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你只有两个选择
“本官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周不疑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把嘴里的茶叶吐在地上,抬起头慢悠悠地对刘璋道:“对我来说,张鲁庞羲那十万军队,不过一群石板上的蚂蚁,是踩是掐,看我心情,不过这似乎已经轮不到我,大人早想好了应对之法吧?
这大半夜的把我留下来,然后听你们的军事机密,不就是想把我绑在西川一边吗?不过我给大人明说,不用白费心力,普天之下,我还没发现能当我主公的人,大人是当世少有的雄主,但同样不能。”
“呼~~”刘璋长出了一口气,第一次发现与智商高自己太多的人说话,真的太打击自信了,自己的目的对手了如指掌,以至于自己的行为和所说的话,回想起来都显得特别傻。
“我虽想到破庞羲的方法,但并不能咨万全,不疑试言之。”
“如果我不说,大人是不是要杀我?”周不疑低着头,看着杯中翻动的茶叶。
刘璋愣了一下,周不疑环视了一眼葡萄架,轻笑道:“我走进这里的时候就知道,今夜我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投靠大人,一种就是死,而大人的杀机早在今天我舌败许靖时,就已经涌现,大人走上高台那股寒意,不疑真切地感受到了。”
刘璋终于知道自己玩心机是玩不过这个家伙的,索xìng挑明了道:“周不疑,你很聪明,而且聪明的过头了,你说的不错,今rì你舌败许靖,我的确已经动了杀机,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将名扬天下,必将成为各路诸侯争夺的对象。
毫不隐晦地说一句,你出仕其他诸侯,我害怕,所以,正如你所说,你今晚的确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向我效忠,要么,死。”
周不疑手指摸着茶杯,淡然道:“我选第二种。”
刘璋紧盯着周不疑,明媚的月光下,周不疑幼嫩的脸蛋闪着白光,却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还带着恬静的笑意。这一刻,本来杀意还很淡,或者说是隐藏心底的刘璋,突然不可克制地涌了上来。
“你满腹才华,难道甘心夭折,而不想有一番作为吗?”这是刘璋最后的努力。
周不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哈哈笑道:“我早算过自己活不过二十岁,注定夭折的命,我一不想飞黄腾达,二不求青史留名,活长活短有什么关系?如果大人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刘璋死死握着剑柄,周不疑的笑容已经表明,这个神童绝不可能为自己所用,而这样的人才落入任何一个枭雄手中,都不亚于曹cāo得郭嘉,孙策得周瑜,刘备得诸葛,那将是西川的一个噩梦。
可是刘璋最终没有把剑拔出来,这样一个神童,折在自己手里,自己是不是历史的罪人?刘璋知道乱世要想生存,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可是却始终下不了手。
算了,历史上周不疑名不见经传,应该如他所说,注定早夭,这也是古今神童最常见的结局。
刘璋安慰着自己,缓缓松开了剑柄,周不疑笑着道:“大人的杀气散了,不疑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这也表明大人xìng格有软肋,古今雄主,多会为其软肋付出惨重代价,尤其是处在大人的境地,更不该有妇人之仁这一类的软肋。”
“我处在什么境地?”刘璋带着好奇问道。
周不疑喝尽杯中的茶,叫来远处侍候的荷花,添满了才不紧不慢地道:“看在大人饶过我xìng命的份上,我就给大人讲一下大人的处境,我来益州时听说大人江州屠杀世族,只以为软弱的西川之主变成了一个没有头脑的暴主,可是到了西川之后,我发现我错了。
大人不是没头脑,还给大人一句对我的评语,大人聪明过头了,我知道你在屠杀江州世族时,已经预料到今后的困难,而且也一直在为克服这些困难殚jīng竭虑,但是我实在不知道大人能坚持多久,大人面临的敌人,比现在曹cāo面对的袁绍大军还可怕,稍有不慎,挫骨扬灰。”
周不疑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作为手握一州军政大权的州牧,做这种完全没把握的豪赌,两个字评价,任xìng,大人的刚愎自用与江东孙策相似,孙策也算一位明主,可惜xìng情刚烈,是统治不下士族盘根错节的江东的。
别看现在孙策一统江东chūn风得意,孙氏又是出自江东门阀,我料定一年之内,江东必然崩溃。大人虽然比孙策多了一些智慧,可是下场也差不多,如果大人不废除四科举仕和土地令,两年之内,必有大难,决不能免。”
法正惊讶地看着周不疑,自己也自诩是才能之士,可是现在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孩童看的透彻,现在想想,以孙伯符的xìng格,怎么可能协调得了江东世族那些复杂的利益关系,协调不了就会激怒世族,激怒世族,就会引起世族抗拒,可以想象,孙策这样的人如果碰到世族抗拒,一定是一杀了之,那结果也可想而知。
刘璋想着周不疑的话,从历史来看,周不疑的预测是错的,孙策是被暗杀的,后来腹黑的孙权坐领江东,使江东强盛,似乎谁也不会知道,如果孙策一直统领江东,会有什么结果。
可是历史不能佐证周不疑的话,却也不矛盾,孙权与其兄的刚烈不一样,心术隐忍得多,这也是周不疑觉得能够统领江东的类型。
而刘璋现在想想,为什么孙策带着大军打猎,那几个许贡的死士恰好出现在猎场,难道能排除以张昭为首的江东世族有意为之的可能吗?
在这之前,孙策想趁着曹cāo与袁绍对峙,偷取许昌,古往今来,江东世族都是最爱“和平”的,最反感北伐,如果江东能dú lì他们就拥主dú lì,如果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就投降,这几乎成习惯了,孙策想过江,江东世族当然不会答应。
周不疑的预测,比起郭嘉的预测:孙策必亡于刺客之手,层次要低得多,却更有依据(郭嘉是鬼才,鬼预测什么,是不需要依据的)。
如果周不疑对孙策的预测算是准确的,那他对自己的预测,两年之内,必有大难,自己又怎能轻视。
法正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早不知什么味道,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周不疑这样才能齐全的人,辩才能压倒当世大儒,天下之事能洞察入微,通古博今,觉察人心,还会算命,视张鲁庞羲十万大军如石上蚂蚁,其才其谋,恐怕只有chūn秋战国的鬼谷子可与匹敌。
如果法正知道周不疑还会坑蒙拐骗,木工针绣,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面前的茶是喝不下去了,刘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但是我不打算放弃自己正在做的努力,所以,我明白我已经不可能得到你的效忠。
但是我很好奇,你心目中的主公是什么样子,我相信一个满腹才华的人,就算不求高官厚禄不求名留青史,也必然有一个理想主公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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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月光照白冰
周不疑笑了笑:“其实我心目中的主公是最简单的,只需要具备一个条件,用人不疑,全权委任我负责一切军政大事,不横加干涉,不指手画脚,这样的主公我周不疑愿意辅助他成就霸业。
可惜放眼天下,没有发现这样的人,如果大人现在敢这样答应我的话,周不疑愿意立刻宣誓效忠,一个月之内下汉中,半年之内取荆州,十年之内扫平天下,如何?”
刘璋眼睛注视着石桌的桌面,手指抚摸着茶杯冰凉的瓷壁,良久道:“我做不到。”
周不疑轻松地笑了一下:“这在我意料之中,大人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大人的志向恐怕是天下所有诸侯最远大的,不但要夺取天下,还要改造天下,怎么可能放任臣下总揽军政。
其实所谓用人不疑,说着简单,其实很难,何况是对一个掌握着全部军政大权的人,这样的主公古今也就出了一个刘邦,恐怕,周不疑这一生,只能终老市井了。”
“难怪你的名字叫不疑。”法正开着玩笑道。
周不疑笑了笑,三人默默地喝着茶,心不在焉,刘璋突然沉声道:“这样的主公,当今天下,有一个。”
“有一个?”周不疑眉头皱着,仔细想了一遍天下诸侯,却没有得到答案,周不疑虽是神童,却从不骄傲,往往碰到比自己见识多的,都虚心求教,甚至叩头拜师。
在益州的所见所闻,四科举仕,新式作坊,改造天下的雄心壮志,刘璋实在给了他太多意外,这时刘璋说有一个与他心目中的主公相符合的人,虽然自己找不到答案,却并不怀疑刘璋能给他信服的答案,侧耳凝听着。
“他的名字叫刘备。”刘璋缓缓道。
“你是说与大人同为皇室宗亲,许昌宫上天子亲口承认的民间皇叔?”周不疑沉默思索了一会:“刘备起于草莽,闻达于黄巾,徐州援陶谦,淮南征袁术,屡屡不可为而为之,恪守皇裔身份,手下关张二员猛将,倒是一个当世豪杰,可是我没看出刘备具有大人说的特质。”
“那是因为他没机会表现出来,要成霸业,必须具备两点,一是主上有御下之能,二则有文武两翼,刘备素以仁义为本,得民心也得臣心,手下关张二将皆万人敌,可惜文臣孙乾简雍皆碌碌之辈,如果给刘备一名像不疑一样的军师,双翼齐备,必然龙飞九天,直上云霄,而那时不疑也可看到刘备是怎么用人不疑的。”
这时法正突然插口,以不屑的口吻斥道:“刘备虽称皇叔,可法正却没看出这刘备有主公说的这么厉害,黄巾之乱表现平平,能援助陶谦全赖吕布偷袭徐州之功,征伐袁术更是只走了过场,最后还把徐州丢了,现在坐困许昌,能有何作为?至于关张二将,勇则勇已,却是匹夫之勇,我若为帅,宁要一个张任,不要十个关羽张飞。”
“哈哈哈。”周不疑大笑起来,稚嫩的脸肚在月光下一颤一颤的:“法先生就不用故意贬低刘备,防止我去投奔了,你家主公在夸奖那刘备的时候,已经又有杀我之意。
不过,周不疑虽不怕死,却也不求死,我还是为自己分辨一下,以求见到明天的太阳。
大人把刘备抬的那么高,既是因为心中涌起的杀意,更表明大人对这个刘备心存忌惮,能让大人这样的雄主心存忌惮,说明这个刘备肯定有过人之处,可我周不疑也不可能因为大人的几句话,就屁墩屁墩的跑去许昌投奔刘备,何况,我已经找到我人生的乐趣。”
“人生的乐趣,什么?”刘璋和法正都是一愣。
周不疑对刘璋道:“我想先问大人一个问题,我的乐趣是否可乐,全看大人的回答。”
“请便。”
“大人对昨天那场重农抑商的辩论怎么看?”
刘璋沉吟一下道:“许靖和秦宓的辩论,纯属鸡鸭同堂,一个说富国强兵,一个说维持国家稳定,根本没有可辩之处,至于你和许靖,你不过是看准了许靖出生世族,不懂农桑,抓住商业乱德乱政不放,还扣上商人非劳动者的帽子,却对商业竞争对生产力的反哺,社会财富对社会稳定的反哺避而不谈,如许靖这般浮于表面的士大夫怎么可能辩得过你。”
周不疑笑着道:“周不疑没有看错,大人的冷静和见识真的超乎常人,答案比我想象的要好,这样,我的乐趣也就可乐了,我的乐趣就是看大人能在改造天下的道路上走多远,在这之前,我不会投靠任何主公。
万里长城今犹在,百十秦关已汉土,始皇帝修筑万里长城,必将庇佑我华夏千年,苦难的百万徭役,换得的是万千国人世世代代的安宁,可是随着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秦王朝拉下了悲凉的大幕,甚至始皇帝也成为不折不扣的暴君。
四科举仕,土地令,限价令,商农并举,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也是千古帝业,碌碌庸人谁能有如此雄心?然而江州屠杀又何尝不比秦皇的苛政?常人选择这样一条路,必然埋葬于半途。
但是大人有冷静的头脑,超凡的见识,还有一群忠心的良臣勇将。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大人说不定真能扫清**,开创一个崭新的大汉天下,虽然可能小的如浩瀚极远之星辰,但这又何尝不值得期待?即使败亡,也何尝不值得祭奠?”
周不疑说着笑了一下,“如果大人成功,周不疑乐得看到华夏革新,如果大人失败,如果那时我周不疑还没死,我会把大人的所作所为写成一本书,就算被当世的人唾骂,也必定与大人一起名垂千古。”
周不疑喝了一口茶,悠闲地道:“大人的杀气散了,我想我应该可以离开了,今天大人放过我,我周不疑欠大人一次,必有回报之rì。”
周不疑笑着站了起来,走出葡萄架外,对着月光叹了口气。
“九州浊污兮月独明,皇朝霸业兮堕凡尘,一统浊污在,纷争宇内清,乱它四百年,月光照白冰……”
周不疑仰首而吟,法正看着周不疑月光笼罩下的小小身形,喃喃地对刘璋道:“主公,周不疑的才华旷古绝今,真不打算杀他吗?”
刘璋缓缓摇头,叹道:“一统浊污在,纷争宇内清,我现在明白周不疑不出世的原因了,留着吧,如果他真的投效别人,那也当是千古豪杰,输给他,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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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能降服你的人
看法正还不能释怀,刘璋笑道:“难道没有周不疑我们就做不了事吗?我相信有孝直在,一样能平了张鲁庞羲这群跳梁小丑。”
法正释然一笑,振振jīng神道:“主公说的没错,我们今天做的是在江州花园就决定了的,无论前方多么险恶,法正也一定陪主公走下去,何必在乎有无一个周不疑,张鲁庞羲,皆庸碌之辈,如果我们连他们都拿不下,一切豪情壮志岂不成了笑话。
此役关键在于一个快字,主公,法正相信你当众宣布三月后征伐张鲁,只是麻痹张鲁和庞羲,让他们按照主公提供的时间表做事,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可连夜就到张任的绵竹军营,庞羲一定想不到我们刚结束四科举仕,就兵发巴西,一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璋背负双手,摇摇头道:“话是没错,可是我还在等一个人,等等再发兵吧。”
“什么人如此重要?”
刘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凉了,放下茶杯,缓缓道:“给我七天时间,如果七天之后还没有消息,我们立即出兵,你回去秘传张任,让他准备好兵马,告诉他,我只要jīng锐,东州兵一万绰绰有余,其他部队你让张任像rì常一样训练,甚至可以松懈。”
法正点点头,明白了刘璋的用意。
“还有,刘循病了,本官从明天开始要陪着刘循,不议政了。”
“小公子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法正一惊,虽然刘璋正值盛年,但公子病重也是一州大事。
刘璋横了法正一眼:“是不是被周不疑一闹,你脑袋就不敢想问题了?”
刘璋说完出了葡萄架,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气,随着鬼节祭天和四科举仕的结束,益州新政终于走上轨道,明天又不用议政,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可以睡一次好觉了。
刘璋回了房,荷花走过来对法正道:“法先生,老爷让先生在州牧府过夜,吩咐婢子为先生安排房间,请跟我来吧。”
法正走在荷花后面,想着巴西之事,周不疑说一月下汉中,而自己竟然一月下巴西都不敢保证,在这种差距面前,如主公所说,好像自己都不敢用脑子了。
法正用力拍了几下额头,努力去除周不疑的影响,前面的荷花转过头来,奇怪地问道:“法先生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对了,这诺大的牧府怎么空落落的。”法正掩饰尴尬。
“以前很热闹的,后来老爷把那些歌女都遣散了……”
第二rì,益州文武进牧府议事,被告知小公子生病,主公亲身照顾,无暇政事,虽然满心不解,但都沉默着散去。
第三rì,还是同样原因,一些文武已经开始摇头叹息。
到了第五rì,群臣终于忍不住了。
“小公子生病,自有丫环仆妇照料,怎劳主公亲为。”
“就算主公爱子心切,这议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吧,现在竟然连册子也不看了,唉。”
“难道主公认为官办作坊、四科举仕之后,就可以安享太平了吗?这真有点考虑欠妥啊。”
群臣议论纷纷,嘴里说的客气,心里却都以为,是不是以前那个纵情声sè的主公又回来了,文官之首黄权看着也很焦虑,这样下去人心惶惶,迟早要出事,对王累道:“王大人,还是你去劝劝大人吧,如果小公子真有什么病,送到医馆即可,不可延误政事啊。”
王累也早对刘璋不理政甚是不满,黄权一说,立刻愤声道:“主公如此作为,实为庸主,我这就去劝谏主公,哪怕不要这颗头颅,也一定劝到主公出来。”
王累走后,法正把黄权叫到一旁,附耳说了几句,黄权睁大了眼睛:“竟然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主公……,唉,我这就叫王大人回来。”
“喂,等等。”法正一把将黄权拉了回来,看着袍袖飞舞的王累,笑着对黄权道:“让他去吧,我喜欢看这倔强的瘦高个挫败的样子,何况,他去了,我们的戏才演得真。”
“这……黄某似乎得罪一个同僚了。”黄权叹道。
牧府院中,刘璋正坐在交椅上看萧芙蓉与好厉害对打,自打好厉害来了府中,牧府就有了两个吃货,唯一不同的是,好厉害不喜欢吃花样,每顿一盆肉一盆饭就好了,为了这两人,府里不得不多请了一个煮饭的。
两人都是蛮人,又有共同的兴趣,一下子就对上眼了,几天的时间下来,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了好厉害,刘循终于从萧芙蓉魔掌中解脱出来,这时正趴在刘璋旁边的小石桌上写字。
刘璋抓起一把盘子里的花生米,边吃边对刘循道:“循儿,你偶尔也放松一下,不要太用功了。”
“就是,人笨才用功,聪明人都用脑的。”一旁的周不疑笑呵呵地道。
刘璋冷着脸对周不疑道:“不说风凉话你会死?用脑?昨晚我还看到某人大半夜配药呢,循儿那时可早睡了。”
刘循却不生气,写满一页字,又抓起一把竹简,转身对周不疑道:“不疑哥哥,教我写诗好不好?”
刘璋就不明白了,自己这儿子怎么这么喜欢写诗,字还没认全呢,诗倒是写了上百首,都可以出诗集了。
周不疑为难地挠挠头,最终还是在刘循可怜和期盼的眼神中屈服,拿起笔指点起来。
刘璋带着笑意看着两个大小孩子,就在这时,王绪上前道:“主公,外面又有官员来劝谏了。”之前黄权已经默默来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所以今rì才会叫王累来。
“不见。”
“来的是王累王大人,他寻死觅活的……”王绪为难地道。
“哦,这下麻烦了,”刘璋皱了皱眉:“这样,你们让他先闹着,闹个几次如果还不消停,就给我抓起来,关大牢里去。”
“这……不太好吧?”王绪迟疑着。
“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哦,对了,你让士兵看紧点,千万不可让他寻了短见,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就别想活了。”
“是是是。”王绪忙不迭答应去了。
刘璋轻出了一口气,黄姑娘,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第065章 天下都容不得你
黄玥的消息最终没有传来,刘璋将政事全部交给了黄权和王甫,严颜、邓贤留守成都,在第七rì夜晚亲率五百轻骑到达绵竹,而此时张任早已准备好一万jīng兵恭候。
刘璋到达军营后,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就进帐篷睡觉了。
张任召集绵竹的三万士兵,大宴三军,同时一万jīng兵拆散,分批出关,遁入黑暗山林之中,一个时辰之后,刘璋率着这一万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巴西快速进发。
秋rì的清晨,一名穿着白底浪纹流水线衣裳的女子,出现在成都街头,手里提着一把剑,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白皙的玉容因为清晨的寒冷泛着微红,她的面前是四科举仕的考场,冷冷清清,武考的擂台早拿来给布匹作坊晒棉花了。
女子名叫曲凌尘,出身蜀北世族曲家,从小跟随一名世外高人学武,这时刚刚学成归来。
黑sè的眼睛四顾,曲凌尘走近一个拿着竹篾扫把扫地的大爷。
“伯伯,这里不是四科举仕吗?怎么没见人?”
大爷看了曲凌尘一眼,大声道:“闺女,你咋这时候才来啊,考试都结束好多天了。”
曲凌尘默默地走出长街,心里叹息一声,自己深山学艺十年,却无用武之地,好不容易在嘉陵看到四科举仕的告示,不论男女皆可应试,连家也没回,就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黎明的光线洒在急速行军的队列上,刘璋有些疲惫,几乎睁不开眼睛,把催促行军的张任叫来,“我们到哪里了?”
“回禀主公,我们连夜过了涪城,奔行八十余里,绕过梓潼,现在应该在梓潼东面了”
“梓潼?”刘璋跳下马来,长出一口气,一边走向河边一边对张任道:“前方是庞羲的地盘,白天不能行军了,传令全军宿营。”
“是。”
张任领命而去,刘璋刨着河水洗了一把脸,法正也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刘璋看了一眼河水中的倒影,笑道:“累吧,赶快去趟会。”
“是累,可是睡不着。”法正屁股软倒在草地上,看着远方的山峦道:“那边就是巴陵地界了,巴陵是巴西的门户,巴陵守将是庞羲的胞弟庞溟,如果久攻不下,庞羲得知消息必定快速与张鲁合流。”
“攻不下,那就里应外合吧。”
“主公在巴陵有内应?”
“没有。”
刘璋站起身来,对好厉害招了招手,好厉害拿着刘璋吩咐匠人房给他打造的两杆大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好大将军,现在有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需要你冒生命危险完成,你敢去吗?”
好厉害把大锤往肩上一扛,大咧咧道:“有何不敢,我说了你叫我杀谁就杀谁的。”
这时张任走过来,“主公,中军帐已经搭好,主公还是先去睡会吧。”
刘璋拍了一下好厉害的肩膀,转对张任道:“张将军,巴陵守将庞溟,庞羲心腹,统率五千军镇守巴陵,巴陵易守难攻,短时间绝不可下,何况我们也没有攻城器械,我意,由一员将领扮成文官携恩旨进入巴陵,立斩之,收巴陵守军,张将军觉得军中何人可去?”
法正和张任同是一惊,没想到刘璋这么直接,可仔细一想也觉合情合理,平定庞羲是益州内战,巴西的军队也是益州的军队,只要主将死了,部曲投降十之仈jiǔ。
只是那去传旨的将领身死也是十之仈jiǔ,这实在是一项危险的任务,而且还必须冷静、保持文官仪态,条件着实苛刻。
张任考虑半响,朗声回道:“末将愿往。”
刘璋摆了摆手:“你不行,我给你说过,你是军中上将,岂能逞匹夫之勇,难道军中除你张任外,就没有一员有胆有谋的良将吗?”
“这……”张任仔细想了一遍,自己手下那些将领,雷铜、冷苞一脸粗豪,杨怀、刘璝杀气过重,高沛动辄发怒,何况还都是熟面孔,都不符合刘璋的条件,想了一会道:“主公,末将倒是有一人可推荐,只是此人军中资历过低,又是出身世族……”
“没有关系,张将军看好的,只管说来便是。”
“吴班吴元雄,此人乃栩将军吴懿族弟,吴匡之子,于一个月以前来投军,据末将观察,此人深明韬略,处事冷静,堪称良将,主公不妨一用。”
“那就没有问题了,庞羲前些rì递册子说今年巴西风调雨顺,税收将是往年三倍以上,你去告诉吴班,让他穿文官服饰,带着我这名亲卫以赐封的名义接近庞溟,就地格杀,收降巴陵守军。”
“是。”
好厉害跟着张任走了,这时魏延从远处垮着宝剑走过来,对刘璋一拜,粗声粗气地道:“主公有重任,何以只与上将军商议,魏延虽新投之将,也希望为主公建立功勋,我看这小小巴陵,就交给我魏延吧。”
刘璋大袖拭干脸上的水滴,随口对魏延道:“魏将军,你原是荆州将领,为何投我?”
魏延愣了一下,大声道:“良臣择主而事,刘表遣刘磐攻长沙,末将随军,屡次进策不得接纳,以致长沙两年不克,如此庸主,不弃待何?”
“良臣择主而事?”刘璋笑了一下,看着远方长出一口气道:“魏将军,如此,本官觉得益州也不适合你,魏将军是有大才能的人,而且魏将军自己也坚信这一点,恐怕我益州众将除了张任,没一个被魏将军放在眼里,甚至魏将军连张任也看不起。
但本官封不了你一个比张任更高的官职,更不可能事事都让魏将军出头,魏将军立功心切,难道其他将领就尸位素餐吗?如此,魏将军在我川军中也会觉得委屈,还不如早rì择侍良主,不耽误大好光yīn。”
“末将不敢。”魏延感受到刘璋恬淡语气中的凌厉,立即俯身下拜,眼珠子向上瞟,却只能看到刘璋冷峻的侧脸。
“不敢?”刘璋冷笑一声,“魏将军有何不敢?张将军乃我益州上将,本官与他单独商量军政大事有何不妥吗?难道一定要有你魏延在场吗?笑话。
你魏延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新投之将,新投之将就该有新投之将的本分。巴陵就交给你了?你当本官是什么?自恃才能,恃才傲上,别说荆州,天下都容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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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满堂皆惊
刘璋声sè俱厉,寒意彻骨,魏延也不禁心头一颤,双拳抱紧手中剑柄,头埋得更低,对刘璋拜道:“魏延知罪,魏延今后必恪守本份,请主公恕罪。”
“抬起头来。”刘璋转过身,沉声对魏延道。
魏延慢慢抬起头,心中起伏不安。
“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魏延直面着刘璋,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瑟诺张嘴,过了良久才道:“魏延,知罪,魏延今后必恪守本份,请主公,恕罪。”一向倨傲的魏延第一次在人前说话结舌。
刘璋紧盯着魏延,魏延战战兢兢地站着,魁梧的汉子如风中薄柳,刘璋手掌搭上魏延的肩膀,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的眼神,是功利的眼神,本官请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功利可以,但不要过了本份。”
“魏延终生不敢忘。”
刘璋微微点头,拿回搭在肩膀上的手,转过身道:“如果吴班办事不利,巴陵就是你的了,如果顺利,本官另有重任委派,魏延,你有勇有谋,若不心浮气躁,细加打磨,他rì必为三军之帅,切莫自误。”
刘璋说完与法正回帐,魏延还拜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手心的汗都已经浸湿剑柄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隔世重生。
提剑回营,惊吓之后的魏延脸上忍不住浮出喜sè,虽然被训斥一番,至少主公是知道自己才能的,自己即将被委于重任,这比在荆州表面受上官礼遇,却不能尽展所长强多了。
巴陵城中,庞溟正与诸将饮宴,两名剑士在堂中舞剑助兴,剑来剑往,腾挑刺撩,好不jīng彩,看的一众将领纷纷鼓掌,一名校尉向庞溟举杯道:“我军帐下有如此英杰,少将军他rì必为巴西第一战将。”
庞溟一杯酒下肚,二晕二晕的,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大声道:“什么巴西第一战将?不会说话儿,本将军要当就当益州第一战将,我兄长马上就要领益州牧,我就是益州上将军,巴西算什么鸟地方,哈哈哈哈。”
众将纷纷变sè,这事虽然巴西众将尽人皆知,可都没摆到台面上说,他rì就算举兵也要找个借口,诸如刘璋残暴、逆天无道什么的,庞溟这样一说,岂不坐实了反叛,要是泄露风声,又是一桩麻烦。
可庞溟却没完,虚着眼睛,脑袋一晃一晃的,拍着胸脯继续道:“涪城江州之后,好多人都怕刘璋,唯我庞溟不怕,你们知道为何?……因为那刘璋傻啊,哈哈哈,我兄长支持他那什么四科举仕,那厮还真信了,我兄长说今年巴西丰收,税收翻三倍,刘璋果真就做白rì梦,还说要派人来嘉奖兄长,你们说好不好笑?”
“好笑,好笑。”众将皮笑肉不笑。
“可是这还不是最好笑的。”庞溟脑袋一缩,一脸迷醉的笑意:“前些rì子,刘璋那小儿子病了,竟然就不理政事了,一个大老爷们跑去照顾儿子,真是笑死人,哈哈哈。
听说一个官员去劝谏还被关进大牢了,瞧这刘璋傻笨傻笨的,要是本将也这么笨,还是条光棍,干脆找个大锤把脑袋砸了算了,是不是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要不是因为庞溟是庞羲胞弟,众将真是受不了这个白痴了,不过也觉得庞溟说的不无道理,刘璋得罪了世族,又如此昏聩,庞羲与张鲁联合,无论军事民心,天时地利,都占尽优势,想不成功都难。
众将既为自己将飞黄腾达高兴,又为自己要一直跟着这个庞白痴悲哀。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报:“禀报将军,关外来了两个人,自称益州功曹属吏,持恩旨入巴西,借道巴陵,请将军出城相迎。”
“什么?”庞溟从帅案上站起来,伸出右手小指举在眼前,不可置信地道:“一个小小的功曹属吏,竟然要本将去迎接?岂有此理,你去告诉他,让他直接过去,本将没工夫迎他。”
“这……”士兵愣在原地。
一名将军站起来道:“少将军,庞羲将军虽已与张鲁谈好联盟事宜,但汉中兵至少十天才能到达葭萌关,目前我们还不宜与成都翻脸,请少将军三思。”
“少将军降尊纡贵,麻痹刘璋,若庞羲将军知道了,一定会重重夸奖少将军的。”另一名将军附和道。
“是啊,是啊,少将军必为伐刘首功。”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直把庞溟吹到天上去了,庞溟也笑的chūn风得意,可突然脸一板:“本将就是不去迎他,你让他直接进将军府,本将什么身份?能亲自见他,就已经是那小小属吏天大的造化了。”
众将军无奈,只得向士兵挥挥手,士兵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吴班带着好厉害进入内堂,玉树临风的吴班没有引起庞溟注意,反而是矮矮壮壮的好厉害,庞溟一看到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把面前的茶壶都掀了,指着好厉害对众将道:“你们看,你们看,这小东西生的好别致,原来在成都当差的就这模样啊,哈哈哈。”
“呵呵。”众将不得不跟着庞溟笑了几声。
好厉害一看这场景,腮帮子又红又鼓,拧着大锤就要上,被吴班拦了下来,吴班平声静气地道:“牧府功曹书记吴班,见过庞将军,如果将军笑够了,就把过关文书递过来。”
“好好好,给他,给……”庞溟突然一愣:“你刚才说什么?要本官递给你?”
吴班沉声道:“将军没有听错。”
“啪。”庞溟猛地一拍案几:“岂有此理,本将身为右督军,不知比你这个书记高出多少级,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要本将递文书给你,放肆,来人,给我叉出去。”
两名军士立刻上前,其他将军就要劝,吴班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一块虎头牌,昂首道:“此乃州牧大人印信,见我如见州牧,谁敢动我?若我今rì过不了关,州牧大人必将震怒,赵韪就是你们的榜样。”
“你……”庞溟气的大喘粗气,眼睛愤恨地盯着吴班,吴班却不屑一顾。
一名坐在上首的巴陵将军赶忙上前,小声对庞溟道:“少将军,暂且忍耐一次吧,等我们打下成都,将这个吴班满门抄斩,或是将他零刀碎剐,还不是少将军一句话的事?”
“呼~~”庞溟长出了一口气,脸皮动了几动,余怒未消地对一名文官吼道:“拿来。”
文官将文书递给庞溟,庞溟一步一步走下堂中,走到吴班两步之外,将文书向吴班一扔:“拿去。”
“等等。”
庞溟正要走回帅台,被吴班一叫,以为吴班又有什么刁难,惊怒回头,却只看到一片寒光,“噗”地一声,一把剑刺进了庞溟胸口。
满堂皆惊。
第067章 是战是守
吴班用力抽出宝剑,庞溟鲜血狂涌而出,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班。
“给我……杀了他。”庞溟拼着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
两个舞剑的剑客立刻抢上,吴班身后好厉害一下子跳了出来,啊的一声大叫,两个百斤大锤一开一合之间,两名剑客的脑袋就被敲飞了,中间庞溟正倒下去,好厉害比他矮的多,大锤合处,正是庞溟的脑袋。
在庞溟惊恐的眼神中,脑袋被两个大锤狠狠砸中,如皮球一般被塌陷,西瓜一般爆开,霎时整个大堂血溢满地,黄白之物散发的腥臭弥漫每一个角落。
惨烈的场面连吴班都愣了一下,其他武将还没从庞溟被杀中反应过来,这时更是完全怔住了。
吴班走上帅案,俯视众将,举着虎头牌大声道:“庞羲勾结张鲁,意图谋反,州牧率领六万大军亲讨之,已到巴陵关外,巴陵诸将弃暗投明,既往不咎,但又反抗,庞溟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将要么低头,要么看着吴班下不了决心,为首一员将领一脸不服之sè,刚要站出来说什么,吴班对好厉害使一个颜sè,好厉害立刻跳起来向武将砸去,武将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脑袋血肉模糊。
就在众将犹豫不定之时,一名士兵闯进来,正要开口,陡看见大堂鲜血流淌,脸吓的煞白。
“有什么事,说。”吴班喝道。
“外,外面,有,有大军叫关,打州牧大纛,旗帜招展,不辨数量。”
众将都是一惊,吴班冷声对满堂武将道:“你们想好了吗?”
武将们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六万大军,巴陵关五千,而且主帅已死,谁还敢与朝廷钦封的益州牧对抗,一齐拜道:“我等愿听州牧号令,讨伐庞羲逆贼。”
吴班点了点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吴班带着巴陵关将领来见刘璋,刘璋看了一眼好厉害还滴着血的大锤,视线扫过诚惶诚恐伏跪满地的巴陵将领,对魏延道:“吴班兵不血刃取了巴陵,已是平定巴西首功,你可敢带着巴陵降兵,奔袭葭萌关?”
刘璋只有一万兵马,交待黄玥的事很明显出了意外,要快速平定庞羲,这一万兵马已经捉襟见肘,不能分兵,但是统率刚归降的降兵,绝对是一项艰巨而且危险的任务,何况还要带着这些兵马拿下葭萌关,之后还要抵挡张鲁的数万大军进攻,非帅才不可能完成。
魏延听了刘璋的命令,却是一喜,大声道:“有何不敢,主公只管平定巴西之后到葭萌关饮茶。”
“好,若能取下葭萌关,并抵挡张鲁直到本官到达,你就是平定汉中的首功,到时本官六万大军,严颜两万大军齐聚葭萌,一举踏平汉中。”刘璋朗声道,声音传入巴陵众将耳中,俱是一惊。
“是。”
刘璋转对巴陵降将道:“你们可愿跟随魏将军?”
众将暗自盘算,现在巴西庞羲只有一万多军队,而刘璋六万大军,下巴西还不是几天之间的事,而数天之内,张鲁根本到不了葭萌关,此去葭萌关可谓有功无险,有什么去不得,而且还可向刘璋表达忠心。
盘算好后,众降将一起拜道:“末将愿往。”
刘璋和张任进入巴陵关,指挥东州兵接手巴陵城防,法正把正要去整顿降兵的魏延叫到一旁,问道:“魏将军可知此行凶险?心中可有应对之策?”
魏延道:“末将自然知道,此行有三难,一为葭萌险要。二为张鲁军多。三为巴陵降将心志不定,久候主公不至,或发现主公兵少,可能军心动荡。
不过魏某阵不厌恶,兵不厌险,葭萌关有这些降卒降将,有八成把握兵不血刃。
如果那些降卒魏某都收服不了,何颜以对主公信任,至于张鲁,我还没见识过汉中兵,只能到时随机应变,不过险关在手,末将却也不惧张鲁那十万土鸡瓦犬,法先生尽可放心。”
法正暗叹主公御下之能,魏延虽然豪气不减,言语之间态度却恭敬了许多,笑着道:“阵不厌恶,兵不厌险,魏将军好气魄,不过主公率一万军队攻巴西,没有攻城器械,可能短时间拿不下,甚至可能要等到严颜率大军从成都赶来,这期间旷rì久长,张鲁十万大军临关,切不可大意。
我有一策,或可帮到魏将军,将军试纳之,魏将军接收葭萌关以后,手下全是庞羲降将,不要打出州牧旗,继续以庞羲部曲的身份对张鲁虚以委蛇,当可拖延张鲁的攻城时间。”
“先生之言,魏某谨记。”
魏延将降兵全部打散,重新整编,率着五千降兵奔袭葭萌关,而刘璋终于不用再掩藏行迹,率着一万东州兵大张旗鼓向巴西进发,与此同时,严颜也从成都率领三万军队向巴西开来。
刘璋突然兵临城下,巴西气温骤降,庞羲和各世族都如临大敌,自从决定造反以后,庞羲用世族的钱招兵买马,现在巴西城中已经不是对外的万余军队,足有三万之数。
可是即使有如此多的军队,城中巴西文武还是对战与不战争论不休。
“主公,刘璋号称六万大军,可据探马回报,刘璋的军队绝不足两万,甚至仅有一万之数,何况六万大军行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从成都到达巴陵?
主公,以末将看,刘璋jiān诈,六万军队乃恐吓之言,正是刘璋掩饰其虚,害怕我们去攻耍的手段,我们当率部出战,一举将其歼灭,若能杀掉刘璋,西川弹指可定。”
一名粗豪将领满面红光,恨不得马上就带军杀出,慷慨陈词之后,引得许多将领出言附和。
又一名年轻白净的将军站起来,摇摇头道:“佘琅将军之言邓芝不敢苟同,既知刘璋jiān诈,你安能知道其不是故意将两万部队暴露在我们斥候眼下?何况就算是两万,东州兵乃刘焉招募的三辅难民,战力强悍。
反观我们三万军队大多是新兵,正面对战,也未必是东州兵对手,末将认为,我们还是闭城坚守的好,等到张鲁大军到来,刘璋必败无疑。”
邓芝的话也引起一阵附和,却大多是文官,这些文官代表着世族利益,他们虽然恨刘璋,却也怕刘璋,要是刘璋真的打败庞羲攻进城来,面对军刀他们毫无办法。只希望立于不败之地,军队攻城于外,他们敛财于内。
“邓将军之策可保万全,请主公三思。”众文官一齐下拜。
庞羲高坐主位,眼看争执不下,挥挥手道:“待本将军回去考虑考虑,是战是守,明r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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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亲笔信
刘璋兵临巴西城下,于五里隘口下寨,遍插旌旗,法正远望巴西城垣,对刘璋道:“主公,巴西城厚,庞羲坐拥重兵却不敢出战,我们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刘璋和法正商量的计划是,兵力总数夸大,旌旗增多,但故暴其短,让巴西军探子看到自己真正的兵力,庞羲一定会以为自己yù盖弥彰,就是要掩饰兵力薄弱的真相,等待成都大军增援,这样巴西军就会迫不及待出战。
如今对于刘璋来说,时间太过紧迫,谁也不知道魏延能否夺取葭萌关,又能在数万大军进攻下坚守多久,刘璋迫切想与巴西军决战,哪怕一万对数万,也在所不惜。
可惜诱敌不成,反而让庞羲在巴西城门上挂了免战牌,巴西城高墙厚,没有攻城器械,行军太快,连个木匠也没带,东州兵再强悍,也只能望城兴叹。
“是不是巴西军根本没看清我军虚实?畏于主公威名,不敢接战?”张任猜测道。
刘璋缓缓摇头,法正沉思道:“这不太可能,巴西军常年与汉中军交战,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据我分析,那庞羲是在等张鲁,庞羲生xìng谨慎,从来都是要等到有万全把握才全力一搏。
当年先主公与马腾合攻长安,如果成功,可拥帝于西京,但庞羲认为李郭二贼势大,计划并不能一定成功,所以置身事外。
后来看见先主公在蜀中逐渐强盛,就花钱赎了几位公子入蜀,得以坐大,前次赵韪叛乱,庞羲之所以不敢动作,也是因为不能咨万全,这次庞羲联合张鲁,自认为必取西川,终于叛乱,纵观此人生平,都是心存投机,谨慎有余,魄力不足。”
刘璋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是庞羲,在得到张鲁答复后,就会率军出巴西攻成都,庞羲的谨慎给我们争取了时间,可惜现在我们也尝到他谨慎的苦头了,回去再想想吧,看有什么方法能把巴西军引出来。”
傍晚,刘璋坐在帅案前,手抚着额头沉思,把古往今来的诱敌战术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到能有效引出巴西军的策略,这时法正走进来。
“主公,我想到一个策略,或许可行。”
“快说。”刘璋抬起头来。
法正道:“魏将军攻葭萌是秘密行军,巴西应该还不知情,我们可以趁夜向葭萌进发,却让巴西游探侦知,葭萌是汉中军入西川必经之地,庞羲得到消息,必然动容。”
刘璋想了想,缓缓摇头道:“葭萌关是巴西军要害,声东击西我也想过,但是你也知道庞羲谨慎有余,我们去攻巴西,他很可能会确认我们到了葭萌关下,才发兵截取我们后路,到时候我们无论是否攻下葭萌关,都会被巴西军与汉中军夹击,这样可比直接袭我们大营保险多了。”
法正道:“主公说的的确有理,庞羲很可能如此行事,但是我这一策不止于此,我们可以将诱敌的诱饵加大,我的意思是,主公留在大营内,不打主公的帅旗,却现身视察营房,暴露给巴西军哨探,如此我大营兵少将寡,又有主公在内,庞羲十有仈jiǔ按耐不住。”
“以本官为饵?”刘璋凝声道。
法正急忙一拜:“请主公恕罪。”
刘璋摆摆手:“我倒是觉得这个策略大为可行,你自率大军隐于十一里之外,留给我一千jīng兵就可。”
“十一里?”法正一愣。
刘璋笑道:“我们中国人喜欢整数,我估计庞羲的哨探也就到十里,你隐于十一里之外,就超过了巴西城十五里,庞羲一定察觉不了。”
“是不是太远了,我觉得六里就合适,否则巴西军进攻,哨探来回再加行军,恐怕一个时辰都不能增援大营。”法正有些担忧。
刘璋从帅案前站起来,轻叹一声道:“如今我西川内忧外患,生存艰难,我们正处于最困难的时刻,哪里有那么多保万全的时候,每一个方针,每一个策略,都是踩在刀尖上执行,身为主公也不能免。
难道你要我像庞羲一样,凡事都有十分把握再出手,那也用不着伐汉中了,等哪天有诸侯进西川直接投降即可……好了,不用说了,下去选兵吧。”
法正走后,刘璋觉得帐内烦闷,走到营帐的门口,叹了口气,此计若不成,大军驻扎依然一筹莫展,若成,也是凶险万分,一千对数万,如果巴西骑兵杀出,可能跑都跑不掉。
生死悬于一线,望着外面士兵来来往往,刘璋忽然觉得很冷清,想找个人说说话。
“好将军,此战凶险,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本官吗?”刘璋问旁边的好厉害,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傻光头可以说话了。
好厉害鼻子一哼:“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好厉害还是不习惯叫刘璋主公。
刘璋笑了一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等这次战争打完,我就让你锦衣归乡,保证让部队护卫着你回山洞,风风光光把你心上人娶回来,怎么样?”
“真的哇。”好厉害嘿嘿一笑,却又摇摇头道:“护卫就不用了,我们那的人不喜欢生人,要是部队一进去,就会被放毒烟毒水的,你只要把那面威风大令牌给我就行了,对了,如果可以,你就让萧芙蓉跟着我,我缺个郎配。”
“郎配?拉郎配?”
“你们汉人好像叫伴郎。”
“可萧芙蓉是女的啊?”刘璋惊讶道。
好厉害大手掌摸摸光头,“哦,他是女的。”脸上好像还一副想不通的表情。
刘璋汗了一把,想起萧芙蓉,这才找到自己觉得冷清的原因,虽然那女的老是惹事生非,老是闯祸,脑袋又缺根筋,嘴里手上都没个消停的时候,一看到她就想躲到一边,可是她突然不在的时候,还真有些不习惯。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说不定自己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刘璋摇摇头,正准备进营帐,突然冷苞带着一个士兵赶来,士兵穿着巴西军服饰,冷苞纳头拜道:“主公,我们在山林中发现了这个家伙,鬼鬼祟祟,可能是巴西军的探子。”
“直接杀了。”刘璋这时哪有心思管什么探子。
那探子听了刘璋的话立刻急道:“大人饶命,我不是探子,我是替人送信给州牧大人的,因送信人特别交待,要亲自送到州牧大人手中,所以之前我不敢暴露身份。”
“是啊,这家伙一直说自己有个秘密。”冷苞插口道。
刘璋接过信,拆开只看了一眼,就睁大了眼睛,是黄玥送来的亲笔信,黄玥竟然在巴西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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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曲家有男
刘璋仔细看完信文,终于知道黄玥为什么没有成功了,本来刘璋交代黄玥,利用黄家在蜀北的地位,假意依附庞羲,庞羲起兵,招兵买马,又要拉拢世族,必然重用世族家族子弟。
刘璋只希望黄玥能找到一个信得过的族人,取得庞羲信任,获得一个统兵实缺,甚至是城门镇守之类的要害,这样军至巴西,就可里应外合,一鼓而下。
可惜刘璋事先没料到庞羲的xìng格,庞羲的谨慎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的确是招兵买马了,也重用了世族家族子弟,黄家也有数名杰出子弟被封校尉,但是封的那些职位都与好厉害差不多,听着吓人,其实没一点权力,兵马全在庞羲亲信手中。
甚至庞羲为了防止世族投敌,以保护的名义,把巴西周边世族大家的主要人物都“请”到了巴西,这其中自然包括黄玥,现在黄玥受困城内,根本出不了城,以至于一直没与刘璋联系。
刘璋看到信文后面,眉头慢慢皱起来,猛地抬起头对那探子道:“你立刻回去,叫黄姑娘万万不可照信施为,破巴西本官自有办法,如果黄姑娘这样做,她xìng命不保,甚至牵连族人,如此,本官宁可兵败。”
“这……”看着刘璋急切的表情,探子为难地道:“小的是守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从防守相对松懈的东城门掉下来的,巴西四城戒严,现在,现在回不去了。”
“什么?”刘璋手里一紧,手里的信纸被捏成了纸团,探子吓的脑袋一缩。刘璋想了一会,对冷苞大声道:“传令,今夜大宴三军,明rì与庞羲决战。”
冷苞一惊,朗声道:“是。”
深夜,弯月当空,庞羲坐在席上,手里擦拭着几年都不曾用的佩剑,对一边喝茶的曲恬道:“曲将军啊,本将这把剑还是当年征贾龙的时候用过,如今再用,总觉得不安啊。”
曲恬细品清茶,头也不抬地道:“主公披甲三万,又有张鲁强援,必败刘璋无疑,主公大可安心。”
庞羲摇摇头,脸上一副愁容:“曲将军你还年轻,当年贾龙叛乱的时候你还未成年,当初刘焉入蜀,和现在的刘璋一样,对世族苛政,贾龙那是蜀中有名的豪杰,世族的威望所在,当然会起兵反抗。
贾龙不仅掌握着巨额财富,而且深明韬略,乃如今益州上将军张任之师,叛乱之时,可谓声势滔天,还有董卓这样的强援,可是最后还是败了。
如今我自认为才不比贾龙,威不比贾龙,兵马不比贾龙,外援张鲁不及董卓,我哪里敢断定自己一定能胜,唉。”
庞羲叹了一口气:“当年是看刘璋软弱,可以维护我世族利益,我与赵韪才抛却刘璋之兄刘瑁,一起拥戴了他,却没想到如今自食恶果,赵韪已经身首异处,我哪敢断定自己就不是下一个。”
曲恬道:“当年贾龙之事,末将也略知其详,正因为贾龙谋略过人,又掌握着大量财富兵马,再加上有董卓这样的强援,所以不可一世,自古骄兵必败,贾龙当然不敌刘焉,而今情况却恰恰相反。
主公才不比贾龙,威望不比必贾龙,兵马不比贾龙,但有一点却是贾龙远远不及的,那就是谦逊谨慎,哪怕当年贾龙有主公十分之一的谦卑,如今的益州也不是刘氏天下,所以主公只要继续保持这份冷静的心态,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我们焉有不胜的道理?”
“但愿如此吧。”庞羲怅然叹了口气,对曲恬道:“曲将军是曲家少有的俊杰,文武双全,曲家又是资助本官最多的,本将只委任你一个门下督倒是委屈了,庞溟惨遭刘璋杀害,如果攻克成都,我一定封曲将军为益州上将。”
“末将新投,万万不敢,门下督能随侍主公,曲恬已经心满意足了。”
庞羲摆摆手道:“这事本将已经定下了,你不必多言,你现在只说说你对战局的看法吧,我分析城外刘璋的军队不会过万,但一定都是jīng兵,战吧,怕战不过,不战吧,又怕失去战机,我听说你自幼熟读兵书,你帮我做个决定。”
曲恬放下茶杯,对庞羲道:“主公,就战而论,主公当守。”
“为何?”
“刘璋兵不过万,能瞒过我们行军百里,说明一定昼伏夜出,而且除了战斗部队,几乎没有辎重,恐怕粮食都是靠巴陵关的存粮维持,攻城器械没有,粮食缺少,在成都方面援军到达之前,刘璋对我们巴西无可奈何,而等成都援军到达,恐怕张鲁已经过了葭萌关了。”
“你的意思是不战?”
曲恬喝了一口茶,缓缓摇头道:“自古兵者附于政治,用兵是为了达到政治目的,如今主公是想推翻刘璋,取而代之,那么我们用兵就是为了取得州牧大位,可是等张鲁雄兵入关,他会把州牧大位让给主公,而心甘情愿去接收我们承诺的蜀东领土吗?恐怕张鲁还会利用我们与刘璋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图谋整个西川。
主公现在坚守城垣,等待汉中援兵,就是给张鲁一个软弱的印象,让他觉得主公没他不行,这样张鲁会更加骄狂,只有主公在张鲁到达之前,取得大胜,甚至杀了刘璋,张鲁才不敢轻视主公,在攻西川的战役上,你才是主,他才是援。
巴西文武之所以争论不休,是因为想法不同,文官想的是,不管是主公还是张鲁取得州牧大位,为了稳定局势,都只能任用他们,武将想的是,如果主公失势,张鲁入主,张鲁必然重用汉中将军,而排挤他们,为了自身利害,当然意见不一。”
庞羲沉思着不说话,曲恬拜了一礼道:“曲恬从未带兵,做些无妄之谈,是战是守,还是主公拿主意。”
庞羲心不在焉地擦着剑,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曲恬站起来道:“主公,时间不早了,曲恬就告辞了,是战是守,曲恬都誓死追随主公,只是主公别忘大胜之后,给我和黄玥姑娘主持大婚啊。”
曲恬带着笑意,庞羲也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本将绝不会忘。”
曲恬走出将军府,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对着夜sè长出了一口气:“黄姑娘,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如果庞羲还是不战,你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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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手酸吗
庞羲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地想着是战是守,就如当初刘焉马腾攻长安,护送刘家公子入蜀,贾龙叛乱,赵韪叛乱,这些生死攸关的选择庞羲都选对了,而这一次,又能否选对?
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被张鲁过河拆桥。战,可能兵败身死,以刘璋的暴劣,必有灭族之祸。
弯月偏西,晨光微明,庞羲才终于有了睡意,这时却听到一阵敲门声,庞羲不耐烦地吼道:“有什么事这么急,滚下去。”
“将军。”外面传来亲兵统领的声音:“葭萌关传来消息,葭萌关,失守了。”
“什么?”仿佛受了一击重锤,庞羲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房门,喝道:“怎么可能,葭萌关有守兵数千,险要异常,刘璋根本没有攻城器械,难道他们会飞不成?”
亲兵统领站到一旁,一名葭萌关败兵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将军,是巴陵关的叛兵取了葭萌关,他们,他们手中有庞溟将军印信,何将军不知巴陵已失,开了城门……”
败兵再也说不下去,庞羲厉声道:“何严人呢,我要把他凌迟碎剐。”
“何将军已经战死了。”败兵瑟瑟诺诺地回道。
庞羲踉跄退了数步,脸sè陡变,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葭萌关一失,张鲁进不得西川,等成都军队一到,巴西必陷,我危矣。”
亲兵统领见庞羲惊慌失措,上前道:“将军,我看未必,葭萌关虽然失守,但兵力不多,还都是降兵,张鲁有足足六万大军,必能很快攻克。”
“那万一攻不克呢?”
突然到来的败报,使庞羲一下子想到当初贾龙,曲恬的话在心中无限放大,连声对自己道,不能等到刘璋成都援兵到来,绝对不能。
“传令,众将议事,今rì出城,迎战刘璋。”
巴西众将杀气腾腾地齐聚大帐,这些将领也是东州兵的老底子,虽然不如刘焉训练的东州兵jīng锐,但也算骁勇,之所以与张鲁战败多胜少,不过因为庞羲不愿胜而已。
“刘璋无道,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我等今rì不得不反,你们听着,今rì对阵,我军三倍于刘璋,必胜无疑,所有将军务必奋勇向前,击溃敌军后,全力追击,直到杀死刘璋为止,但有后退者,立斩。”
“是。”众将轰然应诺。
庞羲见邓芝沉默着,似乎不赞同出战,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宣道:“邓芝胆怯,不利于战,着令流放西充都尉。”
“末将谨遵将命。”邓芝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跨剑走出。
庞羲带着曲恬等武将出了大堂,外面石梯上许多文官赶了来,当首一个文官就要说话,庞羲想起了昨夜曲恬的话,更恨这些投机的人,拔出剑愤声道:“本将战令已下,乱我军心者,斩。”
众文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天气yīn沉,太阳隔着云朵shè下来,没有一点温度,大地一片凉意。
原野之上,两军对垒,一片寂静,只偶尔有战马的响鼻声。庞羲跨马而出,对着刘璋喊道:“州牧大人,我庞羲一心效忠刘氏,先主公时,就曾保护几位公子入蜀,后又参与平定马相、贾龙之乱,扶保大人得登益州主位,镇守巴西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何以无故兴兵,寒忠臣之心。”
刘璋稳坐马头,冷眼看着对面的庞羲大军,对旁边的好厉害道:“好将军,我不想跟姓庞的废话,你来说。”
“是。”好厉害答应一声,提着大锤勒马而出,发出震天吼声:“兀那叛贼,我家大人不想与你废话,你若忠心,立刻下马来见。”
好厉害奇大的嗓门,吓得巴西军心猛地一跳,庞羲也感觉耳膜一疼,冷哼一声,喊道:“州牧大人,天下人都看着,非是我庞羲想反,而是不得不反,你江州屠戮士人,四科举仕倒行逆施,我今rì就要以武相谏。”
庞羲拔出佩剑,仰天一举:“拨乱反正,杀。”
“杀。”
巴西军蜂拥而出,法正看着巴西军冲势,对刘璋道:“主公,由我观之,巴西军多,但两翼薄弱,我们可分兵三路,一路抵住zhōng yāng,两路攻其侧翼,必破。”
刘璋摇摇头,沉声对张任道:“分两千兵护住两翼,其余全军杀入巴西中军,目标,庞羲。”
“是。”
张任朗声应诺,长枪高举,对着全军喊道:“兄弟们,看见庞羲的大纛了吗?砍下庞羲大纛者,赏百金,官晋三级,杀庞羲者,赏千金,封侯拜将,杀。”
“杀。”
山呼海啸的喊杀声,声震长空,两支军队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人仰马翻,天地变sè,庞羲的目标是刘璋,刘璋的目标是庞羲,两路中军都是蜀中jīng锐,悍不畏死,张任提枪跃马,率先冲入敌阵,枪尖过处,一片血光。
庞羲被亲兵簇拥着,紧张地看着战局,手紧紧捏着佩剑的剑柄,一旁的曲恬宽慰道:“主公,刘璋自不量力,以数千军队冲我军上万中军,自取死路。”
“可是。”庞羲望着场中激烈拼杀的战阵,皱眉道:“可是我军中军并未能前进一步啊。”
曲恬笑道:“那只是暂时的,两军犬牙交错,互相消耗,我军数量多于敌军,最终必是我军获胜,何况,我们根本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主公你看,虽然两军中军僵持,但我们两翼却是大大占优,很快就可以突破敌军,冲入刘璋中军大营了。”
庞羲放眼一看,的确如曲恬所说,庞羲两翼有近两万部队,而对方不过上千,虽是jīng锐,却也不过蚍蜉撼树,再观刘璋本阵,竟然只有几百骑兵和不到千人护卫,一旦被围,绝无生机,不禁点了点头。
两军大战了近一个时辰,张任的两翼面对上万军队的猛攻,渐渐支撑不住,有崩溃的迹象,法正看得有些焦虑,对刘璋道:“主公,我们护卫兵力薄弱,还是先退到山上,否则敌军杀至,主公危险。”
刘璋紧紧按着剑柄,一边观察战事一边道:“激战正酣,若我一动,军心必然大乱,决不可退。”
“可是……”
刘璋竖手阻止了法正说话,问一旁的掌旗兵道:“手酸吗?”
“不酸。”
“不酸就好。”刘璋沉声道:“我要你高高举着这面帅旗两个时辰,只有两种情况这面旗帜可倒,一是你死,二是我死,明白吗?”
士兵胸一挺,头一昂,朗声道:“明白。”
刘璋点点头,对一旁法正道:“现在就让我们检验一下,张任给我挑选的这一千jīng兵的能力吧。”
【第三更】
第071章 生死互补
源源不绝的巴西军,终于冲破了刘璋军薄弱而坚韧的防线,一万多兵马越过两翼如洪水般向刘璋围攻而来,一千多部队在他们面前就如风中柳絮,这些人虽是招募不久的新兵,但眼看大功就在眼前,也赤红了眼睛。
“好将军。”
“末将在。”
“统领五百骑兵护于外围,在敌军步兵之间往返驰骋,扰乱敌阵,不论我这里发生什么情况,你都无需救援。”
“是。”
好厉害勒马而出,率着五百骑兵脱离本阵。
刘璋长出一口气,对王绪道:“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末将必当以死效忠。”
王绪转身面对张任从两万东州兵中挑出的一千jīng锐,他们可谓jīng中之jīng,经过张任数月训练,将这群悍勇彻底脱胎换骨,成为一支真正的铁血之师,面对上万的洪流,神sè肃然,无一畏惧。
“圆形阵,列阵。”
士兵快速而有序地穿插运动,很快列出了防御的圆形军阵,一千jīng兵,围成七圈,个个盔甲鲜明,不配长矛,腰系短刀,手持木杆铁枪,冷静地看着巴西军靠近。
好厉害带着五百骑兵冲向排山倒海的巴西军中,大锤飞舞,鲜血盈空,好厉害的骑兵像漩涡里的沙粒一样卷入洪流,东州jīng兵巍峨不动地钉在原地,视线穿过血花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散发出无声杀意。
“终于冲过去了。”庞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紧张终于缓和下来,而一旁曲恬的眉头却皱着。
“黄姑娘,我已经说得庞羲出战,若是刘璋自己不敌,我也无可奈何。”
rì头隐去,乌云横空。
巴西军终于杀入东州兵本阵。
“箭!”王绪钢刀高举,直刺长空。
外围三层士兵立即下蹲,同时擎出背后弓箭,箭簇斜指天空,里层士兵拿出简易的二发连弩,平指巴西军士兵,巴西军冲近五十步范围,王绪钢刀下撩,“放!”
数百支弩箭shè向巴西军士兵,巴西军士兵慌忙拿出圆形小盾阻挡,却惊愕地发现那些弩箭分成了上中下三路,轻步兵的盾牌根本不起作用,巴西军死伤大片。
突然遭难,让那些新兵微微一愣,可是面对杀死敌方主帅的诱惑,依然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
被shè杀的士兵对于巴西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统领这些新兵的将军,眼看东州兵一**箭矢飞来,杀伤惊人,也立刻组织了数千弓箭手还击,数千支箭矢一齐向东州jīng兵shè去。
东州jīng兵也举起了盾牌,同样是小盾,但是却不是像巴西军那样护住前面,而是护在头顶,一千人同时举盾,加上第一层的长盾牌,整个军阵严丝合缝,只有极少数箭矢从缝隙shè入。
但是巴西军人数实在太多,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再严密的阵型也会露出空隙,不少东州士兵中箭,他们用钢刀尽量护住脏腑,一些士兵被箭矢shè中要害,他们毅然选择了脱阵,倒在了冲向巴西军的路上,后面的士兵快速补上了他们的位置,没有看那些倒下的袍泽一眼。
双方进行了数轮对shè,东州兵死伤微乎其微,而巴西军却死伤遍地,巴西军在付出上千人的代价后,终于与东州jīng兵短兵相接。
丈许的长矛刺来,只要第一矛刺空,第一层士兵立刻踏前一步,一枪刺向巴西军士兵,而那些巴西军士兵已经来不及收回长矛,侥幸能够抵挡东州jīng兵士兵敏捷长枪的巴西军士兵,等待他们的还有短配腰刀。
所谓短兵相接,纯粹是东州jīng兵士兵一边倒的屠杀,而阵中的士兵还在冷静地放箭,不断收割着巴西军士兵的xìng命。
上万巴西军如同啃一坨带刺的铁疙瘩,没印出牙印,还咬得一口鲜血。
刘璋蹲在四面盾牌之下,本来天气就yīn沉,盾牌下更是光线微弱,笑着对一旁同样无所事事的法正道:“没想到打仗还可以如此轻松。”
法正手指在地上无聊地画着,口中道:“张将军练兵确实厉害,不过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等胜,还是等败。”
“败就是死,不过现在我们也左右不了战局,还不如啥都不想,趁着清闲,我们下一盘五子棋如何?”
庞羲远远望着刘璋的本阵,由于巴西军太多,完全把刘璋的本阵包裹住了,看不清状况,问曲恬道:“怎么样了?攻下来没有?”
曲恬摇摇头道:“刘璋帅旗还在,应该没有攻下。”
庞羲怒声道:“这群饭桶,这么多人就算堆也该把刘璋堆死了,传令,步兵停止攻击,用骑兵冲锋,我就不信那一小撮人能挡住骑兵马匹的冲击力。”
传令兵领命而去,曲恬沉静地注视着战场,如此jīng锐,看来刘璋的确是有备而来,围攻刘璋本阵的多达两万,shè出的弓箭已经可以将那一千个东州兵活埋,但即使这样,杀伤却如此之小,尽管两万人在一千人的小阵型外无法全力展开,但得出这样的战果简直是千古第一笑话。
蜀中不是骑兵纵横的地方,整个西川也没多少战马,巴西新兵中的骑兵大约一千人,将领将他们全部集中在一处,务求一举冲破东州兵防御。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起步,加速,冲锋。
大地颤抖起来,东州兵沉静地握紧长枪,以上中下三路shè杀马上骑士,巴西军以密集队形冲锋,马上骑士死伤大片,而更多的骑士选择伏马隐蔽,东州jīng兵的箭矢十有一二shè中。
杀伤的骑士对于整支巴西军来说无足轻重,但没有骑士cāo控的马匹,或为躲避箭矢失去cāo控的马匹严重搅乱了巴西军的密集冲锋队形,连带着无数骑士落马,引起了更大sāo乱。
但无论如何,三波箭矢之后,骑兵始终还是与东州jīng兵狠狠相撞。
骑兵以千钧之力压向东州兵,东州兵同时举枪,前排士兵枪尾杵地,以身体做支点,形成一道枪林,如拒马枪一般抵挡着骑兵的前进,第二排士兵一手用盾牌撑住第一排士兵,以免他们被战马强大的冲击力撞飞,右手同时举枪,刺向马上骑士。后排士兵皆效此行,一层用盾牌抵住一层,随时等待着生死互补。
第072章 谁是内应
勉力撑住战马冲击的第一排士兵,掏出随身腰刀,刺向战马最薄弱的喉颈,鲜红的马血溅在了他们脸上,发狂的战马马蹄高扬,将不少东州兵踢的肠穿肚烂,有的士兵由于受到的冲击力太大,被身后的盾牌抵得骨裂,但他们还是死死撑住长枪,为阻止巴西骑兵前进耗尽最后一线生命光华。
但战马的冲击力太强大了,第一排的许多士兵没能挡住狂奔的马蹄,而他们身后的第二排士兵立刻充当了第一排的角sè,同样是长枪拒止,后队截杀,而与此同时,东州兵的缝隙中,跃出上百名刀手。
他们一个筋斗翻到高大的战马之下,灵活的身体避开战马的四蹄,将钢刀狠狠地插进马腹、搅动。战马悲狂地嘶鸣,长枪士兵压力更增,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这股压力如果挡住,那便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挡不住,全军覆没。
他们没有退路,作为军阵的一员,他们深深明白自己为战友肩负的责任,这也注定了巴西骑兵永远撕不破他们的阵型。
那些贴地进攻杀马的士兵,是张任特训的滚地刀手,挑选士兵以瘦小、灵活为准,巴西军的马蹄止在东州jīng兵阵前,冲击力被完全阻绝,后队压前队,大片的骑士人仰马翻。
而滚地刀手游离于各匹战马之下,骑士对他们无可奈何,虽然有少数士兵不幸地被马蹄踏中,但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腹中流血的战马掀下了一个又一个骑士,巴西军的骑兵队前飞扬着一片腥风血雨。
骑兵后队好不容易止住马蹄,稳住阵型,而前队马匹与骑士混乱地搅在在一处,死在东州兵枪下的骑士有限,但被马蹄挤压践踏,甚至被袍泽误杀的骑士数不胜数。
刘璋和法在战马嘶鸣中,专心地下着五子棋,大地一片颤动,棋子在格子上不住跳动。
一千骑兵的冲锋,不但没能冲破东州兵军阵,几乎就是在撞上之后的一炷香功夫,全部崩溃,大半在混乱中直接死亡,冲锋之势被挡住后,骑兵在东州兵阵前乱着一团,互相践踏,这些新兵一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同伴,瞬间神经崩溃,也不知谁带头,剩下的骑兵勒转马头如流水一般撤退。
王绪没有放过他们,长刀一扬,东州兵箭雨铺天盖地向骑兵shè去,仅剩的上百骑兵在几波箭雨的清洗下,几乎无一生还。
长风拂过战旗,战场一片萧索。
骑兵后撤带出空地,东州兵本阵终于露了出来,满地都是肠穿肚烂的尸体和流淌的血液,而一千东州兵的阵型却不动如山,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巴西军将领和士兵都震撼了,万人围攻加上骑兵冲击,竟然纹丝不动,还杀伤己方数千步兵,一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
巴西军剩下万人,面对眼前已经不足七百人的东州兵皆脸现畏惧之sè,看着那一支支滴血的长枪,仿佛看到魔鬼一般,血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
战场陷入僵持,一万人与几百人的僵持,而且前者还笼罩在后者的杀气之中,庞羲再次握紧了剑柄,曲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支什么部队,这样的部队如果上万,足可纵横于天下。
庞羲催促着步兵继续向刘璋本阵发动进攻,可是小小的东州兵军阵就像一座大山一样矗立在原地,虽然他们也不好受,同样是血肉之躯,在巴西军的阵阵箭雨之下,几乎已经全员带伤,激战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不断流淌的鲜血让不少士兵渐渐失去体力,但是他们知道主帅就在阵中,依然凭着本能坚持战斗。
东州兵最终熬过了那些巴西新兵,在浓烈的杀意面前,巴西军慢慢露出恐惧之意,任将官如何催促,也不再前进一步。
这里的态势直接影响了两支大军的厮杀,张任率着数千jīng锐愈战愈勇,而面前的巴西军却再也提不起开始的如虹战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庞羲狂吼着,眼见自己上万大军竟然被挡在几百人面前,庞羲怒不可遏,怒声道:“江阐,带上亲兵,建立督战队,敢有畏惧不前者,立刻斩杀。”
亲兵统领江阐想说什么,但看到庞羲怒形于sè,最终没说出来,带着亲兵去了。
庞羲身边只剩下少数几个亲兵,还有曲恬按剑在一旁,曲恬面sè平静如水,手却紧紧握着剑柄。
曲恬能冷静地分析出战局,虽然巴西军没有咬开刘璋的本阵,但依然占据着战场优势,庞羲不过是因为愤怒冲昏了头脑,等他冷静下来,军队数量远远超过刘璋,取得胜利的可能xìng依然很大。
曲恬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个倩影,平静的面容掩盖了心里的挣扎,利剑一寸一寸出鞘。
“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希望他会比我对你更好。”
曲恬拔出宝剑,寒光照在庞羲的脸上,庞羲大吃一惊:“曲恬,你干什么?”
“取你xìng命。”曲恬冷喝一声,一剑向庞羲刺去,旁边一个亲兵立刻拦上,可哪是曲恬对手,一脚就将其踹飞,庞羲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长剑划过咽喉,顿时血流如注,眼睛死死地盯着曲恬,到死都不明白曲恬为什么会杀他。
其他几个亲兵见状一拥而上,曲恬挥剑砍杀,全部刺翻在地,曲恬一剑削断庞羲大纛,积聚全身力气扬声喊道:“巴西众将士听着,庞羲已死,投效州牧,降者不杀。”
正在血战的巴西军斗看得后方主帅大纛倒下,又闻曲恬之声,全军大乱,张任顺势掩杀,jīng悍的巴西军顷刻崩溃,全军溃败。
张任命令雷铜率领骑兵追击叛军,自带兵马杀向围攻本阵的巴西新兵,巴西新兵这时已经战意全无,眼看前面是带血的东州兵军阵,后方是数千大军,逃也逃不掉,全部丢了长矛跪在地上乞降。
刘璋和法正终于从光线昏暗的盾牌下站起来,全身酸痛,看了一眼战况,对赶过来的张任道:“张将军你,了不起,这么快就胜了。”
刘璋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到天黑才有结果,没想到才三个时辰不到,巴西军就已经全军溃退。
张任拜道:“末将惭愧,好像是庞羲军出了内乱,一名身边的将领杀了庞羲,砍翻庞羲大纛,巴西军军心离散,方才溃败。”
刘璋带着众将走到庞羲身死之处,除了庞羲,遍地有十七八具尸体,皆被败兵踩得血肉模糊,张任上前看了一眼,指着一具尸体对刘璋道:“根据这些尸首位置判断,这十几个人都是被这一个人杀死的。”
“他是黄玥姑娘安排的内应。”
刘璋缓缓说道,黄玥信上说过她会安排一个族人劝庞羲出战,并且伺机刺杀庞羲,这应该就是那名黄族子弟了吧。
第073章 救赎
刘璋蹲下身看着这具不辨人形的尸体,身上没有一处剑伤,是生生被踩踏而死的,看着剑柄上那一条红菱,刘璋心口一酸,解下那条红菱紧紧握在手中,缓缓站起身,对张任道:“追击叛军,庞羲亲信余党,一个不留。”
“是。”张任朗声应答,带着大军奔巴西而去。
巴西城内,庞羲为曲家开的别府,管家风风火火跑向内院,大声嚷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庞羲败了,庞羲败了。”
“什么?”一名老者从里屋跑出来,一脸震惊,正是曲族族长曲震,不可置信地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庞羲三万大军,怎么可能落败?”
管家道:“是真的,庞羲真的败了,自己也被杀死了,现在刘璋的军队正随着败兵进城,那些败兵正从东城逃跑,老爷,我们也走吧。”
“完了,完了。”曲震踉跄后退数步,庞羲叛乱,曲家是资助钱粮最多的,自己家族子弟不少在庞羲手下为官为将,侄子曲恬更是随侍庞羲,成为庞羲亲信,如果刘璋带军杀进来……
曲震想到江州那三个被凌迟的族长,不寒而栗,急声对管家道:“不能慌,不能慌,我们这些人哪有军队跑的快,让我想想办法,让我想想办法,让我想想……”
曲震不断敲着额头,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对管家道:“你速带所有家丁去黄家别院,找到黄玥,抓起来一起向南城外茶园转移。”
“是。”管家匆忙去召集家丁了。
曲震双手并拢,仰天祈祷着:“刘璋,你千万不要太冷血,黄权在你手下为官,你总不能不顾他妹子xìng命吧。”
刘璋进入巴西郡府,对一旁的随侍官道:“要请最好的补尸匠缝合那名义士的身体,用最好的棺木盛殓,在棺木到达成都前,尸体不能腐烂,明白吗?”
“是。”
这时好厉害一身鲜血地从外赶进来,大脚踏在地上全是血印,大声道:“那个,主公,我给你抓了好多世族,那些人想拖家带口逃跑,都被我抓了起来。”
刘璋怒道:“谁让你抓那么多世族?我的命令是先找黄玥姑娘,找到了之后再给我抓世族,那些人在巴西都有产业,还能跑了不成?”
“可是,找不到。”好厉害耷拉着头。
刘璋看着这个憨货来气,可是好厉害带着骑兵穿插于敌军之间,五百骑折得只剩十几个,自己不知受了多少伤,看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也不好苛责,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你先下去疗伤吧,找黄玥姑娘的事,我另安排人。”
好厉害走后,法正对刘璋道:“主公,抓那些世族,可是要效江州之事?”
刘璋道:“如果我那样做,你会赞成吗?”
“不能。”
“那就对了。”刘璋沉声道:“江州之事迫不得已,过仁而不知恩,过厉而不知威,历数我牧守益州数年,一向宽仁,以致让那些世族仗势骄纵,不得已杀之以儆效尤,但毕竟不可能全杀掉,杀了一批,也有下一批世族起来,所有苛厉之后又当宽仁,巴西我只杀庞羲亲信,其余一概不杀,但他们毕竟资助叛党,抓来jǐng告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法正松了一口气,对刘璋道:“如此一来,世族之事当可不急,如今庞羲残部往东逃窜,虽然庞羲已死,却仍为大患,我们当紧追不舍,务必全歼。”
刘璋点点头:“我也认为如此,只是有些放心不下黄玥姑娘,按理说我们进城,她不可能避而不见,真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正在这时,部将杨怀突然来报:“主公,据南城降兵回报,世族曲家挟持黄玥姑娘往南而去,去向不明。”
“什么?”刘璋瞬间变sè,厉声道:“他曲家吃了豹子胆吗?王绪,立刻集合亲兵,随我向南追杀。”
“是。”王绪领命而去。
法正立即上前道:“主公,庞羲残部怎么办?”
“叫张任去追。”
刘璋说完带着亲兵疾步出了郡府,法正无奈,吩咐杨怀率三千军随后护卫。
小阳山是一座茶山,是曲家在巴西南郊的产业,每到chūn夏,梯田掀起绿浪,可惜现在深秋,一片枯黄,满山的枯木和破败的叶子。
曲家别府就在山下,占地上千亩,用高高的围墙围着,而此时外面聚集数千军队,围墙上不时探出的曲家家丁脑袋充满恐惧。
“曲家的人听着,立刻放了黄玥姑娘,州牧大人可饶你们不死,否则,诛灭满门。”
刘璋冷眼看着丈高的围墙,只要他一声令下,立刻可以将这里夷为平地,杨怀喊完,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曲震,曲震缩着头朝外喊道:
“州牧大人威名,小老儿如雷贯耳,江州之事,记忆犹新,我哪里敢伤害州牧大人看重的女人,只是小老儿着实害怕大人,所以求大人给我一条生路,大军全部撤走巴西界限,让我等可以安全将家族迁出益州,这样我必将黄玥姑娘安全放回,还请州牧大人开恩。”
曲震盘算得清楚,得罪了州牧,益州哪里还待得下去,就算刘璋这次不对曲家下手,以后曲家的rì子也不会好过,更何况剑在人家手里,要是放了黄玥,自己岂不是案板上的鱼肉,现在看刘璋如此快就亲率兵马追来,说明黄玥这个小丫头大有价值,甚至超过了自己的预期,当然要好好利用。
刘璋挥退杨怀,亲自上前道:“曲大族长,庞羲残部滞留巴西,要本官撤军绝不可能,如果你现在放了黄姑娘,我刘璋以名誉担保,绝不动曲家任何一人,还可派兵护送你出益州,否则,我要你曲家全族为黄姑娘殉葬。”
如果不是黄玥早早来报庞羲、张鲁勾结,西川不知会有什么祸事,如果不是黄玥安排内应,不知还要死多少士兵,甚至自己也可能战败生死,刘璋自觉已经欠黄玥太多了,绝不愿眼睁睁看着黄玥遭遇不幸。
“那小老儿回去考虑考虑吧。”
曲震说完回到院中,孙子曲溪道:“爷爷,你为什么不答应州牧条件?”
曲震哼道:“观刘璋行事,惯会装腔作势,杀人没有任何征兆,当初的于安、赵韪,后来的江州世族,而这次眼看叛乱就要成功的庞羲,数rì之前还接到刘璋恩旨,转眼竟然灰飞烟灭,谁能知道刘璋不是在麻痹我们?我们只有攥紧了黄玥这张牌,才可保得族人安全。”
“可是黄玥姑姑是曲恬小叔的心上人啊。”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儿女情长,说不定曲恬早在战乱中被刘璋杀死了。”
第074章 一片冰凉
深夜,曲溪爬上围墙,看到刘璋的大军营帐隐于黑幕之中,火把下偶有士兵巡逻,忧心地皱了皱眉,小跑着去了侧屋。
“姑姑。”曲溪喊了一声,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没有月光,屋内一片漆黑,曲溪点燃了油灯,只见黄玥被绑在床上,嘴里塞了一团绢布,曲溪急忙扯了绢布,解开黄玥。
“曲溪,你们把我抓来干什么?”黄玥一能开口,就质问曲溪,脸上带着薄怒。
“对不起姑姑,我爷爷他,他害怕州牧大人追究曲家投靠庞羲,所以抓了姑姑来要挟州牧大人……”
曲溪一脸愧意,黄玥听了这缘由,不再那么生气:“原来是这样,这就好办了,放心吧,州牧大人不会为难曲家的,你小叔曲恬为州牧大人立下了大功,大人说不定还会奖赏你们曲家。”
曲家与黄家同为蜀北大族,曲恬与黄玥自小一起长大,一个是蜀北有名的才子,一个是蜀北第一佳人,可谓一对璧人,可惜才子爱佳人,佳人却无心,曲恬只能一直单恋着黄玥。
自庞羲有了反意后,黄玥每rì都是一副愁容,特别是为刘璋找内应,那些族中子弟不是怕死就是没有才能,黄玥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刘璋已经兵临城下,黄玥更加忧愁,而这些都没瞒住一直关心着她的曲恬,以曲恬的聪明也自有办法问出真相。
对于曲恬,黄玥是完全相信的,将自己的想法合盘道出,曲恬当即答应自己愿意一试,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一切,黄玥知道此事凶险万分,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曲恬,可是又别无他法。
如今曲恬身死不明,反而是曲家与刘璋势同水火,要是曲家有个什么好歹,黄玥真不知要怎么面对曲恬。
“大功?”曲溪一头雾水:“可是州牧大人因为你被我们劫持,马上就带兵追了过来,现在已经包围了山庄,还说如果我们不马上交出你,就要攻进来了。”
“什么?”
黄玥听说刘璋知道自己被挟持,马上就带兵追来,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可是旋即又担忧起来,急切地对曲溪道:“曲溪,你快去告诉你爷爷,让他不要再与州牧对抗,曲恬是州牧大人在庞羲军中的内应,州牧大人不但不会为难曲家,还会有封赐,快去,快去。”
“真的吗?”曲溪惊喜道。
“是真的,你快去。”黄玥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
“胡说八道,曲恬怎么可能是刘璋的内应,我曲族依附庞羲就是曲恬的主意,他怎么会给刘璋当内应,他当内应又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分明是那丫头想脱身的借口,连三岁小儿都骗不了,你也相信。”
曲震狠狠责骂着自己这个愚蠢的孙子,曲溪低着头,弱声道:“可是,我觉得姑姑没有骗我,而且爷爷,要是州牧大人真的带兵攻进来怎么办?我们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江州那些世族就是以为刘璋会放过他们,才没有戒心,才会被刘璋一夜之间连锅端了,黄玥是我们手上唯一的筹码,我曲震就算死,也不能坐以待毙。”
曲震说完甩着袍袖离开了。
曲溪留在原地,脸上挣扎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走向黄玥被关押的房间。
天明,乌云yīn沉,刘璋静静地望着曲家山庄和后面枯黄的茶山,王绪手遮额头看一眼天,走上前道:“主公,好像要下雨了,我们是回去,还是攻进去?”
“等等。”
刘璋说了两个字,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王绪叹了口气,吩咐亲兵搬来一块石头,用刀削平了放到刘璋身后,刘璋坐了下来,以剑杵地,头趴在剑柄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一个亲兵看着刘璋的背影对王绪道:“头儿,主公一向杀伐决断,在江州杀了两千多人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时怎么被难在这儿了。”
“要我说啊,立刻攻进去,把这曲家全杀光,敢抢我们的主公夫人,不想活了。”
“你们懂什么?”王绪轻声呵斥道:“这曲老贼这一招算使对了,要是我们攻进去,黄姑娘肯定没命,黄姑娘是谁啊,不但对我们主公有情有义,还帮了主公这么大忙,要不是她,说不定我们这些人现在全战死了,主公这是顾忌黄姑娘安危啊。”
“就是,就是,黄姑娘也算我们救命恩人,又是未来的主公夫人,要是曲老贼敢伤了黄姑娘一根头发,我王二中就杀了他满门。”
王绪拍了一下王二中盔冒:“你算哪颗葱,用得着你,要是黄姑娘少一根毫毛,主公一定灭曲家九族。”
天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王绪吩咐亲兵打着伞过来,“主公,进帐篷去吧。”
刘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前方山庄,对王绪缓缓道:“你去告诉曲震,就说他可以先派人转移曲家财产和人员出益州,转移完了再放人,如果需要,本官可以亲自送他出境。”
“这……是。”
王绪到山庄门前喊话,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主公,曲震说只要主公的军队在巴西,他们就算进入荆州境内也不会安全,必须让主公把军队撤出巴西……”
刘璋死死地握着剑鞘,宝剑在里面发出颤动的摩擦声,雨滴打在脸上一片冰凉,如果可以,刘璋这个时候就想亲自把曲震零刀碎剐,挫骨扬灰。
雨越下越大,深秋的寒风像刀一样,王绪在刘璋身边撑起太阳伞,士兵全部回到了帐篷里,个个都坐在帐篷门口看着刘璋的背影和雨幕中的曲家山庄,每个士兵和将军的脸上都充满了愤怒。
“我受不了,将军,我们从后山摸进去吧,我现在就想把曲震那老贼抓出来大卸八块。”一个士兵站起来大声吼道。
“给老子坐下。”旁边的将军一把把士兵拉下来:“你摸进去又怎样?只要有一个人发现,黄姑娘就没命了。”
士兵愤恨地坐下,拿着长矛用力戳着被雨水淋湿的泥土,一边戳一边骂,这时马蹄声响起,法正和好厉害等人出现在雨幕之中。
第075章 雨中红菱
法正看到刘璋坐在太阳伞下,飘落的雨水几乎打湿了后背,眉头紧蹙,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疾步上前道:“主公,你怎么坐在这儿?曲家还不肯放人吗?”
刘璋摇了摇头。
“主公,这样不行,你身体受不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巴西被庞羲经营数年,根基深厚,我们刚接手城池,许多事情需要主公处理,否则我们北征张鲁后患无穷,主公必须马上回城。”
刘璋从怀里掏出州牧印信,举过肩头,递给法正道:“孝直,我现在将州牧全权委任给你,遇任何事可便宜行事,杀伐决断皆不用请示于我。”
“主公。”法正喊了一声,没有接印信,大声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会冒这么大雨来这里吗?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张鲁已经率六万大军到了葭萌关前,魏延将军为清洗葭萌关的庞羲余党,守军已经不足五千,情况危急啊,我们必须尽快解决巴西的事,一直耗在这儿必将前功尽弃,主公三思,不能因小失大啊。”
“因小失大?”刘璋回头看向法正:“如果不是黄姑娘连夜快马报知军情,又拖着已经站也站不稳的身体重返阆中,恐怕庞羲和张鲁的军队现在已经在成都城下了,如果不是黄玥姑娘安排的内应杀了庞羲,张任不一定能打败巴西军,我们的一千护卫军也必然被冲破,你法正还能站在这儿让本官三思吗?”
刘璋朝着法正厉声吼道,法正手抚着额头,来回走了几步,转对刘璋道:“主公,属下知道黄姑娘的功劳,属下和所有的西川将士与主公一样,都想救出黄姑娘,可是主公坐在这有用吗?那曲家明显是攥紧了黄玥姑娘这个筹码,我们不撤军他们是不会放人的。
如果主公一直在这儿,巴西政事不能理顺,后方不能安稳,要是葭萌关被张鲁攻下,难道这是黄玥姑娘愿意看到的吗?黄玥姑娘的一番辛劳不是白费了吗……”
“好厉害。”法正喊道。
“啥事?”好厉害踏前一步,光头上的雨水滑落满脸。
“拽主公走。”
“啊……这……”
“你敢。”刘璋一下子从石凳上站起来,凌厉地盯着好厉害,好厉害吓的退了一步,虚心地看了一眼法正,最终不敢对刘璋动手,刘璋一字一句地道:“孝直,如果我们得来的天下是建立在一个女人的鲜血上,你我何以面对这大好江山?”
“主公。”法正沉默了一会,缓声道:“主公应该知道,我们走的路本来就无比艰难,每一步几乎都是生死选择,牺牲是不可能避免的,今天是黄姑娘,明天可能是我法正,但是主公必须走下去,主公的天下不是建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而是建立在千千万万的人身上,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作为主公,不应该对此有任何愧疚。”
刘璋沉默着,望着外面滂沱的暴雨,和山庄紧闭的朱红大门,沉声问法正:“曲家的老家在哪?”
“南江。”
“呼~~”刘璋长出了一口气。
好厉害眼睛一亮道:“对呀,我们可以把曲家老家的人抓起来,曲老贼用黄姑娘威胁我们,我们就把他老家的人一个一个杀,看他放不放人。”
法正淡淡地道:“南江拒此百余里,群山阻隔。”
“哦。”好厉害一下闭了嘴。
“传令吧,全军集合。”
刘璋缓缓站起身来,法正终于松了一口气。
命令传达下去,所有士兵都没有在乎大雨,迅速地集合在雨地之中,紧握着手中长矛,余光瞟向曲家山庄,恨不得马上就冲进去。
“一个不留。”刘璋轻声对王绪说了四个字。
“是。”王绪朗声应答,拔出佩剑,仰天一举,数千士兵立刻蜂拥冲向曲家山庄。
刘璋望着雨幕中的山庄,默默地道:“黄姑娘,如果他rì我刘璋能得天下,必以皇后之礼将你重新殓葬。”
法正听着刘璋的话,也叹了口气,从榆树街开始,黄玥就是他心中最好的夫人人选,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让刘璋征战天下后顾无忧,刘璋后房空虚,续弦之事众臣经常讨论,也都深为赞同,可惜现在一切化为泡影。
王绪下了最后一次通牒,遭到拒绝后,大军进攻,数千jīng兵围攻一座小小山庄,不费吹灰之力,一分钟不到一些士兵就翻入庄园之中,打开了朱红大门,士兵蜂拥杀入,见人就砍,遇人就杀,家丁们吓的仓惶逃窜。
“去把黄玥抓出来,去把黄玥抓出来。”
曲震没想到刘璋真的敢攻进来,急的大声呼喊,一名家丁惊恐来报:“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黄玥不见了。”
“什么?”曲震猛地一惊,眼前一黑,一下子晕倒在地,外面士兵围攻进来,看到躺倒的曲震,都是眼角怒红,十几根长矛一齐刺出。
一炷香不到,战斗结束,刘璋带着法正和好厉害进入庄园,看着泥泞中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静静伫立。
这时王绪来报:“主公,找遍了庄园,没发现黄姑娘。”
“什么?”刘璋眉头一拧,难道又被带走了
法正问道:“曲震呢?”
“乱枪刺死。”
法正对刘璋道:“没看到黄姑娘,说明黄姑娘还活着,主公立刻下令部队四面追出,并彻底搜查庄园。”
就在这时,又一名士兵来报:“主公,我们在一处地窖找到黄姑娘了,还有一名挟持她的年轻男子。”
黄玥和曲溪从里屋走出来,满身还带着地窖的泥土,看到满园的尸体,黄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曲溪猛地挣脱士兵的羁押,扑到曲震血肉模糊的尸体面前:“爷爷,爷爷……”泪如雨下,声嘶力竭。
刘璋走到黄玥面前:“黄姑娘,看到你没事,本官就放心了。”
“放心了?”黄玥的目光慢慢从那些尸体转到刘璋:“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刘璋隐隐觉得事情出了意外,不知如何回答。
黄玥站在雨中,任大雨冲刷着身上的泥土,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这满园的尸体都是刘璋因为她才杀的,该高兴吗?可是,她要怎么面对帮助她的曲恬,怎么面对这几十个曲家冤魂。
“大人,曲恬呢?”黄玥轻声问道。
“什么曲恬?”
“杀死庞羲的人。”
“什么,他姓曲?”
刘璋隐约想到了什么,掏出袖中那一根鲜艳的红菱,雨水滴到干燥的红菱上,黄玥看到它,踉跄后退数步,脸sè陡然间变得雪白。
第076章 葭萌关
“大人,你知道吗?曲恬一向无心仕途,却不畏生死去接近庞羲,他是为我这么做的,可是现在他不但自己死了,我还竟然害得他满门被灭,我该怎么面对他在天之灵。”
大雨之中,刘璋看不到黄玥是否流泪,可是自己心里却像突然塞进一块大石,雨水流淌,眼神渐渐模糊,佩剑吭地一声落在地上,刘璋抬起自己的手掌紧紧看着,突然晕厥倒地。
“主公。”
“主公。”
一众将领立刻围了上来,好厉害和法正一左一右扶住刘璋,刘璋按着额头,痛苦地道:“我头痛,头痛yù裂。”
“快扶主公回帐。”王绪大声吼道。
“听着。”刘璋喘着气,用最后的力气艰难说道:“厚葬曲家尸身,曲恬棺扶成都,建功臣阁,香火供奉,记事官,准确记录今,rì,之,事……”
刘璋彻底晕死过去,王绪与众将七嘴八舌地下着令,官兵乱成一团,法正忧心地看了一眼刘璋,自江州后,刘璋头疾就一直没停过,却从来没像今rì这么严重。
………………
山庄门口,曲溪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门槛上,茶山下的大路,一名提剑女子拿着一束桂花走来,直到走到曲溪面前,曲溪才发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先是一愣,接着露出惊喜:“姐姐,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山中学艺吗?”
女子正是在成都投仕不成,失望归来的曲凌尘。
“十年满了啊,我当然回来啦。”曲凌尘看了一眼山庄,满面疑惑,桂花束在曲溪脑袋上一敲:“怎么这么冷清啊,就你小不点一个人坐在这里,像霜砸了似的,快去通知爷爷、三叔、四叔,让他们排队欢迎大小姐回归。”
“不用了。”曲溪脸sè黯淡下来:“他们全在山上。”
“山上?”
曲溪站起身,走向后面的茶山,一大片的墓地就在山中,黄玥一个人跪在墓群旁,曲凌尘看着那一个个墓碑,脸sè刷的变了,手紧紧地握着剑鞘。
“怎么回事?”曲凌尘咬着牙问道。
黄玥讲述了事情经过,曲凌尘脸sè数变,到最后,愤怒终于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刘璋,我一定要杀了你。”
黄玥抓着曲凌尘的手臂道:“凌尘,这不是他的错,他根本不知道曲恬是内应,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曲恬不会劝曲家依附庞羲,要不是我,州牧大人也不会攻进曲家,凌尘,你要杀就杀我吧。”
曲凌尘一把甩开黄玥的手,恨声道:“这当然是你的错,你明知道我叔叔喜欢你,你就利用这种喜欢让他去送死,你眼睛瞎了,我哥那么好的人,你偏要帮那残忍冷血的狗官,黄玥,你太自私了,就当我曲凌尘从来没认识过你,你回去告诉那狗官,我迟早取他狗命。”
曲凌尘说完负剑下山,“姐姐,姐姐。”曲溪喊了几声,眼看曲凌尘头也不回,转向黄玥道:“姑姑,怎么办?”
黄玥摇了摇头,心中只希望曲凌尘不要再出事,刘璋,也不要出事。
………………
刘璋在颠簸中醒过来,头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疼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担架上,被两名士兵抬着。
“法正,法正。”
刘璋喊了几声,法正骑马走了过来,跳下马喜道:“主公,你醒了。”
“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快六天了。”
“五天?”
“庞羲余党逃亡西充,被西充守将邓芝拒纳,全军覆没,庞羲亲信旧属全部伏诛,现在巴西的政务基本已经安排妥当,刘璝将军带兵镇守,邓芝协从,当无大虞,我们现在正赶往葭萌关,严颜将军也已经到梓潼,让主公带兵颠簸,是法正的主意,还请主公恕罪。”
“曲家的事怎么样了?”
“曲家三十几口,我们已按主公吩咐厚葬,下棺之时,属下带着文武官员,以及当rì攻庄的全体将士祭拜,曲恬的尸身运往成都,相信王甫县令接到命令,已经在修建功臣阁了,黄玥姑娘说要为曲家守灵三月,至于曲家唯一剩下的男丁曲溪,本来属下想辟他为官,但曲溪拒绝了。”
“呼~~”刘璋长出了一口气,望着无垠的蓝天,缓缓对法正道:“孝直,我是不是很残暴?”
法正顿了一下道:“属下觉得这件事怪不得主公,曲家绑架黄姑娘在先,主公也不知道曲恬是……”
“算了。”刘璋摆了摆手:“此事引以为戒,我不想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属下明白,主公暴中有仁,只是属下担心主公的病……”刘璋昏迷期间,军医和巴西地方的医生都来瞧过,竟然无一能治。
现在剿灭了赵韪和庞羲两股最强的势力,西川局势可谓空前稳定,那些豪族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这种稳定全系于刘璋一身,若刘璋有什么意外,西川必将大乱,法正着实忧虑。
“回成都再说吧。”刘璋闭上了眼睛。
大军抵达葭萌关,汇合了严颜魏延,总兵力达到四万,葭萌关天险,四万雄兵镇守,万无一失。
刘璋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可是看到葭萌关城关,竟然没有一点战斗过的痕迹,问魏延,豪气逼人的魏延笑道:“魏某遵法先生之策,装着庞羲部下对张鲁虚以委蛇,与张鲁商讨汉中兵进入葭萌关后,是过剑阁攻成都,还是直接入驻巴西,以及军粮问题。
几天扯皮,原本还以为终究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皮还没扯清楚,主公就已经击败庞羲回师了,张鲁一见如此,气的七窍生烟,可是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缩回汉中了。”
“哈哈哈。”众将一齐大笑。
魏延道:“主公以一万兵马,正面对决,数rì间大破庞羲三万巴西军,原来我魏某也自认兵战行家,如今比起主公,真是萤火之比皓月,实在惭愧,魏延今后必定追随主公,细细研习兵法jīng要。”
刘璋沉默着望着远方群山,法正看着刘璋表情,知道主公在想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对魏延道:“魏将军,主公此次大军到达蜀北,一个庞羲可不够吃,必要拿下汉中,恢复益州全境,如今张鲁龟缩汉中,我们的兵力又不如他们,魏将军可有良策。”
“没有良策。”魏延直截了当,脸上却自信满满:“魏某向来临机决断后发制人,此去汉中郡治南郑,群山连绵,到处都是险要,若我们出葭萌关,汉中必定选要隘重兵把守,不过只要到了关前,魏某自有办法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