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独斗(下)
江湖中人追名逐利,有人甚至把名声看的比命还重,昂藏大汉被王延额前留字,纵然侥幸逃过性命,心中却是没有半分畏惧,反倒怒火如织,只将性命泼出去也要洗刷耻辱!
这等情况下,王延自是知道他与昂藏大汉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故而不等昂藏大汉飞身落于房顶便是兜头一剑斩下!
“呔!”
昂藏大汉却是一声轻咤,手中三节棍被绞断一节,剩余两节一节持于手中,另一节却是如狂风泼洒开来,在头顶处舞的是密不透风。只听‘叮叮’声响,王延一剑无功,而此人竟也会提纵术,两脚凌空连踏便是一跃上了房顶,不等王延变招,其便是纵身急进,抡圆了的双节棍开道,朝着王延便是欺身而去。
王延见此目光一凝,他知道这昂藏大汉是要行搏命打法,欺身于前便是要在奇险之中觅一线胜机,而此人硬功不弱,近身相交王延自觉没有半分优势,哪肯让其轻易近身,便是脚下连点欲要飘身后退,却不想耳边传来‘咄咄咄’的破空声,那玉面男子再度出手,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
“兄台剑法高超,在下着实想领教一二,见笑了。”
玉面男子口中说的客气,可不待话音落定,此人身形一纵继而一跃二三米高,脚下连点壁沿,三两下之间便是一个翻身上了房顶,立于王延身后不远处。此人虽是不会提纵术,但一身轻功倒也不差。
若是没有昂藏大汉,王延自是不会让此人轻易上了房顶如毒蛇般蛰伏身后,只是昂藏大汉却是发了狠,不惜内力狂催双节棍,以其为屏障追身王延,王延无半分喘息之机,又哪里有空顾得上玉面男子。
眼见两人前后夹击之势已成,王延目中登时现出一道厉色,就见他脚下一顿,止住身形,双脚用力一震,足下瓦片登时被震碎,整个人便是朝着屋内轰然落去!
这一下变化来的太过突然,昂藏大汉一时间来不及反应,等到他心生警兆时一道剑光却是已然扫向他双腿,眼见昂藏大汉便是要中招,却不想几道寒光破空而至,随即只听‘叮叮叮’数声,就见几枚透骨钉打在长剑剑身之上,长剑震颤之间不复凌厉之势,可即便如此,剑锋依旧划过昂藏大汉右脚的脚脖子带起一蓬血珠。
昂藏大汉一阵痛呼,继而目中怒火更炽,左脚一抬就欲运劲踏碎瓦片追将下去,而他口中更是恨恨的道:“老子要将你...”
只是不待昂藏大汉一脚踏下,他一颗心陡然狂跳不止,眼中现出十分惊色,口中之话不由止住。此人之所以瞬间形色大变,概因他感到屋内升起一股沛然剑意,锋锐至极,他登时明白先一步落身房中的王延要用出最强一剑了,单凭如此剑意昂藏大汉只觉这一剑自己很难接下,而这样的一剑接不下来的后果极可能是殒命。
有感于此,昂藏大汉神色变幻不定,不远处的玉面男子不明所以,他连番出手自是想借昂藏大汉之手去一强敌,眼见围攻之势已成,却不想局面陡转,他实在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面男子忍不住脚下一点,朝着王延落身下去的窟窿靠近了些,可就在这时,那昂藏大汉目中怒火尽皆消失,紧跟着一声高喝。
“某家泰安门阎生,今日自认不敌足下,一剑之耻牢记心中,不过山高水长,他日江湖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话音未落,这昂藏大汉却是足下一点,整个人一跃而起腾身半空,紧跟着其凌空虚踏朝着画眉园外便是飞身而去,不过几个起落之间此人已是走的无影无踪。
玉面男子万没想到前一刻还怒气冲天誓杀王延的昂藏大汉阎生竟会突然走掉,而且走的如此干脆,他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何事,但下一瞬,此人脸色突变,脚下一踏便欲飞身爆退。
砰!
只听一声爆响,就见玉面男子立身之处轰然爆开,瓦片四溅之间,七八道剑影冲天而起,而在这纷杂的剑影之中,一道锋锐剑意牢牢锁住玉面男子,这家伙此刻方知昂藏大汉为何会走掉。
踏踏!
眼见飞身退走已然不及,玉面男子满脸恼恨之色下,在脚下瓦片爆开的瞬间轻足连点,整个人一跃而至半空,可剑影来的太快好似如影随形,转瞬便缠至身下,而王延的身形紧随其后从爆开的窟窿中间扶摇直上。
面对如此一剑,玉面男子心知避不开,但他依旧垂死挣扎,双脚往上一提,左手打出数枚透骨钉射向散开的剑影,右手折扇‘唰’的打开随即朝下一摇,当中登时射出十余根细针。
玉面男子这一手颇有些暴雨梨花之意,然而只见剑影变幻之间,‘叮叮’的碰撞声接连响起,不过呼吸之间,玉面男子打出的暗器尽数被震开,那数道剑影分毫不慢的朝着玉面男子身上袭去。
眼见玉面男子便是要殒命这一剑之下,远处突得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随着话音传来,却见一道人影自对面那栋两层小楼中激射而出,横空踏步之间,数十米距离一卷而过,只看如此轻功便知此人绝非通脉期武者,然而王延面对警告却是充耳不闻,长剑一震,剑影未散,一点寒光却是自中一击而出,那玉面男子尚未看清真正剑锋在何处,咽喉却是一凉,紧跟着飞身而起的王延在此人身上连踏两脚,整个人一个翻滚便朝着屋顶上落去。
玉面男子瞪着一双眼睛,双手捂着喉咙,鲜血透过指间缝隙不住的往外渗出。
“好...快...”
玉面男子满眼的难以置信之色,嘴唇蠕动之间,身体却是朝下直坠,砸破屋顶瓦片后便是坠入厢房之内再不可见。
眼见这一幕,那来人登时寒声道:“我说了住手!”
话音未落,此人双脚连踏,整个人从半空中激射而过,眨眼之后便飞身至王延身侧数米之处,不待王延落身屋顶站定,此人身形凌空一个回旋,右腿带着裂空之势朝着王延就是兜头扫去。
王延想也不想,手腕转圜之间,剑影四散而出,当中一道寒光更是直直削向此人膝盖处。
只是这来人修为比王延高出不少,这一腿来势极速,不待王延剑势展开,其脚尖猛然间寸进分毫,竟是一下点在那道寒光之上,剑影登时星散,长剑剑身剧烈震颤,此人得势不饶人,一腿回缩另一腿却是朝着王延肋间扫去。
不过就在此时,一道刀鸣从不远处传来,紧跟着一抹刀光从此人身后冲天而起,来势极速直斩其后背。
夏河!
却是夏河在这关键时刻赶到,二话不说便拔刀相助王延,那人面现惊色,似乎很意外夏河出手,但前后夹击之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腿势一变,继而单足凌空一踏整个人就是要朝不远处翻身落去,可就在他翻身之际,王延长剑再震,疾若流星的一剑直刺其面门!
“怎敢?!”
那人一声暴喝,面现怒色,人虽倒竖半空,双手却是运掌一提,朝着脸前一合便是要夹住剑刃,可就在他双掌即将合拢的刹那,长剑剑锋竟然陡然消失了一截!
此人万料不到王延的剑法有如此诡谲变化,不过他终究并非通脉期武者,倒竖而起的双腿迅快的连点两下,他整个人登时如倒立行于天地间一般,身形瞬间纵出数米之远,继而一个翻身稳稳落在房顶上,只是他刚刚站定,几缕青丝从他左眼前落下,紧跟着只听‘呲’的一声,其左脸眼睛下三寸裂开一道不足指甲盖长短的口子,殷红的血水登时从中渗出。
“小辈欺我太甚!”
此人不意自己会受伤,虽然伤的不重可是堂堂蕴胎期高手的威严岂容轻衅?
然而面对蕴胎期高手的怒火,王延却是冷冷的道:“江湖争斗,既然出手了当然要做好受伤乃至殒命的准备,若是连这都不明白,纵然修为再高也不过是废物一个!”
“找死!”
听着王延的话,此人登时一声暴喝,卷起熊熊怒火就欲动手,然而夏河却稳稳落身在王延身旁,长刀一横显然是有与王延携手共敌的准备。
此人显然认识夏河,见此冷声道:“夏河,你此举是何意?”
“何意?我与大兄既共号‘刀剑双煞’,自然便是一体,别说我夏河还没和你方勃敖有联手之约,即便就是真正联手谁敢对我大兄出手,我夏河自是一刀斩之!”
第六十二章 庄主之邀
夏河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王延也由此知道身前之人便是颜玉儿的远方侄儿方勃敖,却不想此人看面相已然有四十岁上下,竟还顶着个舅少爷的身份,对着年岁相若甚至比他更小的颜玉儿叫做姑姑,怪不得两人会有苟且之事。
方勃敖目光阴鸷,显然是没料到夏河的态度如此坚决,只是感受到脸颊上渗出的血珠此人不禁怒火中烧,恼恨道:“这么说来你是准备违反之前的约定了?”
不待夏河回答,王延提起长剑遥遥一指道:“我不知你与夏河之前有什么约定,但你刚才既向我出手偷袭,难道就准备这般轻易了结?我刀剑双煞昔日既斩得了魏晓峰,今日又何妨联手再斩你一个方勃敖?!”
话音未落,王延脚下一点,竟是朝着方勃敖就是飞身而去,不等近前,他手中长剑一震,数道剑影便是漫开,显然一出手便是用上了全力。
眼见如此,夏河一声长啸道:“大兄说得好,纵然你方勃敖是蕴胎期武者又如何?我兄弟二人照斩不误!”
说着,夏河脚下轻点,整个人如大鸟鸿飞,紧随王延身后朝着方勃敖而去,心中战意翻涌之间,一股刀意冲天而起,夏河整个人便如一把开锋的绝世宝刀一般,让人不敢有半分轻忽。
方勃敖没想到王延和夏河如此不讲道理,一言不合说战便战,而且两人战意惊人,刀剑神意交相应和,竟是隐隐让他生出不安之感。有感于此,方勃敖目光闪动之间,不理王延的长剑,脚下连踏便是身形爆退,一下倒飞出屋顶,继而凌空一个转圜,便是踏空而走。
“今日之事我且记下了,日后再见望你二人还能如此张狂!”
方勃敖恨恨的留下这番话,便是横空而去,随后几个起落就出了画眉园,很快便不见踪影,此人终究是蕴胎期高手,一身凌空飞渡的轻功更是高出王延和夏河不少,两人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人离去。
只是二人联手之下竟是能迫退蕴胎期高手,王延和夏河不禁相视一眼,继而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极是畅快。
待得笑声收歇,王延摇了摇头,道:“不意那阎生一番挑衅下,接连引出这许多事,如此一来,只怕打乱了你之前的安排。”
夏河一摆手,道:“书剑庄之事越来越复杂,我知道自己之前想的太过简单,本就想和你好好商量重订计策,谈不上打乱不打乱。更重要的是你我二人既名‘刀剑双煞’,那自是一体,合则强分则弱,如此浅显的道理我夏河岂会不明白?”
听得夏河如此说,王延也不再在这话题上纠缠,二人合作日久,各自情谊心中都明白,故而话锋一转道:“那阎生是何来头?还有此人又是个什么身份,为何被我击杀会引得方勃敖出手?”
说话间,王延领着夏河从屋顶窟窿处跃下,落身在了玉面男子的尸身旁,其身上有一抹银光流动,王延揭开此人衣服取出战利品,却见是一串黑色手珠,由于没有什么特别提示,王延也不多看顺手放入衣囊之内,只是他却有些诧异,概因这玉面男子竟是一名玩家,王延击杀之后获得了将近4000点的经验值,经验值总数达到了九千多。
“那阎生出身泰安门,泰安门是安远城中的一个二流门派,据说精擅于外门硬功,这阎生实力不凡加之有宝甲傍身,故而此人素来狂傲自视甚高,在你之前已经挑衅了多名前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人,但凡敢和他放对的,都被其打成重伤。”
夏河没在意王延的动作,只是将自己所知情况缓缓道来,王延听完自是明白阎生是何人物,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指着玉面男子的尸身道:“那他又是何人?”
“此人名叫‘邓秣陵’,是横水城中颇有些名气的散人玩家,听闻他以前实力平平,在横水城干些坑蒙拐骗的事情,后来却是无意中得到了一位前人的传承,由此实力突飞猛进。
不过最让这家伙出名的还是他两面三刀的德性,这横水城内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阴诡之人,少有人与他为伍,却不知此番他怎么和方勃敖搭上了线,两人之间想来应是有密议的,故而方勃敖才会因他出手。”
原来如此。
王延点了点头,算是理顺了这中间的关系。这一战发生的突兀,中间又是几番转折,好在最终结果不差,但这些并不是王延最想要的。
“接下来咱们该作何打算?”
夏河现在也没了主意,王延先杀了邓秣陵后又恶了方勃敖,夏河既然旗帜鲜明的站在王延这边,他手上的那条线基本上也算是断了,不过这家伙并没有多在意,又笑着道:“不过你此番出手当真不凡,杀了邓秣陵,吓跑了阎生,一下就去除了两大强敌,如此一来,这比武招亲大会还不是手到擒来,看来这庄主女婿你是当定了。”
虽然知道夏河是玩笑之言,王延却是摇了摇头,道:“哪有这般容易。”
说着,他提起手中长剑横于身前,就见这把陪他在南河谷几番厮杀的长剑已然是伤痕累累,不仅剑身上多了不少裂纹,两边剑锋更是缺口无数,这当中一部分是多番厮杀之下长剑所受创伤,但更多的却是之前与阎生一战时,为了破开蛇盘绞而造成的。
一想到阎生,王延自觉两人若当真在擂台上拉开架势,只怕没个百来回合难分胜负,但若是能有把削铁如泥的名剑,阎生的三节棍乃至内甲都对王延便难有什么阻碍,王延自信十回合之内就能将此人斩于剑下。一念及此,王延不由对名剑极为渴望,特别是那把可能被令狐丘暗藏的名剑‘落沙’,王延更是心念切切。
“等等吧,之前方勃敖退走,我见那名送我来此的侍女急冲冲的离去,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
“三公子快请品藏,此茶取极品的太岳清茶嫩尖,又配以我小镜山独有的山泉,加之老夫以独门手法精心烹制,当年老城主都是赞不绝口的。”
弹剑楼内,令狐丘一脸谄媚的看着高斯言,高斯言倒是颇有礼数,道了一声谢后便端起茶碗细品。令狐丘见之又招呼恨天刀饮茶,两人当年一起共过事,言谈间自免不了叙旧,只是正当两人相谈甚欢时,一名弟子通报了一声,随即走到令狐丘身旁一阵耳语,令狐丘的脸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
“令狐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见恨天刀所问,令狐丘一五一十的道:“刚才门下弟子来禀,那鬼面剑煞入住画眉园时被泰安门的阎生挑衅,此人当真杀性极大,一言不合就是拔剑相向,最后竟是杀跑了阎生,而期间另有一人曾与阎生联手对付鬼面剑煞,却最终被鬼面剑煞一剑穿喉。”
“以一敌二,这鬼面剑煞却能击杀一人,吓退一人,此人着实有些不凡之处,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高斯言倒是对王延生出些兴趣,转头看向恨天刀,恨天刀笑道:“此人来历颇大,三公子若想招揽却是不必多费心思了。”、
“哦?”
高斯言听到这话对王延的兴趣不降反升,只是不待他再问,恨天刀看着令狐丘,道:“令狐兄,若只是争锋相斗之事想必你不会如此奇怪,还是说说此事中间的干系吧。”
“的确,那阎生也是跋扈之人,来我书剑庄十余天,前后打伤了十数人,不过这都是小事老夫也不会过问。
我所奇怪的是,之前我已收到确切消息,刀煞夏河已被那贱.人收买,鬼面剑煞是被夏河邀来的,自是那贱.人的帮手之一,应是图谋赢下比武招亲大会,继而关键时刻暴起发难。
只是刚才门下弟子所报消息提到,这鬼面剑煞斩杀之人名为‘邓秣陵’,乃是横水城内一个臭名昭著的无赖,这人此番前来是受方勃敖那厮所邀,明显不怀好意,说起来应与刀剑双煞是一伙的,可就这样被鬼面剑煞给杀了。
而当时方勃敖曾出手阻止,可鬼面剑煞并未丝毫留手,甚至后来还与夏河联手迫退了方勃敖,更让人吃惊的是方勃敖被鬼面剑煞所伤,虽是伤的不重,可脸上破了相。”
听得令狐丘这番话,恨天刀尚未作出反应,高斯言却是抚掌笑道:“妙妙妙!这场戏是越来越精彩了,虽不知这是方勃敖与鬼面剑煞的苦肉戏,还是刀剑双煞当真与方勃敖翻脸,但这大戏尚未开锣,前头便这般精彩,我倒是越发期待后面的事情。”
令狐丘苦笑着摇摇头,他自然晓得此番事大不简单,当中牵扯着数方势力,明争暗斗激流汹涌,但他身处漩涡中心是半点都退身不得,只能看向恨天刀道:“金兄可有良策教我?”
“良策倒无,不过想要搞清楚鬼面剑煞到底是什么心思,令狐兄将之请来一问即可。”
恨天刀的话让令狐丘有些意外,他疑惑道:“这刀剑双煞可是强匪出身,这等人的话岂能信之?”
恨天刀却是不答,只是神秘的笑了笑,道:“令狐兄将之请来便知。”
第六十三章 缘由
“请。”
顺着书剑庄弟子的虚引,王延和夏河踏上了弹剑楼前的阶梯,两人是被令狐丘派人请来的,这一点王延倒是提前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等二人进入楼内厅中后,不想恨天刀和高斯言一行人皆在,而高斯言这位横水城三公子还高坐在厅中主位之上。
令狐丘好歹是书剑庄主人,眼见王延二人步入厅中,他起身抱拳道:“老夫命人请来二位少侠,还望二位少侠莫觉唐突。”
王延和夏河也是见惯场面的,当即客套一番,而后两人对着恨天刀和高斯言又各自一番见礼后,便是敬陪末座。
“说起来,老夫与两位也是缘分不浅,此前夏少侠送来恶贼魏晓峰的首级,老夫心中感激不尽。”
令狐丘人老圆滑,先是客套一番,只是恨天刀却是不耐这些过场,道:“王延,我只问你此番前来有何图谋?”
场中人皆是没想到恨天刀会如此直接,更让王延心惊的是恨天刀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要知道他此番乃是以鬼面剑煞的身份而来,除开夏河无人知晓他真实身份,即便恶鬼面具被恨天刀打碎,但自己区区一个通脉期的小虾米如何会让恨天刀认得?
王延目光变幻不定,夏河显然也想到此节,握刀之手不由更紧了几分,不过这些小动作却是没脱开恨天刀的注意,他看着夏河笑道:“倒是有些心气儿。”
听到这番话,又想起恨天刀之前的指点,王延自觉此人并没有恶意,不由大着胆子道:“名剑,落沙!”
王延话音刚落,令狐丘再装不住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当即一声冷哼,只是不待他说话,恨天刀一摆手道:“和我所料不差,也唯有名剑这等东西才能引得傲剑山庄弟子远道而来啊。”
傲剑山庄!
恨天刀一番话无异于平湖之中投下惊雷,震得场中一干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王延竟是出身傲剑山庄,就连夏河也不禁对王延道:“你可是瞒我好苦。”
听到恨天刀曝出自己根脚,王延心中倒没有了此前的忐忑,他只觉恨天刀怕是和门中有些什么特殊的联系,由此更加确定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不过面对夏河,王延不由苦笑道:“非是不告知你,而是我出身傲剑山庄却行劫道的强匪行径,为怕门中知晓责罚,所以谁也不敢告知。”
寻常人哪里能明白王延所处的境况,夏河听到王延如此说也没有再做计较,只是点点头,道:“我信你。”
两人说话间,恨天刀却是对着令狐丘和高斯言道:“不妨让我和王延先谈谈如何?”
令狐丘没想到事情会生出这样的变化,傲剑山庄名头太大他不得不慎重,不过恨天刀他信得过,自是答应下来,高斯言也没有异义,不过看向王延的目光却是分外炙热。
恨天刀得了两人回应,随即起身对着王延道:“你随我来吧。”
说完,恨天刀便转过身朝着内堂而去,王延见此嘱托了夏河两句后,便是起身跟着恨天刀而去。不多时,王延跟着恨天刀进了内堂中的一间雅室,待侍女奉上香茗,关好门后,恨天刀笑着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对你身份知晓得这般清楚?”
“前辈知我身份,此前又指点于我,想来与门中有些渊源,但具体情况王延自是不晓,还请前辈告知。”
恨天刀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很深的渊源啊。”
说到这,恨天刀目光变得迷离起来,似乎点点往事涌上心头,过了好半晌才道:“我金无言虽是出身冷月宗,但三十岁之前只是个不受人重视的普通弟子,门中长老无一人看的上我,故而没有师承,只能练些冷月宗的平常功法,以为这辈子能修炼到蕴胎期便也到头了。
只不想十多年前,寒雪公子闭关而出,游历至横水城时我无意间与之相识,也不知我这愚笨之人哪里入了寒雪公子法眼,他带着我周游北部十数城,一路悉心指点我,方才有了如今的恨天刀。
寒雪公子对我之恩可谓天高地厚,只可惜因为门派规矩,我终究未能拜寒雪公子为师,此事实乃我金无言生平最大憾事。”
恨天刀长长一叹,对于当年事显然颇为惋惜。
王延自然知道寒雪公子便是傲剑山庄业已成就先天的三公子傲剑寒雪,却没想到恨天刀竟然和三公子有如此渊源,不过三公子至如今当不过四十余岁,恨天刀应是比三公子年长,只是在这江湖之中达者为先,年长者拜年幼者为师却并非罕见之事,不足为奇。
尽管知道了恨天刀和三公子的渊源,但王延依旧迷惑,毕竟三公子早就去了中柱大洲,那里距离边荒五州相隔无尽汪洋,足有数万里之遥,这和恨天刀知道自己身份当没有什么关系才是。
“当年那段时光,真可谓我生平最为追忆的时候,那时候的四小姐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跟在三公子身旁当真宛若女儿一般。”
随着恨天刀此番话说出,王延一下明白过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四小姐傲剑寒月!
‘竟是四小姐告知恨天刀自己的身份?她在默默地关注自己吗?’
王延只觉一颗心狂跳不止,自觉醒以来从未有一刻他觉得自己如此的失控,满脑子都是四小姐的倩影,心中的思念如奔腾的狂流,丝毫都无法抑制。
恨天刀似乎没察觉到王延的异样,只是自顾自的又道:“四小姐此番是从齐云州而来,途经横水城,她并未显露身份,只是念及当年的旧情找我叙了叙旧,而待得四小姐离开,齐云州的消息传来,方知四小姐做出好大事情。”
王延心中一紧,当日四小姐离开冰月寒潭时说的话不禁在耳畔回响起来,他知道四小姐数月前出关乃是去寻那些攻打傲剑山庄的大派的晦气去了,连忙问道:“四小姐做出何等大事?”
恨天刀微微一笑,目中透出两分敬色,道:“我也知傲剑山庄目下处境,大自在门便是幕后黑手之一,而四小姐之前可谓大闹齐云州,不但连败大自在门五大强者,更是将大自在门内位列潜龙榜上的绝顶强者李凌辅斩于剑下!
大自在门大为震怒,不仅将门中强者尽数遣出,更是伙同齐云州另外两大门派--金身门和鬼骁宗,一同对四小姐围追堵截。
只可惜四小姐何等人物?一人一剑,又连斩十数名强者后冲出包围圈,径直离开了齐云州。”
尽管王延之前就知道四小姐实力不凡,却没想到四小姐强悍到如此程度,听着恨天刀将四小姐在齐云州做下的事情娓娓道来,王延只觉血脉贲张,一颗心跳动不止,恨不得当时能跟在四小姐身边与之一同厮杀。
只是随即王延自嘲的摇了摇头,他晓得以他眼下实力,若当时真在四小姐身边,也不过累赘一个,想到此,王延不禁紧握剑柄。
“此事过不了多久便是会轰传五州,到时候四小姐必然能一跃进入潜龙榜前十,待得下一次登龙台开时,四小姐当直入先天,彻底脱开肉身凡胎了。”
“肉身凡胎?”
即便王延心系四小姐,但依旧从恨天刀言语中把握到了对他来说的一个关键点。不过恨天刀听到王延的疑问,却是摇摇头道:“你目下境界尚低,多知无益,待你日后摸到了抱元期的门槛,自是会知道个中秘辛。”
听得恨天刀如此说,王延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随即脸色微红道:“前辈,如此说来,我的身份可是四小姐告予你的?”
“不是。”
恨天刀的回答让王延一阵失落,不过恨天刀随即又道:“四小姐此番并未提到你,而是在离开之前,与四小姐一路随行的鬼伯向我提了你几句,让我若有可能对你看顾一二。”
鬼伯?
王延当即想起当初在冰月寒潭跟在四小姐身边那个身形消廋,脸带铁面具的无臂老者,印象中此人沉默寡言怎会突然对恨天刀提及自己,还让其看顾一二?莫非是四小姐授意?
王延只觉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从未有如此感觉,只因一个人的心念而这般躁动不安,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但他知道四小姐已然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
“鬼伯与我也算老相识,当年寒雪公子游历天下他便随行身旁,如今又侍奉四小姐,他的话我自是要听的,故而此前见你藏头露尾,便是忍不住揭了你面具,出言指点一二。我虽不通剑道,可天下万法终究殊途同归,道理是一样的。”
恨天刀说到此处,个中原委已然明了,王延却是忍不住道:“不知前辈可知四小姐去了何处?”
恨天刀摇了摇头,道:“四小姐行事岂是我能揣测?你或许还不知,半月之前,你傲剑山庄外门被彻底攻破,整个外门被夷为平地,近千外门弟子幸免者不过寥寥...”
第六十四章 招亲开始
外门覆灭?!
尽管当初陈红袖已经隐约提过这一点,王延心里对此也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这样的消息王延依旧心神俱震。短短数月,傲剑山庄的局势恶化到这种地步,王延知道自己若非机缘巧合的离山远行,他多半也会成为给外门陪葬的一员,如此一来,王延倒是真正体会到陈童的救命之恩。
“敢问前辈,我傲剑山庄如今外门被灭,接下来又会如何?是否真有被灭门的可能?”
王延的过去都在傲剑山庄,他终究是对门派有所牵挂。面对王延所问,恨天刀却是笑着摇摇头,道:“不必多担心,虽然我不知道此番诸派为何围攻傲剑山庄,但在边荒五州,除非是天元圣岛公然站出来纠合各大派之力,否则仅凭几大派私下串联,即便有天元圣岛的默许,也不可能真正撼动傲剑山庄这样顶尖大派的根基。
不说其他,单单四小姐一人的报复,也足以让那些藏在背后的大派大伤元气。故而,我觉得接下来傲剑山庄的局势可能陷入长久的拉锯战,直到双方达成妥协,而这样的结局也是天元圣岛所乐意看到的。”
王延无法理解这样的局面,更不明白天元圣岛在这中间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但他晓得这是因为自己修为太低,身份不够,所处的高度局限了目光,所以才无法理解,故而他也不多问,只是将恨天刀的话牢记心中。
然而不等王延一颗心稍安,恨天刀又道:“十余天前,傲剑山庄已飞鸽传书通告天下各派,对大自在门,血衣会,伽蓝寺等大小三十多个门派发下了血煞剑令,誓与这些门派不死不休。
四小姐知道这消息后便既离开,她或许去了北胜洲找伽蓝寺的麻烦,也或许就此回转傲剑山庄,具体如何老夫也不知。
除此外,此番傲剑山庄外门覆灭,当中有十余名守山弟子叛门,这些叛门弟子伙同外人袭击了外门的剑经阁,卷走了阁内大半秘笈,傲剑山庄对此极为震怒,对这些叛门弟子已是发下剑劫令,过不了多久就会将这些人的画影图形送往各地,委托摘星阁发布。”
听到这番话,王延刚刚稍微安定的心又猛然跳动起来,宝爷曾说过得笑言浮现在脑海中。
‘宝爷,你终究是走了这一步么?’
王延不知道宝爷是否在这些叛门弟子之中,但以宝爷的个性这件事的确极有可能,若当真如此,异日两人要是不期而遇,面对身背剑劫令的宝爷,王延又该如何自处?
心念纷杂之间,王延沉默不语,恨天刀也不说话,只当王延一时间消化不了这般多消息,让王延静静思索。
过了好半晌,王延回过神来,继而深吸一口气,他终归还是想明白,不论四小姐,傲剑山庄还是宝爷,眼下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以他如今的实力也根本做不了什么,他首先还是得考虑自己眼下所处局面,尽一切可能提升自己实力方才是要务。
想明白这些,王延不由坦然了许多,他对着恨天刀,道:“前辈,眼下书剑庄究竟是何局面,还望前辈指点一二,若是王延没有半分求取到名剑落沙的可能,自是立即离开书剑庄。”
恨天刀因为与四小姐的渊源,对王延倒没什么隐瞒,道:“书剑庄之事远非表面那般简单,当中涉及到横水城三派内斗,又牵扯了云天城和黑水贼,甚至有可能关系到我冷月宗五子夺嫡的事情,个中一些事情我虽无法多说,但以你修为卷进来自是危险极大,纵然有我回护,也不一定能保你安全。”
王延不意书剑庄之事如此复杂,听得恨天刀这般说,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中自是打起了退堂鼓,可恨天刀见此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若一心求取名剑落沙,有我在中间为你转圜,此事却未必不可能。
但你须知名剑价值何其之大,无数剑客为得一把名剑不惜豁出性命,你若真想得到落沙,不冒性命之险是不可能的,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
王延目光闪动起来,他自然晓得恨天刀不可能是空口白话,有他为之转圜得到名剑落沙便算是有了保障,但卷入如此复杂的局面中,可不单单是性命之险,只怕日后也少不了一些麻烦。
至于书剑庄到底是个什么局面,王延现在已没兴趣知道,他深知实力不足晓得太多秘辛不过是徒增负累,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得到名剑落沙所要付出的代价。
王延思虑了良久,终于是抬起头,道:“还请前辈代为转圜,晚辈甘受驱策,不过在下同伴夏河亦有所求,不知能否通融?”
恨天刀摆摆手,道:“这些你不必和我说,我只是替你转圜一二,具体要求还要你和令狐丘去谈,这家伙是条老狐狸,但有我在他不会太过分,而且他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借重你们的...”
说到这,恨天刀的声音压低,对着王延嘱咐了几句,待一番话说完,他便是径直起身往外而去,不多时,令狐丘走了进来。
...
“请!”
“请!”
书剑庄峰顶正中的演武场上,一个数十米见方的大擂台连夜建了起来,此时擂台之上两个年轻男子相互抱拳一礼后,便是展开架势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自昨日高斯言和恨天刀来后,令狐丘便不欲再拖延下去,今日晨间便宣布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除此外,令狐丘还宣布待招亲大会胜利者决出后,立即举行婚礼,甚至会在婚礼上当众确立书剑庄的继承人。
尽管事出突然,但比武招亲之事已然绵延半月,不少前来参加招亲大会的人暗地里早已不耐,故而等到招亲大会正式开始,所有人还是第一时间聚集起来,此时除开台上相对的两人外,擂台周边还聚集了不下百人,王延和夏河自然身处其中。
夏河双手抱臂胸前,懒懒的靠在一株松柏上,他瞟了眼台上打得正热闹的两人,不屑的道:“就这三拳两脚的花架子还跑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混上山的。”
夏河对台上两人极是轻视,然而王延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能闯过九宫回心剑阵上山的人,多少也该有些实力,可台上这两人分明就像是在演练各自的拳脚套路,招式虽是用的一板一眼,但真与高手相对只怕两三招都接不下来。
“要是这些来人都这么打下去,这比武招亲大会还说不定会折腾几天呢。”
夏河有些不耐,干脆靠在树边闭目养神,王延见之笑道:“你若真是看不下去,上去收拾一圈不就得了?”
此番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终究有百来人,令狐丘为此也立下章法,能连胜三人便可进入下一轮,能连胜十人者便可自动进入最后的角逐,规矩虽是简单,但真想成为最后的赢家却是大不容易。
“现在就出手未免太早了,我可没功夫在这些三脚猫身上浪费气力。”
夏河也要参加此番比武招亲,不过他并不想太早出手,他很清楚此番他和王延的对手可不是擂台周边这些人,真正的敌人可还没现身呢,想到此处,夏河不禁睁开眼望向了擂台东面,那处支起了一个高台,高斯言,恨天刀,令狐丘,颜玉儿以及几名令狐丘的好友高坐其上,这些人才是决定这场比武招亲大会真正局势的人物,他和王延不过是过河卒子罢了。
王延自是听得出来夏河话中意思,不过他却是摇摇头道:“也等不了多久,颜玉儿身后的人蛰伏多日,如今令狐丘这边的棋子已经落下,对面想来很快就要出招了。”
不待话音落定,王延猛的听到山门方向传来一阵破空声,两人立时转头望去,就见一行六七人从山道上疾速奔来,不等这一行人及至峰顶,一个厚重而略带嘶哑的声音响彻小镜山。
“哈哈哈,等候多日,这书剑庄的比武招亲大会终于是开始,我林天阳与你令狐丘也算旧相识,你个老家伙要嫁女儿我怎能不来?”
说话间,这一行人已至峰顶,径直越过擂台后便朝着高台那边走去,夏河则凑到王延耳边道:“林天阳,铁拳会六大香主之一,蕴胎期顶峰高手,实力或许不及恨天刀,但也差不了太多。”
铁拳会是横水城三大势力之一,实力仅次于冷月宗,近年来铁拳会发展迅猛,数年前会中更是出了一名登上潜龙榜的绝顶强者,故而铁拳会觊觎横水城城主之位已非一两日。而林天阳此人据说与颜玉儿颇有些牵扯,今次此人前来,铁拳会的意思却是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这些事情王延丝毫都不关心,他只是盯着跟在林天阳身后的那三名年轻人,他晓得自己与夏河的第一批真正对手就要出现了。
第六十五章 三方齐聚
令狐丘显然与林天阳不对付,一见此人前来,令狐丘当即脸色一沉,连表面的客套也无,狠狠瞪了眼身旁的颜玉儿,便是对着林天阳道:“老夫不过闲散之人,怎敢高攀林香主?当初老夫大女出嫁时,也不见林香主送来半分贺礼,怎么林香主如今对老夫这不成器的二女儿如此上心?”
林天阳冷冷一笑并不接招,只是道:“怎么?这小镜山林某还来不得吗?别忘了此处当年乃是我铁拳会下辖的积香会山门,若无我铁拳会点头,你以为你书剑庄能在这山上安稳的呆上这么些年?”
林天阳扯出旧怨,令狐丘当即就想发作,却不想高斯言一摆手,道:“来的都是客,令狐伯伯切莫失礼,还是林香主上来坐下再叙话吧。”
听见高斯言这般说,林天阳登时打蛇随棍上,哈哈一笑道:“还是三公子懂礼数,可不像有些老不休的。”
言罢,林天阳足下一点,整个人便如平步青云般数米高台一跃而上,只是不等落座,此人却是淡笑道:“我观这些参加比武招亲之人多是滥竽充数之辈,令狐掌门虽是急于招亲,但也不能如此饥不择食吧?”
说着,林天阳转过身对台下与自己前来的一众人,道:“元琛,你的实力虽然在一干师兄弟中只算末流,但想来这些杂鱼你还能应付,如此,你就上去给令狐掌门好好把把关,切莫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成了令狐掌门的乘龙快婿。”
“是,师父。”
一名身材矮壮,穿着褐色劲装的小胖子当即越众而出,对着林天阳躬身一礼后,也不理会其他人是何反应,转身便是大步朝着擂台上而去。
这番动静场中人都是瞧得分明,擂台上本还在过招的两人也是停了下来,眼见这小胖子一跃跳上擂台,两人登时神色一变,当中一人不由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俩还未分胜负...”
小胖子不耐听此人说话,一摆手道:“闲话少说,你两人一起上吧!”
那两人登时一愣,可小胖子却不管两人如何,脚下一点,便是径直朝两人奔去,人未至,双手运掌各自拍向了两人,掌风嘶啸之间,左右双掌竟是各拉出四五道掌影。
“此人有些门道。”
夏河眼睛一眯,显然是将小胖子当做了劲敌,王延不由点点头,道:“或许很快就要咱们出手了。”
不待话音落定,台上传出‘砰砰’两声闷响,就见两道人影如破布口袋般飞出,而那小胖子却是冷笑着纵身一进,不待那两人落下擂台,足下一点腾身半空,继而右脚如影而出。
咔咔。
这小胖子出手当真狠辣,那两人明明已然败落,他却是不依不饶,一式腿法用出,踢在了那两人的龙骨尾椎之上,待得两人落地,便如死狗般趴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不怕死的都上来!”
那小胖子飘身落在擂台上,双手负于身后,极是霸气的环视场中一眼,继而又道:“我师父说你们是杂鱼当真是高看你们了,你们就是一群垃圾!我高元琛就站在此处,谁敢挑战?!”
小胖子高元琛可谓张狂至极,但台下一时间却无人敢上场挑战,或许场下这些人有不下于高元琛之辈,可高元琛明显只是第一个出头的炮灰,不说其他,林天阳带来的年轻弟子还有两名,现在就出手谁也没把握能再赢两场。
如此场面登时让令狐丘脸色难看至极,这老家伙平日间尽显圆滑,可不知为何在林天阳面前半分城府都无,明知道高元琛不过是出头炮灰,但他心气难平,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王延。
王延如今五感亦是相当敏锐,很快就感受到了令狐丘的目光,只是王延不为所动,反而指了指手上那把伤痕处处的长剑,然后便是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静立着。
令狐丘当然明白王延的意思,只是老狐狸却不肯如此就范,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细颈长瓶以及一个巴掌大的红木盒子,朗声道:“千年石钟.乳.和元休草便在此处,今日之内只要决出比武招亲的胜者,老夫当即将此两物奉上。”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被令狐丘如此一激,当即就有一名身材高壮的大汉跃上擂台,对着高元琛道:“我来领教足下高招!”
王延对这些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人不熟悉,夏河却是早有了解,他当即对王延道:“此人名为‘田不归’,出身横水城内的威远镖局,与冷月宗算是一系,此人善于腿功,轻功亦是不弱,只不想这般沉不住气。”
“未必是沉不住气。”
王延摇摇头,道:“高元琛不过出头炮灰,但可以想见的是后面来搅局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强,现在出手或许还能连赢三局,再等下去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夏河听到这番话豁然明白过来,点点头道:“的确如此,看来我很快便要出手了,要是等到来搅局的人都是你这样的怪物,我想连取三阵那就难了。”
两人说话之间,高元琛和田不归已然交手十几个回合,高元琛虽张狂霸道,但实力却没他嘴炮的那么厉害,十几个回合下来也不过稍稍占据上风,但田不归未露败象,一时间却难言胜负。
眼见如此局面,台上的令狐丘脸色缓和不少,对着林天阳道:“林香主这位高足看起来也不比他口中所言的垃圾强上多少,如此说起来,其也算是垃圾一个?”
听着令狐丘的讥讽之言,林天阳却是并不着恼,淡淡一笑道:“高元琛不过是我收下的一个异人弟子,这些个异人自以为不死不灭便不知天高地厚,让他们见识下真正的厉害人物,吃些教训也是好的。”
异人?不死不灭?!
王延离高台不远,林天阳又没刻意避讳,当下自是将这番话听入耳中,他瞬间便明白林天阳说的是‘玩家’这种特殊存在,而高台上其他人都没有露出奇怪之色,他登时晓得这些玩家眼中的‘高等npc’对于‘玩家’这种特殊存在是有一种共同认知的,他们对玩家并不陌生,对于玩家不死不灭的特性也并不畏惧与好奇,那么他们的共同认知是什么?
想到这,王延再无心关注擂台上的局面,一门心思琢磨着能否从恨天刀那里探听到关于‘异人’的详尽信息,夏河虽然看见王延神色有异,但也没多想,很快就被擂台上的交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高元琛终究是技高一筹,将田不归一掌打落擂台,可他自己也不好过,肋下中了田不归一腿,嘴中渗血不止显然是受了内伤。眼见于此,田不归刚刚落下擂台,场下便又有一人飞身上去,二话不说便朝着高元琛出手。
高元琛勉强坚持了十来个回合,便是被一刀劈中面门,当场被砍死,林天阳见此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终于是来了些像样的,不过这样的人物只怕也入不了令狐掌门的法眼。”
说着,林天阳对着身后侍立的一名弟子,道:“元峰,你师弟虽是异人,但在擂台上这般不济,却是平白丢了我们铁拳会的脸面,你这当师兄的该怎么做知道吧?”
“弟子明白。”
这弟子当即一躬身,待得话音落定便是一跃下了高台,可不等他跃上擂台,山道上却是又有一行四五人疾行而来。
“哈哈,不想林香主已经先到了,三公子和金兄也在,如此一来,咱们三方却是齐全了。”
这一行人中当先的是名疤脸光头,看样子有五十岁上下,令狐丘与此人似乎并无什么过节,眼见此人前来,令狐丘立时起身相迎,道:“没想到卫堂主亲自前来,老夫有失远迎。”
疤脸光头和令狐丘客套了一番,随即便上了高台,待得与高台上一众人挨个见礼后,便是对着身后弟子道:“咱们也不能让林香主专美于前,老三,你去帮令狐老兄好好把把关吧。”
听着这话,疤脸光头身后的一名弟子当即一跃而出,朝着擂台便是飞身去了。
而就在高台上众人说话之间,夏河也在向王延介绍这来人的身份。
“卫锦川,鬼手门夺魂堂堂主,实力不在林天阳之下,他这一来横水城三大势力便算到齐了。”
冷月宗,铁拳会,鬼手门便是横水城内的三大势力,鬼手门虽说最弱,但也仅仅是比冷月宗和铁拳会稍差,门中亦有抱元期的强者,实力不可小觑。
实际上,整个北部十九大城中,除开被冥罗教,归元宗以及神秀峰三大派所掌控的十三城外,其他几座大城皆是如横水城这般,由几个二三流的门派结成一方势力共掌一城,但私下里这些门派又会为城主之位明争暗斗,多少年来,如横水城这般都是维持着这种既抱团又争斗的局面。
而此番铁拳会和鬼手门便是想借书剑庄之事和冷月宗暗地里掰掰腕子,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铁拳会与鬼手门都忽视了一件事,颜玉儿找的帮手可不止他们,至于林天阳以及这卫锦川暗地里有什么心思也无人知晓。
不过卫锦川代表鬼手门而来,如此一来,明面上的三方便已到齐,一场大戏终于是要拉开帷幕。
第六十六章 刀客夏河
日悬中天,书剑庄这场比武招亲不知觉间已是进行了半日,王延本以为自己和夏河很快就会出手,但事实上这场中并不乏聪明人,在看到林天阳和卫锦川接连派出弟子搅局后,不少人都明白过来这场比武招亲绝不简单,只怕越往后所要面对的敌手越强,故而自卫锦川派出的第一名弟子登场后,擂台周边就接连有人上台,以期不给林天阳和卫锦川再插手的机会,只可惜,这场大戏这些人终究只是配角。
“咔擦。”
一声脆响自擂台上传出,却是一名身形高瘦的年轻人双掌分从左右把住刺向自己的一把单刀,继而其双掌用力一错,竟是生生将那柄钢刀自中折断,随即此人不待用刀之人作出反应,一脚直进,紧跟着右掌顺势向前一拍,‘咔咔’的骨碎声中,那持刀之人胸膛登时凹进去一大截,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朝后抛飞,最终落到擂台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是没有半点生息。
“下一个!”
这高瘦男子无悲无喜,淡淡的环视了一眼场边,只是这一眼之中厉色尽显,一时之间却是无人再敢上台。
此人便是林天阳派出的第二名弟子,名叫‘赵元峰’,一身轻功不凡,更厉害的却是其一双铁掌,分金断玉不在话下,若是被此人一掌落在身上,没有专门修炼过护身气劲的人那当真是不死也要重伤。
自这赵元峰上台后,已是连败七人,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半分内力枯竭的征兆,如此凶威之下,擂台边上那些想捡便宜的人自是不敢再上场。
实际上到了现在,擂台周边剩下的人中没登场的已不足二十,绝大部分人已是在擂台上决出胜负,只可惜能连胜三场进入下一轮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若当真计较,这赵元峰算是第一个进入下一轮的,甚至其只要再连胜三人便可进入最后的角逐,由此可见此人实力。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人绝望的,此番林天阳和卫锦川各自带来了三名年轻弟子,显然双方早有默契,而赵元峰不过是林天阳派出的第二名弟子,在他后面可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这什么比武招亲?根本是挂羊头卖狗肉,弄来这么些厉害人物,别说连胜三场,胜一场也难,我看这比武招亲不参加也罢。”
“说的是,铁拳会和鬼手门两派高徒挡道,一点赢的机会都没。”
“这赵元峰就如此厉害,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厉害人物,咱们这些人还是别上去送死了,早点散了吧。”
眼见赵元峰凶威如此之盛,擂台周边便是有不少人嚷了起来,当中更是有几人一边嚷一边朝着山道而去,显然是要退出比武招亲大会。
一时间,擂台周边乱糟糟的,仅剩没登场的十几人内竟是有近半人动了离开的心思,眼见这等局面,高台上的林天阳不屑道:“果然是一群杂鱼,特别是那些异人,更是难成气候,令狐掌门此番想要从这些人中间选出女婿只怕难之又难啊。”
说着,林天阳朝着卫锦川看了一眼,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只觉这场暗中较量胜负不说,至少是落了冷月宗的面子。
令狐丘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也是没想到此番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如此不济,连个赵元峰都收拾不了。如今擂台上赵元峰凶威难挡,台下又是怪话连连,林天阳更是当众给他难堪,这场面眼见就要没法收拾,他不由看了一眼三公子高斯言,却见高斯言也是脸色冰冷。
见此,令狐丘不由将目光投向王延那边,然而王延却学着夏河一般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这刀剑双煞当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令狐丘暗骂了一句,继而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随即唤来一名弟子,将木盒递给弟子后便是低声吩咐了两句。
“两位少侠。”
片刻之后,那名弟子行到王延和夏河身前,夏河无甚反应,王延却是悠悠睁开眼睛,不紧不慢的道:“何事?”
“师尊让弟子给两位少侠传句话,若是两位少侠现在就愿意出手击败鬼手门和铁拳会的人,此物可先行交付两位少侠。”
说着,这名弟子双手奉上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木盒,王延接过后打开一看,却见是一根乌色的四叶草。
“你的东西。”
王延顺手将木盒丢给了夏河,这家伙一把接过后,方才一伸懒腰好似美美睡了觉醒过来一般,道:“看来是该我上了。”
不等话音落定,夏河将那木盒往怀中一揣,继而脚下一点整个人如大鸟般一跃而出,高喝声随之响彻全场。
“我夏河来会一会阁下的手段!”
声到刀至!夏河一跃上台也不多做虚礼,朝着赵元峰便是兜头一刀斩去,这一刀去势甚速,不过赵元峰早有所备,足下一点便是欲暂避锋芒,却不想一声刀鸣突起,继而夏河手中长刀就如一分为三般,划拉出三道刀影分斩赵元峰左右。
眼见这一刀,台上的林天阳的眼睛微眯,冷声道:“看来令狐掌门终于是出招了,此人刀法却是不弱,但若想胜我徒元峰只怕尚未足够。”
林天阳刚说完这话,眼睛却是猛地一睁,只觉夏河身上气机变化之间,一股刀意如大日般冲天而起,而本欲退身的赵元峰身形一滞,双眼现出迷离之色,就在这分毫之间,夏河长刀上爆出一道璀璨刀光,刀速更增数分,其身形随之猛地朝前一进,整个人便是和赵元峰错身而过。
呲...
夏河收刀归鞘,傲立擂台之上,而赵元峰脖颈间现出一道血线,紧跟着血水顺着那道血线狂涌而出,赵元峰随即脖子一歪,整个人便是软倒在地。
“这夏河竟有如此实力?!”
“能在通脉期就混出名号,这夏河当真不简单!”
“这夏河真的是玩家?怎么同为玩家差别如此之大?”
擂台周边登时炸了锅,那些本欲退出比武招亲的人纷纷止步,俱是一脸惊色的看向夏河,谁也没想到夏河竟能一刀斩了赵元峰,甚至还有人疑惑夏河是否npc,当真是好笑。
而就在这些人七嘴八舌之间,高台上却是传出一声暴喝!
“小辈尔敢?!”
眼见爱徒身亡,林天阳‘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他这反应却与之前高元琛身亡时大不相同,显然这赵元峰并非玩家。
看着林天阳这般失态,恨天刀冷冷道:“林香主是准备连铁拳会的脸面都不要了?亲自下场教训下这些小辈吗?”
“金兄,这小镜山终究还是横水城地盘,怎容外人如此放肆,杀我门人?”
“上了擂台自是生死自负!”
令狐丘扬眉吐气般一声高喝,随即又道:“再说令徒之前也未有半分留手,难道你铁拳会如此霸道,只需你杀人不许人杀你吗?”
林天阳顿时语塞,恨恨的看了令狐丘一眼,继而坐下身子朝着身后最后一名年轻弟子道:“元休,若是你现在上,对付这刀客你有几分把握?”
“五五之数。”
听到这回答,林天阳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卫锦川,此人当即会意,哈哈一笑道:“我鬼手门倒是不惧刀剑神意,更别说我观此人刀意尚且稚嫩,不过区区惑神之效,如此便让我鬼手门人去称一称此人斤两。”
卫锦川面有得色,此前他派出的第一名弟子表现就远胜林天阳第一个派出的高元琛,足足支撑到第三轮方才被人打落擂台,不过是受了些轻伤,此时林天阳又求到他头上,他自觉此番暗中较量鬼手门已是占了上风,故而微微一摆手,他身后便是有一名年轻弟子越身而出,朝着擂台直直行去。
这名鬼手门弟子轻功倒是不差,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擂台边,可此人随后却没立即登台,概因夏河在此人跃身而出的瞬间便是手握刀柄蓄积刀势,整个人直若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刀,越是接近擂台越是能感受到夏河的无匹锐意,这等情况下,这名鬼手门弟子却是不敢随意登台。
“刀意虽是稚嫩,但对刀势的运用却是颇有一两分浑圆之意,无怪这刀剑双煞能在南河谷混出些名堂,单这夏河日后便有成长为顶尖刀客的潜质。”
恨天刀极是难得的开口赞了一句,目中分毫不掩对夏河的欣赏,卫锦川和林天阳听到此话都是脸色微变,恨天刀见此又是悠悠道:“卫堂主的高足现在上台或许还有一两分胜机,再等下去,若是让这夏河把刀势蓄积到顶点,或许刚才那一幕又要重现。”
“还等什么!”
卫锦川不想失了脸面,他本来自觉大占上风,故而当即一声暴喝,擂台边的弟子当即腾身一跃,就在这刹那,刀光爆现,夏河手中长刀直若撕天一般朝着那名弟子一斩而去,刀光横空之间,音爆声隆隆,声势惊天!
眼见如此一刀,那名弟子身在半空难以躲闪,当下双袖一甩,袖中各自露出一截精铁短棍,当即双臂上下两分挡在身前。这弟子应对不慢,只是夏河的刀更快,就在其双臂两分之际,刀光倏尔从双臂之间一穿而过,继而刀光直没此名弟子腰身。
第六十七章 被坑了?
噗...
血水漫天之间,鬼手门弟子当空一分为二,却是被夏河这一刀拦腰斩断。
夏河收刀退步,只是此番却无之前的从容,胸膛剧烈起伏,口中粗气直喘,显然前后两刀对他消耗甚巨。这并不奇怪,无论刀意,刀势都对精神气合而为一后的运用,对心神和内力的消耗皆是巨大,夏河终究还是通脉期武者,两刀之下,纵然连斩两人,但已然是强弩之末。
王延很了解夏河,他知道夏河的平常刀法想胜这两人并不简单,故而出全力速胜自是上策,只是如此一来夏河想再胜一场却是很难,甚至内力耗干后还有败亡之险,故而他当即朝着擂台而去。
只是王延能看出夏河的状态,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林天阳当即一摆手,他身边最后那名年轻弟子便是朝着擂台而去,而卫锦川眼见弟子身亡极为恼怒,也是不管不顾的唤出了自己带来的最后一名弟子。
然而不待两人弟子跃下高台,擂台周边那群尚未登台的人中便有一名背负双刀之人一跃登上了擂台,此人二话不说,左右手齐出各自拔出一把雁翎刀,上台之后朝着夏河便是斩去。
夏河见此冷冷一笑,深吸一口气便是足下一点迎刀直进,他却是对此人斩来的双刀不管不顾,手中长刀直入对方中门。
这用双刀之人不意夏河如此亡命,更关键是夏河此刀极速,急切之间,此人一刀回护身前,一刀斩向夏河脖颈,而夏河从始至终没有半分变化,凭着仅剩的内力,手中单刀直进。
唰。
眨眼间,两人手中长刀交错而过,夏河的刀终究快了一分,不等对手一刀回护身前,他手中长刀便是穿喉而过,下一瞬,那人手中的另一把刀方才缓缓落下,却是搭在了夏河脖颈旁,可无力再入半分。
“还我师弟命来!”
一合之间,夏河凭着有死无生的一刀刚刚险胜,林天阳和卫锦川的弟子便是齐齐及至擂台边,林天阳的弟子轻功稍胜,先一步跃身而起,朝着擂台上的夏河便是直直而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剑光爆现,却是当空拦住了此人。
这道剑光来的突然,林天阳的弟子大惊之下,半空中身形一转,凌空借力竟是倒飞而出,此人却是会提纵术。
眼见这一幕,高台上的林天阳眼中厉色一闪,喝道:“小辈安敢暴起突袭?”
那出剑之人自是王延,他持剑飘然落于夏河身旁,直视林天阳道:“彼此彼此。我这同辈已然连胜三场进入下一轮,他若想下场,你这位高徒岂不也是暴起突袭?”
“放肆!”
林天阳登时站起身,一双手捏的咔咔作响,然而王延却是半分不惧,道:“你铁拳会虽是厉害,但在这江湖中也没到横行无忌的地步!”
听到此话,林天阳眼睛微眯,他斜眼看了看令狐丘和恨天刀的反应,眼见这两人老神在在的安坐,自觉这当中只怕有些鬼名堂,不由沉声道:“小辈可敢报上名来?”
“傲剑山庄,王延!”
王延这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出自己的师门,虽然是因为和令狐丘的约定,但短短几个字说出后,他不由觉得心气翻涌间,念头更为通达,整个人的气势无形之中仿佛拔升了些许。
“此人竟是出自傲剑山庄?!”
“真的假的?此人不是和夏河共号刀剑双煞吗,明明是南河谷的强匪,怎么可能出身傲剑山庄?”
...
场中登时再次炸锅,高台上的人亦是脸色急速变幻,特别是林天阳本是凌厉的气势骤然一沉,显然傲剑山庄这四个字的分量极重。
“傲剑山庄?就我所知,傲剑山庄唯有内门弟子有资格下山远游,此人不过区区通脉期修为,断然不可能是傲剑山庄内门弟子,莫非是...”
卫锦川反应极快,当即道出了疑点,而前几****鬼手门亦是收到了傲剑山庄通告天下的飞鸽传书,当即以为王延是叛门弟子,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恨天刀却是斩钉截铁的道:“老夫愿为王延身份作保,他乃货真价实的傲剑山庄弟子。”
恨天刀说话的分量自是不同,场中的质疑声登时小了下去,林天阳见此目光变幻,最终对这令狐丘道:“令狐掌门此番棋高一着,既然能找来傲剑山庄弟子参加比武招亲,那我铁拳会就不自讨没趣了。”
说完,林天阳朝着高台众人一拱手,继而便是带着一众人跃下高台,朝着山道而去,此人竟是这般径直离开。
王延没想到此人走的如此干脆,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按照他与令狐丘之前的约定,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夏河出手击败铁拳会和鬼手门前来搅局之人,最后报出师门震慑两家,以此帮书剑庄和冷月宗完胜此番较量,继而引出颜玉儿的后手。
可没想到局势变化下,王延先行报出师门,林天阳却是径直离开,要知道此人与颜玉儿牵扯极深,令狐丘本以为此人是颜玉儿内外勾连的帮凶之一,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不过如此一来,王延只需击败鬼手门最后一位弟子,便算是完成与令狐丘的第一个约定,后面只需和夏河联手干掉方勃敖,便能得到名剑落沙,只是真有如此容易?
王延疑惑之间,林天阳却是当真带人下了山道,继而径直出了书剑庄山门便是远远而去,高台上的卫锦川见此不由站起身,道:“令狐掌门好手段,既然林香主已然离开,在下也不多留,此物便算是我的贺礼,恭贺令狐掌门寻得佳婿。”
说着,卫锦川一摆手,身后便有人送上一个大礼盒,此人却是做了两手准备,即便此番较量输了却不失半分礼数,倒是比林天阳更会做人。
待得令狐丘一番客套收下贺礼,卫锦川带着门人离开,场面登时变得诡异起来,站在王延身旁的夏河嘿嘿笑道:“看来你这乘龙快婿当定了。”
夏河憋着坏,说完这话不等王延作何反应,便是一溜烟的下了台,临了还高声道:“夏某自认不济,退出此番比武招亲,我说你们这些想当书剑庄姑爷的抓紧吧,不然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到了这一步,还留着的人自然都心怀侥幸,即便见识过夏河的刀法,也知道王延与夏河共号刀剑双煞,但在千年石钟.乳.和元休草的引诱下,又哪里有人愿意空手离去?如今林天阳和卫锦川离去,夏河又退出比武招亲,王延便是最后的阻碍,只要能干掉王延,那书剑庄的新姑爷自是在他们这些人产生。
一念及此,场边登时有人跃身上台,二话不说朝着王延就是杀去。
王延完全没想到形势会如此变化,只是别人已然杀到身前,他自是不能无所反应,当即长剑一震便是元应剑法第一式用将出来。
剑光横空之间,那来人大吃一惊,概因王延的剑比夏河的刀更快,不待此人退身,王延便是一剑点在来人的眉心上,却是一剑就了结来人。
此人比起之前住在画眉园的阎生和邓秣陵弱了不止一筹,也不知是如何混进比武招亲大会的,不过击杀此人后,王延查看了下武功状态,却发现涨了350点经验值。
这点经验尚不足击杀邓秣陵的十分之一,但眼见台下还有十几人,若都是这等水准的玩家,那也是数千的经验值,王延当即也不再多想其他,便是沉下心准备收割经验。
台下之人倒没让王延失望,怀着侥幸心理鱼贯登场,等到最后一人倒毙剑下,王延却是没费多少手脚就收割了6000来点经验,他倒真想再来多些人,可惜他已经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些人怎么如此弱?”
王延下了擂台行到夏河身旁,他有些疑惑,这些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玩家比起南河谷的玩家实在是差远了,夏河却不觉得奇怪,回道:“正常,那些厉害的高级玩家要么是成就了蕴胎期,要么就是身处大门派看不上书剑庄的奖励,毕竟只是个比武招亲大会,虽然惊动了周围几城,但更多的只是想碰运气之辈,真正厉害的一个被你杀了,还有个被你打跑了,剩下这些或许有几个厉害的,但对你来说都不够看。
毕竟即便都是通脉期顶峰,但真正战力却是天差地别,要放在虚拟游戏出现之前,你对他们来说就是手速max的顶级职业选手,而他们不过是刚入门的菜鸟,他们一拥而上或许能对你造成些麻烦,但一对一放对,能在你手上走上三招就算不错了,玩家也是分级别的。”
夏河后面一番话王延自是听不懂,不过夏河的观点他是认同的,修为境界只是一个基础,可武者的真正战力涵盖就太广,不单单是武技和轻功,还有临机反应,对于武功的理解运用,更有刀剑神意,自身气势等等诸多因素,所以除非是一个大境界的差别,同境界的武者战力的确相差极大,有的人能越阶杀敌,有的人却可能在同境界的高手面前连一招都挡不住。
两人说话间,令狐丘和恨天刀走了过来,这场比武招亲大会到了现在真正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颇有些骤然而起却无疾而终的意味,不谈冷月宗三派之间的暗中较量虎头蛇尾,颜玉儿的后手也是没有显现出来,王延琢磨着接下来是不是该去和夏河找到方勃敖,与之一番大战后了结首尾,却不想令狐丘说的第一句就让王延脸色大变。
“贤侄,此番多赖你出力,铁拳会和鬼手门灰溜溜的败走,而你又赢了擂台,接下来就该你和小女拜堂成亲了。”
第六十八章 名剑入手,风波乍起
“令狐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延脸色急变,拜堂成亲可不在事先约定好的范围内,王延从一开始就没这方面的打算,即便最开始和夏河前来,也是准备站在颜玉儿一边对付令狐丘,赢下比武招亲也只是多个暴起突袭的身份罢了,怎么局势变幻之间这老家伙竟然会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令狐丘对王延的态度似乎早有所料,温和一笑道:“贤侄莫急,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说着,令狐丘看向了恨天刀,就见恨天刀那张凶恶的脸上却是现出了一抹歉意,道:“之前我这边收到的消息确实是颜玉儿勾连外人,准备强夺书剑庄。而这些外人却暗地里意欲借三派较量图谋不轨,挑动三派之间的矛盾,继而引发横水城内乱。”
恨天刀口中的外人自然指的是云天城或者黑水贼,此番书剑庄的比武招亲大会,暗地里其实分为三重暗流,第一重便是冷月宗,铁拳会和鬼手门三派之间的较量;第二重则是云天城,黑水贼以及横水城三方因南河谷利益的牵扯,而导致的暗中争斗;至于第三重,却是很可能涉及到了三公子高斯言。
横水城城主高凌阳膝下共有五子,随着五子逐一成年,五子夺嫡之势近年来已是显出端倪,恨天刀认为很可能有其他一位甚至几位公子借书剑庄之事要暗害高斯言,详细的情况恨天刀没说,王延也没多问,毕竟这等事情最是凶险不过,知道的越详细越可能遭至杀身之祸。
按照事先的约定,王延是完全不参与第三重暗流,只需帮书剑庄和冷月宗赢下与另外两派的较量,继而引出颜玉儿后手,再在乱战之中找出方勃敖将之斩杀便可获得一根元休草与名剑落沙的报酬,除此外,若是书剑庄当真大乱,王延还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着守卫书剑庄,不过这一条并非硬性要求。
“原本老夫以为只要挫败了铁拳会和鬼手门,颜玉儿必然忍不住引动后手,可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所以还需劳驾贤侄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此事至关重要,到了如今局势也非贤侄不可,但请贤侄放心,一旦此间之事了结后,老夫必然与令狐兄联名告知天下,贤侄是事急从权而非真正娶二小姐为妻。”
恨天刀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令狐丘也在一旁点头应和,王延却是沉吟不语,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恨天刀他信得过,毕竟四小姐的关系做不得假,可令狐丘...
“贤侄。”
眼见王延迟迟没有回应,令狐丘脸上多了两分急色,一把拉住王延的手腕道:“若是贤侄信不过我,我可承诺贤侄与小女拜堂之后,当即就将名剑落沙交予贤侄,此事金兄可为见证,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王延自是无法再拒绝,毕竟他就是为名剑落沙而来,如今眼看名剑将要入手,即便前面当真是个坑他也要闯一闯,更别说有恨天刀的作保,不过王延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道:“我需要先验看一番名剑落沙,而后令狐掌门可将此剑交由金前辈保管,待拜堂的过场走完后,再由金前辈将之交给我,如何?”
王延这番要求是坐实了恨天刀的中间人身份,令狐丘似乎没预料到王延会有如此要求,目中闪现过一抹惊色,但随即哈哈一笑,道:“贤侄还是信不过老夫啊,不过如此也好,我信得过金兄,你也信得过金兄,就这么办吧。”
......
弹剑楼内堂的某间雅室中,王延,夏河与恨天刀相对而坐,三人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谈论着什么。
夏河身为刀客,难得有这种单独与其他厉害刀客相处的机会,故而这家伙抓住机会便是连番向恨天刀请教,而恨天刀对夏河本是有些欣赏,对夏河所问只要不涉及功法核心便是知无不言,一番畅谈下来,夏河只觉受益匪浅,王延虽不通刀道,但触类旁通之下亦觉很有些收获。三人相谈甚欢,特别是夏河恨不得再多出些时间。
“来了。”
恨天刀耳朵一动,止住了话头,话音未落,雅室门便被推开,就见令狐丘手捧着一个黑色的精铁长盒从外间走了进来。
“贤侄请看。”
令狐丘将手中铁盒放到案几上后,冲着王延一招手,继而开启铁盒上的机括打开盒盖,就见盒中放着一把寒光四溢的长剑。
“此剑便是落沙,由三百年前的铸剑大师薛莫离打造,其剑身以沉岩铁为主材,故而银亮之中偶现点点微弱黄芒,恍如黄沙飘落,因此得名‘落沙’。”
说话间,令狐丘珍而重之的取出长剑,随手挽出一朵剑花后,又道:“此剑造型独特,剑身,剑格,剑柄都有异于普通长剑...”
随着令狐丘的话,王延的目光完全被其手中长剑吸引,确如令狐丘所言,这落沙与普通长剑截然不同。
先说剑身,此剑剑身虽和普通长剑一般都是三尺出头的长短,但是两侧剑锋极窄,如此一来,不仅让剑刃更显锋利,也让整把剑看起来格外狭长;其次是剑格,此剑并无剑格,仅是在剑柄与剑身之间有一截红木相连,红木上刻着两字,正是‘落沙’;最后此剑的剑柄也与普通长剑不同,一般长剑的剑柄是直直的一截,不过几寸长短,而此剑的剑柄却是微弯,长近一尺,只是上面有层层白布包裹却时看不出剑柄是何材质。
“好剑!”
王延不懂品鉴名剑,但他也看得出来此剑绝非凡品,心喜之下不由出声叫好,令狐丘见此自得的一笑,随即将长剑递到王延手边,道:“贤侄可要上手一试?”
王延自是不客气,接过剑就是当空一剑击出,只听吟吟剑鸣中,那剑光横空而过,这随手一剑之下,王延却是能感觉到同样一式剑招,这落沙用来竟是比普通长剑还快上一两分,有感于此,王延当即大喜。
“当真名剑!”
王延恨不得立即演练一套剑法,无奈这雅室空间有限,更别说恨天刀和令狐丘还在场,王延只得按耐下心中躁动,最终将落沙放回盒中,继而看着令狐丘道:“接下来如何行事,但凭令狐掌门吩咐。”
......
“吉时已到,新人入场。”
落日的余晖下,夜色渐渐拉开帷幕,不等天边的月牙挂上枝头,书剑庄却是喧闹起来,喧天的锣鼓声中,灯火通明满布红纱的书剑庄正殿大厅前,知客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镜山。
声音回荡之间,一身大红喜袍的王延沿着红毯朝着大殿缓缓踱步而来,就在他身旁,两名侍女扶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而在红毯两边书剑庄一众弟子分两排站开,犹如迎亲的队列,这样的安排自是充满了喜庆,只是无论新郎官还是新娘子浑然不似即将成婚的两人。
王延一脸木然的走上台阶,就见大殿之中已然高朋满座,令狐丘高坐殿中上首位,三公子高斯言和恨天刀位于左上席,其他一些人王延大多不认得,只知道部分人是横水城内各派遣来的代表,另外一些人是令狐丘的好友,除此外,还有些另外关系的人,而方勃敖竟然也身处殿中,就坐在靠右边墙角的一桌。
“新郎官来了。”
眼见王延现身,殿中当即就有人起哄,尽管王延脸上没有丝毫喜色,但众人亦不奇怪,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场简单的婚礼,自是不能以寻常眼光来看待,除开一切从简,免去了所有繁琐礼仪,当中的意味场中人都是多少知道些。
不过终归是个喜庆的典礼,故而也没人不给面子,随着有人起哄,殿中百余人都是喧闹起来,尤其是夏河闹腾的最欢,王延恨恨的瞪了其一眼,便是与新娘子携手迈入殿中。
接下来之事自是没什么好说,新郎官和新娘子及至令狐丘身前,在知客的引导下便是要行大礼,那知客倒是声音洪亮,扯开嗓子道:“一拜高堂!”
王延脸上现出些挣扎之色,尽管知道是逢场作戏,但这大礼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只觉这几拜下去自己似乎就会和对面盖头下的女人产生某种联系,因此身形不由有些僵硬,动作更是迟缓。
眼见如此,夏河哈哈一笑道:“我这大兄第一次拜堂成亲太紧张,我且去帮帮他。”
说着,夏河便欲起身,却不想正在这时,正殿之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谁敢娶我师妹?!”
话音未落,殿中人就见七八道身影从殿外一卷而入,当先之人却是名披头散发的虬髯大汉,此人身着玄衣,背负一把四尺大剑,而其左右脸上各有几道刀疤,让他的面容看上去格外狰狞也难辨年岁,然而令狐丘一见此人却是惊骇道:“你是...罗成?!”
第六十九章 杀劫当身又如何?
“罗成?此人莫非是当年的书剑庄大弟子?”
“传闻此人当年远出游历遭遇不测,这些年杳无音讯,怎会今日突然出现?”
“消失数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拜堂行大礼时现身,还带着几名帮手,来者不善啊。”
......
随着令狐丘道出了那虬髯大汉的姓名,殿中之人登时七嘴八舌的说了开来,王延身处场中自是听得明白,当即对虬髯大汉的身份有了几分了解。
令狐丘人到中年方才创立书剑庄,自立派以来不过短短二十余载,这些年间他前后收过四位弟子,当中大弟子便叫做罗成,不过此人于七年前出门远游,此后杳无音讯,坊间传闻此人在北胜州遭遇不测尸骨无存。
“大师兄,真的是你?”
殿中右边的席间冲出一人,直奔那虬髯大汉,却是被王延昨日在山门前打伤的那名中年人,此人被其他书剑庄弟子唤作三师兄,便是令狐丘所收的三弟子莫云远。
“老三,一别七年你可还好?”
那虬髯大汉看着行到自己身前的莫云远,一双虎目之中隐有泪花闪烁,显得那般的情真意切,莫云远见此登时带着哭腔的喊道:“大师兄你怎现在才回来?二哥和老四都不在了啊,你早些回来咱们四兄弟团聚一起那该多好。”
莫云远情绪激动至极,眼泪不住从眼角滚落,一场师兄弟久别多年后重逢的戏码倒几乎坐实了这虬髯大汉的身份,就连令狐丘也站起身子颤颤巍巍的走出几步,继而指着虬髯大汉道:“你果真是罗成?这些你到哪里去了?”
“师父。”
虬髯大汉对着令狐丘深鞠一躬,继而站直身子道:“弟子当年远游到北胜州的确是遭遇杀身之险,不曾想濒死之际为一位前辈所救,只是那前辈年事已高,为报救命恩情,弟子呆在其身边一直为其养老,待得前辈坐化,弟子为之送终守孝后,如今方才回返门中。”
这‘罗成’一番话说得是无懈可击,完美解释了他这些年销声匿迹的原因,只是王延心下冷笑,这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此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大婚行礼之时现身?
场中的明白人自然不止王延一人,三公子高斯言起身道:“若当真如此?你回返山门又何必邀上这么些帮手,需知书剑庄乃是养育你的地方,而非龙潭虎穴!”
面对高斯言的诘问,罗成只是淡淡道:“这些都是在下这些年在北胜州所结交的好友,此番我回返山门,他们只不过是跟来游历一番,何足为奇?”
“既是你好友,那怎都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恨天刀‘噌’的站起身,须发皆张厉声喝问。事实也是如此,罗成身后另有七人,但这七人不是头戴斗笠,便是脸罩面纱,甚至当中有两人还带着铁质面具,竟是无一人以真面目示人,这自是奇怪。
面对恨天刀的喝问,罗成尚未回答,其身后一名面罩黑纱之人朝前走了两步,冷笑道:“这南越州当真奇怪,连他人装束也要强管,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若是如此目中无人,何不亲自上前来揭下我面纱?”
“好胆!”
恨天刀一听此话,当即一声暴喝,只是那罗成却是一步踏前横在两人之间,道:“两位稍安,我罗成此番回来尚有正事。”
说着,罗成看向令狐丘道:“师父,当年你曾在众师兄弟面前将师妹许配于我,可有此事?”
罗成话音刚落,一旁的莫云远立即道:“师父当年的确将师妹许配给大师兄,此事我可作证。”
此言一出,殿内皆是一片哗然,众人这才明白罗成此前来时那番话是何意思,他既与二小姐有婚约在身,身为男人自是不可能眼见二小姐另嫁他人。令狐丘似乎没想到罗成会说出此番话,当即脸色急变,恨天刀和高斯言等人皆是看向他,显然此事知情人并不多,这真可谓波折横生。
令狐丘默然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那罗成却是又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若是今日要让师妹嫁于此人,弟子自是无话可说,只能谨遵师命。然而男儿活在这世上却是有两大仇怨必须了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罗成便在此静待此人与师妹行完大礼,一旦两人礼成我罗成誓杀此人以解心中之恨!”
罗成说话间一手指向王延,目中不掩恨意。
“荒...唐。”
令狐丘终于是做出反应,只是他口中这二字却是说的有气无力。江湖中人向来讲个快意恩仇,一个男人配妻被夺,寻仇解恨却是谁也无法指摘,故而令狐丘难以斥责罗成,而殿中之人也尽皆默然,就连恨天刀也是无法多说什么。
如此一来,全场焦点自是到了王延身上,所有人都看着王延。不远处的夏河不由捏了把冷汗,以他如今眼力自是看得出来这罗成乃是蕴胎期高手,以‘夺妻’之名誓杀王延,却是逃过了以大欺小之名,即便此人稍候要在这大庭广众下斩杀王延,也无人能插手。
“这好好的局面怎会变成这样?”
夏河一声暗叹,到此时方知书剑庄之事是何等波诡云谲,更关键的是这罗成要杀王延只怕是为挑动后面的大战所找的一个由头,王延竟是就这般成了炮灰步入了杀局之中。
一直默默看着场中形势的王延知道自己无法再沉默下去,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更明白自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因为他现在是出身傲剑山庄的名门弟子而非无名之辈,他若是在这样的局面下退缩,辱没的不单单是自己的名声,连带着身后的师门都会为人耻笑,若是这等事传回师门,王延觉得自己只怕会被逐出傲剑山庄。
王延抬起头直视罗成,面对着此人眼中的恨意,他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心气涌动之间只觉一团火在心间燃了起来,渐渐沸腾的战意充斥全身。
“金前辈,剑来!”
王延一声高喝,其他人不明他是何意,恨天刀却是当即会意,眼中不由神光一闪,满是激赏之色,与此同时,其一把拿过放在身旁的铁盒,继而一手掀开盒盖,另一手在铁盒上一拍。
嗡...
只听一阵震颤之音,随即就见一道剑光从铁盒中一冲而出直射王延,王延右手一扬当空接住了名剑落沙,继而他一手持剑,一手并成剑指轻抚剑身,嘴里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喃喃道:“千寻万求,名剑终是入手,纵然杀劫当身又如何,我自一剑斩之!”
话音未落,王延一震手中宝剑,继而落沙前指,激起冲天剑鸣,紧跟着王延一声暴喝,足下轻点,他整个人便好似化作一道剑光,朝着罗成就是斩了过去。
“傲剑山庄王延,愿与阁下一决生死!”
第七十章 穿心
疯了!
眼见王延率先出剑,殿中大部分人心中都是闪过这样的念头,区区通脉期武者竟敢主动向蕴胎期高手出剑,这简直就是找死!一个大境界如鸿沟般的差距在不少人心中根深蒂固,这天下又哪有那么多能越阶斩敌的绝世妖孽?
或成炮灰,或成妖孽。
王延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要将名剑落沙据为己有,这罗成就是他必杀之人,自从觉醒以来,王延从未有一刻出剑如此坚决,今次方才是真正的剑出无回。
唰!
剑光横空而过,速度快的肉眼难以捕捉,只是那罗成却是冷冷一笑,面对斩来的剑光他竟是双脚一错,原地一个转圜。
叮!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却是那罗成在剑光临身的刹那背身用出一记苏秦背剑,他身后的四尺大剑正正的挡住了王延的剑锋,继而其矮身一旋,身如陀螺狂转,右手一把握住剑柄,大剑横扫而出,便是攻向王延下盘。
王延首剑无功,心中自是有了准备,不等罗成剑锋荡开,他足下一点,整个人当即腾升一跃,直接从罗成身上跃了过去,只是就在两人身形高低错开的刹那,王延回身半转,便是一招回头望月凌空击出。
这一剑可谓极妙,然而那罗成的应对却是半分不慢,只见他旋身之势一止,整个人一下蹿起身子,与此同时,他手中大剑借势就是一记横斩。
叮!
两剑相击,激起点点火星子,王延登时只觉一股无匹巨力从大剑之中传来,落沙的剑身剧烈震颤之间他几乎要握不住剑,好在他如今绕指柔小成,每剑之中必然蕴含丝丝缕缕的剑劲,故而王延不将这些剑劲吐出,反而以此抵消大剑传来的巨力,方才勉强接下这一记硬拼。
不过王延这一剑也并非没有收获,只见两剑相击之处,落沙连一道白痕也无,但大剑的剑刃上却是崩出了一个门牙大小的缺口,名剑之利在这一剑之下尽显无疑。
罗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不由瞳孔微缩,冷声道:“你手中是何剑?”
王延自是不会回答,趁着其说话的当头,八卦游身步用将出来,身形闪到罗成右侧,手中长剑便是侧击而出,剑锋直指其肋部。
尽管只是短短两个回合交手,但王延却觉此战与当初在启明楼和王莫成那一战有几分相似,罗成手上用的虽是剑,可他这四尺大剑与王莫成的斩马大刀无论从长短还是重量来看都极为相似,更关键的是此人前后用出三招,除开第一招苏秦背剑是刀剑通用的招数,其第二招明显是地趟刀的路数,而第三招若是惯于用剑之人,借起身之势该是上撩而非横斩。
罗成如此用剑的路数让王延既觉熟悉又感怪异,而此人同样力量惊人,绕指柔虽能冲销力道,但对内力消耗不小,故而王延自是用出了当初对付王莫成的游斗之法。
只重‘轻’,‘快’的侧击一剑速度自是更快,罗成见此想也不想便是腰身一扭,手中大剑横扫而来,只是不待其剑锋扫过,落沙却是倏尔一回避开大剑的剑锋,等到大剑招式用老,不及变招的刹那,王延轻抖手腕,落沙直若吐信的毒蛇一般,剑尖一下点在了大剑的剑身上。
叮...
金铁之声刚刚响起,王延手中的落沙便已然倒回,完全不给罗成反手硬拼的机会,他这一剑很轻,只重一个‘快’,看上去似乎无甚效果,罗成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不过罗成身为蕴胎期高手,从交手开始便是被王延连番抢攻,自觉脸面上不好看,故而趁着王延回剑,他当即一声大喝,身形朝前猛地一进,手中大剑随之朝着王延腰间就是抹去。
又是刀法的路数么?
王延心下冷笑,不待大剑近前,脚下几个错步之间,身形便是绕至罗成另一侧,在避开大剑的同时,手中落沙又是如流星般击出。
“呔!”
罗成一声轻咤,生生止住剑势,脚下连退两步,堪堪避过落沙的剑锋,而不等他回气变招,王延手中的落沙斜斜的朝下一指,却又是点在了大剑的剑身上。
叮...
落沙依旧轻触既回,可剑锋却点在了之前同样的位置上,罗成不解王延究竟是何用意,但他被王延当做柱子般绕来绕去袭扰的这种打法弄得很是恼火,只觉空有一身力气却用不出来。
......
“这王延不愧是傲剑山庄的弟子,洞察力当真敏锐,以轻快与变化应对罗成,一时之间倒是不落下风,只是他这般打法究竟是何用意?要知道他终究比罗成低了一个大境界,若单单这般困而不伤,岂不成形同于比拼内力,他的内力又怎么及得上罗成,如此下去怎有胜算?”
高斯言看着场中身形飘忽将罗成死死压制的王延不禁眉头微皱,他也看不出王延用意何在,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恨天刀,恨天刀却似乎对王延很有信心,只是道:“三公子且请放心,这罗成若是沉下心来稳扎稳打,王延或许无机可趁。但我观此人气浮气躁,一把大剑用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或许要不了太久就会露出败像。”
恨天刀这番话刚一说完,被王延搅扰得不胜其烦的罗成终于是忍不住,一声暴喝之下,整个人竟是腾空而起,朝着王延便是兜头一剑斩下。
只是王延却不接招,脚下急点,整个人便是抽身爆退,那罗成一剑斩空,落身于地后,怒道:“你既扬言要和我一决生死,怎又像只老鼠般躲躲藏藏,如此行径须不当男儿。”
“男儿?冒名顶替之人又堪为男儿?”
王延站定身形后冷冷一笑,却是没再出剑,这场决斗至此两人已是相交了数十个回合,他固然此前占尽上风,但除开以落沙剑锋先后点了大剑剑身十数下以外,却似丝毫没有建功,而到得此时他体中内力已是消耗大半,王延知道一决生死的时刻到了。
听得王延这番话,罗成眼睛一眯,道:“你此话何意?”
“何意?你我交手至此也有数十个回合,可从开始到现在你手中那把大剑用的尽是劈,砍,抹,斩的刀法路数,而剑法的刺,撩,崩,点却一样也无。试问,罗成是自幼就跟在令狐掌门身边修炼剑法,对剑的基础用法可谓是深入骨髓,即便是换了大剑,又怎会一味的将之当做大刀来用?
而你若是说自己消失的几年间改修了其他武功,却为何又要用剑?岂不是欲盖弥彰!
你不是罗成,你究竟是何人?!”
王延说到最后声音越见拔高,待吐出最后一句话,他一步踏前隔空遥指罗成!
罗成没想到王延会以此诘问自己,眼中当即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不过他很快掩盖住,继而喝道:“一派胡言。”
说着,罗成一提手中大剑就欲进身而前,但王延却是分毫不动,只是冷冷一笑道:“这殿中可非我一个明白人,你问问这些人,到现在可还有谁信你是罗成?令狐掌门信吗?”
王延一番喝问掷地有声,那罗成心中当即猛跳,止住身形不由朝着四周瞄了一眼,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目光之中俱是浓浓的疑色,眼见如此,罗成眼中再度现出慌乱之色,这次是怎么都掩盖不住,而就在其心神动摇之间,一声冲天剑鸣响起,就见王延直若一把出鞘的宝剑般一剑直指而来。
“小心!”
王延来的太快,而罗成因为心神动摇反应不及,其身后当即传来一声轻喝,紧跟着,一道人影朝前一窜而来,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天暴喝震彻整个大殿,如若九天惊雷一般落在了殿中每个人的耳畔!
“斩!”
暴喝声尚未落定,就见一道刀气横空而过,卷起阵阵空爆之音就是朝着那突起之人直直斩去,这自是恨天刀出手了。
而就在恨天刀出手的同时,王延手中落沙已近罗成身前,罗成本就心神动摇,又受了恨天刀一记蕴含内力的暴喝,整个人完全反应不及,只能将大剑横于身前护持己身。
下一瞬,只听‘叮’的一声,落沙的剑锋击在了大剑的剑身之上,却正是王延此前连番点击之处,紧跟着,随着王延将剑中丝丝缕缕的剑劲吐出,罗成的大剑之上却是传出了‘咔咔’声响,就见无数如同蛛丝般的裂纹,以落沙点击之处为原点,迅速朝着整个剑身漫开。
“死!”
王延一声暴喝,当即将全身力量灌注于落沙之上,转瞬之后,就见大剑剑身上被洞出个鸡蛋大小的窟窿,就在剑刃碎片四散之间,落沙从中一穿而过。
第七十一章 局势陡转
“你...”
罗成满眼惊诧的看着王延,但他口中刚吐出一个字嘴里便是呕出大口血水,罗成似乎犹自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死掉一般,低眼看向自己胸口,就见闪烁着微微黄芒的落沙将他心口整个贯穿。
呲...
王延没有多做耽搁,一把抽出落沙,随即血水如箭般从罗成心口飚溅而出,其整个人便是软倒在地,浑身抽搐之间,瞳孔迅速放大,生命逐渐远去。
“动手!”
眼见罗成倒地身亡,之前欲要出手救下罗成的那人挡住恨天刀的刀气后便是一声暴喝,不等话音落定,就见其身后另外六人皆是暴起,朝着三公子高斯言直直而去。
就在这几人动手的瞬间,殿内两边亦是有人暴起,当先的便是方勃敖,而所来宾客之中亦是有人与之呼应,甚至还有书剑庄内的弟子朝着身旁人拔剑便斩。
瞬间,整个殿中就是大乱起来,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水飞溅,好在恨天刀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挡在了王延身前,一把大刀横立,以一人之力截住了四人。而三公子高斯言带来的另外两人亦是蕴胎期高手,将之护持在身后,加之还有令狐丘在一旁帮手,高斯言一时间倒是并不如何危险。
眼见如此形势,王延迅速扯开罗成衣襟,将闪动着流光的几件东西迅速揣入衣囊内,而后便是急急退身到人少之处。
虽然王延此番击杀了罗成,却不代表他有实力趟入眼下这等乱局中,若是不慎被其他蕴胎期高手盯上,王延晓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毕竟他内力已是耗去大半。
只是此时殿中已然乱的不成样子,唯一的人少之处便是刚才与二小姐拜堂的地方,王延不知不觉的就退到了二小姐身旁。之前扶着二小姐的那些侍女早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唯独这个传闻中先天痴傻的女子还戴着盖头如同一个木桩子般戳在那。
眼下这等局面,王延自然也顾不上此女,他持剑身前举目环视,只想尽快找到夏河,然而这人影纷杂,一时间却根本看不到夏河的踪影,就在暗自焦急时,王延却觉有人拉扯自己衣袖,他转头看去,就见大红喜袍之下伸出一只如同羊脂美玉般的小手,竟是二小姐在拉扯他。
“跟我来。”
盖头下传出一个细嫩的声音,继而二小姐连盖头都不揭开,转过身拉着王延便走,王延惊异之间却是站住没动,二小姐没拉动王延,便是转过头一把拉开盖头,道:“若是你以为恨天刀还有后手,此局三公子必胜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那爹爹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你若是不走,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盖头下是个头梳雏凤髻,额前垂下一抹流苏的年轻女子,夏河口中的死鱼眼压根不存在,这女子如夜明珠一般的眸子炯炯有神,挺翘的小鼻梁下,一张殷桃小口不断张合着,将上面那番话字字清晰的道出。
这无疑是个极美丽的女子,即使与四小姐相比也是春兰秋菊更擅胜场,但王延此时没有半点心思欣赏眼前的美貌,只是一脸震惊的道:“你说什么?!”
此前恨天刀料定颜玉儿还有后手,当中甚至有横水城亦或黑水贼牵扯其中,为此恨天刀做了周全的安排,一旦颜玉儿后手出现,恨天刀的援兵很快就赶来,毕竟这小镜山离横水城不过十数里,他只需带着三公子坚持片刻就行。
而眼下局势也正是如此,恨天刀与三公子的两名护卫,再加上令狐丘和其一干好友已然将局面稳住,可若是令狐丘反水...
王延不敢再想下去,但他下意识的相信了眼前这女子的话,因为他之前就觉得令狐丘不对劲,这家伙太热心于三公子和恨天刀的谋划,甚至将其置于书剑庄的根基之上,就如名剑落沙,这等宝物只为引出颜玉儿后手便是轻易给出,实在太过反常。
按理说令狐丘万不可能有反水的可能,毕竟他是背靠冷月宗才能将书剑庄维持至今,只是高斯言并不代表冷月宗,而且恨天刀一开始就提到了五子夺嫡,若是令狐丘已然勾连了其他公子,高斯言危在旦夕!
王延抬起头朝着高斯言那边望去,就见令狐丘和那两名护卫成品字形将高斯言护持在中间,三人各自接住一人,只是令狐丘显得极为弱势,被一名头戴精铁面具之人打得不住往后退,已然和高斯言相距不过数米。
见此,王延再不犹豫,当即跟着眼前女子朝着内堂退去,不过就在进入内堂过道之前,王延忍不住回身再看了一眼,就见到了让他难忘的一幕。
退身到高斯言身前米许处的令狐丘,面对着面具人打去的一掌眼见就是避不开,然而下一瞬,令狐丘猛然转过身将后背直接露给面具人,手中长剑却是朝着毫无防备的高斯言直直捅去。
眨眼之后,满脸惊愕的高斯言就是被令狐丘一剑刺入腹中,而面具人那一掌却是越过令狐丘,正正的打在了高斯言的面门上。
即便相隔数十米之远,王延耳畔也似乎听到了高斯言面骨碎裂的声音,堂堂冷月宗三公子,未来城主的继承人之一,就在这一掌之下,红的,白的都被打了出来。
王延回过头再不多想,只是催促道:“三公子已死,不论你想干嘛,赶紧的吧。”
那明眸皓齿的女子听到这话,不由咯咯一笑,然后左手揽住王延的脖颈,继而朝着王延身上就是跃身一跳,道:“抱住了,我不会轻功,你既知道局势凶威,想早点脱险的话,就只能我指路,你带我咯。”
王延几乎是下意识将这女子抱住,只是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和女子如此接近,随着怀中女子的幽幽体香钻入鼻中,他竟是有些把持不住,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咯咯,好大个男儿,脸皮这般薄,之前见你为我杀人也没这般不济啊。”
怀中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王延更觉尴尬,好在他还知道眼下局势凶威,不由道:“快些指路吧。”
“遵命,夫君。”
那女子又取笑了一下王延,随即一抬手开始好好指路,王延不敢有丝毫耽搁,将踏云步催动到极致,两人身形很快便消失在内堂之中。
第七十二章 再见孤心
“就是这里。”
王延自内堂后门溜出后,顺着二小姐的指引悄然钻入了弹剑楼,那弹剑楼看上去不大,但内中却另有乾坤,王延抱着二小姐一通七拐八绕,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两人方才进入了一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静室。
这二小姐性子倒是有些跳脱,说完话就是直接从王延怀里蹦了出去,待站稳身形后,她径直走到静室中间,然后冲着王延招手道:“来啊。”
王延不明此女何意,但到了眼下这地步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把这块地砖撬开。”
这静室的地面是由一块块大青石地砖铺就而成,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但王延顺着二小姐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静室正中处的那块大青石地砖与旁边地砖的缝隙间有些细微的石粉,缝隙也比其他地砖之间更加明显。
王延也不多问,随即脚下一沉,劲走足底,待得气劲从双足之中吐出,这静室微微一震,那块地砖便是在震动间朝上冒出半寸,王延见此左右手并成剑指,各自把住地砖的一头,继而将之提了起来。
“真厉害!”
二小姐眼睛一亮,小手轻拍直直叫好,王延真怀疑这女人究竟是不是传闻中那个先天痴傻的二小姐,不过他现在也无心询问,将大青石地砖提起后,他就见下方现出一抹金属光泽,却是个机关。
二小姐弯下身子,握住机关把手一拉,静室登时震动起来,王延转头看去,就见静室左边的墙壁竟是朝着一侧滑开,露出了一扇铁门。
“那里面是我那爹爹的密室,他的宝贝都放在里面,包括你手上这把名剑落沙,正是他昨日从里面取出来的。”
说话间,二小姐走到了那铁门前,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把黄铜钥匙,又道:“把那地砖放回去吧,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前面可能支撑不了太久,应该很快有人寻到这里来。”
王延听到这番话,终于忍不住道:“你究竟是何人,令狐掌门为何要刺杀三公子?”
“我就是我啊,令狐婉,令狐丘的三女,传闻中生下来就痴痴傻傻的那个女人咯。
至于你问我爹为何要刺杀三公子,简单,他早就暗中投靠了大公子,我那上吊自尽的三妹其实就是我爹为了讨好大公子方才会让她与黑刀帮联姻,只是他表面几番转圜让人察觉不到他的真正用意,只可惜,颜玉儿早就深恨我们一家,借机串联了那个采花贼将我妹妹糟蹋了。”
二小姐令狐婉说话间已是将铁门打开,王延见此也不耽搁,将手中地砖放回后便是与之一道走了进去。铁门之后是条向下的阶梯,足有数十米长短,令狐婉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打燃,继而找到门后的机关,外间的墙壁复又关闭。
“即便令狐掌门已然投靠了大公子,可他和颜玉儿的帮手又是怎么勾搭上的,而且小镜山离横水城不远,金前辈的援兵不久便至,你爹怎敢把三公子直接杀了?”
王延跟着令狐婉一边往前,一边将心中疑惑道出。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冷月宗的人肯定很快就到,但绝不是金伯伯的援兵,只会是大公子派来的索命之人,金伯伯武功虽高,但怕是难逃此劫。”
王延听到这心中剧震,恨天刀可是能斩杀抱元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此番也会陨落?
看着王延的模样,令狐婉摇摇头道:“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为三公子和金伯伯设下的,为了将他们杀了他两人,大公子是煞费苦心,我爹只是用来对付三公子的,至于对付金伯伯的便是那‘援兵’,以大公子的手腕当是万无一失的。
至于颜玉儿不过是这场布局的导火索,等一切了结妥当,这个纵横情场的女人也是该消失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是走到阶梯的尽头,尽头处是个石洞的入口,令狐婉率先走了进去,王延紧随其后,待进入洞内就见这内中是个天然的洞穴,想来应是小镜山的山腹之中,不过这洞穴行不出多远前面就是现出了三条岔道。
“来。”
令狐婉拉着王延的手就朝着左边的岔道而去,王延因知晓恨天刀可能身亡的讯息,不由心绪低落任由令狐婉拉着,不多时,两人便行到了岔道的尽头,内中却是一间石室。这石室的面积极少,不过四五米见方,内中空空唯独放置了一个书柜。
“这就是我老爹的秘密宝库,来来,你看,这是书剑庄秘传的洗胎法诀,还有这个《九宫精要》,除开这些秘笈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哦,只可惜我老爹那把名剑沉血随身带着,不然咱们就可以把他的宝贝儿全部卷走。”
令狐婉献宝似得将王延拉到书柜前,指着书柜上的东西一样样给王延介绍,只是王延听得奇怪,怎么这女人巴不得坑死他爹令狐丘?
或许是察觉到王延的目光,令狐婉嘻嘻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王延没有回答,令狐婉也不介意,自顾自的道:“准确来说我应该是令狐婉,因为这具身体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中的确痴痴傻傻,过往虽有记忆,但很多都模模糊糊。
但是半年多前,‘我’突然就出现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女孩,我会思考,会琢磨,有梦想,更憧憬未来。
所以我花了一些时间理清楚原本的记忆,看明白身处的形势后就开始谋划我的新生之路,至于令狐丘,颜玉儿什么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令狐婉这番话听起来十分离奇,但王延却听明白了,因为他和令狐婉一样,过往就像一具没有灵魂与意识的行尸走肉,然而某一天却突然觉醒自我,瞬间,王延便明白令狐婉是自己的同类,只是他有些好奇这女人为何会找上自己,还把自己拉来令狐丘的宝库?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殊不知江湖险恶,人心更是变幻莫测,书剑庄的秘笈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却可能杀你灭口的。”
听着王延所问,令狐婉露出皓齿,甜甜一笑道:“因为你是我夫君啊,你为我还杀了人,是我有了意识后最为亲近的人了,我自然信你。
至于令狐丘的这些宝贝,就当做你带我逃离书剑庄的报酬咯,我本来也没想要,也不会说出去,你难道还会杀我灭口吗?”
看着一脸天真的令狐婉,王延顿时生出阵阵无力感,他决定不再说什么,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令狐丘的那些宝贝。
书柜上共有三本秘笈,分别是《剑胎九练》,《九宫精要》以及《独峰十九剑》,这当中《剑胎九练》是洗胎法诀,王延扫了眼这本法诀的综述提纲便知此法诀和凝元剑煞功有些相似,都是走的打磨剑胎的路子,只是远不及凝元剑煞功高深玄奥,对王延来说价值不大;而《独峰十九剑》是书剑庄亲传弟子才能修炼的剑法,王延也不细看,先是收了起来;至于《九宫精要》却非武功秘笈,讲的是九宫玄妙的各种变化,王延之前就觉这九宫与八卦游身步相类,还借着破阵的机会研究了一番,这秘笈对他却是很有些作用。
除开这三本秘笈外,书柜上还放着一张破旧的残页,王延本是没多注意,但等他将目光落到残页上后,整个人登时怔住了。
“这张破纸可能来历不凡,我记忆中令狐丘总是拿着这张纸想参悟什么,可直到现在似乎也没参悟出什么名堂。”
令狐婉的话在耳边响起,但王延却无甚反应,一双眼盯着那张破旧残页一动不动,概因这残页上所记载的乃是一式剑招,而王延一眼看去,就觉此剑招与他修炼的孤心剑诀那式残招大有干系。
第七十三章 始末
王延珍而重之的将那张破旧残页拿到眼前细看起来,粗粗一看这残页上所载剑招的确与孤心剑诀极为相似,但略微细思却会发现这式残页上的剑招更为精奥,当中一些关节之处王延一时间根本捉摸不透,但不管如何,这显然是极为高深一式剑招,王延将之好好收了起来。
书柜上除开这张残页和三本秘笈外却是再无他物,不过书柜两边各自挂着一把长剑,王延拿过后略微看了看,这两把长剑远不及落沙,不过也非凡品,想来应该是利器级别的长剑。
这两把剑王延自是用不上,但看着手中长剑王延心中不由浮现出几道身影,继而便是脱下身上喜袍,将两把剑包裹起来系在了背上。
如此一来,这石室内再无他物,王延不禁道:“走吧,你刚才不是说很快便有人寻来,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别急,我刚说了令狐丘还有件重要宝贝呢,咱们别给他留下。而且真正的出口就在这石室内,其他那两条岔道都是死路。”
令狐婉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在书柜上摸索起来,很快,她伸手在书柜某处轻轻一拍,就见书柜下面的隔板倏尔滑开,内中现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木盒子。
这盒子极为精美,一看便知当中放的是贵重之物,令狐婉将之取出后递给了王延,道:“咯,就是这东西,我虽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但记忆中令狐丘对此物极为宝贝,重视的程度可不在落沙和沉血之下的。”
王延接过盒子忍不住揭开盒盖,瞬间,一抹红光从中透射而出,王延就见盒中放着的却是一颗红色的莲子,不过这莲子极是通透,道道红光从中射出,更让王延吃惊的是莲心之中竟是有一抹红焰缓缓流动着,这红焰时而团起,时而散开,聚散之间像极了一条赤色小蛇。
‘这莫非是先天之气?’
王延心中剧震,他虽认不出这红色莲子是何物,但莲心处那一抹红焰像极了传闻中的先天之气,也唯有得了天地造化的先天之物方才能如此灵动。
看见王延的样子,令狐婉炫耀似的道:“怎么样?是好东西吧?”
“嗯。”
王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将盒盖关上,然后极是郑重的将此物收好,令狐婉见之又道:“好了,宝物搜刮一空,咱们也该走了,将这柜子移开吧。”
王延依言照做,待得将柜子移到一旁后,就见后面现出一条不足半人高的洞口。
“这条山道可以直通到小镜山的山脚下,咱们走吧。”
说话间,令狐婉就弯下身子钻了进去,王延也不多想其他,跟在令狐婉身后钻入了洞口,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是消失在山道内。
......
“没想到竟是你来取我性命!”
书剑庄正殿之内,金无言拄着长刀单膝跪地,他身周围聚了不下十人都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令狐丘亦是在其中。
就在金无言身前,一名身材高大的吊眉老者俯视着已是油尽灯枯的恨天刀,淡淡的道:“念在我当初动过收你为徒的念头上,你自绝吧。”
“自绝?”
金无言勉力撑起身子,凄惨一笑道:“我的确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我当年因守护之念而入刀道,如今守护之人已然不在,只是我纵死也要将这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杀了!”
说着,金无言举起长刀直指令狐丘,那吊眉老者见此脸色并无半分变化,依旧语气清冷的道:“我成全你!”
令狐丘登时脸色大变,脚下一点就欲退身,却不想那吊眉老者右手一提,掌上竟是有一抹紫光流动,随即其隔空朝着令狐丘一扯,令狐丘身形当即变得沉滞下来。
这吊眉老者竟然是抱元期强者,其翻掌之间罡气横流,一手擒龙控鹤的功夫更是匪夷所思,隔空就能将人制住,这等人已是将内力的运用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即便在抱元期中也是绝对的强者!
“云长老,你不...”
令狐丘急急哀求,但不等他话说完,一道刀气破空袭去,下一瞬,令狐丘的后脑整个炸开,血水飞溅之间,这位书剑庄庄主却是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多谢。”
金无言颤颤巍巍的收回长刀,对着吊眉老者道了一声谢,继而他盘膝坐到地上,缓缓闭上双眼,数息之后,金无言便是没了生息,他竟是这般自绝经脉而死。
“可惜了。”
眼见金无言身亡,一个面罩黑纱的男子走上前,摇了摇头道:“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冷月宗誓必又将多一位绝顶强者。”
“道不同,又何须多言,他既然选择了三公子,就该知道有这一天。”
吊眉老者倒是没有惋惜,随即他看向那面罩黑纱的男子,道:“此间事已然了结,接下来这书剑庄便按之前的承诺交给杨宗主处置。”
这个将面容隐于黑纱下的男子却正是黑水贼的少主杨元,此番书剑庄之事他乃是亲自在暗中指挥,金无言也是被他打成重伤,待到吊眉老者赶到后,书剑庄大体局势已然控制妥当。
杨元已是五州公认的绝顶强者,他欲建立黑水宗之事如今也非隐秘,故而在外间不少人都是对之以宗主相称。
“多谢。”
杨元道了一声谢,继而一转头,当即有一道人影上前,却是那方勃敖,此人对着男子躬身一拜,道:“请宗主吩咐。”
“云长老的话你也听到了,日后这书剑庄就交给你打理,相关事宜和此番事情的首尾大公子自然会安排妥当,你无需多操心,但是颜玉儿那女人你却是要多多用心,可不要重蹈令狐丘的覆辙。”
“勃敖记下了。”
杨元摆了摆手,方勃敖躬身退下,其随即看向吊眉老者,道:“此番我与大公子联手畅快,书剑庄之事不过是个开头,还望大公子早登城主之位,日后双方精诚携手,共同瓜分云天城以及南河谷。”
“快了。”
吊眉老者依旧神色冷淡,回了杨元一句后,又道:“杨宗主若无他事,老夫便先一步离开了,这小镜山周边乱糟糟的,还得老夫亲自出手料理一番。”
“云长老,且请留步。”
说话间,杨元从令狐丘尸身旁捡起名剑沉血,而后道:“之前手下前来汇报,那傲剑山庄弟子王延带着名剑落沙与令狐丘的二女儿不知去向,这两人不足道哉,影响不了大局,但那名剑落沙...”
杨元话未说完,吊眉老者一摆衣袖淡笑道:“区区名剑也值的杨宗主放在心上?”
说完,吊眉老者不待杨元回应,足下一点便是飘身离开了大殿,杨元见此目光闪动,眼色中隐含怒气,双手紧握之间,指骨捏动的咔咔作响,只是杨元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回过头看向方勃敖,道:“给我挖地三尺,把王延和令狐婉找出来,还有你之前提到的密库也给我扒出来。”
第七十四章 女人们
“我自由了!”
清朗的月色下,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一座土丘上振臂高呼,脆嫩的声音远远传出,在不远处的旷野上来回飘荡。
这高呼之人自然就是从书剑庄逃出来的令狐婉,她带着王延从密道中出来后,便沿着小镜山后面的小溪溯流而上,待绕过横水城,远离了小镜山的地界,令狐婉终于是忍不住宣泄自己心中的喜悦。
半年多时间,这女孩儿日日装傻,暗地里一直在谋划未来,等到如今终于逃离书剑庄,和过去彻底告别,即将迎来崭新的未来,她又怎能不喜?
“若是有人跟着我们,这下可就被你全招来了。”
终于从书剑庄脱身,王延心中自然也高兴,难得和令狐婉开了句玩笑。此处距离小镜山已有数十里,王延自是不担心有人跟来,毕竟当真有人盯上他们的话,路上早就应该动手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
令狐婉白了王延一眼,那如夜明珠一般的眸子转动间显得别具风情,王延见之一颗心不禁扑扑直跳,心中悸动之间,脱口便道:“你跟着我,我自会护着你,纵然遇上绝顶强者,先死的也只会是我。”
这番话一出口,王延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他知道以自己心性若在平时绝无可能说出这番话,然而面对令狐婉,即便只是短短时间的相处,可王延心底深处却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她,为她挡风遮雨。
王延心中第一次生出这样清晰的感觉,或许以前想起四小姐傲剑寒月时,他也曾有过幻想,可四小姐就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高不可攀,而王延不过江湖中的一个小虾米,他纵然倾慕四小姐,但却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
至于第五韵,王延不避讳自己的喜欢,他喜欢听第五韵讲课,喜欢和第五韵斗嘴,打闹,但也就仅此而已,红颜知己尤可,相伴一生呵护一世这样的念头却从未动过。
唯独面对着相识不过片刻的令狐婉,王延情难自禁,或许这当中有将令狐婉当作同类的认同感以及其他一些情愫,但他终归是心动了。
“呸呸呸,我好不容逃出来还没开始新生活呢,说什么死不死的,真不吉利,你快跟一起连呸三下,把这些不吉利的东西都呸掉。”
令狐婉说话间就拉住王延的手,让王延跟着一起朝着地上连唾了三下,王延心底这是不相信这些说法但还是依言照做。
“这就对了嘛,放心吧,咱们才不会那么倒霉呢,我可是要成为女侠的,这里只是我的起点呢。”
说着,令狐婉不禁看向天上的皎月,眼中褶褶生光,那是对梦想与未来的期许,看着这般模样的令狐婉,王延心知她终归和自己一样,天真只是一层外表,她肯定也有坚定不移的追求目标。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着王延所问,令狐婉回过头来,继而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道:“这是我娘留给我和三妹的遗物,她早年也是闯荡江湖的女侠,可惜后来遇人不淑,被令狐丘生生气死。
我记忆中,娘曾有遗言,告诉我们两姐妹,若日后不想留在书剑庄,便可持此令牌到东华州拜入心月斋门下。”
心月斋?
王延从未听过此宗门,不过这并不奇怪,东华州与南越州之间足有万里之遥,中间还隔着个北胜州,两州之间少有往来。更别说王延的见识本就不广,若非此番偶然下山,他甚至连冷月宗,黑水贼这些势力都不知道。
万里之距,令狐婉一个丝毫没有武功根基的女子该如何去,一路又会遇到何等凶险?王延不愿深想,他不由道:“一定要去?”
“嗯。”
令狐婉回答的很是坚决,不过她随即又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陪我去的,我说过我是要当女侠的,这江湖是什么样子,我终归要自己去看看。”
王延摇了摇头,他一点都不认为令狐婉的女侠梦有实现的可能,她现在最少也有二十四五岁,早就过了筑基打熬根骨的关口,能产生气感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王延终是不忍心打击令狐婉。
令狐婉没注意到王延的异样,又道:“不过我也知江湖险恶,所以还得跟着你一段时间,让你教我武功,你不会不愿意吧?”
“愿意。”
王延想也不想,心中所念脱口而出,令狐婉见此甜甜一笑,道:“那好吧,我就暂时跟着你了,咱们现在去哪?”
“回家。”
王延自然而然的说出这两个字,只是待得这两字说出口,王延才意识到自己心底深处已是将山下村那间破茅草屋当做了家,虽然他此番出来不过几日,但一想到回家,小豆子,白茉莉等人的身影就是从心间浮现,让他瞬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想到这,王延脸上露出一抹坏笑,继而双手一伸猛地将令狐婉横抱怀中。
“走咯!”
一声轻喝间,王延运起轻功,整个人朝着旷野上卷去,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是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点点细碎的声音和令狐婉那宛若银铃般的笑声。
......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
简陋的练功场中,小豆子坐在梅花桩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搓着雪花,整个人蔫蔫的,毫无往日的飞扬神采。
就在小豆子旁边,白茉莉双脚横踏两根梅花桩,马步蹲的是极为标准,除此外,她左右手各提着一个石锁,随着呼吸,手中石锁一起一落。
这大半个月来,白茉莉虽然依旧没有体察气感,但在小豆子每日的推宫过血下,她的身子倒是结实了些,耐力也变得更强,故而她练得更加刻苦,连李默都被她比了下去。
听到小豆子的话,白茉莉手上不停,嘴里哼哧哼哧的道:“师父...会...回来的,要是到...时候看到...你成天偷懒,不好...练功,师父...会生气的。”
“谁说我偷懒了?”
小豆子顿时好像被踩着尾巴一般,一跃从梅花桩跳起,继而就见她身形转圜之间,竟是在几个梅花桩上自如来回,短短时间,这小家伙却是将王延传给她的八卦游身步入门了,而且用将出来还似模似样的。
看着身形飘忽来回的小豆子,白茉莉满眼羡慕之色,她是真不明白小豆子是如何修炼,平日间也不见她如何用功,但师父传授的东西小豆子总是能很快学会,难道天资真的这么重要吗?
小豆子停下了身形,她毕竟还小,在梅花桩几番来回后不由有些气喘,不过小家伙昂着头对白茉莉道:“看到了吗?我可没偷懒!要不是师父每日让我早晚给你推宫过血,说不得我现在内功都可能突破了呢。
我每天都耗费那么多内力给你推宫过血,师姐你还说我偷懒,要是被师父知道,真是...”
小豆子说着眼睛红红的,她终究还是个孩子,说话做事脱不开稚气,只是她未说完,身后却是传来一个声音。
“真是什么?”
唰。
小豆子和白茉莉瞬间齐刷刷的循声看去,就见风雪之中两道人影矗立在练功场边,当中一人却正是王延。
“啊,师父回来咯!”
小豆子一声尖叫,然后飞一般的一头冲向王延,继而就好似乳燕投林般钻入王延怀中。白茉莉倒没有小豆子那般肆无忌惮,不过她还是甩开手上石锁,从梅花桩上跳了下来,第一时间朝着王延跑去。
王延看着怀里的小豆子,不禁伸出手轻抚起小豆子那如同鸡窝的头发,继而笑道:“我离开这几日,你可有偷懒?”
“没有,师姐可以作证!”
小豆子回答的斩钉截铁,但是她那小脑袋却悄然转向白茉莉那边,然后死命的朝着白茉莉眨眼睛。
这一幕却是被王延身旁的令狐婉看到,她当即咯咯一笑,道:“真是好有趣的小妹妹。”
令狐婉一出声,登时将白茉莉和小豆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白茉莉只是眼中现出好奇,可小豆子却瞬间如一只小刺猬般,极是戒备的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令狐姐姐。”
对于小豆子戒备令狐婉不以为意,只是小豆子却不领情,冷冷道:“我只有韵姐姐,没什么令狐姐姐。”
“小豆子休得无礼!”
王延不明白小豆子为何对令狐婉这般敌视,不由出声轻喝,可往日间只要被他喝骂后就会听话的小豆子却是猛地从他怀中挣脱,然后这小家伙一下窜到白茉莉身边,道:“师姐,快去找韵姐姐来,就说有狐狸精来抢师父了。”
狐狸精?
王延这才有些明白小豆子为何如此,只是他却不由头疼起来。而不待王延做出反应,白茉莉看向令狐婉的目光中多了警惕之色,继而这个一向乖巧最听王延话的丫头,丝毫不理会王延,朝着第五韵的居处就是一溜烟的跑了去。
看着白茉莉渐渐隐入风雪中的身影,王延不禁怀疑自己把令狐婉带回山下村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特别是想到等下第五韵前来的局面,他只觉自己已然一个头两个大。
第七十五章 祭剑
久违的晨光照进了草屋之中,王延懒懒的翻了个身,然后缓缓从草床上坐了起来,书剑庄之行虽只是数天,但耗费的心神与精力实在太多,故而回到自己的小窝,王延这一觉睡得是如此香甜与安然,甚至生平第一次想躺在床上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第五韵讲的赖床?
王延摇头失笑,继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若是平日小豆子早就打来水伺候王延洗漱,然后两人一道去练功场,不过今天小家伙没来,王延也不准备出门,因为他昨天晚上当众宣布自己将要闭关。
回想起昨天第五韵和令狐婉见面的场景,王延还不由有些脑仁发疼,一个口称王大哥,一个口称延哥哥,火药味怎么浓怎么来,那种场面王延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只能一头钻回自己的小窝宣布闭关,不过令狐婉最终还是在村子里住了下来,而且就住在第五韵隔壁。
至于令狐婉的女侠梦,王延暂时也顾不上,只能对白茉莉吩咐了一番,让她带着令狐婉打熬根骨,反正有关筑基的事项白茉莉都了然于心。
不过王延此番闭关倒并非单单为了躲开几个女人,他自离开傲剑山庄后,武功一路突飞猛进,虽在山下村呆了数月洗练心境与打磨内气,但一直以来并未真正梳理自己的武学体系以及参悟自己的武道理念,而想要成为真正的剑客,这方面是不可缺失的。
更重要的是此番书剑庄之行王延收获匪浅,特别是名剑落沙入手后,他便可以修炼剑光分化,但修炼此剑技之前,王延需得祭剑。
尽管王延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但他从十二岁进入傲剑山庄后,终归还是参加过傲剑山庄一年一度的祭剑大典,数次听过庄主宣讲剑经,很清楚一名真正的剑客该如何祭剑。
祭剑共分为四重境界,第一重祭剑需以血炼之法诚于剑,也就是要在七七四十九日内,每日以一滴心头血祭剑,最终使得人与剑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联系。这听上去或许十分玄虚,但这是傲剑山庄自古相传的秘法,得到过无数剑客的印证,王延自是深信不疑。而要修炼剑光分化,最少需要完成第一重祭剑。
以心头血祭剑自然大伤元气,而且祭剑期间切忌心有浮念,所做一切都最好与剑相关,否则很可能导致祭剑失败,故而王延已是打定主意未来两三月内足不出户全心祭剑,而除开祭剑之外,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梳理自己的武功,明悟己念,从而寻觅到自己踏足剑道的门径。
因此种种,此番闭关对于王延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打起精神,待得整个人彻底清醒后,便是取过落沙继而盘膝榻上,收束心神排除杂念,按照傲剑山庄传承剑经所讲之法开始祭剑的准备。
一炷香后,王延顺着祭剑之法的引导完全沉入自己的心神之内,祭剑之法将这片独属与自己的虚幻空间叫我本我世界,在本我世界中,王延只觉天地间唯‘我’与‘剑’,一股‘空’意悄然升起,随之而来的是苍凉与孤独,这样的感觉让王延不禁产生浮念,但随即落沙轻震,一道剑光便是破空斩来。
这祭剑之法并非单单的仪式,当中奥妙非常,一般人难以体察,而想祭剑成功,并不说简单以血祭剑就可,在此之前,还需要明‘我’明‘剑’,若是既不明‘我’也不明‘剑’,谈何诚于剑?
剑光破空而至,王延的‘我’没有抵挡,随之他只觉自己被割裂开,包含着过去的浮念被斩去,他随即被苍凉与孤独所包裹,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延终于明白这是落沙上一任主人在剑中残存的丝毫剑意,王延一番揣摩下自觉这丝丝剑意对自身的剑意却是大有补益。但更要的是,他通过这丝毫残留在落沙中的剑意,与落沙本身有了沟通的桥梁。
动念之间,天地变幻,漫天黄沙之中,一柄长剑对天狂舞,只可惜人尚且不能与天地抗衡何况是一把剑,最终长剑被层层黄沙掩埋,可那长剑之上始终保持着一抹流光。
‘我’静静的看着一切,然后勾连心神细细揣摩起了那一抹流光中所包含的铮然与不屈,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心神再度动念,‘我’一跃投入长剑,继而长剑金光大盛,破开层层黄沙冲天而起,其后更是穿过漫天黄沙,朝着苍穹就是一剑斩去。
撕拉...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王延猛地睁开眼睛,就觉体中内气如狂流奔腾,转瞬之后他只觉心口一疼,却是内力逆转之间,一滴心头血被逼出,紧跟着,内力推动着这滴心头血便是从王延口中一冲而出。
哒。
一滴小小的心头血落在了落沙的剑身上,紧跟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滴心头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了剑身之中,待得彻底消失后,落沙的剑身上竟是多出几丝血色纹路。
看着剑上的丝丝血色纹路,脸色苍白的王延不由展颜一笑,万事开头难,他知道最难的关隘渡过了,血色纹路代表他得到了落沙的认可,之后的四十八日中,只需每日不断以心头血滴入落沙之中,此番祭剑当是不会失败。
不过王延很快又沉下心神,刚才那番玄奇的体验中,他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一方面是对于‘我’的认知还极为模糊,另一方面是对于种种幻象的形成无法理解,他知道祭剑之法实际上也是对于本身精神气三宝合一的一种运用,只是通脉期武者无论对于精气神的哪一样认识都还很浅薄,运用也不过刚入门,所以祭剑之法本身更像是一个模子,是直接引导武者的精气神进入本我世界。
一念及此,王延不由从怀中拿出了凝元剑煞功的秘笈,这本秘笈主要记载了凝胎法诀和打磨剑胎之法,而蕴胎的过程中,洗练元胎是对于气的深入认知和运用,而想要打磨成剑胎则要涉及到精神层面,特别是想要蕴结成血煞剑胎这等玄奥的上品元胎,更是需将精气神三宝合一运用,故而秘笈之中自然对于精气神有较为详细的阐述,所以王延想从中寻找一些答案。
隐隐间,王延觉得这很重要,他觉得自己若能悟出精气神三宝的本质,他也许就能彻底明白那个没有意识只能冷眼旁观继而将一切传递给心神的‘我’究竟是何物,甚至他觉得自己还可能因此窥探到自我生命的奥秘,了解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