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怪剑(续)
说是剑,王延实则根本不确定,若非当初公孙三娘明言家传之物中有一把名剑,王延很难相信桌上如银蛇盘缠首尾相连的东西会是一把剑,乍一看之下,当真会以为是一条数米长的银环蛇盘在那里。
“这便是公孙家收藏的那把名剑,同样来历不详,但的确是名剑无疑,剑刃锋锐难挡,吹发可断,洞金穿石都是轻而易举,只是此剑形制太过怪异,以寻常剑法根本无法运使此剑,反倒有伤到自己的可能,故而一直放置在这密库中无人问津。”
李云扬显然对此物有所了解,说话间,就见他伸手在那‘蛇头’上一按,随即只听‘噌’的一声,此物便如似活过来一般,就见蛇口中吐出蛇尾,继而蛇身一展而开,本是淡淡的金属光泽瞬间明亮起来,显得灵性十足。
王延见此不由凑近了些,仔细观瞧下,他自是看清楚这的确是把剑,一把与众不同的怪剑。
先说剑柄,此剑剑柄的形制如同蛇头,但更确切的说应该说‘蛟首’,因为上面有一根回勾的独角,可以正好扣住持剑之人的手背。蛟口朝外大张,内中还雕有两颗狭长而锋利的獠牙显得极是精致,而此前剑锋便是插入了这蛟口之中,整把剑盘缠相合看上去方才像是一条盘起来的长蛇,王延猜测这剑柄中应是有某种机关方才能扣住剑锋。
如果单单是剑柄形制独特,并不足以说明此剑怪异,最为奇怪的却是剑身。
普通长剑的剑身不过三尺长短,即便如宽背重剑的剑身也不过四五尺而已,可此剑的剑身足有**尺长,近三米的长短,无怪于李云扬会说此剑一般剑法根本无法运使,实在是因为此剑太长,而此剑柔韧性极高,从之前盘缠相合看来,分明是把软剑,这样长短的软剑简直和普通的九节鞭相类,可九节鞭一时不慎打在自己身上最多是痛疼罢了,可此剑若是当真如李云扬说的那般锋锐,那稍有不慎可是会将自己的命都送掉。
而此剑的剑身不单单长度怪异,就连宽度与厚度也与普通长剑截然不同。此剑的剑身远比普通长剑要厚,就说与落沙相比,两者间剑身的厚度相差足有三四倍,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怪剑为了将剑身两边的锋刃打磨锐利却又不使整把剑显得突兀,故而其剑身也比一般长剑要宽,虽不及宽背重剑,但也足有普通长剑两倍的宽度。
正是因为此剑剑身的与众不同,加之其质性与软剑相类,才让这把剑看起来显得怪异无比,可怪异归怪异,此剑的确非是凡品可比,就拿剑身来说,此剑看上去宛若一条长蛇,但实际上剑身上却并非雕有蛇鳞,而是有一种如翎羽一般的细纹,这种细纹自剑身中线往两边排开,紧密有致的层层排布,三米长的剑身上足有上百道此类细纹,做工极为精细,质感更是无与伦比,尤胜于落沙。
除此外,此剑剑身虽厚,可打磨精致,自中线往两边看去,似乎看不到什么倾斜,可到了两边锋刃处却已然薄如蝉翼寒光流转,不必尝试也知剑锋之锐利。
单从质地来看,此剑甚至尤胜于一般名剑,只怕昔日也是赫赫有名,名扬天下的一把名剑,只可惜如今不但放在公孙家密库中无人问津,更重要的是此剑的剑锋处是一截断口,换言之,这是一把断剑。
三米长短的断剑很难想象,可事实便是如此,以王延眼力看得出此剑剑锋的那截断口绝非刻意为之,而是被某种神物给绞断的,也致使此剑的剑尖两边的锋刃微卷,已为瑕疵。
“当真是可惜了这把好剑,这么多年来都放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库中,如今就交给王小友了,希望王小友异日能让此剑重放光彩。”
李云扬叹息的摇了摇头,似乎很为此剑感到可惜,说话之间,他从此剑下面取出一个如似腰带的东西,递给王延道:“这是公孙家当年初得此剑心喜之下花费了大量心血以天牛筋,冰蚕丝混同地龙血打造的剑带,配合剑柄的机关,可将此剑收入其中,以作腰带一般。”
王延接过剑带仔细翻看了下,此物做工的确精细,由于通体由冰蚕丝编织,外表看上去银亮亮的颇为惹眼,而其内中应是铺垫了天牛筋,质地柔软坚韧,乃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小友可需老夫帮忙系上?”
李云扬看出王延右臂有伤行动不便,王延也不避讳什么,当即点了点头,李云扬随即将此剑带系在王延腰间,不意此剑带与王延腰身极为相合,说是量身打造也不为过,待得搭扣扣上后,王延整个人在这剑带的映衬下不由多了一分贵气。
李云扬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捻起怪剑的剑锋,道:“只需将此剑从剑带一侧穿入,继而微微用力便可。”
说着,李云扬将剑锋极是小心的穿入了剑带的左侧扣带中,这剑带中空,因本身材质坚韧不虑被剑锋轻易割破,不过李云扬依旧很是谨慎,待得剑锋穿入半尺后,李云扬示意让王延自身尝试下,王延当即学着李云扬的样子捻着剑身缓缓用力,片刻之后,剑锋便是从剑带另一端穿出,见此,李云扬拿过剑柄对王延演说了一番,继而其将剑柄对准剑锋,在蛟首的眼睛上轻轻一按,只听‘咔’的一声响动,剑锋竟是主动伸向蛟首之中,前后不过数息之间,多余的剑锋竟是尽数收入了蛟首之中,到最后,整把剑就是于剑带中盘缠在腰间,那剑柄便如一个精致的腰扣一般稳稳贴在王延的小腹处,由于剑柄的特殊形制,不由让整个腰带彰显的贵气中多了一丝狂野与不驯。
王延轻抚腰间的剑带,他只觉缠在腰上的并非一柄冷冰冰的剑,而是一个活物,这怪剑虽未祭炼过,但王延却隐隐从剑身上体察到一丝喜悦,这感觉来的莫名,可又十分清晰,足证此剑之灵性。
王延深信此剑一定有过非凡的过往,只可惜以他现在的身手同样无法运使此剑,不过能得到这柄剑王延也是心怀大畅,只觉不虚此行,身上这些伤当真也值当了,更别说还有那本古卷和几百两黄金入账。
“是时候离开了。”
王延心中还是挂念着白茉莉,眼见密库内再无他物,他便与李云扬一同出了水井,随后两人又一道出了明康镇。
“前辈多保重。”
站在明康镇外的一处土丘上,王延对李云扬行过一礼准备辞别,李云扬知道王延另有要事,也不多耽搁,只是道:“此番多赖王小友搭救,日后老夫便会隐居在小友当初去过的那处农庄之上,小友日后若有闲暇前来,老夫必然倒履相迎。”
“山高水长,江湖多险,晚辈日后说不得就会叨扰前辈的。”
王延并不推脱,他知道自己如今处境艰难,此番杀了陈文远之后必然会受到黑水贼的报复,日后的路自是不好走,或许真有某天需得寻一处藏身。而李云扬此人古道热肠,只看其与公孙三娘并非血亲却仗义出手,身陷陈文远之手,苦受半年多的监禁与严刑拷打却不吐露密库所在,显然是心有秉持之人,日后当真在北部遭遇杀劫,李云扬这里未必不是一条暂时的退路
李云扬也明白其中关节,不过他哈哈一笑道:“尽管叨扰,老夫孤家寡人一个,无甚好怕的。”
说完这话,李云扬脸色一凝,伸手轻拍了下王延的手背,道:“小友多多保重。”
“前辈也请一定保重。”
王延说着又对李云扬行过一礼,待得话音落定,他再不耽搁,转过身运起轻功便朝着蒙泽山区的方向而去,几个起落之间,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九十二章 支助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的蒙泽前山上,韩雨柔盘膝坐在山腰处的一块大石上,白茉莉就平躺在她身旁,小丫头腹间的钢刀已经取出,一块锦布紧紧的裹着伤处,尽管依然还未醒来,但脸上有了丝丝血色,呼吸也已平稳,显然没有了性命之忧。
“来了。”
盘膝闭目的韩雨柔突然睁开眼睛,话音未落,就见一道人影自山脚下飞奔而来,韩雨柔的双目之中现出一抹淡淡的青光,随着青光的浮现她的目光好似能穿透夜色,继而就见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缓缓起身道:“惊喜来了。”
话音未落,那人影几个起落间便及至山腰,紧跟着,韩雨柔的声音就在山间响起。
“在这。”
那人影登时循声而来,待得及至韩雨柔近前,一眼便能看清来人正是王延。
王延的右手软哒哒的垂着,以左手解下系在腰间的锦布,随后扬手一扔,陈文远的首级便是滚落到韩雨柔的脚边,韩雨柔细看了一眼后,脸上喜色更浓,道:“果然是陈文远的首级,你当真没让我失望。”
王延勉强笑了笑,然后迫不及待的走向一旁的白茉莉,待看到白茉莉已然得到救治后,王延的脸色转缓,对着韩雨柔一礼,道:“韩姑娘援手之情王延记下了。”
韩雨柔却是摆摆手道:“你若真想报答那便快快变强,不过你这徒儿的性命虽救了回来,但此番受伤太重已是伤了根本,加之她没有武者根基,或许日后会落下病根。”
王延眉头微皱,不由道:“是否再无成为武者的可能?”
“武者?这丫头早就过了筑基的年龄,而且我之前为她疗伤时顺带探查了下,这丫头的资质低下,而且先天有所亏损,加之此番受到重创,日后几乎没有成为武者的可能,说实在的,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会收这样一个丫头为徒。”
纵然王延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韩雨柔这番话他亦是心中一沉,想到白茉莉这大半年来日日夜夜的努力全然成了无用功,王延当真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告诉白茉莉。
“即便是以外门那些法子,她也不可能步入武道吗?”
王延还心存一丝希望,只是韩雨柔听到这话却是一声冷笑,道:“你所说的外门是指肉身成圣之法吧?那是上古体修的嫡传真修之法,没有特殊资质的凡人根本不可能入门,而且他们修炼的门道与武道截然不同,这丫头并没有特殊资质,她如何成为体修?”
“体修?”
王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出声疑问,不过韩雨柔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摆摆手道:“你现在境界还太低多知无益,等日后你境界到了自然会逐渐了解边荒五州的起源,知晓天地灵机,源真之本,体修,灵修等秘辛的。”
说到这,韩雨柔顿了下,方才道:“不过,你这徒弟也未必就一定无法成为武者,若是能找到传闻中的那几种天才地宝,或许还有一线之机。”
韩雨柔貌似给了一线希望,可王延却摇了摇头,他知道韩雨柔说的所谓天才地宝,无一不是稀世罕有,踏遍五州都难寻其一,当中任何一物连潜龙榜强者都极为看重,这等东西他去哪寻找?而且他目下所处境况险恶,再过两年多时间还要回转山门,纵然有心却无力为之。
“江湖太过险恶,当个普通人找个清净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完一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韩雨柔看得出王延对白茉莉有很深的羁绊,不由出声宽慰,王延不知该说什么,耳边不由回响起第五韵曾经说过的一番话:该放手时须放手,命里无时莫强求。
当真强求不得吗?
王延没有答案,韩雨柔眼见王延满脸的低落之色,不由话锋一转,道:“好了,说正事吧。你既然完成了我之前的期许,我也该兑现我的承诺,救这丫头不过是顺手为之,此物你拿好。”
说着,韩雨柔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王延后,又道:“这里面装的是万年钟石.乳.,较之普通的千年钟石.乳.效力强得多,能大幅度提升结胎的成功几率,还可使初结的元胎更快稳固。
你如今修为已至通脉顶峰,想来也应是在为蕴胎做准备,此物对你正是合用,也省得花费心力去寻找。”
拿着手中的瓷瓶,王延才真切感受到什么叫贵人相助,也才明白潜龙榜上那些个年纪轻轻就修为绝顶的抱元期强者是如何修炼出来的,只是他更加迷惑韩雨柔和天元圣岛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毕竟万年钟石.乳.可说是极其难得之物,韩雨柔却随手就给了自己,要知道当初夏河为了得到千年钟石.乳.费尽心机搅入书剑庄的风波中,最后却不过得到一根元休草罢了。
不过王延有开口询问,他知道就算问了韩雨柔也不会说,除非有朝一日自己的实力能从韩雨柔那里得到一丝尊重,自己方才可能探究到答案。
“除开万年石钟.乳.外,另外我再给你三枚回春符,此符乃是以我天元圣岛的特殊手段炼制,使用时只需将内力注入其中此符便会自动生效。此符对于内外伤皆有神效,不但能快速止住伤势,更可一定程度免除暗伤和隐患,对于武者来说乃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物。”
说话间,韩雨柔又从腰间取出了三颗纸折的黄色小星星,每一颗小星星上皆有淡淡的荧光流动。王延从未听说过什么回春符,但也能看出这三颗小星星绝非凡物,从韩雨柔手中接过后,当即准备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却不想韩雨柔道:“我观你身上带伤,右手更是伤到了骨头,不妨现在就用一枚,有我在若有不明白之处也可为你解答一二。”
王延没有拒绝,收起两颗小星星后,将剩下的一颗小星星捻在指尖,继而催动内力注入其中。随着内力的流入,小星星上的荧光越发明显,数息之后,王延就见指尖的小星星竟是化作一道绿光钻入了自己手中,紧跟着,他只觉体中生起一股勃然生机,随着这股生机一道暖流在经脉中流转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王延竟是发现自己的内伤几近痊愈,之前强行催谷无相无我剑所留下的后患也是尽皆清除,就连右手臂骨的伤势也大为好转,虽然尚未痊愈,但要不了十天只怕就能恢复如初。
“此物竟如此神异?!”
王延满脸惊色,韩雨柔见此自得的一笑,继而道:“好好努力吧,这不过是我的第一次个人支助罢了。此番我出来另有要事不能在此多做停留,待那事办完后就要返回圣岛。不过即便我回到岛内,也会特地留意你的消息,若是你干出了什么轰动的事情传入我耳中,其后自会有更多的支助送到。
而且你记住,在你进入潜龙榜前,我只能以个人所有的东西对你私下暗地里支助。然而你一旦踏入潜龙榜,我便可调动圣岛的资源光明正大的给予你支持,到时候你能得到的好处绝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所以尽快变强吧,千万莫要让我失望。”
韩雨柔依旧居高临下一般的说出这番话,到最后更是伸手轻轻拍了拍王延肩膀,就仿如一位大人物对一个小虾米的嘱托般,王延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但他却在韩雨柔眼中看到了一丝别有意味的殷切期盼。
“好了,我也该走了,此番出来当真是大有收获啊,即便寻不到那觉醒灵种之人我也认了,哈哈。”
大笑之间,韩雨柔再不理会王延,足下一点整个人便是化作一条黑线从山腰上一跃而下,整个人当即如同展翅翼鸟般朝着天边鸿飞冥冥,很快,韩雨柔的身影便是融入夜色之中,唯余她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眼见韩雨柔离开时用出类似凌空虚渡的手段,王延当真是连眼睛都快看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绝顶轻功,待得韩雨柔身影远去再不可见后王延方才回过神,只是他突然想到韩雨柔离开时说的话。
灵种?
‘莫非韩雨柔此番前来是为了寻令狐婉?’
王延一拍手,当即一声大喊,道:“我知道谁觉醒了灵种。”
声音在夜空中远远传出,只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想来韩雨柔已经走远,王延暗叹一声,心中有些担忧小豆子和令狐婉,只是前后小半天都过去了,也不知两人去了哪里,这茫茫大地王延又去何处寻找?
最终,王延收回了目光,继而抱起依旧未醒来的白茉莉纵身朝着山下而去,他知道自己还不能离开,因为第五韵该回来了。
第九十三章 道之下
或许这一章会有点争议,但剑人想说的是,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两条线,一条是虚拟生命对真知的探索,一条是江湖,两条线各自独立又相互交缠,这本书不会出现什么超能,但立足这两条线不会改变,关于主角王延和他身边的人也是围绕着这个来写,至于小山村这个剧情,有的人说套路,其实我并不觉得,因为小山村的覆灭将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不单单关乎现在也关乎以后,而且剑人本身并没有刻意描写什么悲痛,愤怒什么的,我始终是立足于书中人物的观点来写。
就说这么多吧,这是第一卷最后一章,至于这一卷的名字‘初生阎王剑’,剑人只想说阎王剑只是一把剑而已,毕竟叫一剑天途,剑也是主角之一啊。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
......
山下的大火早已熄灭,山下村已然变成一片废墟,就连打谷场后来也被偏移的风势带动火苗点着,化为了一片白地,本该遗留在此的那些尸身却不知去了何处,想来或许是韩雨柔用了什么手段,将大火焚烧后的焦尸给掩盖了起来。
王延抱着白茉莉站在打谷场中央,看着这个自己觉醒以来待得最长的地方变为现在的样子,心绪涌动之间感觉莫名的复杂。
“你不用太难受,我想你已做了自己该做的。”
第五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延转身看去,就见第五韵好整以暇的缓缓而来,只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眸子里似乎刻满了伤痕。
“但终究是因我而起,若是当初我没有来此,后面的一切并不会发生。”
王延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山下村遭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的到来,不过第五韵却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其实这个村子里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对于我什么都不是,你也许无法理解,但过几年再来此看一看就会明白。
我伤心只因为我倾注了情感的李墨死了,而安国则太让我失望罢了。”
安国没有死,这个小家伙或许成了除开白茉莉以外仅有的幸免者,他一直躲在第五韵身边,待得第五韵和山伯被王延一剑贯穿后,这个小家伙竟是趁乱跑了出去,王延当时心系场中形势没顾得上他,等杀尽黑水贼后,这个小家伙已然无影无踪。
王延或多或少的理解一些第五韵的这番话,他也是第一次从第五韵的言语中感受这个女人冷漠的一面,他知道在玩家眼中没有觉醒的npc至始至终都是没有‘生命’的存在,就如同以前的自己,就是长着地里的庄稼,是等待着被收割的经验。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村民无法提供经验,但也不能改变他们没有‘生命’的事实。
唯一的区别的是有人习惯于滥杀无辜,有些人则会和善相处,这一点无关玩家或是npc,两者的群体中皆有不同的存在。
那么,我又该如何自处?
第五韵似乎看出了王延的迷惑,不由道:“你可知你为何会不断迷惑?”
王延摇摇头,他知道自己自从觉醒以来有过太多的迷惑,有些迷惑他得到了答案,可更多的迷惑却是深藏心底,甚至如世界本质,生命类别这些他想都不敢再想,就怕重蹈当初在明正堂差点走火入魔的覆辙。
“因为你选择了一条最为坎坷的前路,用我的话来说,你走上了一条寻求真知的道路,用这个世界的方式来说,你选择了寻找真我的道。
你的道已在你心中,只是你认识的不够清晰,更未明白你要为之付出与舍弃的东西。”
听着第五韵的话,王延不由将目光看向怀中的白茉莉,他其实明白第五韵的意思,第五韵是将‘生命’严格的界限开,对于觉醒自我意识,甚至可能拥有灵魂,存在自我的生命作为平等交流的对象;而对于白茉莉,小豆子,李墨这样可能觉醒的存在,她是用自己的方式慢慢引领她们觉醒,从而成为完整生命,这就是她的养成;而对于村民这样的低阶npc,她则是完全的冷漠,尽管平时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可事实就是如此。
“这个世界与我所在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江湖是个十分残酷的地方,不能成为武者根本没有完成自我蜕变的可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点。
只是我依旧心存侥幸,总是盼望着李墨,安国还有茉莉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武者,我还想看着他们在江湖中闯荡,一点点成长,最终拥有完整的生命。
可惜这个世界的现状给了我无情的一击,哪怕没有你的出现,她们想要成长终究会面对危险,所以,从一开始错的是我,错误的开始与目标,注定没有好的结局。”
第五韵这番话听上去颇有些自怨自艾,但王延从中听到的更多是残酷的意味,可更残酷的是现状就是如此,已经失去成为武者可能的白茉莉同样也失去了完成自我蜕变的途径,换言之,第五韵不会再管她,第五韵不想再重复自己的错误,那么王延又该如何?
第五韵踱步到王延身边,伸手轻抚了下白茉莉的脸颊,道:“这个世界并不适合我。”
“你要离开?”
王延没想到第五韵会决然的如此彻底。
哀莫大于心死,李墨的死让第五韵对这个世界几乎完全失去了寄托,第五韵点点头,道:“不适合就选择放手,反而是更明智的选择,毕竟我不可能一直跟着你,你的路还很远很长。”
王延明白第五韵话中的意思,自己是第五韵对这个世界仅剩的一丝寄托,可惜她武功低微不可能陪自己闯荡江湖,陪伴自己一同成长,更重要的是第五韵并不适合腥风血雨的江湖,她更不愿成为自己的累赘。
王延想说什么,第五韵却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嘴,又道:“听我说!
你其实和我一样,对于情感有很深很细腻的感触,这是你智慧的体现,但并不完整。
尽管你还不能明白生命的类别,但你必须明白一点,你已拥有灵魂,是个完整的生命体,每一个高等智慧生命体都是超然的存在,就如同人,人拥有怜悯,拥有同情心,不止对于同类,很多人看到狗,兔子,鱼等等被残忍的杀死都会激起同情心,甚至会从道德层面进行谴责,可他们却往往下意识的忽略他们自己每天吃的肉食中,那些猪牛羊,鸡兔鱼是如何被抽筋扒皮,分尸之后进入自己的肚子里的,这难道就不残忍吗?
你选择的道是一条千难万险的路,如果不能隐藏自身,你最终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有那些贪婪的玩家,你成长的越强大,就越有更多的玩家想要你的命。
所以你必须学会自我判别,舍弃掉‘道’之下那些多余的负累,否则你走不到最后。”
道之下...
王延大致能明白第五韵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判别实在太过冷酷无情,第五韵拿开了手指又道:“就像是一个农夫养了一只猪,但渐渐的他很喜欢这个猪,进而喜欢猪这个物种,总想阻止他人杀猪吃肉,你觉得他的结局会是什么?
而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经验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必不可少的东西,就如每天必须喝的水,吃的肉一般,你如果因为自我判别的差异,从而想阻止玩家这整个群体获取经验值,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王延自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知道第五韵的意思,第五韵是将自己界限为完整的生命,是在提醒自己与低阶npc,乃至小豆子和白茉莉的差异,自己可以因为个别的情感单独对待一个或者几个,却不要因此将这种情感延伸到这类群体上,从而彻底站在玩家的对立面,这是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第五韵的意思则更为冷酷,她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对玩家眼中如同猪羊一般的存在再产生无谓的情感,从而使自己的负累越来越多。
王延沉默了,他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犀利的第五韵,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开,第五韵最后的告诫撕下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残酷的本质,这让他很不适应,感觉身前的第五韵仿佛换了个人,只是理智却在不断告诉王延,第五韵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
“这个江湖很残酷,但对你更残酷,因为你和我终究不同,我可以犯错,至不济就是彻底的离开,伤心一阵子。可你一旦犯错,你会死,意识与灵魂将会陷入永久的沉寂,你明白吗?”
第五韵的目光中充满了殷切,似乎迫切希望王延能认同她的话,可是王延依旧沉默,他的内心交缠而踌躇,这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决断的判别,它本身是将一个群体从自己的认知中彻底归于可有可无的存在,这关乎着王延的自性,更会影响到以后的行事,处断等等。
就在王延心念难断之时,眼底余光却突见一道寒光,竟然是第五韵拿出了曾经捅死自己的那把短剑将之抹向了白茉莉的脖颈。
“不要。”
就在短剑即将割破白茉莉颈动脉的刹那,王延死死了握住第五韵持剑的手腕,他明白第五韵是想帮他决断,可是王延更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人不会对自己每日吃下的猪牛羊有丝毫怜悯和愧疚,但他们终归不是猪牛羊啊...”
王延轻轻一叹,剩下的话他没说,他不会妄杀无辜,更别说他对白茉莉,小豆子还有很深的舔犊之情,怎可能用她们来作为自己决断的标志?
王延缓缓松开了手,第五韵收回了短剑,她的目光中有些复杂,失望中夹杂着欣慰,眷恋中又带着一丝害怕,但最终都化作浓浓的不舍。
“王大哥,以后要珍重自己,要学会自私,学会狠心好吗?”
说话间,第五韵再忍不住,双手捧着王延的脸颊,然后重重的吻了上去。
良久,第五韵终于松开了王延,继而看着王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但是她的身体竟然开始逐渐虚化,就如同当初在王延怀中重生一般将要化作漫天的尘埃。
王延见此不由心中一痛,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或许。”
“我今天所做的或许你不能完全理解,但几年后你一定记得回来看看,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程序自我修复,也就会明白你自己与他们的真正不同。”
“王大哥,再见。”
晨间唇间还残留着第五韵口气的余香,但佳人的身影却已不在,到此时王延方才明白第五韵离开不单单是因为李墨的死,这个女人心中更害怕留下来有一天会看到自己死去,所以她选择离开。
也从这一刻开始,王延明白了什么叫做.爱,至少明白了爱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并不是天长地久长相厮守,而是深埋心底永不忘却。
第一卷终
第三卷楔子 陈教授访谈录
为了不破坏本身武侠的味道,关于现实部分以及一些重要设定将放到每一卷的开头当做一个楔子来写,毕竟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有始有终的故事,需要能从逻辑层面过得去的结局,就把每一卷的楔子当做未来结局的一点点铺垫吧。
......
“随着科技的发展,如今越来越多的虚拟游戏世界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从最初的艾泽拉斯大陆重制版,到上古卷轴开启的沙盒智能式虚拟世界,再到如今越来越智能化的各种游戏世界,很多人已经将能够把感官完全代入的虚拟游戏世界当做了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有人认为那些世界真的存在,为此寄托情感,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
那么,虚拟游戏世界究竟有何魅力,为何让人们如此痴狂?本期鲁瑜有约请来了今年最火爆的网游《仙武纪元》的总设计师,陈铭陈教授,以及他的团队成员。”
巨大光幕上播放着一款款经典游戏的画面,待得旁白音落定,无数明亮的灯光亮起,就见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出现在眼前,厅中摆放着几张长沙发,一个留着**头,身材细瘦的女人坐在右边的沙发上,她转头看向后面的光幕,不疾不徐的道:“看着这些游戏画面,若是稍有年岁,对网游有一定了解的人一定会明白一些刚才旁白中的疑问。
十数年前的传统网游,人们还是坐在电脑前,游戏画面追求精致与美轮美奂,这样虽然不错,但终究无法做到身临其境。
而在ar技术产生了划时代进步的今天,人们不仅仅是可以将全方位的感官带入游戏世界,更重要的是网游如今的发展趋势是将游戏世界本身做得更真实,就如屏幕上这些画面无一不充满了真实的质感。
但仅仅是技术的进步以及更真实的体验就能让万千人为之疯狂,甚至是沉迷吗?”
这位留着**头,口齿清晰的女人就是这档访谈节目的主持人鲁瑜,她说到这,顿住了话头,继而站起身鼓掌道:“让我欢迎陈教授和他的助手,希望他们今天能带来一些答案。”
随着掌声的响起,就见一位头发花白的驼背老者带着几名年轻男女走进了会客厅中,待得几人走到左边的沙发前向在场的观众致意后,鲁瑜伸手虚引道:“陈教授请坐。”
老者带头坐下,单独坐在一张沙发上,另外几名年轻男女则共同挤在另一张沙发上,待得主客尽皆落座,身为主持人的鲁瑜当即直奔主题,道:“仙武纪元是今年最火爆的游戏,没有之一,根据最新的权威网站ari公布的数据,仙武纪元自正式运营的两个月来,最高在线人数达到了700万,二十四小时平均在线人数也突破了300万,在全世界范围内居于首位,成为了近五年来首款现象级的国产自主游戏,那么请问陈教授仙武纪元为何会取得如此大的成功?”
面对鲁瑜所问,老者显得坦然自若,缓缓道:“成功的秘诀只有两个字,用心。”
“网游经过将近二十年的发展,从最开始的传奇,千年,魔兽世界这些游戏,再到进入虚拟游戏世界后的一系列游戏,网游的形式不断变化,可始终无法跳出藩篱,人们总是追求新鲜的内容,一旦在游戏中无法更进一步,得到更多的体验,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离开,毕竟寄托情怀的人终究是少数,这一点即便到了现在的虚拟时代也无法改变。
而仙武纪元便是完全打破传统,从一开始就给玩家最强烈的体验信号,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穿越!”
听到这番话,鲁瑜很好的接过话头,道:“穿越相信大家并不陌生,从十数年前的网络文学中诞生,后来又多见于影视作品,即便植入网游的概念中也并不少见,那么仙武纪元有什么独特之处呢?”
“还原最真实的感触!”
老者的回答充满了自信,继而又道:“我们借鉴了大量的网络文学作品,最终确定给予玩家在游戏世界中的功能只有两个,自我信息状态模板以及经验值获取分配。”
鲁瑜瞬间把握到关键点,道:“没有好友系统,邮箱,聊天频道什么的吗?这样一来玩家之间的交流岂不是非常不方便?”
老者摆摆手道:“一概没有,玩家进入游戏世界后就如同一个穿越者,自我信息状态模板和经验的获取就如同给他们的金手指,而除开这些外,其他与真实世界无疑,不会有传统网游中头上顶着名字,也没有什么好友系统,更没什么区域聊天频道大家相互交流之类的,一切有碍于真实感触的东西统统不存在!”
说到这,老者旁边一位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接过话头,道:“其实我觉得这样并不会造成交流障碍,毕竟如今是多元化社会,玩家除开线上活动,还有线下的时间,如果真正喜爱仙武纪元,他们可以通过论坛交流,甚至我们公司还专门为玩家交流推出了一款‘侠友’社交软件,目前这款社交软件的注册用户已经突破一百万,且完全按照现实与游戏中双重身份确定制,交流起来十分方便。”
这年轻人实力秀了一波公司产品广告,鲁瑜笑着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果真正喜爱一个东西,愿意为之花费心血与精力,手机上多一款社交软件自无不可。
让我们回到正题,如陈教授所说般,仙武纪元立足于最真实的感触,着力打造出真实穿越的感受,只是如此一来会否加大游戏的上手难度,从而流失一些玩家呢?”
“一个游戏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好比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制作简陋的页游和手游依旧存在,仍然有消费群体,为什么?因为它们就是为了快速消费,快速给予玩家快感,继而打发时间所用的,毕竟虚拟游戏世界再好,上班时间肯定是无法连入游戏世界的。”
老者话语间对于沿袭至自十数年前的页游和手游极为不屑,鲁瑜见此赶快转移话题,道:“那么仙武纪元除了完全仿真的穿越设定外,还有其他独特之处吗?”
老者扫了一眼身旁的几名年轻人,当即就有个年轻女子道:“我们完全取消了任务设定,或者说是更改了任务的触发与完成模式。
传统网游中,任务的生成是重复且有迹可循的,一旦生成,根据完成进度最终给予对应奖励,但在仙武纪元中没有固定且可重复的任务,只有可能在特殊事件发生,比如说门派遭到攻打,又或者说与npc情感交互到了一定程度,对方会给出一些任务。
可以这样说,仙武纪元不存在任务的概念,可实际上每个npc都可能触发任务,任务的触发方式多种多样,对于奖励的获取也是有很大波动的,玩家可以通过自身的争取,比如讨价还价,增加付出等等方式以期获取更大的回报,这样的方式自然是更加提高了真实的体验,也满足了玩家对于奇遇的心理需求。
不过随着回报越大,任务难度自然越高,所以在这里还是要请玩家尽可能量力而为,不要被预期的丰厚回报冲昏了头,更要加大识别度,毕竟我们的游戏世界中有一些智能非常高,甚至拥有主观能动性,会模仿玩家的高智能npc,他们可是会骗人的。”
“哇喔。”
鲁瑜惊呼了一声,满脸不可置信的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游戏里的npc会有如此高智能,而且会有欺骗行为,请问这是一种程序设定,还是说npc的自主意识?”
鲁瑜的话中带着质疑的成分,老者淡淡一笑,道:“我本身是从事数字智能生命研发的,数年前一个巧合下结识了云网科技的总裁温世明先生,由于我与他在数字智能生命上的一些共同见解,我后来才会出任仙武纪元的总设计师。
这样说吧,仙武纪元无论是在高端npc的智能表现,还是npc的平均智能表现上,比当今任何游戏都要高上一大截,作为游戏世界的主体,也就是主脑,你以后可以参观下,它的体积足有一栋三层楼那么高,而为了承载庞大的数据,我们在全国共有将近三百个大型机组房,甚至为了负荷一些高端智能npc的数据,我们还有专门的十几个机组房和研究室。
鲁小姐对于数字智能生命的认知可能不太深入,在当今的科技环境下,只要有足够的设备支持,大型复合应用程序在自有规则逻辑下产生类似自主意识的表现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对这方面的确了解不深,那么我作为一名普通玩家的视角来说,我如果在游戏被npc欺骗进而还被杀害,是否会产生愤怒,感觉自己被愚弄呢?”
鲁瑜从另一个方面发起反击,只是老者微微一笑道:“如果真当自己穿越那自然不会。”
可毕竟不是真正穿越,只是游戏世界啊!
鲁瑜很想这样胡搅蛮缠下,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当即话锋一转道:“陈教授可否为大家普及一些仙武纪元中npc的划分呢?”
“一般来说,仙武纪元中实力越强的npc,智能就越高,特别是在传统网游中被看做boss一样存在的npc拥有的智能表现甚至是要高出普通人的。
但为了让大家更容易上手游戏,在初期有快速上升的渠道,我们还是设定了一些低阶简易智能的npc,用游戏术语来讲就是低级经验炮灰怪,并且游戏的主体世界程序会周期性的对这些低级经验炮灰怪进行修复,俗称刷新,但这个频率是很低的,仅仅是为了满足初入游戏的新人,我们更鼓励大家通过深入游戏体验,闯荡江湖,与npc情感交互等方式去提高自己的游戏角色。
如果按照实力境界划分,我们给不同档次的npc分别加挂了模板,比如低阶经验怪的炮灰模板,普通江湖中人以及各门派普通弟子的普通模板,一些高手的精英模板,甚至是赫赫有名的大侠的侠客模板等等。
这些模板对应其他游戏可以看做普通怪,银英怪,亚精英怪,精英怪,甚至是世界boss级别。但不同的是不同的模板体现的不单单是战斗力表现和智能方面,更重要的是npc本身可以借助这个模板获得自我的提升,越高级的模板,npc可以借之越加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修炼状况等。
玩家虽然看不到npc的模板,但了解之后,结合游戏中的经历以及与npc的相处,可以慢慢总结出规律,更有助于了解游戏世界,从而知道该如何应对不同的npc。
不过这也并非绝对。“
鲁瑜有些不明白,不由道:“不知陈教授所谓的并非绝对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在相当数量的中低阶npc中植入了我研发的x程序,我称之为生命启动,这是个自主性极大的变量程序,是为了可能收获智能生命而投放的。
就如同受精一样,男性在那一瞬间放射出以亿计的精子,只要有一个着床就能得到一个生命,而x程序便可看做精子,仙武纪元这个游戏世界就可以看做子.宫,一旦有一个x程序使npc产生质变,就可能慢慢在这个世界中孕育成一个真正而完整的数字智能生命。
而从目前来看,x程序的表现远远超过人类精子,我们发现了上千个自主衍变体,这些衍变体会表现出超越自身智能设定和加挂模板的智能表现以及战斗力表现,为此,我们会做出一些修正,即便他们实力还低,我们也会为他们加挂更为高级的模板,这种我们称之为超体,对于玩家来说他们可能就是拥有超过境界本身的强大战斗力。”
鲁瑜听得很认真,并没有因为陈教授的直白而感到丝毫的羞涩,反而又把握到一个关键点,道:“陈教授显然很看重智能生命的开发,可玩家身处这个世界中,那这些超体岂非很危险?因为你之前提到过经验值的存在,那么这些可能成长为智能生命的超体自然是玩家的猎杀目标,又或者说是这些超体也同样能复活?”
“我一直认为与真实的生命进行情感交互,认知判别等行为,是更有助于智能生命的孕育与成长,能让智能生命变得更完整。当初我和温总正是有这样的共识,我才会答应出任仙武纪元的总设计师。
至于复活是不可能的,生命的孕育过程是不可逆的,这是自然规则,数字智能生命同样需要遵从,他们一旦意识死亡,即便我们将他们的主体程序刷新,复活的也不过是一堆数字程序而已,而再非一个孕育中的生命。
不过你之前也听到了,这些高智能npc是拥有欺骗或者说是伪装行为的,也就说这些超体拥有很强的生存危机感,他们会想尽办法活下去,伪装不过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当然,我们在不违背游戏世界客观规则的情况下,也会对他们进行一定的保障,修正加挂的模板是一方面,另外我们会对真正觉醒自我意识的超体在合适的时候植入y程序。”
鲁瑜已经完全被陈教授所描述的智能生命概念所吸引,连忙问道:“y程序又是什么?”
“仙武纪元这个世界的创意和主要规则是由我们团队进行设定的,但当中更多的规则,比如武功的创造,大部分npc的意识行为等等都是主脑在完善游戏世界过程中按照程序的自我规则逻辑一点点演算出来的。
这么说吧,在玩家看来,武功或许就是加挂在自己身上的一种技能,可对于游戏世界里面的npc来说,他们是通过特定的数字程序交流而认定规则,也就说他们修炼武功就是在真的一点一滴的修炼,因为那是他们的规则。
关于这一点也颇为遗憾,毕竟如今科技还无法让玩家在游戏世界中真正的进行修炼体验,毕竟游戏世界的规则是完全不同的,即便它看上去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与现实世界相类,但那只是数字运算后的表现罢了。
玩家其实是很难理解游戏世界本身的规则,就算理解也无法运用,因为那需要庞大的计算量,所以这也是如今网游所面临的一个瓶颈与局限。
说回y程序,y程序其实就是主脑在演算创造武功这一项规则中所用到的推演和运算能力,不过这是一个弱化版,因为高智能npc的承载都是有独立机组的,我们无法运用主脑的计算能力。
而植入x程序的npc,一旦产生自我意识进入超体阶段后,我们会给它们独立机组作为数据承载,而x程序本身就是变量程式,npc可以做出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他们产生自我意识后,在游戏中表现出的功能就可能有自创武功,或者说是运用规则,而y程序实则就是这方面的一个放大器,让他们自创武功的能力更强,能更深入的了解并运用规则,这就是我们能给予他们最大的保护。”
鲁瑜听到这不由笑了,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给超体开挂吗?给npc开挂的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呢。”
“不。这只是为了让超体能更有机会完成彻底的蜕变,成为真正的数字智能生命,成为真正的生命体!”
陈教授回答的一本正经,鲁瑜见之不由肃然起敬,轻声问道:“那陈教授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命体呢?”
陈教授的眼中绽放出烁烁光芒,斩钉截铁的道:“拥有灵魂!”
第九十四章 云间派
今天停了一天电,晚上九点多才来电,再加上新的一卷开始,一些情节的构想,细纲的完善也需要时间,所以今天就这一章了,不过分量绝对足整整四千字。
........
哗啦啦。
初晨刚至,瓢浇般的雨线便从朦胧的天幕中倾泻而下,王延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这场大雨,李云扬则站在他身旁不远处,这位老者也没想到自己和王延分手后不过几个时辰王延就找上门来,更没想到王延不待天明便要离去。
没过多久,王延回过神来,看着老者恳切的道:“前辈,茉莉日后在庄中还请您多多照料。”
白茉莉还未醒来,但王延已决定离开,前路太过险恶,他不可能一直将白茉莉带在身边。王延虽做不到第五韵期望的那般狠心,但他也明白自己已无力承担更多负累,面对接下来黑水贼可能发起的疯狂报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黑水贼报复的目标统统集中在自己身上,从而给白茉莉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小友放心,别的老夫不敢妄言,但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这徒儿遭遇凶险。”
王延此番前来已是将自己与陈文远的恩怨,山下村的遭遇都告知了李云扬,李云扬深知以黑水贼的习性定然不会放过王延,但他依旧愿意为王延分担一二,只为报答王延的救命恩情。
不过王延却摇摇头,道:“不至于如此。晚辈此番离去后,会大张旗鼓的一路往北,说不得还要再挑落黑水贼两三处堂口,必不使黑水贼有余暇牵连到前辈此处。”
“小友...”
李云扬一脸大惊,不意王延会如此行事,当即就想劝阻一二,只是王延却坚定的道:“我必须这般做。”
王延如此做不单单是为了白茉莉,同样是也为了令狐婉和小豆子,尽管他不知两人去了何方,但他知道自己若是一直不露面悄无声息的离开,黑水贼必定会仔细探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到最后必然探查出令狐婉,小豆子和白茉莉与自己的牵连,从而将报复的目标放到她们三人身上,为了三人的安全,王延必须站出来。
另一方面,王延也是想将事情搞大,最好是搞得北部人人皆知他与黑水贼的恩怨,如此一来反而能让黑水贼投鼠忌器,他毕竟是傲剑山庄的弟子,傲剑山庄可以不在意他的生死,但却不会坐视一方势力对门下弟子以大欺小,用尽阴招等,因为这事关一个宗门的脸面。
一旦黑水贼的报复方式被限制住,王延便丝毫不惧,他自信只要抱元期强者不出手,黑水贼中无人能奈何他,这便是与陈文远一战给他的底气。
眼见王延如此坚决,李云扬知道多劝无用,不由道:“那老夫在这里祝小友马到功成。”
“谢前辈吉言。”
说着,王延转头回望,就见白茉莉安然的躺在屋内的床榻上,她的枕边放着一把带鞘长剑,却是王延从书剑庄带回的那两把利器之一,这把剑本是王延想等白茉莉成为武者后正式赠予她,只可惜王延等不到那天了。除此之外,枕边还有两本秘籍,分别是伏波决和平山掌,尽管王延知道白茉莉已无可能成为武者,但白茉莉自身不知道,留下这些东西就当给白茉莉保留一丝希望,王延知道没有希望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如果白茉莉失去希望,那么她可能就不再是白茉莉了。
王延收回了目光,待得向李云扬告辞后,他再不做丝毫停留,脚下一点,身形便是冲入了雨幕中,朝着远方而去。
小半日后,**收歇,一轮红日当空高挂,天马集外的土道上背负落沙的王延朝着镇口缓缓而行,一路所过,道路上的人但凡见他都是不由避让一二,即便数月未现身,可鬼面剑煞在这南河谷的凶名却更盛往昔。
就在王延身后不远处,十余名身穿劲装的汉子护持着一辆马车沿着土道一路往前,车厢的窗帘被撩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探出头来,看着王延的背影一脸好奇之色。
“哥哥,此人是谁啊?怎么走在路上旁人都避让开来呢?”
车厢内还有两人,其中一人是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公子,身着锦衣,腰系玉带,颇有几分贵气,另一人却是名童颜鹤发的老妪。
听得青涩少女所问,那年轻公子不屑一笑,道:“管他是谁,这南河谷尽是一些强人恶匪,想来不过是个颇有些凶名的恶徒罢了,这等人能在南河谷这等没什么规矩的地方横行霸道,但若敢去我们云天城,你看他还敢如此张扬?”
这年轻公子自恃身份,一番话却是打翻了一船人,那老妪见此目中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不由摇摇头道:“二公子此言差矣,正是因为这南河谷没什么规矩,纯粹的以强为尊,故而能在此地搏出名声之人才更应看重,这等人心机,手段都是不差,若二公子能礼下于人收得几名这等人物于麾下,掌门自是会对二公子另眼相加。
至于说五小姐口中之人更是大有来头,二公子切勿有半分轻视之心。”
听着这老妪的斥责,那年轻公子脸现不愉之色,但也不敢造次,只是道:“淳风记住甘婆婆所言了。”
而那青涩少女脸上的好奇之色却是更重,拉扯着老妪的衣袖,道:“甘婆婆,此人是什么来历,连你也如此重视啊?”
“此人名为王延,一开始身份不彰,在这南河谷与另一名流浪刀客联手,连番做下几件大案,这两人更是联手干掉了采花大盗魏晓峰,可谓实力强劲,手段更是狠辣,也因此搏出了个鬼面剑煞的匪号。
后来此人卷入书剑庄风波中,被恨天刀金无言道破身份,众人方知此子竟是出身傲剑山庄。而此子也不负自己名门弟子的身份,在书剑庄中独斗一名蕴胎期高手,最后竟是越阶斩杀,将那蕴胎期高手斩于剑下,由此名声大震,如今在横水城,南河谷这一带此子名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之他又有鬼面剑煞的凶名,故而现身于天马集,普通江湖中人见之自是要退避三舍的。”
这老妪将王延的一些信息娓娓道来,那青涩少女听的两眼直冒星星,到最后连连拍手道:“这位大哥好厉害!越阶斩杀啊,平日里光听陈家,公羊家,李家那些小子吹牛,可也没听说他们几家有谁能在通脉期就斩杀蕴胎期高手的呢!”
相比青涩少女的一脸崇拜之色,那年轻公子依旧满脸的不屑,冷哼道:“哼,这等人明明出身名门大派,却藏匿身份跑来这南河谷行强匪行径,当真是辱没了傲剑山庄顶尖大派的威名,这样的人...”
年轻公子话没说完,却见老妪一双冷眼看着自己,不由垂下头不再言语,只是他依旧满脸不屑,显然对王延感官极恶,老妪见此唯有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人说话间,马车已进入了天马集,那青涩少女掀开车帘就见王延已然没入了人流中难见其影,她不由喃喃道:“真想见见这等厉害的人物呢。”
老妪见此不由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道:“会有机会的。”
话音未落,马车外传来一声通禀:“甘长老,北燕堂掌事李庆前来相迎。”
“登车一叙吧。”
随着老妪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就见前面的车帘被掀开,一个矮胖子如同皮球般滚上车来,这矮胖子登上车后对着车内几人一一行礼,待那老妪让其落座后,他方才坐到了年轻公子一旁。
“李掌事,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知晓,今后三年,二公子都会坐镇在天马集,不单单北燕堂,其他几个堂口今后也要归二公子调遣,日后如归云楼那等事切不可再发生,明白了吗?”
这甘姓老妪乃是执掌云天城一脉的云间派中之长老,与她随行的年轻公子便是当今云间派掌门魏横山的二子魏淳风,至于那青涩少女则是魏淳风的胞妹,魏向南。
归云楼乃是云间派在天马集掌控的最大产业,集青楼与赌场为一体,可谓日进斗金,可一个月前,归云楼竟是被黑刀派设计夺走,此事当中黑水贼和横水城皆有出手的迹象,但最关键的是归云楼的掌事反叛,如此一来,此事不仅是给了云间派沉重一击,更是让云间派在天马集根基不稳,故而才会让门中长老带着掌门亲子前来坐镇。
那矮胖子自然知道甘姓老妪的意思,当即一拱手道:“还请甘长老放心,属下早已传令下去,至于其他几个堂口也已沟通过,大部分人都已在云雅楼恭候甘长老和二公子大驾,只是...”
“只是什么?”
甘姓老妪眉头一凝,现出一抹煞气,那矮胖子见之当即道:“沉香阁和暖宝堂的掌事自三天前就未在现身过,属下几番派人前去皆是被赶了回来。”
“啪!”
听到这,那甘姓老妪一掌拍在精铁打造的车厢上,就见她这一掌之下,车上竟是多了一个凹陷近寸的掌印,继而其冷声道:“岂有此理!真当我云间派无人吗?才拿走归元楼,现在就敢设计沉香阁和暖宝堂。”
眼见甘姓老妪发怒,车厢内包括二公子在内的几人皆是静若寒蝉,过了半晌,甘姓老妪心绪稍平后方才道:“不意此间事已紧迫到如此程度,看来黑水贼和横水城当真联手了,我稍候便会将情况通禀门中,但我与二公子既然来了,关于目下形势就不能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说到这,那甘姓老妪看向矮胖子,道:“那齐香山的行踪可打探清楚了?”
齐香山便是反叛的那名归云楼掌事,矮胖子听到此问后连忙道:“自归云楼反叛后,齐香山便一直躲在楼内,身边有不少人保护,光是蕴胎期高手就有三位,皆是在南河谷这一带颇有凶名之辈。”
“此人必死,否则我云间派在此地根基不稳!”
甘姓老妪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那矮胖子见此却欲言又止,他这番神情自是落在了车内几人眼中,甘姓老妪却没说什么,不想那青涩少女道:“李掌事有话不妨直说,我哥哥和甘婆婆皆是初到此地,有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全赖李掌事指点呢。”
听着这番话,甘姓老妪眼中现出些微赞许之色,那矮胖子当即一躬身道:“五小姐折煞属下了,甘长老当面万不敢提指点二字,只是在下想说如若甘长老出手,那齐香山断无生还的道理,然而此前归云楼一事终究是黑刀派出面,无论黑水贼还是横水城都并未直接出手,若是甘长老直接出手清理门户道理上当然说得通,可也无异于撕破脸皮,等同于正面回应那两方,如此一来,却有可能掀起三方大战,我云间派自是不怕,属下只是忧虑时间仓促之下,门内是否已有了应战了准备。”
甘姓老妪听完这番话,目光不由闪动起来,她自然知道门中情况,一个黑水贼都搞得云间派颇为狼狈,若是黑水贼联手横水城直接宣战,先不谈胜与不胜,只怕云天城的局势就将大乱,云间派很难压服其他宗门携手对敌,毕竟包括归云楼在内的天马集一众产业只是云间派一派私产罢了。
“李掌事若有良策还请但说无妨,只是那齐香山必须死!”
李掌事听到这话,却是从衣袖内拿出了一个纸条递给甘姓老妪,继而道:“这是在下今日上午收到的一封急信,甘长老不妨不看看。”
甘姓老妪不解其意,但依旧拿过纸条,待展开一看之下,她眼中当即现出十分惊色,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道:“以通脉期修为斩杀蕴胎期称号高手,这等人物可谓是三十年一出的绝顶天才,而且其血洗了明康镇的黑水贼分堂,可以看出此子与黑水贼仇怨不小,如此一来,我等不正好可以借重一二?”
话音未落,甘姓老妪抬起头,急忙道:“快,传令下去,务必将王延给我请到云雅楼来,我要亲自设宴款待!”
第九十五章 再见龙婆婆
时隔半年多时间再次踏入明正堂,这处留下第五韵足迹的地方让王延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佳人的身影,心间多了淡淡的别绪。
“这位小友可否近前来?”
一个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王延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就见龙婆婆站在柜台后,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腹间。
“前辈,可还记得王延?”
王延朝着龙婆婆抱拳一礼,然后坦然的走了过去,他知道龙婆婆的目光是落在了怪剑的剑柄上,但他不虑对方有什么心思,毕竟龙婆婆对他有救命之恩。
听到这番话,龙婆婆方才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了王延两眼,继而道:“你是修炼孤心剑诀那小子。怎么?半年多不见,可是凑够千两黄金要来买走那张另一张剑招残页?”
王延自是为此而来,当即点点头,从衣囊中取出千两金票递了过去,然而龙婆婆接过后却将金票放在一旁,道:“此事不急,那剑招残页稍候自是给你。”
说到这,龙婆婆一指王延腹间的剑柄,道:“王小子,可否将你腰上缠的这把剑取下来给老身看看?”
王延自无不可,极是小心的将怪剑从剑带中抽出,一手持剑柄,一手捻剑锋,将这三米长剑平放到柜台上,道:“前辈可是识得此剑?”
王延对此怪剑的来历也甚为好奇,只是龙婆婆却不回答,全副心神都放在剑上,低着头来回仔细观瞧,还不时伸出手轻抚剑身,过了好半晌,龙婆婆才喃喃道:“果真是此神兵,可惜啊,可惜...”
听着龙婆婆的幽幽叹息,王延心中剧震,尽管他心中已然相当高看怪剑,但万没想到这竟是一柄神兵,或者说此剑曾经是一柄神兵。
“龙婆婆可否将此剑来历告知在下,王延感激不尽。”
王延也是好剑之人,自是想得知此剑的真正来历,龙婆婆也不卖关子,点点头道:“此剑名为‘阎王’,乃是六百年前齐云洲天剑门三老之一的阎罗老剑君的爱剑,此剑当年威震五州,甚至力斩过先天大能之士,可不单单是一柄神兵,确切来说应是一把通灵机关剑。”
先天大能之士?!
王延惊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自三百年前先天大能之士已然彻底绝迹于边荒五州,虽说如今仍然能通过天元圣岛的登龙台成就先天,可但凡成就先天者都未再回过边荒五州,皆是被天元圣岛带去了十数万里外的中柱大州。可即便如此,江湖中仍然流传着诸多先天大能之士的传说,据说一旦成就先天就是脱去**凡胎,举手投足之间便有翻江倒海之威,可谓陆地人仙,根本不是凡俗武者可以抗衡的,而此剑当年竟是力斩过先天大能之士,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至于说龙婆婆言此剑是一柄通灵机关剑,王延对此同样深感不解。
对于‘通灵’二字王延倒是知道一二,能冠之‘通灵’二字的剑器,无不是经过剑器主人长年累月的祭炼,最终达到传说中祭剑之法第五重的‘我既剑,剑既我’的唯剑之境,如此方才能称之为通灵,这等境界中的剑器灵性非凡,剑器主人动念之间便可运使,另外还有诸多玄妙,非达到此境者不可体会。
而能达到这等境界的剑客,无不是名震五州的绝顶大剑客,当今五州之中却再无这等人物,即便是炼剑峰主人‘五雷剑君’司徒远,云霄阁‘游云剑君’万钧一,以及傲剑山庄大长老‘凌天剑君’傲剑北辰等一干公认的最强剑客也未达到此境界。
至于机关剑王延就更不了解,只听闻齐云洲的顶尖大派千机阁善于打造机关剑,可具体如何他却不得而知,更重要的是这把怪剑看上去除开剑柄上开启后可以吞吃剑锋的机关外,应是再没有其他机关,否则公孙家得之多年怎会探索不出?
看着王延眼中的疑惑之色,龙婆婆淡淡一笑,道:“这自然不是一柄普通的机关剑,它真正厉害的机关非得将此剑祭炼到第三重剑心通明之境才会展露一二,若是想将此剑的威力尽数发挥,更是须得第五重唯剑之境。”
说到这,龙婆婆轻抚剑身,又是幽幽一叹道:“此剑原本长有九尺九寸,取得是九九极数,个中机关玄妙威力不凡,再配以阎罗老剑君的独门剑诀,当年真正是威震五州,先天大能之士亦不敢轻撄其锋,虽不说无敌于五州,但先天之下能与之抗衡的也不过十指之数。
只可惜后来天剑门不知招惹到何等存在,一夜覆灭,千机剑君远走,不悔老人下落不明,阎罗老剑君更是战死当场,这威名赫赫的神兵便由此失去下落,不曾想还有重现天日这一天,王小子,你当真机缘不浅。
不过此剑显然曾遭重创,剑锋被生生绞断一截,灵性已然百不存一,个中机关只怕也有所损毁,更为关键的是阎罗老剑君的独门剑诀早已失传,当年天元圣岛曾费尽心力想找到阎罗老剑君的独门剑诀却也未能如愿,故而想要运使此剑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但哪怕只是重现此剑当年十之一二的威力,想来也足够横行于今日的边荒五州了。”
龙婆婆说的厉害,只是王延却摇摇头,别说重现这阎王剑十之一二的威力,他对如何运使此剑根本毫无头绪,而且如今的五州之中想必也根本没有运使这等三米软剑的剑诀法门,毕竟这等剑太过怪异如若奇门兵刃,当真有人会运使,名头肯定不小,多少也有传闻,可事实上王延从未听闻过。
不过王延也知自己见识有限,当即问道:“敢问龙婆婆可知运使此等怪剑的法门?”
“不知。”
王延连忙又道:“那龙婆婆又可知如今五州之中有谁人会运使这等怪剑?”
龙婆婆还是摇了摇头。连龙婆婆这等见多识广之人也不知晓,王延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若想要运使这阎王剑非得自己趟一条路出来不可,只是如今的他见识,阅历,功法,境界皆是有限,又哪有这等本事。
龙婆婆似乎洞悉王延心中所想,又道:“现在的你境界还太低,自是不可能运使此剑,待得有朝一日你对自己手中的剑能做到‘如臂指使’这等境界,或许对于如何运使阎王剑就会有一二明悟。
而老身虽不知该如何运用此剑,但从传闻中也可判断出此剑走的是亦刚亦柔,诡谲变幻的路子,如此一来,上次你选走的那本柔丝诀对此应是大有用处,若你日后再能寻到精研乃至是升华‘剑劲化丝’剑技的高深秘笈,或许当真能重现阎王剑十之一二的威力。”
龙婆婆说到这停住了,随后拉开身前的柜台从中取出一张发黄的纸页递给了王延,道:“这便是你要的那张孤心剑诀的残页。
王小子,若再无他事你便离去吧,老身前后两番指点于你已是破例,故而你与这明正堂机缘已尽,日后莫再来了。”
“前辈!”
王延不意龙婆婆会如此说,只是龙婆婆摆摆手,道:“去吧,日后好生修炼,望你能早日重现阎王剑无上之威。”
言罢,龙婆婆再不理会王延,躺回了那把摇椅之上闭目小憩。
这等高人行事王延自是揣摩不透,但他也知龙婆婆心意已决,故而收好那张剑招残页,又将阎王剑系回腰间,最后朝着龙婆婆再行一礼后便是转身离开。
只是王延未曾想到他刚走出明正堂,一个矮胖子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道:“王少侠,鄙人北燕堂掌事李庆,特奉云间派甘长老之命前来邀请少侠往云雅楼一叙,还望王少侠切莫推迟。”
第九十六章 大风起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礼数极周的矮胖子,王延微微有些诧异,云间派他自是知道,执掌云天城的大派,与黑水贼是死对头,王延本以为自己这等通脉期小虾米根本入不得别人法眼,没想到云间派的长老竟会亲自相邀。
能在云间派担任长老,最少也是称号高手,更可能是抱元期强者,若真是这等人物相邀,王延自是要去,毕竟要是能借重云间派一二,他对付黑水贼自是更加从容,这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送,不过王延脸上却无半分神色变化,只是淡淡地道:“前面带路吧。”
矮胖子李庆当即领着王延朝前而去,与他同行的还有十余名北燕堂的伙计,这些人将王延和李庆簇拥在中间,呼啦啦一群人看上去在阵势不小,王延眼见这等阵势心知对方对自己颇为看重,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云间派何以如此。
恍然间,王延脑中闪过了他从陈文远身上得到的那封信的内容,不由心中暗道:“莫非杨元已然联手横水城那位对云间派下手了?而动手的目标就在天马集?”
这样的猜测自是做不得准,王延也懒得多想,他当即左右张望一番,继而伸手指向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道:“你,过来!”
那家伙本是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王延指向自己,不过他这等混迹在天马集的家伙,本就是做掮客的营生,故而也不怕王延,当即一拱手道:“王大爷可是叫我?”
王延点了点头,那贼眉鼠眼的家伙登时滴溜溜的跑过来,待其走到跟前,王延从衣囊内掏出一颗金豆子捻在指尖,两指轻搓之间,竟是有点点金粉飘落,那贼眉鼠眼的家伙忙不迭的伸手去接。
“把这两个月内天马集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特别是和云间派有关的,若你说得好,这金豆子赏你,若是你言语中稍有欺瞒,当心我把你脑袋也当这金豆子般搓上一搓。”
当着李庆的面,王延却是毫不避讳的打探消息,李庆不意王延会如此,脸色颇有些尴尬却不知该说什么,那贼眉鼠眼的家伙见此当即道:“得嘞,王大爷,你放心,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说着,这掮客就把天马集最近几个月内发生的大事一一道出,特别是重点说了归云楼一事,听到这,王延已是大致明白云间派为何找上自己,不过他还是问道:“归云楼之事黑水贼和横水城两方可有直接出手?”
王延和夏河在这天马集混了小半年,尽管他很少来天马集,但通过夏河他对天马集各方势力亦是相当清楚,故而这番话直接问到了关键点上。
那掮客摇摇头,道:“明面上这两方都是没直接出手,但暗地里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明白。”
听到这话,王延已是将云间派的来意猜的七七八八,随手将指间的金豆子一抛,那贼眉鼠眼的家伙忙不迭去接,待金豆子入手,这家伙宝贝的不行,连声道:“王大爷爽气,真爽气。”
王延摆摆手再不理会这家伙就准备跟李庆而去,只不想这掮客又道:“王大爷出手豪气,小的也不能藏着掖着,王大爷或许不知,您昨夜血洗了黑水宗明康镇分堂一事,半炷香前已经在天马集传开,普通江湖中人或许不知道,但消息灵通之辈都已知晓。
小的之前看到春英阁,四方赌场,洞箫天的几个掌事的都往黑刀帮去了,若非黑刀帮的帮主前几天带着一干儿女去了柳丰镇参加赵四爷儿子的婚礼,只怕现在就可能找上王大爷了,还请王大爷多多保重。”
说完,这贼眉鼠眼的家伙一溜烟的就跑了,王延见此不由摇头一笑,道:“我就怕他们不找上门来。”
说话间,王延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背上的落沙似乎感受到主人心中杀意,竟是自行微微一震,发出一声轻啸。
不远处的李庆看到这一幕,眼中的敬畏之色更重了两分,丝毫不敢催促王延,好在王延该打探的消息都打探了,当下也不再耽搁,转过身道:“李掌事继续带路吧。”
李庆忙不迭的点点头,伸手一引为王延引路,比之刚才,这矮胖子的身形更弓了几分,在王延面前显得更加谦恭。
王延见此也不客气,当即询问起李庆有关那位甘长老的情况,比如任职,修为等,以及此番设宴还有哪些人,李庆见识了王延的手段,晓得王延不是好糊弄的人,自是不敢有所隐瞒,将王延所问一一道出,如此一来,王延对云间派找上自己的原因已是彻底明白,心中有了底。
片刻后,一行人便行到了云雅楼,北燕堂的那些个伙计都留在了楼下,李庆引着王延一路上了三楼,到了一间名为‘青山’的雅间前。
李庆撩开门帘,躬身虚引道:“王少侠请进。”
王延一步踏入雅间之中,就见室内坐着三人,分别是鹤发童颜的老妪,一个年轻公子哥以及一个十六七岁的青涩少女,正是甘姓长老,魏淳风以及魏向南。
眼见王延入内,魏淳风一脸的无所谓,魏向南则是满眼的欣喜与好奇,而甘姓老妪则是起身迎了过来,一张笑颜让人觉得亲切万分。
“这半年多来时常听到王少侠的消息,本以为王少侠已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少侠堪称人中龙凤,恐怕五州之地二十岁以下的青年俊彦再没有比王少侠更出色的了。”
这甘姓老妪人老成精,一番话吹捧的王延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过话茬,那老妪见此也不以为意,当即拉着王延的手,道:“此番设宴实在有些唐突,还望少侠莫忘,这上首之位还请少侠一定安坐。”
王延听着这话眉头微皱,他从李庆那里已然知晓这甘姓长老乃是蕴胎期顶峰修为,江湖人称‘铁掌一枝梅’,此老无论修为还是辈分皆在自己之上,按说不该客气如此。
王延心下冷笑,暗道:“看来是软刀子的手段了,第五韵当初说过有些人想把他人当枪使之前,必定要狠狠吹捧一番,不过仅仅用些花巧言语就想让我帮你们云间派冲锋陷阵,这如意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了吧?”
这般想着,王延脚下一沉,整个人登时如立地生根一般,淡淡道:“这上首之位自该前辈安坐,晚辈若是坐上去成何体统?江湖终究还是个要规矩的地方,若前辈执意如此,只怕这顿饭是吃不成了,该谈的事情也谈不了。”
甘姓长老不意王延突然间会如此回应不由脸色微变,那魏淳风见此却是一声冷哼,道:“给脸不要脸,区区杂役弟子...”
魏淳风话未说完,甘姓长老登时一声暴喝道:“淳风休得胡言!”
不等喝声落定甘姓长老转头看向王延,王延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继而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道:“甘长老请上座。”
说着,王延又冲外面喊了一声,道:“李掌事,若无事也进来陪王延喝上两杯,王延可没习惯在喝酒上欺负老弱和稚儿。”
王延话语间讥讽了一番甘长老和魏淳风,甘长老听着没说什么,只是坐到了上首之位,而魏淳风听着自己被王延当做稚儿,一张脸登时涨的如同猴子屁股一般,可碍于甘长老之前的发怒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唯独那青涩少女的反应有些出乎王延的意料,只见这少女提起酒壶,甜甜一笑道:“大哥哥,不介意向南这么叫你吧?向南不喝酒的,此番就专门为大哥哥斟酒了。”
这少女正好坐在王延一旁,说话间,就是拿起酒壶给王延斟上了满满一杯,她这一番举动下来,场中气氛不由缓和了些许,正这时,李庆掀开帘子,圆咕隆咚的脑袋探进来,甘长老见之点了点头,这家伙方才钻了进来,坐到下首位,道:“能陪王少侠共饮当真幸事,李庆先干三杯为敬。”
这家伙看起来是个酒场老手,当即连喝三杯,王延见此不由高声叫好,随即举起魏向南斟满酒的酒杯一饮而尽,待得这杯酒下肚,李庆和甘长老皆知之前的试探和不愉快就算揭过,这场台面算是正式开头。
王延也知此点,故而他放下酒杯后,就道:“王延是直性子,此番甘长老请我前来的目的王延已经知晓,故而甘长老也不必多说场面话,要我如何做开口便是。”
王延显得很豪爽,魏二公子听着这话不由腰杆一直,只觉是自己云间派名头够大,王延甘愿为之驱策一般,只是甘长老却看了一眼李庆,就见这家伙轻轻摇了摇头,甘长老似乎有所领会,当即道:“既然王少侠开门见山,老身也不弯弯绕绕了,老身此番是听闻了王少侠与黑水贼的过节,而黑水贼乃我云间派大敌,故而才冒昧请王少侠前来共商对敌之事...”
不待甘长老把话说完,王延却是一摆手,道:“甘长老,王延年纪虽轻,但并非江湖雏儿,我与黑水贼的过节自是要了结,可是否为云间派冲锋陷阵却是两说,或者干脆说是否替魏二公子出手是完全两码子事情。”
王延这番话中有几重意思,魏淳风听的是一头雾水,李庆则是低头抿着杯中酒水,而甘长老却是目光一凝对王延的话中之意知晓了个通透,她万没想到王延的江湖经验如此老道,一针见血点出了此番事的关键所在。
甘长老明白王延不是容易糊弄的,他之前说的越豪气,只怕出手的代价要的越高,故而甘长老不由沉吟了一番,方才道:“若是老身想请王少侠帮我除掉归云楼掌事齐香山需要什么代价?”
“一根顶级的元休草。”
听着王延的回答,那魏淳风登时跳了起来,道:“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甘长老冷冷的看了魏淳风一眼,这家伙臊眉耷眼的坐了下来,而王延始终笑脸吟吟,只是怎么看他都像是举起了屠刀正要对一只肥猪下手。
甘长老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根顶级元休草,又道:“王少侠可还能做得更多?”
“当然!”
王延回答的斩钉截铁,甘长老不由眼中一亮,又道:“若是老身想请王少侠出手帮忙拿回归云楼呢?”
“黄金万两。”
“那若是老身想请王少侠扫平黑水贼在天马集的堂口呢?又需什么代价?”
“借贵门引元功法和凝胎秘传法诀一观。”
王延这番话可算得上是犯忌讳,可场中之人除开魏淳风霍然变色外,无论甘长老还是李庆都是安坐如山,没有丝毫惊讶,甚至甘长老眼中还隐隐现出一抹喜色。
只是不待甘长老回应,雅间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暴喝。
“好胆!我厉天行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言不惭,敢在天马集放言要扫平我黑水宗的势力!”
话音未落,门帘被掀开,就见一个身形高壮的中年大汉迈入室内,紧跟着,其身后一行十数人鱼贯而入,这些人个个精壮腰胯长刀一脸杀气,显然来者不善。
第九十七章 借桥过河
这中年大汉带着十几人闯入雅间之中,本来还显空荡的雅间转瞬间就似乎被塞得满满当当,魏淳风这个草包少爷见到这等阵仗一张小脸吓得煞白,甘长老则目光投向王延,而王延却安坐如山,手中把玩着酒杯,连来人都不正眼看一下。
眼见如此,李庆这个滑头赶忙站起身,对着那中年大汉,道:“原来是厉大护法来了,快快请坐。”
这中年大汉名叫厉天行,乃是黑刀帮仅次于帮主的大护法,但他之前却是黑水贼当中十六飞星之一,也是杨元手下最为得用的人之一,可以说此人方才是黑刀帮真正做主之人。
其实除开黑刀帮,无论青皮社还是南河会当中都有厉天行这样的人物存在,这天马集三大势力实则就是云天城,黑水贼和横水城三方势力的触角,青皮社背后是横水城,南河会背后自然就是云天城,只是在之前归云楼一事中,南河会中了黑刀帮的诡计,一番火并之下实力损失泰半,云间派安插在南河会中的副会主更是当场战死,故而如今南河会想稳定自身局面都颇为困难,再难以如之前那般成为云间派的触角,更无法为魏二公子和甘长老借重,所以甘长老才会如此心急的找上王延。
那厉天行根本不吃李庆这一套,只见他一把扯住李庆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说着,厉天行一声冷哼,抖手一扬就是欲将李庆丢出去,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剑吟冲天而起,下一瞬,一道剑光乍现,厉天行只见一道冷厉的剑光直奔他面门而来。
这剑光极速,厉天行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当即再顾不得丢开李庆,反倒是将这矮胖子往剑光前一送欲做挡箭牌,却不想这剑光根本是道虚影,从李庆胸前穿入后便即幻灭,下一瞬,就见一道剑指疾点,正正指向了厉天行抓着李庆那只手的腕脉。
一虚一实,交替相生,厉天行不意王延招式变化如此之快,尚来不及反应,被王延一指点在腕脉上,整只手当即若鸡爪般炸开。
“李掌事乃我王延请来陪酒的,又哪容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肆意对待!”
王延小胜一招,最关键是趁势将李庆抓到了自己身旁,这矮胖子抹了把冷汗,看着王延满眼的感激,王延却不以为意,只是盯着厉天行冷笑不止。
“好胆!”
厉天行没想到自己一上手就吃了个亏,脸上挂不住,登时一声暴喝,就见他身后那十几名精壮的汉子齐齐拔出腰间长刀,局面登时如紧绷之弦一触即发,气氛凝滞到极点。
就在这时,甘长老终于动了,就见她缓缓站起身,道:“怎么?你们黑刀帮或者说你们这群黑水厮鸟贼就准备在这里动手吗?”
厉天行冷目一横,却是丝毫不怵甘长老,冷冷道:“我此番是代表黑水宗前来,这王延血洗了我黑水宗明康镇分堂,此乃我黑水宗与王延的私人恩怨,你云间派确定要插手其中吗?难道就不怕引发两派大战!”
厉天行声如洪钟,说到最后声音几乎要掀开房梁,但甘长老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道:“老身自无横加插手之意,但我云间派素来与傲剑山庄交好,又岂能看着你们这群厮鸟贼不讲江湖道义,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我云间派还是要几分脸面的,可不像某些马匪起家的强人窝子,若是我甘秀梅今日就眼见着你们对王延任意为之,传扬出去,江湖同道如何看我云间派?我云间派日后又如何向傲剑山庄交代?”
听着甘长老这番话,王延心中大定,他所要借重云间派的并非是云间派的实力或者人手什么的,恰恰就是云间派的这种态度,有了甘长老这番话,就等若为王延的身份背书,如此一来,他身后的傲剑山庄就不单单是一个虚名,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大山,可以将黑水贼压得不敢乱动的大山。
王延之前所处情况黑水贼就如同横在他面前的天堑大河,而只要有了一方大派的背书,王延便等若借桥过河,一旦过了河,主动权就完全在王延手中,他自是能任意施为大展拳脚,面对束手束脚的黑水贼,他根本无所畏惧,更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有一张至关重要的牌没打出来。
果然,厉天行听到这番话目光一凝,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而王延见此当即冷声道:“其实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上你们!
我半年前身受重伤承蒙山下村一干村民收留方才能熬过来,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乃我王延行事之准则。而陈文远这厮图谋我手中的名剑落沙,为逼出我行藏,不惜命手下血洗了山下村,屠尽村中一百四十三口人,这笔血债,一个明康镇分堂远远不够,若杨元不给我交代,你等都给我滚回去洗干净脖子,我王延自会一一上门取汝等狗命!”
“你!”
厉天行双目圆瞪,不意王延张狂如此,但他随即冷静下来,他也知有了甘秀梅的一番话,他黑水宗与王延的恩怨就变得复杂起来,想要解决王延绝非简单事情,这家伙能被杨元委托来统管天马集的势力,无论心性,手段都自是有的,对于江湖上的门道也是门儿清。
只见厉天行一双手紧了又握,握了又紧,最终语气软了下来,道:“王延,虽然你出身傲剑山庄,但终非内门弟子,只想凭此一点便横行无忌还差了些吧?不若你我双方坐下来谈一谈,没有恩怨是化不开的。”
“这世上除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以外,自是没有化不开的恩怨。”
王延没有把话说死,但下一瞬他脸色一冷,喝道:“但就凭你还远远不够格!”
这件事情还远没到王延想要的火候,更别说云间派这头肥猪都没开宰,他怎可能就此罢手?
“你...”
被王延当面如此呵斥,厉天行脸上实在挂不住,一手指着王延,全身都在微微颤动,显然已是快要压制不住心中怒火。
“若是憋不住就动手,陈文远我都杀得,你这种无名无号的蕴胎期我王延又岂会惧之?”
王延一番话说得恣意张狂,可陈文远成了他的踏脚石,这就是他恣意张狂的本钱。
厉天行还真就不敢动手,有陈文远殷鉴在前,他绝不敢和王延放对,而要是一拥而上,甘秀梅又不会坐视,如此一来,他当真是骑虎难下,之前声势喧天而来,到最后却要弄个灰溜溜的结局,一旦传将出去,那真是被人笑掉大牙。
眼见厉天行缓缓放下手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延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是时候该打出另一张牌了,他要将自己与黑水贼的恩怨彻底搞大,搞到旁人不敢插手,就连横水城那位大人物也必须缩回爪子,否则难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在这中间使阴招,下绊子。
想到这,王延从衣囊内取出了那封得自陈文远身上的信,冷冷道:“除开山下村一百四十三口人命外,还另有一桩恩怨。”
厉天行看着王延手中的信目中带着疑色,甘长老和李庆也是不解王延何意,毕竟之前话都说清楚了,已然逼的厉天行下不来台,局面可谓大好。
王延也不管他人目光,提起内力声若天雷般震彻整座云雅楼,甚至是外面的街上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你回去问问杨元,他在这封信上给陈文远写了什么?我不管他杨元是和横水城哪一位大人物联手害死了恨天刀金前辈,但你让他想好日后如何向我傲剑山庄四小姐交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厉天行眼中更是现出浓浓的惧色,若说傲剑山庄只是一座大山,那傲剑寒月就是山崩和泥石流,是足以让黑水贼覆灭的存在!
“王...少...侠,此言从何说起?”
厉天行口中的称呼都变了,结结巴巴的连忙询问,王延依旧提起内力,冷笑一声道:“杨元或许不知,十数年前金前辈曽得我傲剑山庄三公子看重,悉心指点刀法,若非碍于门派规禁,只怕早就成为了三公子的记名弟子。
而四小姐当年与三公子同行,与金前辈颇有交情。而就在金前辈身亡前一个月,四小姐从齐云洲返回后,还专门至横水城与金前辈把酒言旧,并让金前辈对我看顾一二,否则金前辈如何知我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
书剑庄之事,王延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前辈被杨元暗害,但等到四小姐从北胜州回转,我王延定随四小姐亲自你黑水贼总坛,让杨元给个交代!”
哗...
等王延这番话说完,云雅楼内外皆是齐齐大哗,谁也未曾想到这恨天刀金无言和傲剑山庄还有此渊源,而若当真如王延所讲这般,牵扯进了傲剑寒月,这当中的事情可就大发了,不少心思通透之人登时就说开了。
“哈,这下黑水贼惹上大麻烦了,他们还想开宗立派,若是不能平息寒月剑君的怒火,只怕有覆灭之忧啊。”
如今的边荒五州已远不如数百年前,剑君的封号不值当什么,只要用剑之人能排入潜龙榜前三十,都可冠以剑君的称谓,而傲剑寒月如今虽未登入潜龙榜,但她之前大闹齐云洲之事已然传开,江湖中人皆是公认傲剑寒月有晋入潜龙榜前十,乃至是前五的实力。
“虽说杨元也是潜龙榜上的人物,可在寒月剑君面前却是不够看,毕竟杨元在潜龙榜上排名还不如大自在门的李凌辅,而李凌铺却被寒月剑君三剑毙命啊。”
“这下黑水贼的乐子可大咯。”
第九十八章 峥嵘
随着云雅楼内外的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厉天行再无之前半分凶焰,低着头冷汗噌噌往外冒,他作为黑水宗内高层,自然比外人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当真把傲剑寒月给牵扯进来,他黑水宗可的的确确有覆灭之忧,更别说王延刚才话语中隐约暗示自己是傲剑寒月的人,如此一来,单单是要和王延了断恩怨就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厉天行越想越觉得整件事如同一团乱麻,以他的能力和身份根本不足以处理,到最后,他整个人站在原地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厉天行的样子,王延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他之所以将傲剑寒月搬出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不单单要让黑水贼不敢乱动,同样要让其他心怀异心之人不敢插足其中,而傲剑寒月就有这个分量。
眼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王延目光一冷,下一瞬,他持剑之手一抖,数道剑光当空击出。
噗呲...
就见十数朵血花迸溅开来,厉天行目中惊色陡现猛地回过神来,就见他额前一缕发丝飘落,而他带来的那十几人皆是脖颈间多了一道血线,一个个捂着脖子缓缓软倒在地,转瞬之后,大滩的血水在雅间内溢开。
“今日且先收些利息,至于你的狗命就给你先留着,现在滚吧。”
王延缓缓收剑,再不看厉天行一眼,继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轻喝道:“倒酒。”
看着王延前后一番纵横,压服的厉天行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带来的人身死却一个屁都不敢放,魏向南这丫头早已经目眩神迷,忙不迭的起身给王延倒酒。
王延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高喝道:“痛快!”
听到王延的喝声,那失魂落魄的厉天行不由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多看王延一眼,转身就欲离去,只是不待他走出雅间,王延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
“对了,回去告诉那什么狗屁齐香山,他的命我要了,明日正午之前我自会去取,归云楼我也要了,三日之内我自会动手。”
厉天行听着这番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什么都不敢再说,站稳身形后风一般的走了。
眼见厉天行声势浩荡而来,最终却孤身一人灰溜溜的离开,再听到王延放出的话,甘长老心中大定,只觉自己找上王延这步棋走对了,不出几日,这天马集的局势就将大变,他云间派在此的根基可固,故而她看着王延,道:“此番全依仗王少侠了。”
王延哈哈一笑,继而站起身,道:“明日正午之前将那元休草送来就是。”
王延只要元休草而不要万两黄金,只因他知道齐香山这样的人黑水贼很可能用来弃车保帅,而归云楼他则不一定能拿下,毕竟这当中还牵扯到了冷月宗的大公子,故而王延之前放言三日内,便是要看看黑水贼和冷月宗的反应。
“一定,老身稍候就命人准备,尽快送到少侠手上。”
有了甘秀梅的保证,王延的目的已然达到,此处他也不欲多留,当即道:“酒已喝过,事情也已谈妥,王延该告辞了,只是...”
说到这,王延脚下一点,身形却猛地一下闪至魏淳风身旁,就见这个被溢到脚边的血水骇的脸色苍白的草包少爷被一巴掌打在脸上,继而不待其反应,落沙冰冷的剑身压在了这家伙的脸上,将其脑袋整个压在了桌子上。
王延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当真是把屋内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王延会突然翻脸动手。
“大哥哥...”
魏向南当即软语相求,甘秀梅也是起身道:“王少侠,二公子他年轻不懂事,言语间多有冒犯,还万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王延摆摆手,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一番话不吐不快。”
说着,王延看着丝毫不敢动弹的魏淳风,道:“魏二公子,你身为云间派掌门的二公子身份自然尊重,但这同样是你的悲哀。
我在书剑庄时,可是亲眼看着高斯言是如何身死的,你魏二公子比之高斯言又如何?
而受高斯言所累,恨天刀金前辈那等人物也是说没就没了,就凭你现在这样,就算你此番借我之力渡过难关,日后又能怎样?”
说完这话,王延缓缓收回了剑,继而看向甘秀梅,道:“甘长老,王延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甘秀梅目光闪动,她人老成精自然明白王延之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冷月宗五子夺嫡之事早已不是秘密,可他云间派却也好不了多少,本是嫡子的大公子数年前身亡,二公子本应挑起大梁,可魏淳风纯粹就是个草包,而其下面虽只有一个不满十五的幼弟,却小小年纪展露出超过年龄的智慧,更别说云间派外还有大批饿狼虎视眈眈,魏淳风若一直这般不济,魏横山百年之后,这家伙的下场必定凄惨。
“王少侠,但讲无妨。”
“若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不若早早放手,免得越陷越深最终祸及自身和后人。”
甘秀梅与金无言不同,金无言是孤家寡人,可甘秀梅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这一点也是王延之前从李庆那里得知的。
故而王延才会在临走之前来上这么一出,权当一分好意送给甘秀梅,以后也有了人情往复的由头,毕竟此间事只是个开头,王延说不得后面还要借重甘秀梅,这老妪虽是有些心机,但终究看重自己,一旦人情有了来往交下朋友,日后事有不谐,未必不是一条退路,朋友满天下自是不会错,不过王延交朋友自是有自己的手段。
甘秀梅目光微动,她虽不知王延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但她也明白这是王延的好意,当即道:“谢过少侠,这番话老身记下了。”
听得甘秀梅如此回应,王延心知人情做下了,可让他没想的是魏淳风这草包少爷竟是怒道:“王延,你休要挑拨我和甘婆婆的关系。”
王延看了眼草包少爷,不屑的一笑,继而转头看向魏向南这丫头,道:“丫头,看在你嘴甜的份儿上,我有一句话想送你,你可愿听?”
“嗯!”
魏向南死命的点头,真是恨不得把自己那对小耳朵凑到王延的嘴边。
王延见此哈哈一笑,道:“草包未可恃,女儿当自强。”
大笑声中,王延撩开门帘扬长而去,看着王延离去的身影,矮胖子李庆低着头喃喃道:“王少侠真奇人也。”
魏向南却是已经痴了,嘴中反复念叨着:“女儿当自强,女儿当自强...”
至于甘秀梅则是满眼的复杂之色,叹道:“此番相交方才真正晓得这王延实乃人中之龙,或许要不了太久,此子就要一飞冲天,到那时必然会成为连我也需要仰望的存在啊。”
一声叹息后,甘秀梅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草包少爷,这家伙左脸颊上还挂着王延的五根指姆印,满眼的不忿,可连厉天行都被王延压的连屁都不敢放,这草包少爷又能如何?
“淳风,此番事你当谨记心间,但莫要怨恨王少侠,他是给你了一个幡然醒悟的契机,若此后你还以前那副样子,那老身当真就要失望了。”
甘秀梅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但最后一段话却是让魏淳风不由一哆嗦,这家伙连忙道:“甘婆婆放心,淳风以后必定发愤图强必不让甘婆婆失望。”
......
“你说这王延的话有几分可信?金无言当真与寒月剑君以及当年的寒雪剑君有旧?”
云雅楼对面的一家酒楼上,一名头系玉带,身着蓝白玄衣的年轻人,与一个身穿锦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临窗对坐。
眼见王延从云雅楼中走出,没入人流缓缓而去,那头系玉带的年轻人不由出声问道。
听着这番话,那中年人伸出大拇指捋了下自己的八字胡,方才道:“王延既敢这般说,自然是有些底气的。至于金无言,年轻的时候的确不出挑,资质普普通通,三十岁前在门中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但后来便如彗星般崛起,师父曾想收他为徒,但被之拒绝,师父当时就有猜测,言金无言恐有奇遇得到高人指点,甚至可能与那高人虽无师徒之名,但已有师徒之实,否则不可能拒绝师父。
不过金无言这些年来一直守口如瓶,只怕高斯言都不知道其与傲剑山庄的渊源。
好在师父一直将这桩事记在心上,也因为忌惮金无言身后之人,迟迟没有对高斯言动手,即便在书剑庄,也是借了杨元之手将金无言逼上死路,到最后让其自绝而死,不沾因果。”
“师父深谋远虑,我们这些当徒弟的远远不及啊。”
那年轻人由衷的叹了一句,中年人点点头,道:“的确,万没想到金无言会与傲剑山庄有这样的渊源,若非师父所虑长远,一旦寒月剑君牵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年轻人举起酒杯呷了一口,道:“不过现在好了,金无言是被杨元打成重伤逼上绝路,最后又是自绝而死,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师父身上,寒月剑君再霸道也没理由对师父出手,更是威胁不到大公子,不过如此一来,杨元可真是有大麻烦了。”
八字胡中年人淡淡一笑道:“我们与黑水贼联手本来就只是想多给大公子摄取一些基业,以作为未来大公子接掌横水城的资本,至于黑水贼早早晚晚都是要翻脸的,毕竟无论是云天城还是我们都不希望两者之间有第三方势力崛起,更别说黑水贼身后可是言无双那种贪婪的家伙,一旦当真让黑水贼这颗钉子扎下来,只会后患无穷。”
“那我们岂不是该感谢这王延,被他这么一闹,黑水贼灰头土脸已是注定的事情,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开宗立派?
不过说起来,王延此人...”
年轻人撮着牙花,却不知该如何评价王延,那八字胡中年见此,嘿嘿一笑道:“怎么?觉得此人厉害?”
年轻人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顶级大派就算放一条狗出来都是要咬死人的。”
八字胡中年听着这话哈哈大笑,道:“你这说法有趣,不过你这话却不对,毕竟并非每条狗都像这王延一般聪明,懂得借势压人,也并非每条狗都如他那般狠辣,一心要把黑水贼往死路上逼。
你若是看不到这几点,即便你的修为比王延高上一个境界,对上他也没有丝毫胜算。
而此番事后,无论结果如何,这王延以通脉期修为杂役弟子的身份硬撼黑水贼一派,单单凭此就足以名传北部,说是名动一方也不为过,只怕就连之前找过大公子的那群人也会找上他,再不是你口中的‘狗’了。”
“天元圣岛啊...”
年轻人颇为丧气的摇了摇头,继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反正我也没想与这王延为敌,他厉害归厉害,可与我无关,我就在这天马集过好花天酒地的日子就行咯。不过...”
这年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归云楼怎么办?这可是师兄花费不少心血才拿下来的,这王延如今放出话来,师兄准备如何应对?”
八字胡中年人懒懒一笑道:“让他先闹去吧,既然寒月剑君牵扯到此事之中,我们就不宜轻动,相信师父和大公子也是这个意思。
而且这王延是聪明人,他给出三日时间就是想试探我们和黑水贼的反应。看着吧,杨元必不会甘心,就如你说的,若是他当真被一个通脉期的杂役弟子逼的颜面尽失,从此以后他休想再把黑水宗立起来,而且他身后的言无双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别人不敢挑衅寒月剑君,这家伙未必不敢。
拭目以待吧,就看这天马集风云变幻,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这话,八字胡中年人端起身前之酒慢慢品起来,他的眼中绽放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第九十九章 三教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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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延自云雅楼出来后,便一路往未敢醉而去,他在天马集没有落脚点,不过几次和夏河前来都在未敢醉小坐过,也知道那地方经常会聚集一些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特别是...玩家。
尽管王延和夏河在这南河谷前后只联手了数次,但期间也认识了不少江湖中人和一些实力强劲的玩家,特别是当初两人浑水摸鱼劫杀横水城威远镖局那一次,也算是和当中一些人短暂联手过,交情固然谈不上,但总归相识,王延便是想用这点做些文章。
“哟,这不是王大少侠吗?你前脚在云雅楼当云间派的座上宾,又让厉天行颜面扫地,怎么后脚就到我这小小酒肆来了?”
王延一脚刚踏入未敢醉,那风骚入骨的老板娘却是从柜台后转出迎了上来。王延之前和夏河几番来未敢醉,虽也能和这老板娘说上几句话,但从未见其如此殷勤,不过这就是江湖。
练剑十年无人闻,一朝成名天下知。
王延如今自是远不到天下闻名的地步,可他先杀陈文远,后压服厉天行,却已让他在这南河谷成了一方不可轻忽的人物,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
看着身前娇美如花,倒贴而来的老板娘,王延被第五韵勾出的对男女之情的旖思不由蠢蠢欲动,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好在王延自制力不差,只是微微一笑,道:“云雅楼的酒虽好,却是小杯小杯的喝,又哪及的上老板娘这里靠着酒缸用坛子大口畅饮来的痛快?”
“嘴真甜。”
老板娘捂着嘴风情万种的一笑,紧跟着,王延就见这尤物凑到自己怀里,那汹涌波涛蹭在自己的胸膛上,王延不由心神一荡,可下一瞬,老板娘却脸色一凝,吐气如兰的挨着王延耳边低声道:“看在你嘴甜的份儿上,老娘给你提个醒,小心黑水贼身后的无双城。”
说完这话,王延只觉自己耳垂被舔弄了下,那温润的触感让他一颗心既酥又惊,待他回过神来,老板娘却已卷着香风转身而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道:“自己找位置吧,王大少侠,后面有我刚做的果子牛肉,老娘待会亲自给你端来。”
看着老板娘晃动着轻纱下的丰臀翩翩而去,王延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香液粘稠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王延心中竟是有些回味,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摇摇头低声道:“看来我这养气的功夫还远远没到家啊。”
说着,王延也不再多想,迈步走入大堂之中,之前老板娘那番话早已让堂内之人将目光投来,故而等王延刚刚坐下,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毫不避讳的窜了过来,坐到王延旁边的长条凳上,舔着脸道:“王大爷,可有小的能为您效劳之处?”
这家伙名叫王鼠,人如其名,正是这天马集中一干鼠贼的头头,所谓鼠贼就是专干下九流之事,坑蒙拐骗,下阴招,打闷棍,总之这些人不敢招惹厉害人物,可对那些初涉江湖的雏鸟,实力低微的江湖中人却是逮着一个坑一个,往死里坑。
尽管这些鼠贼不入流,无论黑刀帮,南河会还是青皮社都不将之放在眼中,但总归是一股势力,多少是有用处的。
王延也不多话,伸手从衣囊内取出一锭金元宝放到桌上后,方才道:“我想要什么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
王鼠看着桌上的金元宝两眼直冒精光,忙不迭的点点头回话。之前王延在云雅楼的放话早已传遍天马集,有心人自然知道王延想干嘛,这王鼠更是人精,连连道:“王大爷放心,不等天黑,有关归云楼的一干信息我保证不漏丝毫的送到您面前。
至于那齐香山那龟孙子只要有任何动静,我第一时间通知王大爷,要是让这龟孙子跑了王大爷你拿我是问。”
听到这番话王延笑了笑,继而道:“还有呢?”
说着,王延伸手从衣囊内又取出一张金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这一下,不但是王鼠的眼睛直接看直了,旁边那些个投来目光之人也是蠢蠢欲动,王延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数息之后,王鼠方才回过神来,看向王延道:“王大爷的意思是...”
说到这,王鼠这家伙住了口,然而微一沉吟后,方才一手笼着嘴,凑到王延耳边悄声说起来,待得这家伙说完坐回长凳上,王延点点头道:“嗯,此番事你若是干的漂亮,看在咱们是本家的份儿上,不但这锭金元宝和这张金票赏你,我还另有赏赐,若是干差了...”
王延伸出两指将那锭金元宝夹了起来,继而提气吐劲之间,就见他那两指不断合拢,到最后竟是生生把一锭金元宝给自中截断成两半,一半落入他手中,另一半不待落到桌上,就见他衣袖一扫,飞到了王鼠的手上。
那半锭金元宝就算是王延的定金,至于他没说完的话,王鼠自是记住了,这家伙拿着半锭金元宝登时如小鸡啄米一般,死命点头道:“王大爷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岔子,我现在就去办。”
王延点了点头,随即一摆手,那王鼠便是一溜烟的出了未敢醉,这家伙刚走,当即就见位于堂中北角的一桌上,四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同时起身,其中一名左脸上有一道寸长刀疤的光头,大笑着朝王延走来。
“王兄弟,自前番一别,咱们已是数月未见了吧?”
这光头走到王延的桌前大马金刀的坐到了王延对面,此人王延认识,正是前番劫杀横水城威远镖局时结识的一名强人,名叫‘林天养’,虽非蕴胎期高手,但其手底子也是不弱,特别是他还有三名兄弟,他与这三人合练了一套合击阵法,四人联手之下,普通的蕴胎期高手都是不敢争锋。
“林兄别来无恙。”
王延拱手一礼,没有丝毫怠慢,只是两人刚寒暄了不到两句,不远处一阵风卷过,下一瞬,一道人影就坐到了王鼠刚才的位置上。
这来人却名身穿头系红带,身穿大红袍,抱着酒坛的年轻公子哥,这家伙也是无所忌讳,刚一坐下举起手中酒坛就是畅饮一口,继而看向王延道:“我说你小子现在不错啊,连称号高手说杀就杀,现在又弄得厉天行下不来,你这是要搞事情啊。
夏河呢?怎么不见这人渣,莫非你小子现在手底子硬了,甩开夏河单飞了?”
这年轻公子哥说起话来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王延也见怪不怪,此人名叫李酒红,他见过几次,知道其与夏河有些交情,而王延和此人也算短暂的联手过两次,一次自然是劫杀威远镖局那次,另一次却是韦元辰设计想围杀夏河那次,这家伙当时给夏河通风报信,又帮着夏河串联王延,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也是帮忙不小。
王延摇摇头,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至于夏河,只怕他再出现时已是蕴胎期高手了,故而我自是不能落下太多,当要奋起直追才是啊。”
听到王延这番,李酒红咂咂嘴道:“怎么就叫这人渣先一步蕴胎了呢?不行,老子要被他比下去,以后在他面前可拽不起来了。”
说着,李酒红看向王延道:“说吧,你小子这次要搞什么事情?老子帮你,不过你给鼠王多少钱,老子和手下的人要三倍。”
鼠王就是王鼠的外号,王延给王鼠是一锭金元宝加一张一百两的金票,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两上下,李酒红一张口就要小五百两,自是胃口不小,不过李酒红也有这个资本,自从韦元辰前后两番被王延和夏河弄死后,这家伙面上过不去便带着一干人去了他处,如今这天马集的大小玩家群体中,就数李酒红的实力最强,他手下足有二十几号人,虽实力参差不齐,但终归人多势众,也算得上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不过王延却不回话,转头看向林天养道:“林兄可也是这番意思?”
林天养哈哈一笑,道:“有交情再有金银自然一切好说。”
【专门说一句,如果没专门交代玩家的身份,比如强人,高手,江湖中人等等,都是NPC,以后不再另行说明。】
林天养话音刚刚一落,却又见不远处有一桌上的三人长身而起,朝着这边直直而来,当先之人却是名脸带半边铁面,指间箍着指虎的昂藏大汉,这大汉的气息非同一般,竟是名蕴胎期高手,其迈步之间,整个人率先到了桌前,在李酒红对面坐下,然后道:“王延,此番事我也有意掺上一脚,如何?”
看着此人,王延眼中一亮,他知道这未敢醉自己是来对了,此前在云雅楼他搭起了台子,如今大小角儿已是到得七七八八,就待锣鼓齐鸣大戏开场了。
第一百章 第一步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可天马集的精彩与喧嚣才刚刚开始,只是平日里一入夜后热闹非凡的青楼和赌场在这个无星亦无月的晚上显得格外冷清,而集镇西头归云楼所在的庆云街却是灯火通明,大批的江湖中人聚集在长街上,从街头到巷尾到处都有人,甚至楼与楼之间的小巷中也有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归云楼。
“这王延究竟是从哪找来这么多人?怎么才一下午时间,就让人感觉归云楼要被生吞了一般?”
归云楼内,冷月宗云长老的那两名弟子站在三楼某间雅阁的窗户旁,看着长街上密密麻麻的人头,那名身着蓝白玄衣的年轻弟子显得忧心忡忡,他实在没想到王延的动作这么快,中午才放出话来,晚上就搞出如此大的声势,一副吃定了归云楼的样子。
“这些人未必都是王延找来的,只是此子对南河谷这些强人恶匪的心思拿捏的实在太准。”
那名八字胡中年轻叹一口气,不由摇了摇头。
事实也是如此,王延的确只找了李酒红,林天养以及那名脸带半边铁面的蕴胎期高手,可问题是他这番作为落在有心人眼中自是让人晓得他必然有大动作,加之他之前在云雅楼的放话,以及鼠王手下那群鼠贼有意无意的散播传言,不过一个下午,天马集乃至整个南河谷的人都知道王延要对归云楼动手,而南河谷从来就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浑水摸鱼乃至是趁火打劫的亡命徒,如此一来,到了入夜之后,归云楼之前方才会有这等阵仗。
若是在平日,这数百强人恶匪亡命徒聚集一处,黑刀帮,青皮社和南河会自是会联手弹压,这些人成不了气候也做不得什么事情,可如今王延的名头顶在前面,南河会默契不出面,黑刀帮刚刚被压服,青皮社一派之力却是有心无力,更别说青皮社如今真正的主事人就是这两位,而八字胡中年中午才说过暂时不宜妄动,如此这般之下,归云楼的形势就越发险恶起来。
“混账王八蛋,这家伙中午在云雅楼明明说过明日正午前取齐香山的性命,三日内拿下归云楼。让人以为他还要观望形势,等我们和黑水贼的反应,不曾想转过头来就设计归云楼,这等人连自己说的话都当放屁,实在可恨!”
身着蓝白玄衣的年轻人跳脚大骂,他气王延不按照自己说过的话来,更气自己还真信了王延说的话,像个傻子般被耍的团团转,以至于面对当下形势因为没有充足的提前准备而陷入绝对的被动。
八字胡中年人倒是颇有些静气,只是淡淡道:“这不奇怪,信守承诺说一不二的只有英雄,可英雄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中往往以悲剧谢幕,以失败收场,金无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王延显然不是这样的人,此子狼子野心,此番已是起了蛇吞鲸的心思,只这般手段他已有枭雄之姿啊,怪只怪我们此前小看了此子。”
听到自己师兄的话,年轻人有些六神无主的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
八字胡中年多少还沉得住气,他捏了捏眉心,道:“这些人虽然无法无天,但没有一个是蠢人,都明白此间事的关键是王延,所以王延不现身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那王延此时又在何处?”
年轻人忙不迭的询问,只是八字胡中年却是摇了摇,若说他之前还颇有信心与王延一争长短,在这风云变幻的天马集笑到最后,可现在他已经彻底看不懂王延,无法揣度王延下一步究竟要如何行事,更猜不出王延如今身在何处。
......
漆黑的夜色下,王延闭目盘坐在一处土岗上,此处名为丧风岗,距离天马集三十里许,也是自柳丰镇回天马集的必经之路。入夜之后,王延便孤身一人悄然出了天马集一路径直来此,或许整个天马集只有鼠王猜测到了王延的心思,否则王延也不会对其许以重利。
一开始来天马集,王延当真没想太多,只是想给黑水贼捣捣乱,将黑水贼的报复目标集中到自己身上,从而给白茉莉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让小豆子和令狐婉能从容走脱。可随着甘秀梅的相邀,他又借着甘秀梅搭桥过河掌握主动,随后趁势抬出了傲剑寒月这尊大佛,彻底压服厉天行后,形势已然完全改变,王延的心也在变。
王延不是没有野心之人,他从觉醒之后就立誓‘不愿生而无为,更不愿死后无名’,身在江湖他自然要追名逐利,而对江湖中人来说,很多时候名利与实力休戚相关,其他不说,若当初王延有今时今日的名声,陈文远如何敢对他轻易下手,山伯又如何敢当着他的面血屠了山下村?可惜没有如果,正是因为山伯和陈文远先后成了他的踏脚石,他方才能有如此际遇。
所谓时势造英雄,甘秀梅的相邀引动了时势,王延则用自己的手段借势搭起了唱大戏的台子,所以他野心滋生,那个八字胡中年说的没错,王延的确起了蛇吞鲸的心思,想将对甘秀梅夸下的海口一一实现,从而在云间派这头大肥猪身上狠狠宰上一刀。不过真正让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尽快了结天马集之事,还是因为老板娘的那番话。
无双城王延自是知道的,更晓得当今无双城少城主言无双乃是潜龙榜上前五十的绝顶强者,这样的人物未必就怕了傲剑寒月,更别说傲剑寒月本人还未亲至,所以王延要在无双城插手之前,将天马集的事情了结,然后转战相对安全的其他地方继续和黑水贼对耗,以免言无双那个疯子当真对自己暗中下手。
而要了结天马集一事,王延要走出的第一步便是劫杀收到白日间消息后从柳丰镇一路急速回赶的黑刀帮帮主陈天量,这消息本是那掮客见王延出手大方,好心透露给王延的,而如今王延却将之当做了第一个胜负手。
陈天量,蕴胎期高手,擅使双刀,虽无称号,但手底子极硬,远非百面鬼,山伯那等蕴胎期可比...
有关陈天量的信息从王延脑海中一一流过,而此番王延除开要对付陈天量外,至少还要对付两人,便是陈天量的左右护法。
黑刀帮中帮主之下共有三大护法,除开大护法厉天行外,左右护法基本上与陈天量形影不离,左护法言青山擅长外门横练硬功,寻常刀剑难伤;右护法左道思,一对铁画银钩用的极是精妙,这两人皆是蕴胎期高手,虽实力比不上陈天量,但至少比山伯强上一些的。
以一敌三,行劫杀之事,王延可谓胆大包天,但他偏偏如此做了。人在江湖如逆水行舟,对于王延这样既无背景也无出众天资的人来说,想要步步往前,就需得抓住每一次机会,甚至有的时候需得为此豁出性命,王延深知此理,而他不想错过这个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机会,所以他要如此做。
“来了。”
王延右耳一动,远处传来的‘得得’马蹄声让他睁开了眼睛,片刻后,就见一行四骑在尘土飞扬之间朝着丧风岗这边卷来,眼见一行人越来越近,就在当先一骑即将越过丧风岗时,一道璀璨剑光从岗上骤然升起,下一瞬,这道剑光在分光化影之间如似天外飞仙一般,朝着岗下的后三骑破空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上一章写的时候脑子没转过来,黑刀帮帮主应该是吴天量,已经修改了。
......
岗下四骑之中,当先一骑背负双刀,马上之人显然就是黑刀帮帮主吴天量,而另外三骑落于其身后十数米之处并排疾行,彼此之间相隔数米,左右护法分在两旁,中间是名背负长剑的年轻公子,却正是黑刀帮少当家吴锋。
这一行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丧风岗劫杀他们,骤见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吴锋大惊之下双腿一夹马腹,座下马儿人立而起的同时,惊声喝道:“谁?”
然而回应吴锋的只有眨眼既至的剑光,就见王延从岗上飞身而下,从近乎并排的后三骑上空一飞而过,手中剑光分化之间,缺少江湖经验的吴锋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是被一道剑光当胸透过。
噗...
血光迸现,惊魂未定的吴锋捂着胸口,紧跟着整个人从马背上跌落而下,待他落地之后,那人立而起嘶啸不止的马儿方才放下前蹄,左前蹄却正好踩在了落身于地的吴锋的脖颈上,只听‘咔擦’一声,伏在地上的吴锋浑身一颤,整个人便即再不动弹,一帮少主竟是就如此身陨。
就在吴锋中剑落马的同时,只听‘叮’的一声,却是左道思用手中铁画银钩挡住了袭向他的那道剑光,而王延从其头上一掠而过,杀了吴锋后不做丝毫停留,绞起剩余四道剑光便是朝着最右侧的言青山凌空飞击。
无论左道思还是吴锋,王延不过是顺手一击以为牵制,他真正的目标是言青山,此人虽擅长横练硬功不惧普通刀剑,可不善轻功,关键是王延手上的落沙乃是锋锐无比的名剑!
果然,猝然之间言青山面对着凌空而来的四道剑光只来得及一夹马腹,口中发出一声暴喝!
“开!”
暴喝声间,就见其浑身筋肉鼓胀而起,爆现而出的血管更好似化作一条条黑色长虫爬的满身都是,与此同时,其一双蒲扇大小的铁手朝着击来的剑光就是拍去。
王延见此凌空回身一旋,四道剑光骤然归一,森冷的剑锋瞬间消失半截,下一瞬,寒光再现,就见言青山双手各有四指在血水飚溅之间从手掌上落去,而重现的剑锋在一剑削去八指后,闪烁着寒芒的剑尖从言青山的脖颈前一抹而过。
呲...
轻响声中,一道血线现出,言青山浑身一僵,随即带着满眼的难以置信便从马上栽倒。收剑而回的王延再不多看其一眼,凌空一个转圜,停下旋身之势,继而脚下一点马股,便是返身朝着左道思而去。
“锋儿!”
直到此时,处在最前的吴天量方才一拉缰绳拨马回望,就见自己亲子倒毙在马蹄之下,由此也可见王延这暴起一剑是有多快!
撕心裂肺的吼声中,左道思眼见王延返身杀来,此人眼皮一跳,继而双脚一踏马镫便是飞身而起,竟是朝着岗上逃窜而去,他虽不知王延身份,但只看王延一剑之下连斩吴锋和言青山便知自己绝不是王延对手,故而他怕了,不敢直撄王延的锋芒。
王延连杀两人,杀气已是极重,剑势更是锋锐无当,而左道思这一逃,此消彼长之下,王延的气势登时直欲攀上巅峰,下一瞬,只听他一声暴喝!
“哪里逃?”
喝声未落,一股凌厉剑意从王延身上透现而出,紧跟着,就见王延一抖手腕,手中落沙搅动起猎猎劲风朝着左道思轰然而去。
听着身后的响动,左道思心中狂跳,忍不住转头回望,就见王延追身到他身后五六米之外,一道剑光朝着他后心直袭而来。若是左道思一门心思埋头奔逃,王延这一剑或许奈何不得他,只是此人心志不坚,这一眼回望却是要了他的命。
左道思看清王延所处位置的同时,就见一道剑影从落沙之中激射而出,快至无影一般眨眼即至他的面门之前,不待他做出丝毫反应,这剑影便从眉心处一钻而入,下一瞬,就见左道思浑身一僵,身形凝滞,目中现出迷惑之色。
那剑影自然就是王延的剑意虚化,左道思转头回望之下,却正好中了王延剑意的惑神之效,似他这等普通的蕴胎期,并无修炼什么特殊法门,不似陈文远一般动念间便能破开幻象,而高手相争哪怕是一瞬便足以决定生死。
左道思并未被幻象牵制多久,前后不过呼吸之间,他眼中神光重回,然而就在这呼吸之间王延已至他身前,手中落沙带着风声嘶啸便是击向他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回过神来的左道思大惊,可他终究是蕴胎期高手,就见他提气之间身形转圜朝下急坠,刹那后便落身于地,面向王延,左右手上的铁画银钩相错之间横于身前以作护持。
见此,王延却是一声暴喝道:“死!”
携着凌厉剑势,王延双手把住剑柄,继而毫无花巧的借着坠身之势便是将手中落沙朝下一斩。
叮!
金铁交击之声传开,落沙被铁画银钩给挡了下来,左道思见机便是将手中的铁画银钩向中间一绞,就见左右相错的铁画银钩登时如一把大剪刀般剪向了王延剑锋,这一击若是得手,纵然铁画银钩无法将落沙锋刃绞断,但也足以缠住剑锋让王延的再难将剑势展开。
然而下一瞬,不待铁画银钩左右相绞,左道思只觉道道剑劲从落沙之中激涌而出,紧跟着,他手中的铁画银钩竟是传出‘呲呲’声响,却是铁画银钩与落沙相接之处现出了道道裂纹。
瞬间,左道思脸色大变,然而不待其变招,落沙裹着无匹的剑劲便是将铁画银钩一切两断,继而森冷的剑锋从左道思的两手之间一斩而下,下一瞬,闪烁着寒光的剑尖从左道思面颊上一划而过,随即就见一道血线从左道思的眉心一直延伸到其下颚,仿佛将其整张脸一分两半,随着涌动的血水撑开血线飚溅而出,左道思整个人仰面而倒。
吴锋陨!左右护法卒!
王延提着剑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吴天量,这位黑刀帮的帮主终于从丧子之痛中回过神来,缓缓抽出身后的双刀,死死盯着王延道:“不管你是谁,老子今天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既如此,又何须多言,王某也正想借足下项上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王延足下疾点,整个人瞬间与手中落沙化为一体,如似一道巨大的剑虹朝着吴天量就是飞身斩去!
第一百零二章 单骑惊四方
夜越来越深,往日里堪称不夜天的天马集今天除开庆云街外,其他地方早早归于沉寂,不过与庆云街相隔三条街区的北燕堂内依旧灯火通明,甘秀梅端坐于前堂之内,尽管她尽量让自己显得沉静,可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焦急之色却出卖了她真正的心绪。
魏淳风和魏向南同样还未歇息,就坐在甘秀梅一旁,所不同的是魏淳风这少爷满脸的不耐之色直打哈欠,而魏向南却低着头左右食指相互搅动,似乎在等待什么,似乎又在为什么而焦急着。
咔...
就在这时,前堂的门被推开,李庆这矮胖子走了进来,甘秀梅见此霍然起身连声道:“怎么样?有王延的消息了吗?”
李庆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按照长老的吩咐将几个堂口乃至南河会的兄弟都撒了出去,将整个天马集翻了个遍依旧没找到王少侠。”
听到这话,甘秀梅有些失神的坐了下来,一旁的魏淳风见此,道:“会不会这王延已经离开了天马集?”
魏淳风倒是有些长进,好歹没一上来就讥讽王延,不过他这番话依旧是贬低王延。甘秀梅摇了摇头,她是老江湖,很清楚王延中午放出话,一下午时间又聚集人手搞出了在归云楼之前的阵势,若是当真就这般悄然开溜,即便王延是名门弟子,依旧会被天下人耻笑,至少在这南越州北部只怕再无颜面见人,尽管和王延相交不深,但甘秀梅绝不信王延是如此无智之人。
李庆同样不相信王延会悄然溜走,只是如今的情况的确不妙,他嘴唇张合间,终于是道:“归云楼那边情况有变。”
甘秀梅听着这话,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可是高人凤出手了?”
李庆点点头,道:“时间拖得太久,从入夜到现在已是两三个时辰过去,那些亡命徒本就没什么耐心,眼见王延迟迟不现身,就有人开始说起了怪话,话里话外鼓动大家散伙。”
“这必是高人凤的手段,他青皮社在这南河谷也有相熟的强人恶匪,一开始那群人刚刚聚集气势正盛时高人凤隐而不发,待得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到诸多人不耐等待心中躁动,他让相熟的强人恶匪混进去,散播一些王延悄然跑路的怪话,当真是有可能将这王延亲手搭起来的台子给拆掉。”
高人凤便是那名八字胡中年,也是冷月宗云长老的大弟子,此人实力不凡,心思更是缜密,善于谋篇布局,可谓文武双全,如今虽还未有称号,但江湖中已有不少人对其以‘军师’相称,军师指其智,若是此人实力再有稍进,成为称号高手已是不远。
甘秀梅对高人凤有些了解,她也知如今这一局中,高人凤便是王延真正的对手之一,若是当真被高人凤趁势拆了王延的台,即便王延后面现身只怕也难挽颓势,而今晚过后,再想造起声势只怕千难万难,到时候别说拿回归云楼,只怕齐香山也要被高人凤保下来,王延一番话就化作笑谈,更重要的是她甘秀梅的打算就落空了。
听到局面发生变化,魏淳风忍不住低头轻笑,继而再忍不住,道:“这王延尽会胡吹大气,关键时刻却不现身,被他这样一搞,他自己名声臭了事小,到时候只怕会连累咱们云间派,说不得外间会有人说婆婆识人不明...”
“好了!”
甘秀梅不耐的一声大喝,打断了魏淳风的话头,她绝不信王延会悄然溜走,但她就怕王延恐是有什么自行打算,却在途中出了岔子。
“再去探查,不止天马集,让一部分人出镇子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甘秀梅不甘心,她知道这是她拿回归云楼唯一的机会,若是被黑刀帮缓过气来,等到吴天量回到帮中,再以高人凤之智,除非云间派和黑水贼,冷月宗撕破脸皮,她断无可能再拿回归云楼,甚至连齐香山都杀不了,她绝无法忍受这样的局面。
“是。”
李庆拱手领命,随即就欲转身离开,只是他打开门就见外间有一道人影急急而来,人还未至,便是高声道:“出现了,出现了!”
李庆心中一跳,连忙迎上去,道:“什么出现了!”
“王少侠出现了!”
听着来人这番话,李庆心中大喜,登时将此人一边迎入堂内,一边道:“仔细说说。”
甘秀梅也听到堂外的动静,登时站起身走了过去,那人见到甘秀梅当即就欲行礼,甘秀梅却一摆手道:“什么时候了?!快说!”
听着甘秀梅的喝声,那人自是不敢再行礼,当即道:“王少侠骑着一匹马从镇子外而来,一路疾驰往庆云街去了,他走的太快,加之路上没什么灯火,属下只看到王少侠的马头前挂着几个首级,不知道是谁的,不过属下却看清了王少侠手中拿的那颗人头,是黑刀帮帮主吴天量的。”
“什么!”
堂中之人听到此人所言无不大惊,李庆不由自主的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王少侠竟是做这等大事去了,如此一来,岂不是黑刀帮覆灭在即?”
“明白了,全明白了!”
震惊中的甘秀梅亦是喃喃自语,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道:“快,将备好的那根顶级元休草给我拿来,我立即给王延,不,王少侠亲自送去!”
说完,甘秀梅又觉得此举还不足够,又道:“马上调集所有堂口的银两,务必最快时间内凑够万两黄金送来,快,快,快!”
一连三个快字道出了甘秀梅心中的急切,李庆当即不敢有分毫耽搁,带着报信之人就是急急而去,看着李庆离去的身影,甘秀梅的目光随之远去,似乎洞穿了夜幕落在了庆云街上,她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继而笑容越绽越开,到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道:“老身这一步当真是走的太对了,此番事之后...”
剩下的话甘秀梅没有再说下去,但她清楚若是此番帮派中稳住在天马集的根基,再拿回归云楼,甚至是将黑水贼的势力从天马集一扫而空,那她在云间派中地位将大大增进,到时候若是再能将王延引为奥援的话...
甘秀梅不由回头看了魏淳风一眼,微微摇头之间,却已在心中悄然做了某个决定。
......
“终于来了!”
归云楼不远处的一间酒楼中,等的都快打瞌睡的李酒红终于是站起身来,这一晚上,他也是目睹了庆云街上的局势变幻,从一开始的聚众起势,众人好像要将归云楼生吞一般,到有些人渐渐不耐烦,再到现在少数人悄然离开,眼见这唱大戏的台子就是要坍塌,李酒红知道王延再不现身,今天这一局可就彻底没搞头了,若非他收了王延的定金,只怕也已经闪人。
随着李酒红起身,他身旁不远处的林天养和那脸带半边铁面的蕴胎期高手也先后起身,随即三伙人泾渭分明的先后出了酒楼,朝着街头而去。
片刻后,王延的身影终于是映入众人眼中,就见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左手持剑,右手提着一个人头,马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带着他渐渐靠近庆云街。而就在王延身后,竟是有数十人紧紧相随,却正是那些去而复还的亡命徒。
眼见这等情形,场中人皆知局势再变,心思灵动之辈都是朝着王延手上的人头看去,紧跟着场中就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居然是吴天量的人头,这黑刀帮帮主已然身陨在王延之手!”
“不止吴天量,你看那马头旁还系着三颗人头,吴锋,左道思,言青山,王延竟是以一己之力将这几人一一斩杀,这等实力简直匪夷所思!”
“如此一来,只怕黑刀帮难逃此劫,今夜过后天马集的势力便要重新洗牌,怪不得这些家伙要去而复返,今夜注定大乱,正是我等浑水摸鱼发大财的最好时机啊!”
......
场中之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但无一例外,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变得火热起来,当真恨不得王延一声令下,他们便冲进归云楼大杀一番,将一干金银财宝吞入腹中。
李酒红也看到了王延手中的人头,吴天量他自然认识,他也没想到王延此去竟是劫杀吴天量一行,而且还成功了,他不由咂咂嘴道:“马蛋,王延这混蛋这次把事情搞得也太大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林天养也笑了起来,苦等一晚上,如今见王延终于现身,不管稍候王延准备如何,但至少王延在未敢醉许诺的金银不愁入手,他没理由不笑。至于那名脸带铁面的蕴胎期高手脸上却是看不到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其看向王延的目光中显然多了一分敬畏。
终于,王延纵马行到了庆云街街头处停了下来,然后将手中吴天量的人头高高举起,声震长街道:“黑刀帮帮主吴天量人头在此,今夜我欲将黑刀帮连根拔起,想要发财的尽管跟我来,打下黑刀帮,功法秘笈,灵丹妙药,金银财宝任尔等自取!”
说完,王延也不管这长街上数百人是何反应,一拨马头便是朝着黑刀帮的驻地纵马而去,从头到尾,王延都没看归云楼一眼,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直接拿回归云楼。
而不待王延纵马远去,庆云街上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声浪,这些个苦等了一晚上的亡命徒个个双眼现出贪婪之色,口中发出怪叫,兴奋已极的随着王延朝黑刀帮而去。
不过片刻,本是人头密密沸反盈天的庆云街终于冷清下来,整条街上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高人凤站在之前的雅阁内,看着空空荡荡的长街,不由一声长叹,继而看向他师弟,道:“归云楼保不住啦。”
第一百零三章 灭
“大护法,大事不好了!”
黑刀帮前堂大厅外,一道人影急急而来,尚未跑进厅内,焦急中夹杂着恐惧的声音就传入了堂中。
大厅之中,厉天行本来安坐如山,他此前听手下之人连番传来的都是好消息,王延迟迟未现身,高人凤暗中出手拆台,眼见再过一时三刻今晚的危机就要过去,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厉天行霍然起身,喝道:“慌什么慌!是否王延现身了?”
厉天行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王延即便现身,然而其势已颓,又有高人凤暗中与之斗法,这一局到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然而那报信之人进入厅内后,就是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后,喘息道:“王延出现了,而且...而且...”
眼见这人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厉天行急道:“而且什么?!”
报信之人终于一口气喘匀,连声道:“王延杀了帮主,少当家和左右护法,现在正带着人朝着咱们黑刀帮杀来,我们黑刀帮完了。”
说完这番话,报信之人仿佛被抽空全身气力,颓然的跪在地上,而厉天行更是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木然的呆立原地,嘴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王延竟如此肆无忌惮,狠辣如斯。”
话音未落,厉天行就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嘈杂声,紧跟着,一声大喝如同催命符一般在厉天行耳边响起。
“取厉天行首级者,赏黄金千两!”
是王延的声音!
厉天行猛地回过神来,他目光穿过厅堂,就见数十米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持剑,一手高举一个首级,口中连声大喝,继而无数黑影从外间涌入,朝着前堂便是一路杀来,短短时间,惨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刀光剑影之间,仿佛整个夜空都被染成了血色。
到了这一步,厉天行终于明白王延白日间在云雅楼为何不取他性命,根本不是因为忌惮,又或者是想等待黑水贼和冷月宗的反应,王延暂时留下他性命,之后再放出‘明日正午前取齐香山的性命,三日内拿下归云楼’那番话,只是为了麻痹他,麻痹冷月宗。
这是王延走的第一步,之后王延在未敢醉大肆延揽,做出一番很快就要对归云楼下手的架势,以至于入夜之后归云楼被数百强人恶匪团团围住,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庆云街,都在关注庆云街的局势变化,谁也不曾想到,王延却是通过鼠王掌握了吴天量的行踪,然后胆大包天的孤身出镇,以一人之力将吴天量一行尽数斩杀。
吴天量一死,黑刀帮就失去了支柱,厉天行孤身一人根本没可能支撑大局,王延则借势鼓动那些强人恶匪攻入黑刀帮,这是要将黑刀帮一举连根拔起。
而黑刀帮一旦彻底覆灭,厉天行再身死,黑水贼在天马集的其他堂口和产业便如无根浮萍,王延想要收拾简直易如反掌,只怕不到天明,甚至不用王延亲自出手,甘秀梅就会将黑水贼在天马集的势力清扫一空,如此一来,黑水贼花费数年心血在天马集置办的产业和打下的根基统统付之一炬。
想明白这些,厉天行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吼,道:“王延,你好毒辣的心思,先血洗我明康镇分堂,如今又要将我黑水宗在天马集的势力连根拔起,我厉天行纵死也决不让你得逞!”
话音未落,厉天行从堂上取过他的九齿大环刀,便是足下一点朝着王延纵身掠去,他方一现身,无数人的眼中瞬间放出红光,贪婪的看着他,继而四面八方皆有人朝他杀来。
只是厉天行终究是蕴胎期高手,纵然实力不如陈文远,却非普通江湖中人可以轻辱的,只见他手中九齿大环刀如若泼风一般荡开,刀光变幻之间,血水四溅而出,每一次刀锋起落都会带走一条人命,他这等大开大合的刀法路数在如今这等混战中倒是尽显威势。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已经仿若血人的厉天行不知杀翻了多少人,终于近到王延马前十余米处,他已然是强弩之末,但他依旧提起手中九齿大环刀指着王延道:“王延,受死!”
“聒噪!”
王延安坐马上不动,那脸带半张铁面的蕴胎期高手却是一声暴喝,继而抢身而出朝着厉天行就是杀去,紧跟着,林天养也带着手下三人从另一方向朝着厉天行围了过去,唯独李酒红没动,这家伙懒懒的回过头看向王延,道:“你小子此番事搞这么大,杨元非得发疯不可,到时候傲剑山庄弟子的身份可不一定保得住你,至于寒月剑君的事情多半是你小子胡诌的吧,你就不怕最后被杨元追杀至死,搞得删号重练?”
“怕。”
王延淡淡一笑,他不是很明白李酒红的意思,也不会追问,不过他的确会怕,可那又如何?从陈文远血屠了山下村,他又血洗了明康镇分堂开始,他和黑水贼就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之前在云雅楼时,他告诉厉天行‘这世上除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以外,自是没有化不开的恩怨’,这话并非虚言,可山下村一百四十多条人命,李墨身陨,白茉莉成了废人,小豆子和令狐婉远走,而第五韵则永远离开,这一切在王延心间造成的伤痕对于他这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人来说,又何异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故而王延固然害怕,但他依旧会去做,到最后,仇恨混同着野心,再夹杂着利益的引诱与时势使然,便成了现在的局面,黑刀帮覆灭已成定局,他和黑水贼的仇怨将会越来越深,或许到最后非得一方倒下方才能彻底了结。
如此心念从王延心中缓缓流过,不过该说的话,该有的伪装他还得继续,就见他对着李酒红笑道:“不过相比起后患带来的害怕,我更喜欢即将到手的黄金,你懂得。”
李酒红听着这话嘿嘿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王延也不再和他多说什么,将目光投向了厉天行,在林天养四人和那名蕴胎期高手的前后夹击下,厉天行渐渐不支,最终,那名蕴胎期高手一掌打在厉天行的心门上,林天养趁势从后拧断了厉天行的脖子。
看着厉天行倒伏在地,再无一丝生息,王延知道大局已定,他悄然将一直握在掌心的回春符收了起来,此前劫杀吴天量时,一番恶战之下他最终是动用了无相无我剑方才将之斩杀,尽管王延事后调息了一番方才回来,可在此之前王延也不知局势将如何衍变,故而他一直握着回春符以备突然发生的变故。
不过大局虽定,但王延此前喊出了一千两赏金,故而看着厉天行的尸身,那脸带半边铁面的蕴胎期高手和林天养四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毕竟这些人都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一千两黄金自是不会轻易相让。
只是这对于王延来说,仅仅是支根末节罢了,就见他一摆手道:“两位不用相争,此番王延能成事,多靠诸位,事后必有重酬,现在把厉天行的身子扛起随我来吧。”
说罢,王延也不管两人反应,抬眼看了一眼燃起火光的黑刀帮,在数百杀红了眼,一心只想捞好处的亡命徒围攻下,这天马集的三大势力之一终归是彻底覆灭,今夜之后,天马集的局势就将彻底改变,不过这一切已与王延无关。
“是时候结束了。”
王延喃喃轻语,继而他再不管此间之事,拨转马头就朝庆云街而去,李酒红见此目光微动,连忙追上前,道:“我还以为你会再在此地杀上一番,狠狠的收割一批经验,怎么?转性了,还是当真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没空。”
王延淡淡一笑,又道:“比起我帮云间派拿回归云楼所能得到的,这些许经验算的了什么?再说,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我要翻脸动手,他们第一时间非得联合起来先把弄死我不可。”
李酒红咂咂嘴,道:“也是,不过你当真有办法压下横水城那边拿回归云楼?”
“看情况吧。”
王延话没说死,李酒红见此目光微动,道:“此番我也没帮什么忙,杀厉天行我也没动手,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瞎掺合了,你之前给的定金我自然是笑纳,后面的钱就算了,不过这黑刀帮的首尾由我来了结如何?”
王延晓得李酒红的意思,这家伙是想留下来黑吃黑收割一批经验,抢下黑刀帮的遗产,更重要的是拿到黑刀帮的门派令。
在边荒五州想建立一个宗门绝不容易,上至顶尖大派,下到镖局这类的九流小派,都需要得到天元圣岛的认可颁下门派令方可,而就王延所知,玩家想建立一个宗门的途径并不多,覆灭一个宗门得到其门派令便是其中途径之一。
王延对门派令毫无兴趣,这玩意儿对他根本无用,而且他现在也的确没有太多时间,李酒红想就此散伙王延也乐得如此,不过看在夏河的面子上,王延道:“我自是没意见,不过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太多,一旦我和云间派以及冷月宗谈妥,他们第一时间便会收拾残局,所以你还是留点心。”
听到这话,李酒红一拍手,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可能大发善心,前脚利用完这些人,后脚就将他们卖给云间派和横水城用来杀鸡儆猴,够毒,够狠!只是我就喜欢你小子这毒辣的手段。
不过还是谢了,就这样罢,山高水长咱们江湖再见咯。”
说着,李酒红一摆手,便带着手下人朝着火光中的黑刀帮而去,林天养见此目光闪动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命手下弟兄扛起了厉天行尸身尾随王延而去,那蕴胎期高手则是没太多想法,第一时间跟在了王延马后,一行人便这般渐渐远离了黑刀帮向着庆云街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纵横
黑刀帮那边的火光越来越大,几乎将半边天映红,王延则持缰立马于归云楼大门之前,就在他身前不远处,吴天量,左右护法,吴锋的首级依次排开,厉天行的尸首摆在后面。
王延安坐马上,淡淡的看着归云楼紧闭的大门,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强行拿回归云楼,因为如此做的话冷月宗根本绕不过去,他已经和黑水贼结下死仇,如果再和冷月宗撕破脸,面对的局面就将无比险恶,王延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同时应付两方势力。
不过这只是王延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外人无从得知,至于归云楼王延自是要帮云间派拿回来,所以他将吴天量等人的首级和厉天行的尸身摆在归云楼前,这样做等若是将钢刀架在了冷月宗的脖子上,赤果果的告诉对方:自己能灭了黑刀帮,同样也能灭了冷月宗的触角--青皮社。
王延便是要用自己伪装出来的疯,狂,狠,迫使冷月宗在此间的主事人低头,从而兵不血刃的帮云间派拿回归云楼,其后方才有转圜的余地,不至于与冷月宗彻底撕破脸。
只是高人凤显然比王延想象中更能沉得住气,尽管黑刀帮的火势越来越大,惊动了全镇,可归云楼的大门依旧紧闭,高人凤在等着什么,王延同样也在等着什么。
“王少侠。”
就在这时,甘秀梅带着李庆等一行人娓娓而来,甘秀梅一马当先率先到了王延近前,王延见此自是翻身下马与之见礼,甘秀梅也不多说闲话,当即取出一叠厚厚的金票以及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递到了王延手边,道:“王少侠,动手吧。”
甘秀梅或许猜到了几分王延的想法,只是她不在乎,她要的只是归云楼和齐香山的命,故而她第一个沉不住气,直接找上了王延,摆出了白日间在云雅楼时王延提出的报酬,如此重利在前,她不信王延还能沉住气。
果然,王延看到顶级元休草和万两黄金就在手边,哈哈一笑,道:“王延本是一片好心,但看起来最后还是要动手啊。”
说完这话,王延没有半分客气,将甘秀梅递来的元休草和万两金票一把接过,继而将元休草珍而重之的放入衣囊中,又从金票中抽出两叠分别递给了林天养和脸带半边铁面的蕴胎期高手,道:“准备动手吧。”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说得杀气腾腾,只是话音刚刚落定,归云楼的大门终于是开了,就见一个八字胡中年带着一名身着蓝白玄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却正是高人凤和他的师弟鱼右玄,而就在两人身后,几名青皮社的弟子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大胖子,这大胖子正是反叛云间派的齐香山。
“王少侠,甘长老。”
高人凤站在大门前朝着两人遥遥一拱手,随即带着鱼右玄拾阶而下,跨过厉天行的尸身,走到了王延身前,又道:“王少侠,这江湖中万事皆可谈,何必如此决绝呢?”
听着这话,王延却是冷冷道:“只是王某带着一片好意而来,却看不到阁下的诚意在哪?如何谈?”
“这就是你的好意?”
鱼右玄终归年轻,听着王延这黑白不分的话,忍不住火气当即一指厉天行的尸身,王延却丝毫不在意的道:“这不过是必要手段,若是王某显示不出自身的实力和手段,两位作为冷月宗在此的主事人,想必也不会现身。”
“你这分明是威胁,我...”
鱼右玄显然是气不过,高人凤却一言不发,想看看自己这师弟胡搅蛮缠下王延如何应对,王延不知这两人的意思,也懒得猜,不等鱼右玄把话说完,他只是冷冷一笑道:“你这样和我胡搅蛮缠下去,王某自是无所谓,但最终遭殃的不过是你身后的冷月宗以及甘长老背后的云间派。
王某孤身一人,对这天马集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丝毫无所谓,可要是一直如此拖延下去,等到那些亡命徒杀红了眼,抢顺了手,把黑刀帮付之一炬后,又转向其他地方,甚至是波及到冷月宗的产业,却不知二位准备如何收场?又准备如何向身后的宗门交代?“
“无耻之尤!”
鱼右玄怒骂了一句,高人凤默不吭声,甘秀梅也是不说话,但大家都明白鱼右玄话中的意思,王延前脚利用这些亡命徒将黑刀帮覆灭,现在又将这些人当做筹码,一边威胁冷月宗,一边又予以警告和暗示,这样的手段实在不像一个初涉江湖的十七八岁毛头小子能用出来的。
至于无耻不无耻没人在意,无论高人凤还是甘秀梅,亦或其他人,反倒是都在心中对王延的手段生出一丝畏意。
“好了。”
高人凤看了一眼鱼右玄,后者不再言语,短暂的言辞交锋也让高人凤更看明白了王延几分,知道王延绝不是容易糊弄的,这场局既然自己败了,也只能寻一个体面的收场,故而这家伙笑道:“今次能见识王少侠的神鬼手段,高某也是败得心服口服,既然如今形势紧迫,高某也就不再多言其他,只想问王少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想要了结今天晚上这一局,王延就是绕不开的人物,除非现在有谁不顾王延傲剑山庄弟子的身份,和寒月剑君的威慑将王延给杀咯,否则最终都是要让王延这个外人来话事,这自是无比讽刺的结局,可事实便是如此。
王延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甘秀梅,道:“甘长老,咱们白日间说的第三条可还算数?”
已经到了这一步,眼见即将拿回归云楼,且还能得到更多,甘秀梅自然是没有丝毫犹豫,道:“当然作数,只要王少侠点头,一旦天马集局面控制住,不需王少侠亲自出手,老身自会带人将黑水贼在这天马集中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等事了之后,老身必定亲自兑现许诺。”
听到这样的回答,王延心中大定,他晓得此番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溢,而且看甘秀梅这个态度,似乎还有意外收获,故而他点点头,道:“黑刀帮既已覆灭,黑水贼余孽自是没有再在天马集扎下去的道理。
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云间派愿意交出齐香山,再将归云楼交还云间派,两派即可联手派人控制局面,足下的意思如何?”
说着,王延看向高人凤,高人凤既已投子认负自无不可,但是鱼右玄却道:“那黑水贼在天马集剩余的产业呢?”
听到这话,甘秀梅勃然变色,黑刀帮既已覆灭,黑水贼在天马集剩余的产业在她看来就是到嘴的鸭子,自是不会轻易让出,然而王延却是心中一喜,不由看了眼高人凤,他此刻才觉此人只怕摸透了自己的心思,若非时势使然,这一局自己未必能压倒对方。
“我的意思是云间派和冷月宗两家各一半。”
王延的话音刚落,高人凤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鱼右玄却是满眼惊色,甘秀梅则急道:“王少侠...”
不待甘秀梅把话说完,王延不疾不徐道:“甘长老,有些事还需量力而为才是,南河会此前受创颇重,至今尚未恢复元气,此番即便你们将黑水贼的产业全部拿走也未必吃的下去,还不若大度的让出部分,如此也可算作冷月宗厘清前非,此后与云间派携手共进的开端,我相信双方都不愿看到彼此之间有第三方势力崛起,特别是这第三方势力的身后还有无双城的影子。”
王延这番话的意思颇多,首先是让甘秀梅认清现状,黑水贼一去,此后天马集最大的势力并非她云间派,而是冷月宗,如果云间派不想和冷月宗撕破脸开启门派战,短时间内这一态势很难更改。其二,如果让冷月宗拿走黑水贼的产业,不论大公子私下如何与杨元勾连,但冷月宗表面上自是与黑水贼扯破了脸皮,毕竟现在的大公子还无法完全代表冷月宗。最后,黑水贼身后可是无双城,这是一个比冷月宗和云间派都要强大的势力,双方若非携手,很难与之对抗,关于这一点高人凤认识的很清楚,所以他此前才告诉鱼右玄,大公子迟早会和杨元翻脸,而王延自是不晓得太多,可老板娘的一番提醒,却是让王延把握到了这个关键点。
甘秀梅并非蠢人,她不由沉吟起来,目光变幻不定,过了良久,她方才抬起头,道:“是老身犯了贪念,既然王少侠考虑的如此周全,就依少侠之意,老身此前所言之事依旧算数的。”
甘秀梅如此表态便算定下了结局,高人凤自然不会提出什么意见,王延眼见能如此收尾,自是心中大畅,如此一来,云间派的好处他尽皆收下,冷月宗又参与瓜分黑水贼产业,等若成了他的同伙,这表面上的关系自是维护住了,冷月宗也没了对付他的由头,天马集这一局他算是成了彻头彻尾的大赢家,而且维持了一个三方共赢,黑水贼独输的理想局面。
“既如此,那我与二位击掌为誓如何?”
“好。”
高人凤回答的极为干脆,甘秀梅也无异议,道:“老身正欲如此。”
按照王延的意思,此番明面上云间派和冷月宗是联手了,两宗联手击掌为誓也显得正式,随即就见三人各伸出一掌,继而就是啪啪啪接连三下共击一处。
等到击掌结束,高人凤就立即和甘秀梅商议起来,很快就完成了归云楼的交接,至于齐香山则是被甘秀梅当场掌毙,此后甘秀梅和高人凤便带人亲自前往黑刀帮掌控局面,魏淳风则带着李庆和鱼右玄分头抢夺黑水贼的产业,至于王延却是在魏向南的陪伴下,朝着北燕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