要在这半路上截我。”
听到这话的赵能浑身一个激灵,宿醉的酒意全变成冷汗出来,急忙的问道:
“怎么!?那咱们还走这条路!!”
李孟咬着牙笑道:
“无妨,聚在一起也是好事,免得以后还要一个个杀!”
第四十二章 跌宕起伏
这么斩钉截铁的话语,赵能先是在那里了会呆,然后跌跌撞撞的朝着路边就跑,平日里赵能也是盐竿子的领之一,此时却朝着路边跑,队伍里面顿时是有些哗然,站在其中的马罡更是不屑的笑骂:
“见不得真章的孬…”
后面的话被李孟一眼瞪了回去,李孟也是有些不舒服,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赵能跑到路边的小河沟,捞起几把冰凉刺骨的河水就抹在脸上,稀里呼噜的把脸洗了一遍,又是颠颠的跑回来,一把把别人替他扛着的武器拿起来,开口埋怨李孟说道:
“怎么不早说,现在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李孟放声大笑,用拳锤了下赵能的胸膛,这番举动之后,有些第一次去打架的年轻人紧张的心情也都是消散,士气反倒是高昂起来。
队伍排列成一个长方形,李孟和赵能不像是寻常的队伍一样,即便是几十个人,官衔高的也要站在位,好像如若不然就不能彰显起高位,李,赵二人都是站在队伍之中长方形的两个角上,也是背着长兵器。
马罡进入盐竿子也有快两个月的时间,到底是有过正规训练的人,很快就是从煮盐升到了运盐的队伍之中,他现在对盐竿子的训练方法死心塌地,这种简捷有效的方式让马罡这种喜欢武艺和作战的人如醉如痴,而且那些看似简单甚至是幼稚的动作能真真切切的让人感觉到体能的进步。马罡已经是李孟信服之极,只是对赵能和陈六子这些人不算是服气,觉得自己机会不好,要是早在李孟身边,也不会比他们差。
又走了三里路,李孟看见路边有几块石头叠在一起,不由得笑了几声,扬声说道:
“再向前五百步,就是咱们的战场了!”
队伍里面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不过看着脸上还滴着水滴的赵能,还有笑容满面的李孟,这些年轻人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在盐竿子里面的训练中,这个五百步说出来不是个概数,而是第一排的左角或者右角某个人迈出的步数,对于李孟来说,在当兵时候的训练,每分钟多少步是很平常的军事常识,不过在这个时代,没有那么精确的计时器,只能是依靠领头人的测算。
五百步之后,这些年轻人们都是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两边一声呐喊,一百多号人冲上了官道。
这些伏击的角色长相比盐竿子里面的年轻人凶恶,身体看着也要健壮,手中拿着大刀长枪,兵器也要精良许多。
李孟的一百五十多人排着整齐紧密的队形,而这些伏击者们都是乱哄哄的一团,倒是显得比盐竿子们人多。
“定!方阵!平枪!”
赵能口中大喝着快令,在海滩上的队列训练中,这些年轻人的动作不要说是错误,稍有迟疑,李孟的竹鞭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反应已经是接近下意识,尽管此时还是有些慌乱,但依旧是照着平时训练的作出反应。
赵能喊完之后,李孟跟着大喝:
“刺!”
这些伏击的盐丁本以为要冲李孟这个队列一个措手不及,看着这一百五十号人朝着四面转身,还以为他们这些穷军汉就要乱了,谁想到转瞬间,对方手中的武器已经是放平,还没有来得及刹住脚步,那些长兵已然是疾刺而出。
四面包围过来的盐丁们反倒是措手不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身体都是被开了窟窿,惨嚎着倒了下去。
“向前一步,刺!”
这个方阵在这个命令之下,迅的扩大了整整一圈,盐竿子里面的年轻人或许是恐惧,但是手中和脚下的动作却还是木然的按照命令进行,又是一片惨嚎,还在外面琢磨往里冲的第二圈的盐丁又是倒下十几个。
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是在盐竿子他们周围躺下了将近四十具尸体,这些盐丁最强的也不过是从良的盗匪,大多是地痞无赖而已,本来信心满满的伏击却被对方迎头痛击,许多人的心理立刻就崩溃了。
李孟喘了口气,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果然才练习了几个月而已,只不过是朝前两步,可已经看不出什么整齐阵列。
不过看着前面狼狈奔逃的盐丁们,李孟转头和赵能大笑着说道:
“这白蜡杆的长枪还真是比咱们竹竿子要好用许多啊!”
赵能也是笑着回道:
“没错,刺进去可是顺溜许多。”
附带说一下,李孟手中有钱之后,在卫所里面打通关节买了一百杆白蜡杆的长枪,兵器里面刀斧最贵,这长枪的价钱用铁不多,倒没有花几个钱,何况对方有心巴结这个新任的盐政巡检,半卖半送差不多。
亏得李孟对自己的手下还不甚满意,这些年轻人即便是放在现代也是半军事组织的层次,手中又有制式的兵器,半军事组织手持制式兵器有准备的对付人数差不多的暴徒,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屠杀。
李孟皱眉回头看着身后有些散乱的队伍,再看看四散奔逃的盐丁,觉得还是要加强这些年轻人的训练。
“退一步,整队!”
赵能又是一声大喊,始终是保持随时刺出姿势的年轻人们都是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归入队列之中,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些志得意满的意思,原来自己居然这么强。
“嗡嗡”几声响起,几名盐竿子的年轻人惨叫着倒了下去,所有人都是朝着官道的前方看去,三个人站在几十步外,手中拿着弓正在射箭。
盐竿子们可是第一次面对弓箭,他们手中除了长枪或者竹竿之外,什么遮挡的东西也没有,倒在地上的三个同伴在惨叫。从胜利的喜悦突然到这样的惶恐,落差实在是太大,沿着官道逃跑的盐丁们也是有人止住了脚步,又是回来。
第四十三章 狭路相逢
那几名弓箭手又是张弓搭箭,准备射出第二轮箭,盐竿子的队伍这些年轻人终于是有些吃不住劲了,都是惊慌的要溃散,也就是平日里训练的时候,李孟和其他几个教头竹鞭的敲打还是记着,每个人都在迟疑,个别意志不坚定的已经是小步的朝着外面跑了。
只要是这第二轮箭射出来,自己这边就要崩溃了,那些捡便宜的盐丁们再冲回来,怕是这局面无法收拾。
李孟看着对手的弓箭,也是有些恐惧,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第一次面对远程的武器,伴随着身边年轻人的惨叫,恐惧在逐渐的加强。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回到卫所去再过那种封闭穷困的生活……”
李孟狂吼一声,手中握着长枪朝着那几名弓箭手就冲了过去,在队伍中也有人跟着大吼,朝着弓箭手就冲。
对面三个弓箭手,李孟算计着,现在是两个人冲过去,第三个人还是麻烦,就在这时候,听到第三个人一声大吼,跟在后面冲了出来。李孟脚步不停,却知道第二个人是赵能,第三个人是谁呢?
那三名拿着弓箭的盐丁正在得意,他们也是看出来只要自己射出第二轮箭对方估计就垮了,花了大钱买来的弓箭果然有大用。
没有想到的是,对方有三个人举着长矛居然冲了过来,不到四十步的距离,很快就能冲过,拉弓射箭可是一项需要练习许多年的技艺,这几名盐丁本来就是生手,看着面目狰狞的敌人怒吼着冲过来,也是慌张起来。
箭支半天没有搭在弓弦上,不过在李孟他们冲过来之前,还是射了出去,但在这样紧张的状态下,就不要提什么准头和劲道。
擦着李孟头顶飞过的箭支对他压根没有影响,脚步更是加快,看到前面拿着弓箭的盐丁还准备射第三支箭,瞄准的时候,突然把弓箭一丢,转身就跑,此时跑已经是晚了,被李孟在身后追上,一枪从后背刺了进去。
其余的两名弓箭手下场和同伴差不多,也是被人追上,刺了个透心凉……
刚刚准备回头的盐丁们顿时是停住了脚步,李孟抽出长枪,脚步不停,口中大喊道:
“都他x的愣着干什么,都跟我冲啊!”
身后那些方才还慌张不已的年轻人被李孟这一声好像是吼的回了神,各个拿着长枪朝着前面冲去。
返回的盐丁还在犹豫是逃是战,李孟已经是冲到了跟前,只得是举起手中的大刀迎上,可这刀没有举起来,李孟双臂一抖,长枪直直的刺入他的咽喉。胳膊一压一提,这人被李孟挑起来,又是甩了出去。
飞溅出来的鲜血在半空中洒出一道血线,身后那些盐竿子们已经是大吼着冲了上来,盐丁们彻底崩溃了,丢下手中的兵器亡命的四处奔逃。
李孟朝前跑了几步,又是戳翻了一个,身后的盐竿子们纷纷的过去,拿着手中的武器追杀盐丁们,追杀溃逃的敌人是最容易的,战斗之中的死亡也往往生在这个过程之中,这些刚才还被吓得够呛的年轻人这时候纷纷焕了勇气,因为他们要作的也很简单,只是在身后把长矛刺下去就是了。
李孟把手中的长枪拄在地上,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才的动作虽然做的不多,但情况之惊险确实是让人紧张万分,此时看着大局已定,心里面一放松,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酸痛不已。
本来是颇有把握的战斗,没有想到打成了这种模样,遇到弓箭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这年头别说是弓箭,火铳火炮都开始大规模的装备部队并且应用,要是碰到了这些远程武器,岂不是要一触及溃。
停在原地大口喘气的人还有两个,李孟转头一看,赵能的模样更是狼狈,冷汗淋漓,看到李孟的眼光看过来,禁不住开口埋怨说道:
“看着那人的弓箭射过来,我当时就和被冻僵了一样,好在那个龟孙子没有射准。”
另一个人却直接把手中的长枪丢在一边,过去捡那三幅弓箭,看到这个人李孟倒是笑了,正是那个年轻气盛的马罡,李孟直起身走到赵能跟前,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指着马罡笑道:
“老赵,关键要不就是你这样的老弟兄,要不就得这样真当过兵的。”
赵能抹了把汗,看着前面还在闹哄哄追杀的那些年轻人,恨恨的骂道:
“平日里面练得还像个样子,碰到这场面就都傻了,一帮没用的东西。”
“怪不得他们,你看看咱俩不也是吓得这样子。”
李孟笑着回到,上前给那个马罡的**就是一脚,没好气的笑骂道:
“还在那里翻检什么,你是要当副队长的人,拿出个模样来!”
马罡“哎哟”一声跳开,他倒是不怯场,愣愣的问道:
“什么副队长,什么!?李大哥!你说我是副队长。”
李孟的运盐队和煮盐队的头领都是队长和副队长,本来是要用连和排的称呼,可估计别人也听不明白,索性是用押运公司的编制安排着,到现在队长也就是李孟,副队长是赵能,王海,陈六子,卫所里面的人都是眼红的很。
马罡在那里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手里面拿着的弓箭都是掉在了地上,就知道呵呵的傻笑,李孟也不去管他,这小子平素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这生死关头敢于拿着家伙冲出去,这就是好样的。
刚要说话,却听到身边的赵能在那里喊疼,急忙一看,却现赵能的左臂连衣服都割开,正在流血,赵能在那里拽了块布准备捆扎,看到李孟望来,苦笑着说道:
“刚才被前面几个孙子射箭刮了下,这时候才感觉疼。”
确实是万幸,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拿着长矛冲过来,没有什么训练的盐丁心里慌张,射箭都是无力偏离,要是稍微冷静些,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李孟朝着前面大喊一声:
“不要追了,退回来列队。”
第四十四章 火线提拔
那些追杀的兴起的盐竿子这才是朝着后面跑回来,这些年轻人已经是看不出刚才的惊慌模样,反倒是兴高采烈,志气昂扬的神态,李孟脸色却是阴沉无比,沉声对身边的人说道:
“看来还是练的不够,打的太少。”
那三名被箭射中的人,一名是被射中大腿,两名被射中肩膀,李孟过去检查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是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了,盐丁们的箭法确实是不值得一提,即便是射中了,入肉也不算太深,根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但被箭射中,对于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小伙子来说,心理上的震撼无以复加,立刻是痉挛着倒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害,一直等到同伴们冲杀回来,这三个人才觉自己没有什么事情。
道路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盐竿子这些年轻人却没有什么不适应的神色,反倒是彼此低声夸耀自己杀了多少人,气氛很是高涨,直到有人注意到李孟的脸色阴沉似水,这才是肃然的站队。
李孟先是一把拉过马罡,扬声说道:
“马罡今日的勇猛表现大家也都是看到了,今后他就是副队长!”
这句话一说完,下面一阵骚动,看着马罡的眼神顿时是充满了羡慕,可谁也对这个任命说不出什么,刚才的生死关头,也就是李孟,赵能,马罡三个人冲了出去,这可不就是三个队长和副队长吗?
李孟的眉头紧锁,知道在这路上也不是训话的所在,扬声令道:
“寻找树木,三名中箭的人抬起来,把这些尸体整理下放在路边,身上的钱财兵器都是摸出来,汇到马罡这里,不许私吞!”
这些年轻人此时的反应倒是不慢,轰的一下散开开始忙碌,赵能这时候走到身边低声的说道:
“咱们有四个人跑了,一个本百户的,还有三个是北面那个百户的,不算中箭的,就有两个人受了轻伤。”
李孟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冷笑着说道:
“跑的了,吩咐下去,就不要回来了,他们家的盐我们也不要,这年景,孬种还想过有好日子过,也给这些人个教训。”
那边的腰刀铁尺什么的都是堆在马罡的脚边,散碎银子,铜钱,还有些值钱的饰之类的放在兵器的边上,马罡这小子打仗冲锋有一套,可这计数算帐的活计,却明显看着有些头昏脑胀的意思。
搜尸整理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李孟故意看着别处和赵能议论,马罡手忙脚乱把自己背着的小包袱解开,拿着包袱皮把那些钱财都是包起来,然后小跑着递给了李孟,刚才李孟一直在注意着整理财物的马罡,这些碎银子和铜钱也是不少,可马罡一点没有动心的意思,只是满头是汗的整理。
今天这战斗前后,李孟对这马罡的印象倒是好不少,作战勇猛不说,对钱财也有一份公心,真是难得的赤子,李孟笑着拍拍马罡的肩膀,开口说道:
“到了胶州,我再给你论功行赏,安排着下面的人带着捡来的兵器走!”
听到“下面的人”和“论功行赏”两个词,马罡的脸涨的通红,胸脯又是挺直不少,冲着李孟施了个大礼,转过身高喊道:
“每人背两把武器,列队上路!!”
耽误了半个时辰的盐竿子队伍重新上路,路上的血迹斑斑,路边躺着将近八十具尸体,没有人理会……
太阳偏西,按照规矩,守门的士兵就应该是准备关闭城门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就怕城门关晚,被坏人趁着黑摸进来,登州府的那几个州县可不就是这样被孔有德打下来的。往日里,再晚半个时辰进门,这些城门处的士兵就直接赶人。
可今天,胶州城西门的几个士兵陪着笑脸站在一边,一句催促的话不敢说,城门口这边站着几十号人,都是城内有头有脸的角色,知州身边的州尉和主簿都是在这里,还有几家大商铺的掌柜,身边衙役下人围着,都是朝着官道上张望。
今天的胶州城可是出了一件大事,早晨起来就有人去知州衙门敲鼓告状,这报案的衙役们却都是认识,一贯在城西附近活动的盐丁小头目,叫做罗西的,原来还有些气焰,这段时间听说新任的巡检上任原来的班底通通遣散,这才是蔫了下去。
知州是新官上任,听到外面有人击鼓,立刻是派衙役领进来,升堂问案,谁知道这罗西进来一说,却把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
罗西所举报的案情很是惊世骇俗,被遣散的那些盐丁被人断了财路,心里不忿,求告新任巡检李孟不果之后,几个大的头目一合计,决定在李孟上任的路上动手劫杀,虽说知道李孟手下有盐竿子,不过盐丁们自认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还对付不了几个练了几天军户穷汉。
胶州知州一听这个,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巡检虽然是九品,可也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上上下下许多人看得到的命官,先前那位据说就是因为任上时候,牟巡检死在家中,却无法破案,所以才丢官去职。
自己辛苦考了十几年才考中个二甲末尾,外放了个知州,老婆女儿的接到身边,这好日才开始过,要是在来个强人劫杀巡检,上下一欺压,非得丢官不可。可着急归着急,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知州衙门那些衙役和捕快别说是和盐丁打了,有时候连店铺的伙计都吓不倒,急忙派人拿公文去驻扎在附近的一哨官军,求官军去救人,可对方的那个千总根本不理会,说是自己是防着乱贼,可不是来绥靖地方的。
民和军是互不统属,知州虽然是着急,可也没有办法,还是金州货栈的李掌柜说,那巡检是个军户出身,没准也能打得,军户是什么样子,知州心里也是有数的很,可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寄希望于运气了。
第四十五章 震慑
索性是派出州尉和主簿出城守望,看看消息,知州衙门的这些文吏更是胆小,只是站在城门口张望,很多和盐竿子有些来往,还有有求于盐政巡检的商人们也是在城门口等着,这毕竟是人情不是。
眼看着这天色变得昏黄,州尉和主簿早就是放弃了希望,那边金州货栈的李掌柜脸色也是有些不好看。
这个时候,不管是知道内情还是不知道的人,心里面都是打鼓,莫非这李孟真的没有福气当官,死在半路上了不成?
就在大家都是准备回城的时候,有个眼尖的衙役指着一马平川的官道尽头喊道:
“看,看……”
不管是眼神好不好的,都是朝着那衙役指着的方向张望,有队人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这时候,已经是没有商队和行人来往,莫非是李孟的,可李孟这队人怎么这么多,这时候大家反倒是有些提心吊胆起来,一帮人索性是跑回城中,城门先下了闸,一帮人在城头瞄着,也算是万全之策。
没有用多长时间,人已经是来到了城门口,这时候天光尚且明亮,城上的人看着城下的这一百多号,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看起来还真是遭了袭击,要不在门板上躺着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只是,只是这些人真是李孟招来的盐丁吗?每个人都是神色肃然的扛着长枪,往往背上还背着几把腰刀铁尺,队伍很是整齐,每个人的枪尖上都还有些污渍,在城墙上面往下看,怎么看怎么像是血迹,这气派,这模样,就连驻扎在北面的那一哨战兵也没有这种森然的杀气。
“驻胶州盐政巡检李孟,进城上任,这天色还早,怎么就把城门关了,开门开门。”
有人从队伍里面站出来,高声的大喊。
城头上的人都已经是被这城下的一百多人吓的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没有人应答,那李掌柜最先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眯着眼睛看了下面的人一眼,顿时一颗心落了肚,脸上也是挂着笑容,回过头就是连声的说道:
“是巡检李大人,快开城门,开城门去!”
回过神的众人都是一叠声的催促,那些守城门的士兵肚子骂着,可还是跑到城下去打开了城门,主簿,州尉和这些商人他们得罪不起,巡检对他们来说同样是大角色,只能是小心伺候。
开门之后,州尉和主簿看着李孟无事,也就不想留在这里了,他们的品级不比巡检低,双方管的事情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懒得奉迎。
可看着李孟身后这一百多人,都觉得嗓子干,李孟身后的这些年轻人一看就是庄户子弟,衣衫破旧,衣襟上还都沾着些污渍,可这些人身上有让人胆颤的东西,那些污渍分明是血渍,这哪里是盐丁,分明是士兵。
当然,这些人不知道,李孟对这些让他人胆颤的盐竿子不满到了极点,还要严加整饬。
“李某半路上遇到些麻烦,耽搁了时间,让各位久候,实在是不好意思,改日一定摆酒赔个不是。”
李孟抱拳一礼,迎接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弯腰抱拳作揖道:
“无妨,无妨,李大人客气了。”
金州货栈的李掌柜连忙满面笑容的拉着每个人介绍给李孟,刚介绍了几个,边上的赵能扯着嗓子说道:
“几位大人,俺们这些兄弟一出卫所,半路上就遇到了几百号贼人,好一顿厮杀,这才是护着大人进城上任,请大人老爷们一定要给俺们主持公道啊!”
治安缉盗的事情都是州尉负责,他迟疑着开口问道:
“敢问有什么伤亡?”
赵能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样,沉声说道:
“伤了六个。”
那州尉一口气呛住,连声的咳嗽,再也接不下话去,索性是找了个由头打道回府,这才是伤了六个,能有多大的事情,还几百号贼人呢,谁信啊?
进得城门,谢绝了几户商家晚上摆酒接风的邀请,叫李掌柜帮忙找了个郎中来给伤员治伤,还有找了几户人家付钱让他们为这百多号人置办饭食,至于住的地方,李孟早有安排。
带着手下的人来到一个不小的宅院里面,李孟回头说道:
“今晚大家现在这里睡一晚,明天另有安排。”
这宅院门口早就有人等待,一看到李孟过来,快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先是磕了几个头,然后谄笑着说道:
“这宅院都已经是打扫干净,恭迎李大人。”
李孟脸上露出笑容,弯腰把跪着的这人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罗西,今后你也是我盐竿子的弟兄了,好好干,李某从不亏待兄弟,马罡,拿二十两银子给他。”
听到这话,这罗西又是千恩万谢的跪下来,要不是自己及时告密,让李孟知道了伏击的计划,哪有这些好处拿,真是选择对了,李孟也不理会,朝着宅院就走了过去,继续开口说道:
“今晚我就住牟阎王那屋子,对了,罗西,晚上做份状纸出来,把今日围攻我的那些贼人做过什么恶事,罪过都写上,明天送到衙门去!”
“大人放心,小的今晚一定办妥。”
……
从前的那些盐丁被李孟拒绝,面临失业的危险之后,这些地痞无赖亡命之徒大部分决定劫杀李孟,维护住现在的盐丁生涯,也有的人,决定把劫杀的计划透露给李孟,看看能不能换些好处,罗西就是这么做了,他在牟巡检手下不算得宠,只能在城西附近这块没有油水的地方混日子。
这次把伏击的消息和计划传递给李孟,并且替李孟在城内造势铺垫都是不遗余力的张罗奔跑,不过今晚看起来,这么做完全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