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扶幼主
景兴帝驾崩的消息,似是巨大的天外飞石,直接将京兆朝堂砸个稀巴烂。
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他们没听错吧?
朝官们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恍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白日在梦,都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监国大臣左良哲的动作,比所有朝臣都要迅速。在消息传来的第一时刻,他就匆忙进了宫。
监国大臣,又是门下侍中,当然有连夜进宫的权利,况且还发生这样的情况,皇城内外坐镇的,当然是左良哲。
当左良哲赶到紫宸殿的时候,就见紫宸殿中灯火通明,皇后左氏和一众妃嫔,都跪在龙床前面,哭声震天。
龙床上,景兴帝安详地躺着,神色病白,和睡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胸口没有半点起伏,也再没有半丝气息。
商太医等尚药局的太医,脸色苍白,比景兴帝还似个死人。他们在睡梦中被挖醒,听到紫宸殿的消息时,却吓得官服都穿不上。
龙驭宾天!
这么突然,突然得好像不是真的。而太医们,已经准确地诊断出景兴帝崩天的原因:中毒!
中了某种不知名的毒!没有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半夜里,内侍发现了景兴帝翻来覆去似有不妥,大惊之下匆匆去请了太医。可是太医尚未到来,景兴帝就“啊”地狂吼了一声,就……就崩天了!
“立刻将殿中的所有内侍、宫女全部关押!周太医、王太医。为皇上诊治不力,立刻关押!余事,待其余朝臣前来。再行处决!”
左良哲向左氏等妃嫔行了礼,便立即这样说道。他的话语一下,紫宸殿门外,就冲进了十几个人,看样子是金吾卫衣饰,却不是先前守在紫宸外门外的那一批金吾卫。
原来的那一批金吾卫,在景兴帝崩天之后。简直是凌乱了。他们负责护卫景兴帝的,可是,如今帝王驾崩。而他们,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失职的死罪!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十几个金吾卫就僵硬着,被皇后左氏带来的守卫捆绑起来。关押在紫宸殿的偏殿中。
“大人。冤枉……”
“大人,冤枉啊……”
顿时,喊冤哭号的声音,在紫宸殿里响起。周、王两位太医,还沉浸在恐惧当中,就连哭号都忘记了。
“立刻按照监国大人的话语去做!传本宫旨意,皇上大行,国之大殃。即时起。皇宫戒严!任何人,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得进出皇城。金吾卫兵将,没有本宫旨意,不得作动!”
这个时候,左氏已经站了起来,抹去了眼泪,沉声这样说道。她神情哀戚,眼神却无比决然,甚至还有一丝杀伐之气。
正是这样一位皇后,当年是下令杖杀了整个重华殿的宫女和内侍。这样的人,震怒威严的时候,是没有人敢去反对的。
况且,左氏的话语,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今,帝王大行,太后昏迷,皇宫已经乱了套了,皇后作为地位最尊的人,发号施令,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着做了。
当金吾卫大将军魏延庆和其余朝臣感到紫宸殿的时候,紫宸殿的局面,已经完全在左氏和左良哲控制之下。
关押起来的内侍和宫女们,还有周、王两个太医,竟然都畏罪自杀了;那十几个金吾卫,也被震怒中的皇后左氏下令砍杀。
第一时间知道景兴帝驾崩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留下性命。
如今,紫宸殿中,那些哭泣的妃嫔早已返回各殿中了,如今,还有哭泣着的左氏,还有左良哲和一群金吾左卫士兵在。
“皇上怎么会驾崩?周、王两位太医外,还有其余尚药局的太医呢?”魏延庆看着一动不动的景兴帝,只觉得心头滴血。
皇上驾崩,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可是,就在他眼前出现了。皇上驾崩,那么大永怎么办?那么他们这些朝臣怎么办?
这是魏延庆最先想到的事情。不管皇上驾崩的原因是什么,皇上已经驾崩了,摆在他们莫面前的,还有比追究皇上死因更加重要的事情。
人死了就是死了,皇上驾崩了,也是死了,剩下的,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帝王崩天,这是再震怒、再追查,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是,大永朝政不能乱,大永天下不能乱!
这是任何一个有担当的朝臣,会首先想到的事情。就连随后赶到的卫复礼、左彦和郑棣恒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在天下四乱的时候,皇上驾崩了,这对大永来说,几乎是不能承受的损失。只是几乎而已,因为,大永皇宫还有主子。
皇后左氏和她所诞下的睿皇子!
睿皇子百日尚不到,可是,他是景兴帝留下的唯一血脉,是大永皇室的唯一正统!
“皇上驾崩,太过突然,什么旨意都没有留下。诸位大臣以为,现在当如何?”
问话的,是左良哲。他的官职,比魏延庆等人都要高,这么一问,只是提起这个话题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魏延庆和卫复礼等人,看着哭得无比哀伤的皇后左氏,还有一脸悲痛的左良哲,一言不发。
皇上崩天,什么都没有留下。在这个世上,只有皇后左氏和睿皇子最尊了。左家,打的是扶持幼主、背后主政的主意吗?
是左家弑君?魏延庆等朝臣,一致有了这个猜测。可是,他们没有证据。尚药局的太医,已经汇报了景兴帝的死因:心脉猝停。猝停,是跟之前的突然昏迷和突然醒来有关,皇上的内里,已经完全破败了。
刚才,所有的尚药局太医,都是这样回答,当然,除了已经畏罪自杀的周、王两位太医。
“先前皇上有旨,令门下侍中左良哲为监国大臣。本宫不懂政事,前挺之事,诸位卿家当请决左大人!大永,就交托给诸位卿家了……”
皇后左氏哭泣着说道,这话还没有说话,她就话音一转,冷冷地说道:
“若是诸位卿家,敢不尽心竭力,胆敢有不臣之心。本宫定会请出皇家法议,稳住这朝纲!”
左氏的眼神扫过魏延庆等人。面前朝中重臣,她气势也没有半分输蚀。
所谓皇家法议,是指在皇帝驾崩之后、新帝未立之前,正宫皇后和当朝太后联合起来,有罢黜朝臣的权力。
皇后左氏的意思,朝臣们都很清楚了。就算魏延庆等人心有不甘,可是皇权法统所在,他们只能按照左氏的意思去办。
反皇权法统,并不是每一个朝臣,都有沈华善那样的见识和勇气。
三日后,皇宫正中的大钟敲了九下巨响。随即,京兆城中各大寺庙,都敲起了九下钟声。
这是一个丧音。至此,景兴帝驾崩的消息,从皇宫中传了出来。
京兆普通百姓,在听到这九下之后,不管正在做什么,都下意识地跪了下来。从始伏大街到祥和大街,从吉祥巷到北道巷,都听得见大大小小的哭声;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白灯笼、白幡,满城缟素。
国丧,天下咸悲。
这样的事情,他们去年才经历一次,当中的流程和经验,还依稀记得。如今,再一次重历,时间也太短了。
对于朝臣而言,面对的,却不只是这个丧闻而已。丧闻之后,皇宫中传出一道旨意,正是坤宁宫和寿宁宫共同的旨意。
旨意很简单,说的,正是景兴帝驾崩之后的朝局处置。
“国有大灾,夺大永君主。皇上驾崩太突然,经皇室宗亲、朝中大臣商议,立睿皇子为新帝。以左良哲、卫复礼、楚炎为托孤大臣,众卿尽心辅助新帝,所有军国政事,悉秉承予之训示裁度施行,延绵大永国祚。”
立睿皇子为新帝,尚不满白日的睿皇子,就是大永的新帝了!
这个旨意,是京兆朝臣一点都不意外的。景兴帝只留下睿皇子这血脉,能够继承皇位的,只能是睿皇子。(唔,此刻朝臣们都不记得德妃也诞下一个皇女了。)
再小的娃,也是景兴帝的血脉,也是皇室的继承人。
以左良哲、卫复礼、楚炎为监国大臣,也是意料当中的。托孤大臣,权力之大、地位之尊,一点都不比三公、三孤差!这三个人,以后就是主政大永的人了。
朝臣们在宣政殿上,听着这个旨意。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给一个小奶娃跪下称皇上,真心让人难以接受啊。
坤宁宫内,夜已经很深了,皇后左氏却没有睡去。她已经换上了素服,就连一向装饰宝珠的护指,都换成了素色。
左氏的护甲,轻轻地划过桌上放着的白幡,反复数次。一旁的春喜,见到左氏这样的动作,犹豫着该不该说话。
“挂起来吧。”左氏停下了动作,这样说道。她把护指也取了下来,却怜惜地抚摸了几下。
多亏了它,她才能将毒药无声无息地下到景兴帝身上;也多亏了容太后和景兴帝母子情深,景兴帝才能碰到了容太后手中的毒药。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废了,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皇儿会被厌弃了。
这大永天下,已经是她和皇儿的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顺势而为
景兴帝驾崩,这样天大的消息,在刚刚传出紫宸殿之后,就被如流处的人千里急骑送到岭南道。
在各大道尚未哭声四起的时候,岭南道曲江边的院子,就知道了景兴帝驾崩的消息。
接到消息的沈华善,有片刻的茫然,随即 布满哀伤,拿着书信的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父亲……”
“祖父……”
沈则敬和沈余宪两个人见到沈华善这个样子,立刻担忧地叫道。
父亲(祖父)这样,是谁出事了吗?在这这刻,沈则敬和沈余宪都没想到,会是景兴帝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沈华善凝了凝神,低低地说道。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意外、茫然又哀伤。
景兴帝在这个时候驾崩,是沈华善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尽管沈华善内心对景兴帝早就远离背弃,甚至以起兵谋反这样的方式,来表示作为臣子的决裂。
但是,这一刻,沈华善感觉到深深的悲伤,他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正式见到景兴帝时的情景。
当时是在紫宸殿,还有长泰帝在一旁引领,作为太子詹事的沈华善,带着杨简锐、邱盛年等太子詹事府官员,前去觐见刚被册立为太子景兴帝。
一个稚嫩、自矜又带着些许傲慢的天家少年,这是沈华善对景兴帝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天家少年,年少的太子。年轻的君王,给沈华善留下的印象,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一件件事。在沈华善脑海中回放,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
作为有拥戴之功的沈华善,在大永朝臣之中,其实是与景兴帝关系最密切的人。从景兴帝被册封为太子开始,沈华善就以太子詹事的身份,教导、提点他。让他参知政事、熟悉军务。
如果没有后来的种种事情,没有后来的政见不和,没有后来的谋向不同。或许他们也能演一出君臣相知的佳话。
景兴帝与沈华善,这一对君臣,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呢?这个原因,似乎很清晰。却又各种细节旁支交杂。沈华善自己都不能准确回答了。
直到今天,君臣的分隔就更大了。景兴帝已经崩天,沈华善还活着。死与生的差别,一切就已成定局了。
从今以后,景兴帝和沈华善,再不复为君臣了。
沈则敬和沈余宏没有沈华善这么复杂的心情,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景兴帝驾崩,这么突然。究竟是谁下的手?京兆有什么异动?天下大势有什么影响?
震惊过后,这样的问题。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和京兆朝臣想的一样,景兴帝已经驾崩了,那么大永的朝局应该怎么办?
尽管沈则敬震惊,但是他很快就判断出,景兴帝的驾崩,对于沈家如今的处境来说,是大大有利的。
他们接到景兴帝清醒的消息,还没有多久;如今就就到了景兴帝突然驾崩的消息。不消说,都是左家下的手。
必定是,左家担心景兴帝醒来之后,再不能专权,便下了毒手。左家扶持幼主,就是为了把持朝政。
沈则敬和沈余宪的猜测,已经是真相了。京兆很多朝臣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京兆朝臣没有证据,而且京兆朝臣头顶上,还有皇后左氏和睿皇子。
而对于沈家来说,此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景兴帝一驾崩,就意味着左家外戚专权,已成既定事实了,也就意味着,沈家“诛左氏、清君侧”的旗号,更加名正言顺了。
“父亲,请节哀。当下的局势,更加危急了。国丧报来之前,我们要做好准备才是。”
沈则敬说话了。景兴帝驾崩,固然是让人震惊和悲伤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沈家,不是为景兴帝悲伤的时候。
沈华善也渐渐回过神了。是了,为景兴帝哀伤是一回事,但是如今沈家的处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茫然还茫然,他也知道,沈家必须要牢牢抓住景兴帝驾崩这个时机了。
“唤则思和退之等人前来吧,大家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沉吟片刻,沈华善这样说道。
局势,时机,这就是沈家最迫切要牢牢掌握的东西。不然,几十万士兵,还有数不清的官员和百姓,都要跟着沈家遭殃了。
沈则高、沈则思和应南图等人,很快就来了。在仔细的相商之后,一个个指令,被快速而严谨地执行。
沈余同和沈其等人,带领着如流处,并部分西宁卫士兵,在岭南道、西宁道各地,铺了一张巨大的网。甚至,这网,还延伸到江南道。这个网设立的目的,就是为沈家传话。
传话,按照沈从善的话语来说,应该叫宣传。关于景兴帝驾崩的真相、还有沈家起兵的旗号,将会再一次通过这网,传遍这几道。
沈则高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准备孝服,为西宁卫和岭南卫士兵准确孝服。君主崩天,士兵尽孝,理所当然。只有士兵们为景兴帝披麻戴孝,“诛左氏,清君侧”这个旗号,才能落到实处。
与此同时,沈则思、彭瑾和袁焕,则是在讨论着应对江南、河内两卫大军的策略。
江南卫、河内卫联合出兵,征讨岭南道是先前的局势,不知道景兴帝的驾崩,江南、河内两卫的动作会不会有变,但是岭南道这里,却不能不做好迎战的准备。
至于应南图,当然也没有闲着。千秋钱庄的总号,暂设在岭南道。如今局势这样动乱,千秋钱庄花力也极多。
大量的钱财,从千秋钱庄流出。通过各种方式,进入到百姓的手中。而百姓的支持、商家的流通,这些钱财又再一次回到千秋钱庄。
如此循环复始。所为的,就是在艰难的局势里面,尽量稳住这两道的百姓、民生而已。
还有更多的事情,还在加紧执行。比如南岭深山中的兵器司,比如俞正楷、俞正道在乱局中的讲学……
这一切,所围绕的,就是沈家。准确地说。是沈家起兵。
这一日,待事情都准备妥当之后。朱敦实和袁焕这两个人,都恰好前来曲江边。想见一见沈华善。
他们,当然也知道了景兴帝驾崩的消息。黯然和沉默之后,他们对下一步要走的路,已经十分清晰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想来拜访沈华善。或许,是想从他这里汲取信心和勇气吧,或许,也是想消除心中的惶恐和愧疚。
尽管他们已经跟着沈家起兵,皇权对于他们来说,仍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头顶。
“为难你们了。”听罢朱敦实和袁焕的话语,沈华善沉吟良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朱敦实和袁焕问的事情是。若是江南、河内联军来到,那么西宁、岭南两卫。是拼死力战,还是怎么办?若是拼死力战,那么就是手足兄弟相残;若是消极投降,那么士兵们还能有性命吗?
摆在他们的,是个矛盾。也就是说,朱敦实和袁焕认为,大永朝廷和士兵,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这一种想法,在所有刚刚起兵反对朝廷的一方,都会有。朱敦实和袁焕,自然也不例外。
说到底,他们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而起兵,为什么而反。
沈华善说的为难,就是在于此。朱敦实和袁焕,和沈家不一样,并没有必须要起兵的理由。他们更多,是对朝堂动乱、对景兴帝昏庸不满。如今景兴帝一驾崩,人死如灯灭,这种不满就消退了。剩下的,就是犹豫不定了。
可是,这样的犹豫不定,是致命的。不管朱敦实和袁焕的初衷是什么,岭南道已经反了。对朝廷来说,岭南道必须镇压,沈家和袁焕等人,必须枭首。
那么,对于岭南道大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
“这事,也没有好为难的,在这样的局势面前,一切顺势而为顺心而为。武义有云:杀一人能活百人,当杀意。如今,一战能够平天下、安百姓,当战之!”
沈华善的声音略微提高,说这些话的时候,无畏无惧,甚至有一种决然坚定,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朱敦实和袁焕听着这些话,忽然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战能够平天下、安百姓,当战之!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事情,却又是这么一回事。这个道理,才是最寻常的道理,才是最符合大义的道理。
是他们,被皇权之定、君臣之别,牢牢地压在了下面,反而被蒙蔽了。思前想后,各种为难纠结,其实就是没有想清楚这个道理。
这就跟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冷了就穿衣,是一个道理。局势已经来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不能战?士兵们怎会为难?
战斗来到前面,就只有一战;战时,自当全力;一旦交战,敌我就分了,还有什么好为难的?
“师兄说的是,是我们糊涂了。”最先说话的,是朱敦实。他憨厚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如今,他是想明白了。沈华善说得没有错,大厦将倾无可扶持,大永如今就是这样,他们起兵,为天下为百姓而战,没有什么好为难的。
袁焕也点点头。他也想清楚了,他带着岭南卫士兵为什么而反。
而在远方的江南道,江南卫大将军于鸿图却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该不该出兵?(未完待续。。)
ps: 感谢张静hz123、sunflower889的平安符。谢谢大家!我早就上传了的,怎知竟然忘记点击发布,还有没有更小白一点~~~
第五百二十四章 阴险手段
早前,景兴帝有旨:令江南卫、河内卫出兵征讨岭南道。作为江南卫大将军的于鸿图,当然是遵旨办事的。
可是,调兵整合都尚未完成,震天的消息就从京兆传来了:皇上,驾崩了!
江南道自然是人哭于途,哭悼他们的君主。而于鸿图等兵将,在哀哭的时候,却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在里面。
皇上驾崩了,那么出兵江南道的旨意,要不要继续呢?在这个天下四乱的当口,皇上突然驾崩,对于江南卫来说,这是个绝对不幸的消息。
君主崩天,江南、河内两卫,尚未出兵就有此噩耗了。士气会怎么样?局势会怎么样?于鸿图这都是可以想到的,大大不利啊!
“那动还是不动?”河内卫大将军古大存皱着眉头,问于鸿图。
于鸿图,是这一次出兵的招讨使,最后作决定的,当然是他,所以古大存才有此一问。
古大存带着八万多河内卫士兵,来到江南道与于鸿图会兵。此刻,古大存的心中,甚是复杂。
在平定晋州、鄂州的动乱时,他曾和沈华善并肩作战。可是现在,沈家起兵是与朝廷作对,他要带着士兵征讨沈家了。
昔日的伙伴,今朝的敌人,这种转变,真的是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古大存再一次自言自语道:“沈华善怎么就反了呢?”
在他们心目中,沈家等于沈华善。他们真是没有想到。那个和善的小老头,闷声不响的就拢住了西宁卫,又扯牢了岭南卫。突然就起兵了,令七大道震了几震。
相比之下,他们什么消息都没提前收到,真是弱毙了。
“就算出兵,我们这些兵力,能打得过西宁卫、岭南卫吗?他们可是击败了西燕三十万敌军的。”
尚未等于鸿图答话,古大存继续说道。这话。虽然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的确是实话。
河内道的洪灾还没结束,河内卫的士兵。还有一部分在河南一带救灾,能凑够这八万士兵,已经是穷古大存之力了。
他都不知道,西宁卫怎么就能在短短时间内。增加了好几万人。先前。西宁卫的兵力才十二万,经过了西燕敌军入侵的战争,如今还有十五万!
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且不论古大存在说什么,于鸿图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动,难道你敢抗旨?”
他拿出了明黄的圣旨。这是京兆送来的,上面有景兴帝的玉玺盖印,发的,就是出兵的旨意。
就算景兴帝驾崩了。他们作为武将,怎敢不从?
古大存叹了口气。知道于鸿图说的是实话。有圣旨在这里,不管兵力多少、打不打得过,招讨司都要动起来。
朝廷的态度,朝廷的颜面,还有大永江山的完整,都是要靠这一次征战来维护。不然,大永就分崩离析了。
蒋博文和严律政在陇右道打得正欢,原先古大存和于鸿图一直是观望的态势的。如今,轮到他们身处战局中了。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严律政还好一点,蒋博文毕竟是杀了安北都护府五万士兵,乃是大奸无忠之徒,收拾起蒋博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可是古大存一想到,沈则敬等人击退了三十万西燕敌军,守住了大永的疆土,有此大功如城墙一样挡着,两军对上,他怕自己会手软。
于鸿图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古大存在想什么,都是浮在脸上的。他在想什么,于鸿图很清楚。于鸿图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纠结呢?
随即,一纸从京兆来的旨意,终结了他们这种纠结。
“左良哲这厮,这也太阴险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亏得他还是文官!”看罢明黄的旨意,古大存忍不住这样大声骂道。托孤重臣又怎么样,他古大存从来就没有怕过!
左良哲仗着托孤大臣的权力,又有宫中的皇后左氏和睿皇子为名目,竟然以新帝的名义,下了一道出兵的旨意。
这道出兵的旨意,不但令江南、河内两卫立即起行,还令他们要押上溪山俞氏、胡氏、叶氏三家的人一起出征,务必要镇压沈家、平定岭南、西宁两道云云。
让古大存恼怒的,正是押送这三家出征的的旨意。左良哲这是什么意思,古大存剔透了。
这三家,都是沈家的姻亲故旧,是大永朝廷最好的人质,用在岭南战局中,当然是用来胁迫沈家就范的!
这样的手段,在古大存看来,真的是太阴险了。就算他们的兵力不够、敌不过沈家他们,可是古大存也没想着用这样的手段。
胜之不武,就算是朝廷胜利了,古大存也觉得被打脸。
“兵者,诡道也。能胜利就是好的,没有什么阴险不阴险的说话。左良哲这个办法,也不能算错。”
于鸿图沉吟半响,这样说道。他曾带着士兵镇压盛王,十分清楚对待叛乱,就是要用雷霆镇压的的方式,别无他途。
“可是……”古大存想反驳,却不知怎么说。于鸿图说得也没有错,沈家谋反在前,这些沈家姻亲,本该就是被处决的。可是,这事,他怎么都觉得不厚道。
“就算我们不押送这些人,金吾卫来的那三千人,难道不会做这事?”
于鸿图又再说说话了。与这个旨意一起来到江南道的,还有金吾卫的三千士兵。看来左良哲也担心他们不肯这么做,还专门派了士兵来做这事。
是了,还有三千金吾卫!
古大存这下,再也没什么话说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么就只能趁势而为了。
京兆来了三千金吾卫,要押着溪山俞氏这些人前去岭南。这个事情,很快就在江南卫里传开了。
别的兵将尚不觉得有什么,镇守在湘湖边的中郎将段宏却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保住这些人的性命?段宏发现,在这样的局势下,他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在沈家起兵之后,段宏就知道,与沈家相关的这些人,就要有杀身之祸了。他想要的,就是保住这些人的性命。
一是为了保护江南道的文脉根基,二也是为了报答当初沈华善的恩德。
不管沈家起兵谋反是怎样的大罪,沈华善的恩德,段宏还是一定要报的。在段宏的心目中,家永远是比朝廷要大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即将临盆的妻子差点谋反了。
为了保住俞氏,他一方面煽动江南道的文官士子,利用这些人来守住俞氏;另一方面又向于鸿图建议,由他自己带兵守住湘湖。这样一来,俞氏表面上看来,是被囚禁了,实则是保存了一族的性命。
段宏是想着趁着镇守期间,将这些俞氏子弟救出去的。可是,他的计划还没得及实行,京兆就来金吾卫了。
如今,那三千金吾卫已经代替了江南卫士兵,守在了溪山湘湖边,当然也扼住了溪山俞氏的命脉。
不管段宏如何心急,招讨司起兵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近二十万招讨司大军,从江南道出发,声势浩荡地往岭南到推进。
当然,溪山俞氏一脉,还有沈、胡、叶这这三家的子弟,也由三千名金吾卫押着,一同前往岭南道。
这一行人质中,人数最多的还是俞氏。沈家留在杭州的子弟,很多人在狱中受刑太过,已经身死了;胡氏、叶氏也没有多少子弟留守;只有溪山俞氏,死守住湘湖,倒没走多少人。
沈俞氏兄弟之中,除了在岭南道的俞正楷、俞正道,还有俞正时、俞正安;而在沈俞氏侄儿一辈中,就有俞始经、俞始纲等人。
所幸,俞家第三代,俞平声、俞平言等人,却是被段宏暗地里救走了。不然,俞氏一脉几代,文脉根基全都在这里了。
于鸿图和古大存骑在马背上,远远看着那一行人质,脸色十分沉凝。
不知道是他们看错了,还是别的什么,那一行人身子挺得笔直脸上还有笑意,就连那个头发全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腰,头却怪异地仰着——那是一个挺直腰的姿势。
这个头发全白的老妇人,正是沈俞氏的母亲、沈则敬的岳母、俞谨之的老妻!她八十多岁的高龄了,同样是作为朝廷的人质!
金吾卫士兵,本不愿押送这样一个累赘,可是俞老太执意跟来,还絮絮叨叨的,听得金吾卫士兵火起。
既然她执意送死,金吾卫士兵怎么会不准?能来江南道的金吾卫,不是听命于皇后左氏,就是被左良哲收买了的,对俞家那是一点尊敬都没有的。
于鸿图和古大存看着那微微笑的老妇人,心中闪过不祥。总觉得,这个老妇人笑得让人心里发毛。
就在这样的感觉中,于鸿图和古大存带着士兵,终于来到了岭南道边境。
南岭山脉像一道天然的屏障,紧紧守护着岭南道。只要翻过南岭山脉,就进入岭南道腹地了。
当然,于鸿图和古大存没有那么容易就越过了南岭,他们在南岭边上,在一个名唤南雄的城池,开始和西宁卫、岭南卫的第一次交战。(未完待续。。)
ps: 感谢苏子的打赏!明天小闺女第一天上幼儿园,晚了更新,请大家原谅。顺便求求各种粉红祝福啊什么的~~ 掩面遁走,乃们都不爱我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攻心
在南岭边上的南雄城,是岭南道最北边城池。从广州府往北,越过了南雄,就进入江南道地界了。
南雄这一战,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于鸿图带领的招讨司,代表朝廷前来镇压谋反的沈则敬等人。为了皇朝的威信,为了大永的完整,他们一定要平定岭南道,这南雄首战,就是他们制胜的关键。
如果这战输了,连南雄城都跨不过,招讨司要折损在南雄,于鸿图不敢深想接下来的局势会怎么样。
对于沈则敬等人来说,这战更是意义非凡。如果这一战赢了,那么他们“诛左氏、清君侧”的大义之旗,才有可能继续,沈则敬等人谋太平之举,才有可能延展;
如果输了,那么招讨司镇压岭南道,西宁、岭南两卫谋反罪成,被诛杀、夷三族都是紧跟着的。
不管是于鸿图还是沈则敬,都对这一场战役付了十足心思,也做了十足准备。谁胜谁负,但听天意与人谋。
九月底,岭南道秋风尚未深的时候,招讨司抵达南雄城外,这一战,打响了!
和大永任何一个边界城市一样,南雄城易守难攻。它背靠南岭山脉,其余三面是高垒的围墙,倾斜的地势,就是他们天然的防护。
如今,南雄城的三面围墙,布满了厚厚的荆棘;城墙之上,架设着数架守城弩。如果于鸿图能够看到城墙上的布置,定会大吃一惊:城墙上的守城弩数量。竟然有十二架之多!这个数字,就算将江南道、河内道两道所有城池的守城弩集合起来,都比不上。
不用细说。这些守城弩,大多是沈家兵器司出品的胡弩床。沈家兵器司就在南岭山脉之中,这样的地利之便,如果守城弩还不能充足供应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城墙里面,是彭瑾和沈则思带着的西宁卫,还有袁焕带着的岭南卫。这两卫近二十五万人。各自由大将军带领,一前一后陈兵于南雄。
袁焕及岭南卫熟悉南雄,有地理优势。作为前锋军;彭瑾和沈则思,则带着西宁卫作为后卫军;两军联合,应对招讨司的二十万人马。
关于作战策略,袁焕和沈则思等人。早已制定完毕。如流处和这两卫斥候。为战策的制定,提供了足够的情报支持。
就兵力而言,西宁、岭南两卫近有二十五万人,要比招讨司二十万要多;就兵器而言,这两卫有沈家兵器司支持,自不用说;况且这两卫,以有逸待招讨司的辛劳,还有地利之便。
无论怎么看。岭南、西宁这两卫的赢面,都要比招讨司要大。
可是第一次交锋下来。结果让双方都很吃惊。招讨司士兵势如破竹,不仅有士兵爬上南雄城墙,就连南雄城门都被撞了几次,招讨司差点就攻下南雄城!
如果不是西宁、岭南两卫的兵力和兵器实在强劲。应南图和沈则思,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靠近城墙的招讨司士兵逼了下去!
最后关头,是胡弩床发挥了威力,十二架胡弩床,半点都不曾停息,靠着连续不停的十六箭,硬生生将招讨司逼出了射程范围,顶住了招讨司的进攻,才使得南雄局势没被招讨司掌握。
这一次交锋过后,攻守双方又陷入了胶着的状态。双方都在调整用兵进程、策略,以期下一次的交锋,取得胜利。
“于鸿图不愧是剿灭盛王的人,真不容小觑!这攻心之战,打得太好了!”
南雄城的议事厅内,袁焕这样说道。第一次交锋,他们虽然处于劣势,士兵折损也严重,但是不得不说,于鸿图带着招讨司士兵,真的是打得很好!
西宁、岭南两卫败下,也是理所当然。
沈则思、彭瑾,还有沈华善、沈则敬,都在议事厅内。当然,也少不了应南图和沈余乐等人。
“当时河内道平乱,这一个法子,招讨司曾用过;如今再用,仍是有奇效。张戈仍是行营都统,这一个法子,已经使得十分娴熟了!”
沈华善认同袁焕的话语。西宁、岭南两卫在兵力、兵器、地利的优势下,为什么还能输呢?很简答,因为招讨司用了攻心之计!
在于鸿图带领士兵发起进攻的时候,他还吩咐一部分士兵,以敲锣打鼓的方式,高喊出:“沈家谋反,大逆不道!”“只诛首恶,不及兵将!”这样的话语。
这个计策,沈华善当时也用过。说到底,这个攻心之计,针对是就是普通的兵将,针对 的就是他们起兵的心理。
谋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其他,单单说身份、角色的转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成为了他们行事的阻碍。西宁、岭南两卫的兵将,就是如此。
尽管沈家起兵,在朝廷看来,是罪大恶极的谋反之举;但在西宁、岭南大多数兵将看来,“诛左氏、清君侧”乃大义旗号,他们是为了大永朝廷,才会起兵。在番号上,他们仍是西宁、岭南卫,他们还是大永的兵士!
可是,在南雄这里,他们却要和代表着大永的招讨司作战,这当中角色身份的转变、心理的落差,才是他们落败的原因。
这两卫兵将勇猛能战,却跨不过心理这一关。袁焕、朱敦实等人,可以想明白“当战则战”的道理,可是这些普通士兵,却不能!
所以,招讨司高喊着“不打自己人”“沈家谋反,诸将切勿助纣为虐”等等这样的话语时,作为前锋军的岭南卫犹豫了。
犹豫,自然力有不尽,士气怎么能振奋?西宁、岭南两卫差点落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南雄城难攻,这攻心之计也难破。”沈则思难得说了一句废话。任何事情,一旦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任凭武力再强横,都难是其对手。
于鸿图和古大存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有这样的策略。而沈家他们,有何可破之策?
“退之,你可有良策?”沈则敬这样问道。应南图经历过西宁道的两战,又兼如流处的事务,在情报策略上,可有什么看法?
“关于左氏之罪,到底还没有完全传到军中。江南、河内两卫,就算知道皇上驾崩,依然出兵,就说明了这一点。要破这攻心计,只有先调整陈兵。”
应南图想了想,回答了沈则敬。其实招讨司会用什么策略,他们先前就想到了,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没想到,准备一点也没有用,这两卫还是敌不过皇权的影响。
同样是为了大永,但此刻于鸿图带领着的招讨司,显然是站在大义的一方,牢牢压住了这两卫。
“以西宁卫为先锋军,岭南卫为后卫军。”应南图继续说道,他说的办法就是调整这两卫陈兵的位置,但这有用吗?
“西宁卫,对朝廷没有太深的感情,比岭南卫还稍强一些。”应南图隐晦地说道。
他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了。西宁卫与其说是朝廷的兵将,还不如说是沈家的亲兵。在数次的打散、融合之后,他们对沈家的归属之感,比对朝廷更多。
这一点,没必要捅破。
“还有一点。溪山俞氏、沈氏、胡氏和叶氏,一行计有上百人,被朝廷金吾卫作为人质,押来岭南道了。”
这个消息,是应南图刚刚得到没有多久的。江南卫的军中,自然有应南图安插的人。只是招讨司戒备森严,这消息才送出来。
沈华善和沈则敬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微变。尤其是沈则敬,得知人质中还有沈俞氏的老母亲时,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招讨司这一次,真是作了充足准备。攻心之计尚且不能破,还有人质在他们手,沈则敬跟觉得南雄之战,要取胜十分艰难。
应南图伫立一旁,没有说话。在得知有近百名人质之后,他就知道,要破招讨司的攻心之计,其实并不难。
只要……只要这近百名人质身死,以哀兵之策对抗攻心之计,以这两卫的兵力和兵器,必定能取胜。
但是,这一个哀兵之策,要执行,实在太困难了。这人质里面,都是沈家最亲近的人,当中还有俞氏的老太君,还有俞正时和俞正安这些文道泰斗。要行这一个哀兵之策,实在损失惨重!
这一点,应南图能想得到,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当然也想到了。但是,这一个哀兵之策,却让所有人都为难。
沈家看来,人、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谋划、行动,如果是要牺牲这些人命为前提,才能取得成功的,那么这样的计谋,还有什么用?
杀一人能活百人,杀之;杀这百人,能令更多的两卫士兵活下来,能使沈家人活下来,又可杀之。
该如何抉择?
这一个哀兵之策,不管执行与否,都是难以定夺的事情,沈则敬等人唯有沉默。
最终,帮助他们做了选择的,不是沈家人自己,而是招讨司的士兵!(未完待续。。)
ps: 多谢伽罗雪儿、心懿7017的粉红票!多谢sunflower889的香囊!谢谢大家啊!
第五百二十六章 坑招讨司的!
且说,在招讨司营帐内,于鸿图和古大存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胡弩床的横空出世,生生压住了招讨司进攻的脚步。那些弩箭的威力,还有中间一点都没出现的间隙,让于鸿图和古大存胆战心惊。
作为军中将领,他们从这一次交锋中,就知道了胡弩床的威力和不凡。他们也充分判断出,沈家那一边,必定是研制出新型兵器。
这弩床,定是其一。
这第一次交锋,招讨司掌握了西宁、岭南两卫的心理,定下了攻心之计,原想着能顺利攻破南雄城门的,却是功亏一篑。
这让于鸿图甚是担心。一战不胜,再战就力衰了。下一次进攻,这攻心之计,还能不能奏效?
于鸿图和古大存对视了一眼,看着那张标注清晰的岭南舆图,眉头却皱了起来。
且说招讨司三营中郎将段宏,在自己的营帐内来回踱着步,想起金吾卫押着的那一行人,同样是眉头紧皱。
“头儿,金吾卫那一群人又要我们送东西过去了。”
段宏营下的果毅都尉章平这样说道,语气是忿忿和不解。
自从金吾卫这三千人到了江南道之后,段宏就吩咐属下,小心好意伺候着金吾卫这一班人,好好和金吾卫打好交道。
段宏带领的士兵,原先就是守在湘湖边的,正好和金吾卫有交接上的事宜,于鸿图便将安置金吾卫等事宜。交给了段宏。
章平一直跟着段宏出生入死,对“好好和金吾卫打交道”这个指令,是没有意见的。可是金吾卫这帮人眼睛长在额头上。将三营士兵当孙子似的唤来唤去,章平就忍不住了。
真正论军功论武艺,金吾卫那孙子还及不上三营士兵的,不过是仗着家底厚、出身好,才入了金吾卫。章平心里看待这些人,那是斜着眼睛看的。
只是他很不明白,段宏为什么会对金吾卫小意逢迎。头儿有什么打算吗?
“金吾卫以为自己是老爷,迟点他们就是孙子了!你且来,今天的东西就由我送过去好了。”
段宏笑笑说道。章平的到来。止住了段宏的来回踱步。办法,也不是没有的,只是还差一点时间。
段宏端着酒水去到金吾卫营帐的时候,就在营帐旁边见到了俞、沈、胡、叶那一行人。
他们被捆着手脚。被金吾卫士兵看管着。就这样被堆靠在营帐旁——作为人质的他们,当然是没有栖身的营帐。
段宏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也没有再看那一行人,就走近了金吾卫的营帐。
带领着三千金吾卫的,是陈滨,陈氏子弟。陈氏和司农卿雷致远一家是姻亲,这陈氏,算是左良哲的嫡系。
这陈滨。就是当初在安西都护府认出徐飒的人,有了这一事。左良哲才打败邱盛年,左珊才被册立为太子妃。这些年因有左家提携,他一路扶摇直上 ,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金吾卫中郎将一职。
陈滨自诩为左家立下汗马之功,又是年轻掌军权,颇有些目中无人。加之左良哲对他甚是器重,不仅派他来接管俞氏一行人,还让他参与岭南战局,就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雷致远前去西宁道宣旨,结果没有了踪迹。与雷家有姻亲的陈滨,当然对俞、沈这些人质一点都不待见。
暗中的折磨尚且不知道,只知一路行来,沈家子弟又死了好几个人。如果不是于鸿图和段宏说太过了,说不定他对这些人质更暴虐。
对付这样的人,段宏当然手到擒来。当他离开金吾卫营帐的时候,陈滨还亲自将他送出来,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段兄弟果然是识时务的,待我返回京兆汇报托孤大人,以后造化有的是!哈哈。”
段宏当然很识时务,狗腿子似的,哈腰点头应是。只是临离开之前,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手脚痒了,想去对这些人质动动手,不知中郎将大人是否答应?
“当然没问题!哈哈。”陈滨笑着说道。有人代替他出手,他当然巴不得!
段宏走近了那一行人,从里面揪出了俞正时。似嫌不过瘾,还解开了他的绳子,以便舒展。可怜俞正时这个六十多岁的人,都还没挨到他的拳头,就晕了过去。
“呔!没用!”段宏扔下了俞正时,悻悻地说道。
一旁的金吾卫守兵,也没看清段宏的动作,只见段宏挥舞了几下,俞正时就晕倒了。
将近入暮,营帐已经点起了灯光。俞正时在这样微弱的光亮中,看清楚了被塞在手中的字。
殉道可否
这四个字,是段宏在揪着他的时候,快速塞进他手中的,随着段宏低喊一声:“昏倒”,俞正时什么也来不及想,就装作昏了过去。
在镇守湘湖期间,段宏和俞正时打过数次交道,是以俞正时知道,段宏守着湘湖,是为了护住俞氏的性命。没想到时移势易,如今自己一行人成了金吾卫的人质,段宏还时不时在他们身边出现。
从金吾卫守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俞正时知道了岭南道如今的战况。招讨司用了攻心之计,现正处于上风。
在刹那间,俞正时就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殉道可否?可矣。
招讨司第二次冲锋的时候,很快就到来了。
当于鸿图在前锋队伍中,看见陈滨还有他身后的一行人质时,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
“你这是在什么干什么?!”于鸿图忍不住大声喝道。现在是两军准备交战,陈滨这是在玩吗?
“大人。陈某虽然非招讨司士兵,然左大人有令,斩杀逆贼。在所不辞!陈某甘愿为了大永洒热血!”
陈滨说得很诚心,解释了他出现在前锋队伍中的原因。
见到这样的陈滨,于鸿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人蠢不是可怕的,最怕的就是蠢的人还在将领位置上!
“胡闹台!张戈,速让他们退下去!这些人质一并押后!违者,格杀勿论!”
于鸿图懒得和陈滨再说话,直接给行营都统张戈下令。陈滨及三千金吾卫士兵。是不归招讨司管辖,但张戈是金吾卫副将军,总能压住陈滨吧?
于鸿图想得没有错。在张戈的喝令下,陈滨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带着这些人质,退出了前锋军。回到了后卫营帐之中。
而这时。招讨司第二次冲锋的号角吹响了。这一次,用的,还是第一次冲锋所用的计策。
计不怕旧,最紧要有人受。于鸿图知道,要对付勇猛的西宁、岭南两卫,用这一个攻心之计才是上策。
只是,这一次,他想得有点偏差。虽然招讨司仍是在高喊“沈家谋反。不可同流!”这样的话语,但是对方似乎没受到太大的影响。防守之势要比上一次猛烈很多。
守城弩箭将招讨司的士兵牢牢地钉在南雄城外,招讨司的士兵这一次根本就不能进入弩箭射程之内,遑论接近城墙、城门了!
“大人,这一次恐有不妥……”古大存看着试图冲锋的士兵一个个死在守城弩箭之下,感到触目惊心。
南雄城墙上的士兵和守城弩,真的是太厉害了!难道招讨司这一次真的攻不下南城吗?那么大永怎么办?
在一轮激战之后,城墙上掉下了不少士兵的尸体,招讨司这边,当然也死了不少士兵。上一次冲锋,招讨司是出于上风,这一次,显然是处于下势了!
“让开!让开!本将有办法对付逆贼!反贼们听着!赶快弃城开门!不然,尔等就是这个下场!”
就在于鸿图和古大存在马背上紧急商量着对策的守候,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陈滨带着三千多金吾卫,拖押着俞、沈等百余人,竟然快速地冲进前锋队伍之中,这样高声喊道!
在招讨司士兵愣住的情况下,陈滨带着这些人质,再进了几步,来到了前锋军的最前面了。
再往前一步,就是守城弩箭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守在城墙上的沈则敬和应南图等人,当然看清楚了被绑着的那些人,都是谁!他们当下就心神欲裂。
人质!这就是招讨司押着的人质!近百余人!那人群中,还有一个佝偻着身体满头全白的老妇人!
这是……招讨司这是想……
沈则敬睁大了眼睛,看向了一旁的俞正道!招讨司押着的人质里面,有俞正道的母亲和兄长!
俞正道闭上了眼,眼角已经湿润了。
陈滨喊完话后,吩咐着金吾卫将那百余人再向前推了一步,已经是弩箭射程之内了!这 百余人,就是金吾卫的人头盾牌!
这一次,有千钧威力的弩箭没有射出来!南雄城的士兵,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再射出弩箭了!
陈滨狂喜,正想招呼着招讨司士兵一拥而上,“冲……”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就在这一瞬间,俞正时等人质突然暴动而起。也不知道这些文弱老人、虚弱书生是怎么解开手中绳索的,他们发身,冲向了金吾卫手中的长刀。
“噗”“噗”的一声声响起,金吾卫士兵手中的长刀,全部刺进了百余人质的心腹之中!不,准确地说,是百余人质自己用心腹撞上了长刀!
身体瘦小、满头全白的老妇人,要用尽力气,才能让长刀没入身体当中。远远看去,就像被长刀挑起来的一样。(未完待续。。)
ps: 一更!迟啦,非常对不起!请大家原谅~.
第五百二十七章 基石
这突发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震惊了!那名金吾卫,还傻傻地举高了长刀,都忘了该怎么办!
“不!”
沈则敬看向了城墙下,双眼瞪得极大极大,狂吼了一声。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些至亲,死在金吾卫的士兵之下,却没有任何办法。
俞正道已经睁开了一眼,看向了应南图,沉声说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士兵们亲眼见到了我们的人被杀,定会感同身受。招讨司不义,听令于奸佞,诛左氏,清君侧,为父母兄弟报仇!为我们的皇上报仇!”
应南图当即气沉丹田,按照俞正道的话语喊道:“招讨司不义,听令于奸佞,诛左氏,清君侧,为父母兄弟报仇!为我们的皇上报仇!”
“招讨司不义,为父母兄弟报仇,为皇上报仇!”
应南图的武功,已臻上乘。这话一喊出,就盖过了南雄城内外的所有声音,几乎到达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尤其是现在招讨司震惊,南雄城内外都没有大声音,这话,更加清楚。
城墙上的西宁卫士兵,亲眼目睹了俞氏一行人在他们面前死去。那个金吾卫士兵挑着老妇人的尸体,这情景就像尖刀一样,插进了他们的心中,他们感到心中有深深沉痛。
“招讨司不义,为父母兄弟报仇,为皇上报仇!”
西宁卫士兵异口同声地说道,这声音一**荡漾开去。到了下一刻,岭南卫士兵都开始高声喊着这一句话。
在这一刻,西宁卫、岭南卫士兵都已经意识到了。不管皇权君威什么的,如果他们没能活下来,一切都是扯淡!
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打败了招讨司,他们才能活着!
“砰!砰!”守城弩箭再次发射起来,一支支弩箭夹杂着西宁卫士兵的仇恨和决心,射向了最前面的金吾卫。
陈滨和金吾卫士兵们依然目瞪口呆。耳边只听见阵阵弩箭的呼啸,“砰”的一声,弩箭直直插在他面前。只差一点,就射中了他。
“快退!快退!”
于鸿图简装,着急地高声喊道,随即恨不得将这坑招讨司的陈滨当场就推出去。最好让他被弩箭射死好了!
陈滨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倒马退后;那名金吾卫士兵也惊慌失措,就这样拖着长刀,屁滚尿流地往后退!
长刀上的老妇人,也同样被拖着后退,被乱马踩着,像块破布似的。
“招讨司不义,为父母兄弟报仇,为皇上报仇!”
看着这些。城墙上的士兵忍不住狠狠再扣动了守城弩的扳机,这样的话语喊得更大声更整齐了。
于鸿图和古大存听到这些话语。脸色开始发白。这下局势真是难以收拾了,托陈滨的福,他们最大限度地激起西宁、岭南两卫的仇恨了,也最大限度地激起了那两卫的士气!
攻心之计,已经被破了!
别说攻下南雄城了,招讨司这二十万士兵能不能存活,都是个问题。
不战则退,于鸿图和古大存当机立断,打算立刻带着招讨司士兵退!在这样一片兵荒马乱中,他们的命令,下得有些迟了,很多招讨司士兵没看见撤退的旗号,也没有听见撤退的号令。
因为,南雄城门已经打开了,震天的鼓声号声,笼罩住了他们的眼耳。那黑压压如潮水一般前来的南雄士兵,看得招讨司士兵发懵。
这些守城的人,怎么就敢冲出来了?
这想法,也当真好笑。他们怎么就不敢冲出来呢?他们兵力、武器都比招讨司强,原先处于下风,乃是被大永军队法度所影响,对大永朝堂还有一点归心。
如今招讨司都够胆在他们面前杀了俞氏一行人,他们还有什么好幻想的?
如今的西宁、岭南两卫士兵,双眼充血,眼中就只有胜利和活下去而已。对于普通士兵而言,皇权大义之类的,永远比不上性命重要。
于鸿图和古大存且战且退,真是想杀了陈滨的心都有了。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两个人就怎么让陈滨这个傻子冲到最前面去了?
那一个时候,招讨司士兵在干什么?他们自己也懵了,如今所能想的,就是在两军交战中活下来。
忘了说一点,西宁、岭南两卫和招讨司的士兵,都是穿着大永的戎服,除了手臂上的标志不一样,其余是看不出什么分别的。
就见南雄城外,穿着同样戎服的士兵,激战在一起,几乎都要分不清你我了。只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还是有人不一样的。
那三千金吾卫士兵,就连穿着的戎服,都比普通士兵华丽得多,在战场上就是最好的靶子。杀出城外的西宁、岭南卫士兵,瞅着这些金吾卫士兵,一刀一个准!
陈滨混在激战中,还真是有两下功夫。只是也没有坚持多久,就被一个士兵从背后捅了一刀!
陈滨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过头,他惊愕地看着捅他刀的人,然后直直地倒下,犹睁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呔,孙子!”段宏拔出大刀,说了这么一声。随即冲进激战中,与南雄中冲出来的士兵厮杀起来。
沈华善对他有活命之恩,这恩,他已经偿还了。如今,他还是招讨司的三营中郎将,如今,他还有自己的责任!
西宁、岭南两卫和招讨司的这一场打仗,持续了三日三夜。南雄城外,血流满地尸横遍野,在动乱年代,人命不如狗的至理,再一次出现在岭南这里。
当这一场大战最后落下帷幕的时候,沈则思、袁焕和彭瑾他们几乎力竭了。只想躺在地上,昏睡个三天三夜。
这一场战争,不是他们经历过最残酷的。但在心理上,却是最艰难的。当那些同样的军中大刀,砍在同样戎服的士兵身上,袁焕和沈则思心里,真说出是什么感觉。
有一刹那的迟疑,还是用力砍了下去。到了最后,几乎就只剩下最直接的反应了。举起大刀、砍下、拔出、再追杀。
这样艰难的过程,他们还是挺过来了。这一场战争,沈则敬他们取得了胜利!
攻心之计被破。沈则敬他们有哀兵之勇,这个结果也是可以预料的。于鸿图和古大存最后带着万余士兵逃脱,近十万招讨司士兵在这一战中殒命,另有七万余士兵被俘。
沈则敬等人。当然不杀降兵。尤其是这些还是大永的兵将。只要西宁、岭南两卫这个番号还存在,那么他们就还是大永的士兵。
这一个矛盾的想法,是每一个士兵心中都有的,包括袁焕和沈则思。这两个南雄之战最大的功臣,都会纠结于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些都是排在后面的,如今对于沈则敬他们而言,收拾南雄战局才是一等大事。
招讨司士兵死了近十万人。西宁、岭南两卫当然也元气大伤,统共折损了五万多兵将。如今南雄城外。就横着十五万具尸体,总要妥善安置才是。
沈则敬知晓袁焕的脾性,在安置分工上, 做了最合适的安排。那七万俘虏,归了西宁卫,收拾十五万士兵尸体的重任,落到了岭南卫手中。
“这或许是最大的好处了。”袁焕喃喃说道,眼中闪着精光。十五万具尸体所得,够用岭南卫士兵用很久了。
于是,又一个让西宁卫士兵瞠目结舌的情景出现了。
那些岭南卫士兵,明明已经到了力竭之时的岭南卫士兵,此刻正精神十足地在那十五万士兵尸体中忙碌着。
那些岭南卫士兵,个个手中拿着一个大麻袋,时不时放了什么进麻袋里面。短短时间,一个麻袋就已经满了。
剥盔甲、捡大刀、翻内袋、查身体,岭南卫这些熟练的动作,还有几乎有形的惊喜,还有时不时“这有银票!”“这有银子!”的声音,让西宁卫士兵头皮发麻,同时也有些羞愧。
其实我们西宁卫是不认识他们的……
要不要这么贪财啊?沈则思站在城墙上,忍不住摸了摸双臂,都起鸡皮疙瘩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岭南卫会富得流油了。他带着的士兵,真是自愧弗如啊。且不管他们了,还是去看看招讨司俘虏吧。
袁焕倒不理会沈则思在想什么,一个个麻袋在岭南卫仓库累积,这才是他在意的事情。岭南卫在这一战中,有好多士兵伤亡,他要发放的抚恤金,是一个巨额的数字。
当沈则思忙完安置俘虏的时候,袁焕也完成了尸体搜查工作。看得出袁焕对这一次结果是很满意的,当那些焚烧尸体的火光亮起的时候,他的嘴角甚至有丝笑意。
“你知道吗?有些士兵,会将军中的所有积蓄,都带在身上;甚至,还有些士兵会将家中的亲人地址都写在身上。活着,或死去,谁都无法确定……”
火光映照之中,袁焕的面孔有些模糊。他的这番话语,却让沈则思瞬间悟了,怪不得,岭南卫每年还有那么大的一笔支出……
沈则思忽而直起了腰,看向袁焕也十分恭敬。这样的大将军,大永少有!
“太平盛世,怎么会那么容易得?尽心而已。”
袁焕还是没有理会沈则思怎么看他,他忽而说出了这一句十分有禅意的话。
经此南雄一战,岭南道的局势,其实已经定了。(未完待续。。)
ps: 二更!我一直都在想,像段宏这样矛盾的人,有很多吧。我自己就是。发烧、感冒、头痛,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了,还码了一天字,能不能求下表扬?5555~~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下一步
南雄战役,招讨司牺牲的兵将中,就有三营中郎将段宏。
当沈华善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一阵恻然。他默默点了一柱清香,不知该有何言。
以沈家的情报网,不会不知道段宏在暗中护卫那些人质。事实上,沈华善也打算趁着交战动乱,将俞正时等人救出的。
在第二次冲锋的前夕,沈家在江南卫中埋的暗线,已经找到了最佳的时机,打算助俞正时等人出逃。
可是没有想到,俞正时和俞老太等人,根本就不愿意离开,他们还说另有计划,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沈家暗线苦劝不果,只得暂时离开。接着,沈华善就知道俞正时说的计划是什么了。以身死殉道,以身死来成全沈家,这就是俞正时等人的选择!
“傻,真是太傻了!人都没了,还有什么道!真是傻!”沈华善笑着骂道,眼中不断流泪。
俞老太,俞正时,这些都是他相识了一辈子的人了。这些人年已老迈,行将入棺,却用他们的性命,来助西宁、岭南两卫赢得了胜利。
这一场南雄之战,没有俞正时等人,又怎么会有西宁、岭南两卫的胜利呢?不对,还漏了段宏。
以沈华善的心思,只从暗线只言片语的描述当中,就知道了段宏在当中做了什么。先偿恩,后殉国,这又是一个傻人!
“傻,也不傻。他们做这一切。皆因心中有取舍而已。父亲,你切勿悲伤了。”沈则敬在一旁说道。
知晓了俞正时和段宏等人的取舍选择,沈则敬先是肃然。然后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俞正时等人,为了成全沈家,不惜赴死,是因为他们相信,沈家所代表的,乃是他们认同的大义;段宏先偿恩,后殉国。也是因为他认同沈华善的恩德,然后尽了中郎将的责任。
这些人,是沈家前进路上的奠基石。正是他们这些人一点点集力,沈家才有今天的局势,才能举着大义之旗,打败了招讨司。
沈家的取舍。也绝不能辜负了这些人!
“则思已经在安俘了。袁焕的事情也完成了。想必,于鸿图也将战况送往京兆了。我们下一步,要怎么走?”
沈则敬问道,没有再纠结俞正时和段宏等人的取舍,而是想到了下一步的局势。
南雄一战,奠定了岭南道的局势。局势定得这样快,也出乎沈则敬的预料。
原本他以为,和招讨司的战争。会持日旷久的。预料中的局势和动乱没有出现,反而招讨司一战即败。那么沈家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是了。局势定得太快了。下一步,是要好好商量才是。”沈华善沉吟良久,看着那柱清香燃尽,才开口。
没错,他们是要好好计划下一步。朝廷,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吧?君主崩、新帝立,招讨司败,左良哲还能怎么做?
沈华善想得没有错,京兆的左良哲没有想到,二十万士兵的招讨司,只在岭南道打了一仗,损失就如此惨重,几乎全军溃败!
剩下万余士兵,还能做什么?喂狗都不够!
“亏得于鸿图还剿灭过盛王,古大存还平定过河内道,统统都是废物!”
在紫宸殿内,左良哲气急败坏地骂道。他耳边听着婴儿“哇哇”的哭声,更觉得烦躁。
紫宸殿的御椅之上,端坐着太后左氏。她的身边,站立着大宫女春喜,春喜的手中,抱着大哭的睿皇子,呃,准确地说,应该叫幼帝。
按照大永惯例,新帝在执政之前,是没有帝号和年号的,统称之为幼帝。如今景兴帝的梓官已经发引,葬入了东郊皇陵当中,左氏也从皇后晋升为太后了。
幼帝年少,左氏就是这皇宫中最尊贵的人了。从一个官家少女到大永最尊贵的女人,左氏只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不得不说,这福泽之深厚,就连她自己也愕然。
她是皇宫中发号施令的人,前廷又是她祖父左良哲做主,她可以随心所欲,她所想所做的,再无人敢质疑了。
长泰帝和景兴帝穷尽一生想要的境界,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左氏做到了,被一个他们之前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左氏做到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讽刺?不过他们长眠九泉,也不知这人间的风云了。
“祖父,于鸿图败了,再让士兵去镇压沈则敬就是了。于鸿图只是败了,不是死了。沈则敬既然能征兵,于鸿图和古大存也能征兵!江南道和河内道人口众多,集合几十万士兵,不是难事!哀家就不信,小小一个沈家,还能和朝廷作对到什么时候!”
左氏手握朱笔,在朝官送上来的折子上,写下了批语。幼帝尚在乳期,批阅折子等事,当然是左氏来做了。
此时的大永,虽有幼帝,但大永的朝政江山,已经尽归左家了。
“太后娘娘说得太轻巧了!朝廷征兵、养兵,都是费时费力的大事!岂可一蹴而就?就算江南、河内两道再多人口,也凑不齐几十万士兵!”
左良哲的心情不太好,然而左氏坐着那张御案,左良哲说话的语气倒是很恭敬的。
他总觉得,自称“哀家”的左氏,莫名的就让他有些畏惧。
左氏的话语,充分暴露出她只是长居内宅深宫,而不知道这国之大事。虽然她从朝官的汇报中,知道了朝政大事,但真论执政,只是半桶水而已。
她说的那一番征兵之话,理论上没有错,但是实际上根本操作不了。
就河内道而言,将近一百五十万百姓,却只有十二万士兵。这十二万士兵。是从这些百姓中精挑细选出来,经过层层筛选,才成为大永的士兵。
这还不算。就算征集到了这么多士兵。如何保证这些士兵有作战之力?如何让他们在战斗中活下来?这就要经过多年的打磨、培养,才能有稳定的河内卫士兵。
河内卫每年的汰旧征新,人数也不过控制在三万以内。因为,每一个士兵背后,是近十个百姓在供养。所以每一个士兵,都是一笔大财富。况且如今国库空虚,哪里来那么多钱财。供养几十万士兵?养兵,那是如水流财啊!
兵者国之大事,圣人都要慎用。不仅是因为它的大凶器,还因为它是大耗费!
如今江南、河内两卫损失如此惨重,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根本无法重新组建新的两卫!像西宁卫那样。短时内就可以用上的士兵。在江南、河内道两道是绝对不可能的!
西宁道出的是彪悍,江南道和河内道出的是文脉和皇脉。这怎么能比?
“如今大永是无兵可用呀……”左良哲最后说道。
剑南卫和关内卫的兵力,被陇右道的蒋博文牵制着,金吾卫要守护京兆。江南卫和河内卫战败,就真的没有兵力可以去对付沈家了!
“然则,祖父认为怎么办?任由沈家势盛,率领西宁、岭南两卫直入京兆?这样朝廷的处境更危险!”
左太后沉着脸色说道。祖父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办法。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她的办法了!江南道和河内道人才辈出,征集二三十万士兵。算什么难事?
左良哲被她问得一窒。在这样的局势下,似乎除了征兵一途,真的没有办法了。只是,容他再想想,再想想。
“除非祖父另有良策,否则哀家旨意已定,托孤大人召集金吾卫大将军、门下省官员、兵部尚书,执行此旨意!”
左太后将朱笔重力一放,脸色更沉了。这样的局势,容不得再想些什么。沈家是一定要压住的,不然这大永的皇位,他们母子怎么坐得稳?
左良哲跪在紫宸殿上,听着左太后的话语,终于知道心中莫名的畏惧从何而来了。左太后是他的孙女没有错,但此刻左太后坐在御椅上,她是主,他是臣。
主臣之别,是压在血缘之亲上面的。
带着这样的领悟,况且也真是没有办法可想了,左良哲退出紫宸殿之后,马上就召集了金吾卫、门下省和兵部的官员,商讨在江南道、河内道征兵一事。
门下省官员对左良哲的建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魏延庆和郑棣恒选择了沉默,他们知道征兵非良策,但是他们也不能凭空变出兵力来,这是大永唯一的能做的事情了。
最后,在江南、河内两道征兵的旨意,有紫宸殿中发出,通过了门下省,被发送到江南、河内两道的各州各县。同时下达的,还有一道加征赋税的旨意,不过是发往除西宁、岭南外的其余五道的。
在江南、河内两道征兵,以补充这两道在岭南道折损的兵力,同时从民中取财,用做朝廷之需。这就是大永朝堂走的下一步。
且不论逃回江南道和河内道的于鸿图和古大存,在接到旨意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说岭南道的沈华善等人,知道大永朝廷征兵之举后,确定了他们要走的下一步。
就像以往一样,沈华善召集了沈家的子弟,还有叶正纯、俞正道、应南图等姻亲故友,并袁焕和朱敦实两个人,在曲江边的院子里议事。
一直被大家刻意忽略的事情,终于要正式提上台面了。
水落石出,水位降到那一个程度,石头才会出现。有些事情,也是是只有到了这一步,才能提及。(未完待续。。)
ps: 一更!九月开始了,求求大家的保底粉红!如无意外,这一个月就结文了,请一直支持我的新老读者,继续支持~ 我会努力更新的!感谢溫雅、d版魔术师、加菲81、月下闻笛、酷酷蛇、一夜细雨的粉红票!
第五百二十九章 改制
(月初了,求求粉红!谢谢大家呀~)
“沈老,招讨司已败,下一步该怎么走?”
袁焕直接问道,他不是纯粹的财迷,自然也知道,招讨司败北之后,西宁卫和岭南卫是怎样一种尴尬的状态。
继续举着“诛左氏,清君侧”大旗,直入京兆,将左良哲咔嚓掉,还是怎么样?
在袁焕的想法中,守护在京兆的七万金吾卫士兵,根本就不够看。
若是沈则思知道袁焕此刻怎么想,定会冒出一身冷汗。金吾卫中,虽然多是家世好的子弟,但那作战能力,也不是儿戏的。不然七万金吾卫守护国都,大永皇朝怎么会开这个玩笑?
可是,接下来,他还是被伯父沈华善话语,吓出一身冷汗。虽然沈则思知道,这事迟早都会提上台面的,但沈华善说得,实在太直接了!
“我意将西宁卫和岭南卫和并,精挑三万人为虎贲军,由退之带着,直接听令于敬儿;以三万人为弓弩军,由则思主理;另外再征集七万士兵,以为神策左右军,各统领十万人,以袁焕、彭瑾为左右大将军。加上西宁道、岭南道留守的士兵,共计三十万人,统称禁卫军。不知诸位怎么看?”
沈华善也不掖着藏着,直接将下一步的计划说了出来。西宁、岭南两卫既已经打败招讨司,站在了大永皇朝的对立面,那么西宁卫、岭南卫这两个名号,定然不能再用了。
沈家对军队的调整。势在必行!经过西宁道、岭南道这三大站,原来的两卫士兵,已经折损了很大一部分;再征兵七八万。那么大永皇朝对军队的影响,就几可消尽了。
以西宁商路、胡氏安和堂和千秋钱庄的财力支持,沈华善相信,禁卫军队开出的优渥条件,这七八万士兵很快就能征齐了。
改军队名号,只是第一步。只要这三十万士兵不再是西宁卫、岭南卫,在以后的战役中。就自成一方,不用再畏惧大永皇朝会用攻心之战了。
沈华善这话说完,就看着袁焕和朱敦实两个人。就连沈则敬等人的目光,都是盯着袁焕。
是了,在场众人之中,只有袁焕非沈家的姻亲故旧。虽然袁焕已经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但那是在“诛左氏、清君侧”的大义之旗下。
如今。沈家走得更进了一步,袁焕会怎么想?这一次,沈家对袁焕的要求,和当初袁焕在面上呼应沈家起兵不一样了。
虎贲军,古书有言“王出将虎贲士居前后”,那是上古帝王专用护卫名称,和现在金吾卫的地位差不多,都是为了保护皇族而存在。
如今沈华善想重建虎贲军。沈家改制建朝 之心,已经很明显了。
一旦袁焕认同了这一次兵力的调整。那么就表示袁焕愿意带着十余万岭南卫投靠沈家,听令于沈家了。
朱敦实一向对沈华善这个师兄信服,对于沈华善的打算,他向来没有二话的。
一时间,房间内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袁焕。如果袁焕不答应,那么西宁卫和岭南卫必分道扬镳,也必有一死战了。
“军队调整,改名号,只是第一步吧?沈老打算做什么?”
在这么多目光注视之下,袁焕也不紧张,反而这样问道。他没有直接问沈家是不是造反,没有必要再问了。
“是的,只是第一步。军队改号,自然戎服等等都会改变;接下来的一步,我打算改钱币,安和堂与千秋钱庄的掌柜们,已经在设计、铸造新的钱币了。江老弟已经从剑南道赶来。”
沈华善笑了笑,也不怕将下一步说出来。这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大永前户部尚书江成海已经赶来岭南道,这也不是不可以让袁焕知道。
先军队,而后钱币,负责为沈家制定以后步骤的俞正道和沈宁两个人,几乎是日夜苦思量,才定下这妥妥的两步。
“那么……新朝和大永,又有什么不同?”袁焕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同样是一个皇朝,沈家与上官皇族,又有什么不同?低低在下的,仍是普通的士兵和百姓。
“大将军认为,我们在场诸位,与京兆那位,又有什么不同?”
这一次,是沈则敬笑了笑。和沈华善极为相似的脸孔,有着自信和坚毅。
有什么不同?袁焕当然知道是不同的。单凭沈家起兵,几乎不损一兵一卒,就收归了西宁、岭南两道。
可以说,这种局面是沈家多年谋划的结果,但说得高大上一点,何尝不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袁焕并不知道这些玄幻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己心、顺着民心而为。
“大将军,天命所归也无他,惟太平尔!”
俞正楷自从母亲俞老太、弟弟儿子过世之后,就没有再说话过。如今他额头上系着白带,终于说了这第一句话。
战争的残酷,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了。对军队、钱币的更改,无非是为了下一步走得更顺而已。
所有的付出和牺牲,都是为了“太平”二字,都是为了让普通人活得像个人而已!
“那么,袁某,甘为犬马,愿为前驱!”袁焕站了起来,一抱拳这样说道。这个决定,是他来去江边上,就思度良多的,这一刻,终于定下了。
听得袁焕这么说,沈华善和沈则敬都松了一口气。其实,带领十万士兵的,不是非袁焕不可,但是良将难得,一国栋才要倾力培养,况共同浴血死战过来的,沈家真的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人才。
就这样,改制的指令。通过了在场十二人的一致认同。两个让西宁、岭南两道普通士兵和百姓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决定,定下了!
军队,改!名号、戎服、常服等。统统改掉,凡是在这两道的士兵,称之为禁卫军;
钱币,改!重铸铜钱、银子、银锭、银票的样式,上印太平通宝四字,西宁、岭南两道的交易、流通,皆用太平通宝……
对于军队名号、戎服的改变调整。是立即就可以进行的事情。
当这个命令在西宁、岭南两卫执行的时候,遭到了这两卫士兵的抗议和不解。作为每一个士兵,都知道名号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如今说改就改,他们一下子接受不了。
哗变倒不至于,但骚动在所难免。
面对士兵们的骚动,除了用“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这个办法外。也无计可施了。
沈则思、彭瑾、袁焕三个人。召集了这两卫的中层兵将,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之以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了士兵们的骚动。
幸得有八万新士兵、愿意投诚的三万招讨司俘虏,在这个时候补充进西宁、岭南道两卫。因有新士兵加入,改号、改服趁着这个机会,改制事宜一步一步地推进。
正如沈华善先前计划的一样,精挑细选的三万人。成了虎贲营,直接听令于沈则敬;弓弩士兵、熟悉弩床操作的三万人。则组成了弓弩军,负责操作沈家兵器司制作出产的兵器;还有士兵各十万人,由袁焕和彭瑾带领,成了神策左军和右军。
这样的军队架构,并不成熟它只是一个雏形,针对现有的三十万兵力,而做出的安排。在沈华善和俞正道的构想中,这个架构,随着兵力的增多,必定会延伸、拓展。
沈家敢对兵力调整,当然不是毫无准备的。在定下改制的半个月之后,第一批军中戎服就发到了虎贲军和神策左军那里。
铮亮的铠甲,明显加强的防护,穿在虎贲军士兵身上,显得威风凛凛。握着沈家兵器司最新研制出来的长刀,士兵们的气势,和以往似乎也不一样了。
袁焕摸着身上的铠甲,感受到它们的凉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铠甲全用甲片编制,对豸纹饰也刻在了上面。这铠甲看着厚重,披上身却颇为轻便,
将这一身铠甲穿在身上,袁焕又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如今不是岭南卫,而是神策左军!
当江成海和杨简锐风尘仆仆地赶到岭南道,见到这些新戎服时,真的是吓了一大跳,这……看着就很有威严啊。
戎服的功能,什么防护、象征、识别这些,江成海和杨简锐这两个文官,一点都不懂。
他们只是觉得,穿着新戎服的士兵们,看起来威势十足,尤其是十万神策左军集结的时候,仿佛天地都要震一下。(其实是这两个文官,都很少看到十万士兵集结的场面,长知识了~)
他们少不得要感叹一句:果然是人靠衣装!
这第一批戎服,只够用在虎贲军和神策左军,其余的士兵暂且还用旧戎服。没有对比就没有鉴别,当这两种戎服在一起对比时,高下立见了。
面对着神策右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神策左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走路都觉得脚底生风。
神策右军乃彭瑾带领的,当然可以稍微延迟一点。纵如此,还是有不少中郎将前去打听第二批戎服何时到达了。
第一步军队的改制,似乎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弹,这让沈华善等人松了一口气。
随着江成海和杨简锐两个人的到来,第二步关于钱币的改换,也开始了。
却没有想到,这第二步要比第一步难得多了。(未完待续。。)
ps: 二更!感谢小金和飞儿的粉红票,感谢sunflower889的香囊。没编辑推荐,日子有点难捱,请小伙伴们给力点击、推荐~~谢谢大家啊~
第五百三十章 后宅之功
江成海和杨简锐,带着安和堂和千秋钱庄的掌柜,组成了临时户部,主理太平通宝推行之事。
江成海是大永前户部尚书,对于钱币的流通、掌握,那是心中有一套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在岭南道推行新钱币,会这么艰难。因为,百姓根本就不相信新铸造的太平通宝!
就算太平通宝成色、分量要比原先流通的大永钱币更胜一筹,百姓们都愿意选择大永钱币,而不会选择太平通宝。
就算有胡氏安和堂、千秋钱庄在当中宣传、保证,甚至使用太平通宝会更便利、更着数,百姓们都摇摇头。
当中原因,江成海很清楚,那就是百姓对太平通宝不信任,说白了,是对铸造太平通宝的沈家不信任。
大永钱币,是大永皇朝铸造的,是怎么都信得过的,不怕作废的一天;就算现在沈家起兵,占据了岭南道,百姓们的日子一样和平,但在钱币一事上,岭南道百姓却无比审慎。
百姓对一个官场、一个朝廷的信任,主要是体现在钱币使用上。大永存在两百多年,钱币的样式虽然几经改变,但是那名称,却是不会变的,总归还是百姓们认可的钱币。
太平通宝?此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是以,江成海看着那枚枚簇新的铜钱,叹了一口气。问题的所在,他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个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啊。
要让百姓对太平通宝信任。最好最快的途径,就是一个新皇朝的出现。以新皇朝的名义来铸造、推行太平通宝,那么百姓自是相信太平通宝的。
但这个办法。被沈华善一口否决了,沈则敬也摇摇头,道此办法不可行,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让江成海和杨简锐另想办法。
见沈华善和沈则敬如此坚决,江成海和杨简锐也无法,只得按照原计划去行。再次找来了安和堂和千秋钱庄的掌柜,商定推行的计划。
应南图虽然带领着虎贲军,但作为千秋钱庄实际的当家人。当然也参与到这当中来了。他和江成海讨论良久,终于商定了一套办法。
只是,这一次太平通宝的推行,少不得要借助沈俞氏、沈宁等内宅妇人之力了。
“需要母亲和我帮忙?这是为何?”沈宁听了应南图的话语。有些讶异。
这一段时间。她和俞正道在倾力推敲沈家所走的下一步,沈家要推行太平通宝的事情,她当然知道。
沈宁擅长的是权谋人心,却不太懂这些商事,听到应南图这么说,自然有些吃惊。
“我已经和江大人商量好了,要推行太平通宝,必分两路。其一是大额交易。安和堂、千秋钱庄会有变法;其二就是日常用钱,这一点。就要靠母亲、婶母她们了。”
应南图仔细说道,笑了笑,眼中疲惫的神色一闪而过。
“日常用钱?你是说上行下效?母亲等官员夫人、还有婶母等商家夫人,就是最好的风向?”
沈宁略一想,就知道了应南图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看着应南图眼底的暗影,一阵心疼。
应南图本来就没有多少空闲的之间,在南雄之战后,就更加忙碌了。尤其是在带领虎贲军之后,回有余居的时间就更少了。
“你太辛苦了,有些事情,可以交代陈成去办,秋梧和沈其,也能帮得上忙的。”
没等应南图回答,沈宁又继续说道。她知道应南图会安排,这么说,也只是心疼而已。
“陈成他们如今也忙。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照顾好登儿便是。”
应南图这样说道,拍拍沈宁的手,让她放心。
如流处并入了虎贲军,隶属虎贲军,仍是称为如流处。陈成、秋梧和沈其,如今也是虎贲军的士兵了,他们也十分忙碌。
沈宁双手抚上应南图额际,用指以压,笑着说道:“我来帮你按按。秋歌这样帮我按过几次,甚有效。太平通宝那里,怎么说?”
应南图闭上眼睛,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或甜腻。似乎他们成亲以来,就一直异常忙碌,这样的时刻,真的很少有。
“其实也不难,首先在曲江边的院子里做起。这些,岳母应该知道的……不急,慢慢来,慢慢来……”
应南图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在沈宁轻缓的按摩下,很快就沉沉睡去。’
听见应南图均匀的呼吸,沈宁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应南图疲惫的面容,眼睛眯了起来。
第二天,沈宁就去了和鸣轩,给沈俞氏请安。正巧,婶母沈胡氏、大嫂沈安氏和二嫂沈成氏都在,她们正在说着沈家设宴之事。
“老太爷说了,自我们沈家迁居岭南道后,就没有设过宴会了。老太爷的意思时,近期可以遍邀岭南道夫人前来,聚一聚,见一见。”
沈俞氏的语气怏怏,脸上也没什么精神。她的老母亲俞老太在南雄之战中遇害,五七之期虽已过了,但沈俞氏仍是十分伤心。
这设宴之事,如果不是沈华善亲自交代,她还真没有这个心思。
她没有想到,沈宁给她请安之后,说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
原先沈俞氏以为,设宴邀请官员夫人,更多的是为了给沈则敬铺势,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重要的任务在里面。
仔细一想,沈俞氏便知道当中门道所在了。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如今是你当家,家中下人的月银、庄子的收益等等,全部都换成太平通宝。铜钱、银子、银票,都要准备妥当了。”
这话。是对沈安氏说的。如今沈家的后宅,是沈安氏在当家,下人、庶务、中馈等。都是沈安氏的职责。
沈家要想推行太平通宝,当然首先要在自己推行。仆从、庄子等等,也是一张巨大的联系网络,他们身后也有姻亲故旧。这张网撒出去,影响也不会小。
只要沈家起了这个头,只要沈家使用了太平通宝,那么与沈家的一切往来。都会是用太平通宝。
这就是沈俞氏吩咐沈安氏做事的目的。
“酒宴之时,就劳烦二弟妹帮帮忙了。至于宴会的回礼,由我亲自来办。宁儿和胡氏来一旁协助。”
沈俞氏继续说道。这一次沈家由她出面设宴,规模要多大、要邀请些什么人等等,她都要仔细思量一番才是。
沈胡氏、沈安氏和沈成氏,自然点头称是。沈俞氏交代的事情。虽然繁杂琐碎。但只要用心,就能轻易办好的事情,她们都没有什么问题。
沈安氏经过了几年的锻炼,办事能力那是杠杠的。在沈俞氏吩咐之后没两天,她就召集了家中的大小管事、管事娘子、得力仆从,宣布了沈家从此使用太平通宝的决定。
沈俞氏的命令,面上不会受到任何质疑。她是主,管事等人是仆。这个等级观念,是不容紊乱的。与士兵们的骚动又不一样。
在沈安氏的细致安排下,沈家的下人仆从,很快就提前领到了他们的月银。这月银,当然是太平通宝,比他们之前领得还要多一两。
下人仆从心里多少有些异样,可是当他们拿着这些银子,也能买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时,心里就无比欢喜了。
而这时,沈宁也知道沈俞氏准备的宴会回礼是什么东西了。看到这礼物的时候,沈宁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竟然是一锭银元!当然是太平通宝的银元!
这的确是最好的回礼,也是对她们赴宴的最好答谢。沈俞氏设宴表达的意思,尽在这银元中了。
沈俞氏设宴,遍请了岭南道五品以上的官员夫人。
沈俞氏作为主人家,应酬的功力是非同一般的,让每一个官员夫人都感到了亲切和热情。还有长袖善舞的沈安氏,细心察觉到了每一个官员夫人的心理,适时和她们喝酒、提话题,交谈声一直都没有停过。
那一晚,曲江边的庭院热闹非常,虽则非觥筹交错,却也其乐融融
这岭南道的官场夫人,有几个是愚笨之人?她们深居内宅,当然从前院丈夫的口中,知道沈家如今的地位和意义。
那是超越岭南道所有官员的存在。而作为沈家内宅之主沈俞氏,她们当然给了十足的尊敬。
当她们见到沈俞氏的回礼,脸色的笑意微凝。这个回礼,是什么意思,她们十分清楚。尤其在心腹管事娘子探听到,沈家的下人仆从领到的月钱,都是太平通宝时,她们更确定了沈俞氏的意思。
有不少眉眼通透的官员夫人,很快就召集了家中的管事和仆从们,将他们的月钱,由大永钱币换成了太平通宝。
上行下效,这四个字实在是真理。岭南道六、七品的官员夫人,不用怎么查探,就知道岭南道上层官员夫人的风向,她们思来想去,当然也是照做了。
于是,和这些官员家有往来的菜贩、肉贩等商人小贩,都发现这些官员之家,使用的是太平通宝了。
而且这些官员之家的管事也说话了:要结算,只能用太平通宝,不然,就换另外的小贩。——开玩笑,这些小贩最大的顾客,就是这些官员之家了,不用太平通宝,那不就等于是自己倒米吗?
就这样,从上到下,一层影响着一层,太平通宝在小贩、百姓这些最底层的百姓眼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他们使用太平通宝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江成海他们苦恼的事情,终于有曙光了。(未完待续。。)
ps: 一更!感谢小夜saya、米老鼠2006、苏子hana的粉红票!很高兴~~努力码字努力更新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缓称王
因有沈俞氏、沈胡氏等内宅妇人的帮忙,太平通宝在日常用钱这一方面,已卓见成效。
菜贩、肉贩等小贩,都开始习惯用刻有太平通宝字样的铜钱交易了,让江成海等的人少操了很多心。
至于大额的交易那里就更不用担心了,有胡氏安和堂和千秋钱庄在,太平通宝的信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很快,胡氏安和堂和西宁到杨家的第一笔药材交易,就是用太平通宝结算的;同时,千秋钱庄对素有往来的客户说:以后,只要是在千秋钱庄做的抵押,都会用太平通宝来交易;如果用大永钱币,千秋钱庄一律不承认。
岭南道商人的嗅觉,其实要比官场的人,还要敏锐得多。他们知道太平通宝的影响,也预测到了它们以后的巨大作用。对商人而言,钱币的信用其实是和政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见到了沈家起兵之后的局势,岭南道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家先是打败招讨司,然后完成对军队的改制,大商人们心中也知道,太平通宝取代大有钱币是迟早的事情。
做生意,是早一步要比迟一步好,谁最先适应局势的,谁就能赚大钱,这是最浅显的道理。所以,大商人也默认了以后的大宗交易,都会使用太平通宝。
既然大宗交易和日常用钱,都已经在使用了太平通宝。实际上来说,大永钱币已经在岭南道这里。丧失了生命力。因此,也就退出了流通市场,远离了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当然。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大永钱币,才完全从岭南道消失。
且说,沈华善和沈则敬在看到第二步改制顺利完成,心里松了一口气。钱银之事,关系民生局势,是绝对轻忽不得的。
当军队改制、钱币变换在逐步推进的时候。一个更加迫切的问题,就摆在了沈华善和沈则敬前面。
那就是,禁卫军何处何从?
禁卫军的去向。其实就是沈家的去向。沈家已经起兵,走到了这一步,必定要迈开步子,踏进争势力、争天下的路程。让天下人都知道、认同沈家。才是他们要做的。如今,沈家是顺着“诛左氏,清君侧”的旗号,直入京兆,还是还怎么办?
近三十万的军队,总不能一直蜷缩在这个地方,必定要向外拓展的。可是沈华善觉得,现在还不是直入京兆的时间。可是也不能长留岭南道。
因而,沈华看不清了。或许是身在局中事太关己。一时有些犹豫,才请来了俞正道这个纵横术大家。
不仅如此,俞正道还带来了沈余乐和沈宁,道是一起参详意见。此时,书房内只有五个人,人数很少。
沈余乐有些懵,他在纵横一道上,什么都不懂,俞老先生带着他来商定沈家的方向,这搞错了吧?这应该是宁儿妹妹的职责才是。
沈余乐心中不解,沈华善也有些奇怪,不禁看向了俞正道:此是何意?
“乐儿,你夜观星象,日起卜卦。对于天下大势,可有所得?”
俞正道笑呵呵地问道。沈余乐的本事,俞正道也知道多少,对他也很感兴趣。
听得俞正道这么一问,沈余乐倒有些晓了,原来是为了这些,那么他就可以说出个门道来。
“星象和先前大体相同。京兆方向,帝星虽隐,但是皇气仍在。荧惑守心的大灾影响,尚未过去。”
沈余乐老老实实地说道,尽可能将这些浩淼的星象解释清楚。
“晚辈先前有卜,沈家……往京兆不利,倒可往北而行。”
想了想,沈余乐又补充说道。天下的局势,他并非一点儿都不懂,如今依卦象而说,意思倒表达得十分清楚。
沈家带着禁卫军,势必要拓展格局,京兆方向不能去,那么往北……是指北疆?陇右道的蒋博文?
“祖父,舅舅和孙女儿商讨的结果,是和兄长看法差不多的。沈家和禁卫军,当往北而行,暂避京兆之势。”
沈宁笑笑道,眼睛晶晶亮。
沈余乐说的方向,正是俞正道和她殚精竭虑,才最后的定下的。如今沈余乐只是观星卜卦,也能说个大概。这个堂兄的本事,日益长进了。
俞正道也捻须而笑,他找沈余乐来,也是想听听玄幻飘渺的星象,所指示的是不是也一样。
“沈老弟。沈家起兵,有西宁商路和兵器司辅助,又有碧云骢的祥瑞,第一步民望铺势已经完成了;如今再有军队改制、钱币改造,沈家的影响正在进一步扩大,然而这还没有足够可以让沈家直上京兆,对抗大永皇朝。”
俞正道分析了当前的形势。这些,是沈华善和沈则敬十分认同的。可不就是这样?沈家已经做了那么多工作,也有了民望,还有了兵力,但这远远不够。
“先前西燕敌军入侵的时候,沈老弟对朱敦实有言‘高筑墙、广积粮’,是十分正确的。要在乱世之中存活、扩展,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沈家如今的情况,宜再加三个字。”
俞正道看着沈华善,语气沉稳自信。
“三个字?哪三个字?”
沈则敬问道,很好奇是哪三个字。能让舅兄特别指出来,是哪三个字呢?
“缓称王!”
俞正道没有过多遮掩,说出了这三个字,听得沈余乐有些愣住。
缓称王?谁要称王?
沈华善仔细一斟酌,不禁扬起了笑容。是了,这三个字,正是沈家如今应该做的。蒋博文称陇右王,大永又有哪个官员会真正承认他的王号?
称王。是最直接扩展势力的办法,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却是最愚蠢的办法。称了王。举兵谋反之心天下皆知。普通百姓尚且不论,大永官员心里又怎么会没有想法?
“当调禁卫军二十万人,前往陇右道,帮助严律政和凌雪松灭了蒋博文,平定陇右道局势。这样,一来可以还北疆和陇右道太平,二来符合沈家大义旗号之意。三来也是禁卫军亮相和扩势的最好机会。”
关于出兵陇右道这事,俞正道和沈宁都推来敲去了的。如今沈家的地位和势力,要求沈家走的每一步。都要审慎再三。
每谋一局,都要有所得才是。
沈家最后要走的那一步,当然是称王。但在这之前,每一步都要稳打稳扎。最忌冒进急切。
“蒋博文怎么这样厉害。严律政和凌雪松在陇右道战了这么久,都无法压下他。”
沈则敬皱着眉头,这样说道。陇右道的局势,真是出乎大永官员意料的。蒋博文起兵谋反,竟然能一步一步稳住了陇右道,严律政和凌雪松先后带着关内卫和剑南卫去镇压,都拿他没有办法。
“无他,陇右卫兵将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跟着蒋博文决一死战,或还有拜相封侯的机会。当初蒋博文起兵。也是陇右卫兵将拥护的。”
陇右卫的情况,沈宁知道得要比沈则敬多。蒋博文不臣之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前一世,他投降了上官长治,定有压制上官长治的意思。
只不过,前一世,蒋博文是居于幕后掌权,如今是直接起兵称王。蒋博文执掌权柄的野心,要比前一世更大。
“二十万禁卫军……虎贲军和弓弩军自是要去的。令神策左右军各七万人前去……”
沈则敬是个文官,但是昆州一战之后,他在军事上的天分也显露出来了。兵力的调整分配,他谙熟于心。
“可也。第二批戎服也快赶制出来了。和袁焕、彭瑾等人商定出兵日期之后,粮草辎重等也当准备妥当了。”
沈华善看了一眼沈宁,最后定论。出兵陇右道一事,算是 初步定下来了。
沈宁是知道戎服制作的情况的,根据秋梧等人的汇报,第二批戎服也很快下发了。刚才她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沈华善。
当应南图、沈则思、袁焕、彭瑾四个大将,只要禁卫军成立之后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前去陇右道平乱,不禁讶然。
在大永朝廷看来,禁卫军才是最大的谋反对象,才是最急欲诛灭的对象吧?如今谋反的军队,反而去镇压另一个谋反军?
这有点搞笑吧?
朝廷会怎么想?关内卫和剑南卫可会接受禁卫军的帮忙?会不会首先对付禁卫军?在灭了蒋博文之后,关内、剑南两卫,会不会趁机对付禁卫军?
种种可能会出现的不利情况,一时在袁焕和彭瑾等人脑中回荡。这些情况,沈家人都会想到吧?为什么还要下这样的令?
“我们禁卫军,是举着‘诛左氏、清君侧’大义之旗的,自当为百姓谋安定,这是禁卫军不容辞之责。我相信,严律政和凌雪松心中也有定论的。”
这些情况,沈华善和俞正道当然也想到了。不过他们没有袁焕等人的忧虑,皆因他们对局势了解得更透彻。
陇右道的局势僵持不下,严律政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外来助力。在这种情况下,严律政怎么会推开禁卫军?
袁焕等人,是绝对相信沈华善和俞正道的判断的,听了他们分析的局势,心中的忧虑就消了很多,开始积极准备出兵事宜了。
可是他们都还没定下出兵日期,接连来的两个大消息,就让他们头脑一阵发懵。
不会吧?(未完待续。。)
ps: 二更!感谢doudouyaya的小兔子、感谢璞草的粉红,感谢sunflower889的打赏!kiss d大家!现在起点有抓兔子、送月饼活动哦,请大家支持~嘻嘻
第五百三十三章 出与入
禁卫军在沈则敬的命令下,开始调兵定日期,准备出征陇右道。
第二批戎服已经发放了,应南图和彭瑾等人,忙得歇息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传来了。大永三大上州之一的泰州,位于河内道的泰州,竟然全民暴动了!
又是河内道,又是民变。怎么会这样?
原来,是和朝廷征兵、加赋有关。
河内道这两年一直灾深难重,先是大旱蝗灾,接着有民变,再后是大水洪灾。百姓们苦日子都还没过完,青黄不接的时日都不知怎么度过,就接到了朝廷征兵、加赋的旨意。
人丁,一向是百姓最重要的财富。盛世征兵尚且遇到很多阻滞,更何况是乱局征兵?摆明是有去无回的,这就等于在穷苦百姓人家掠走最重要的财富。本就困顿的百姓,怎么能够接受?
还有加赋,更让百姓愤怒。经过这么多灾难,河内道就算沃野千里,底蕴也所剩无几了。百姓们穷得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钱交赋税?
要兵丁、要赋税,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这是河内道普通百姓心中所想。
就算官府、官员出了多么严厉的举措,对不出兵丁、不交赋税的人家会有多么严苛惩罚,百姓们就只有两个字:不从!
不从,那就是抗旨,那就是违令!这就是和官府、朝廷作对了。百姓们这样的态度,惹怒了河内道的官员。首先发作的,就是泰州刺史胡杲。
泰州是大永的三大上州之一,历来就是帝王封禅之地。能够在泰州任职。那都是在京兆有过硬关系的,这胡杲,是楚炎的内弟。
胡杲是楚炎的内弟,当年曾做过幼王的陪读,是得幼王欢心的人。泰州刺史一职,在景兴帝改元之后,就落到了胡杲的身上。
胡杲虽然是幼王的陪读。却和幼王的混吃喝乐逍遥的个性不一样,反而是个十分上进积极的人。
他就任泰州刺史,当然是想有一番作为的。朝廷征兵、加赋的旨意下来。他要比其余各州都要先完成任务。
况且,朝廷征兵,不就是为了保护大永百姓?朝廷加赋,当然也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
事实证明胡杲只是一厢情愿。当百姓们拒绝交人纳赋。并且打伤前去领人领钱的刺史府兵后。胡昊差点惊呆了。
想都没有多想,胡杲下令将打伤府兵的那一街成年男丁都拘了,并且令这些人家三天之内就要交齐赋税,不然这些男丁全充当兵丁,送进河内卫。
若是在以往,胡杲的举动,还能震慑住百姓们。可是,他忘了一点。河内卫士兵在讨伐岭南道的时候,几乎全军覆没。现在河内卫还有几个士兵?
单靠刺史府五百府兵,又怎么能够压制住愤怒绝望的百姓?结果就是,泰州的百姓暴动,手持棍棒,冲进了泰州刺史府,当场就将胡杲及一刺史府官员打死了。
泰州百姓的暴动,就像瘟疫似的,迅速蔓延至襄阳、大冶等地,就连年前才稳固的郑州、鄂州、晋州三地,也不可避免地再次动乱起来。
河内卫大将军古大存,带着剩余的三万多士兵,守住了晋州一隅,等待着朝廷的援助。然而河内道其余各地,却是暴动首领四起,民变越来越烈。
范载常看到这种情况,几乎都站不住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河内道失控了,河内道大乱了!
他并没有想错,这样激烈的民变,已经无可阻止了。因为,河内卫士兵堪堪几万人,怎么敌得过百余万百姓?
“天将亡大永耶?”范载常仰天长叹,涕泪四滂。身为河内卫的主官,身为朝廷二品官员,面对这样的民变洪流,他毫无办法。
身为一道主官,却无法护佑一道百姓,也无法向朝廷交代,他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范载常不住地想道。
随即,河内道观察使府的下人,就发现了他们的主子自缢在府中,气息全无了!在暴动的百姓冲进观察使府之前,观察府就已经乱成一团。
河内道官位最高的范载常都自杀了,底下各州各县的官员也都四处奔逃了,他们可不想留在官衙被踩成肉酱。
在民变这样的局势中,一些地主、豪强就趁势而起了。他们有钱有粮,也有一定的护卫和兵器。这些地主、豪强,很快就成了民变的首领,他们占据一方,自称为主,再不承认有大永朝廷的存在。
大永七大道之一的河内道,曾有一百五十多万人口的河内道,不复存了。
这还不算,河内道的民变,已经开始向江南道蔓延了。王备和于鸿图两个人,吓得几乎心神俱裂。若是民变四起,江南道和河内道一样,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幸好王备和于鸿图两个人,还没完全丧失神智。他们急急下令,撤销征兵、加赋的通告,就当作完全没有这一回事。
这是唯一能安抚百姓的办法,至于如何向朝廷交代?王备和于鸿图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好在江南道是文人居多。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江南道才没有河内道的民变。
在王备和于鸿图的努力下,江南道有暂时的平静。只是,这平静摇摇欲坠,就连王备和于鸿图都不敢想,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
这就是沈家人所知道的河内道情况。沈华善一阵默然,似乎无话能说。
在朝廷下了征兵、加赋这样的馊命令之后,沈华善就知道,百姓肯定会有意见的。只是没有想到,民变会这样剧烈。河内道竟成了一个个地主的天下。
“范载常糊涂了,死得窝囊!死了有个球用!”叶正纯恨恨骂道,根本不知道有人死为大这话。语气毫不客气。
在叶正纯看来,范载常自缢,真是损了二品大员的官职。身为一道主官,就算再危难,也要带领官员坚持到最后一刻。可是他早早自缢了,以身殉国?有什么用!
他自缢,河内道官员群龙无首。才会让那些地主、豪强有出头的机会。这些人是最会在乱局中,谋划壮大自己的势力的。
叶正纯担心,河内道豪强割据的局面一旦形成、稳固。再去打破就艰难了,要想收复河内道,要费十二分力气。
都是范载常,一点担当都没有!叶正纯忍不住再骂道。
沈华善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话。他是赞同叶正纯的。范载常死得的确太糊涂了,留下河内道的烂摊子,怎么收拾?
“看来,禁卫军得先去河内道,才能去陇右道了。”俞正道说道。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多余,因为从岭南道去到陇右道,一定会经过河内道的。然而,俞正道此刻所指。是禁卫军先平了河内道,才能灭蒋博文了。
“只有这样了……”沈华善点点头。终于开口说道。
沈家迈出的步子,要先去河内道了。河内道,是他平乱的地方,如今轮到禁卫军去了。
沈则敬正想说什么,秋梧焦急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报!虎贲军如流处有紧急消息汇报!”
如流处又有紧急消息?是关于河内道的?沈则敬想着,立刻就让秋梧进来了。
“严律政身死!简从厚身死!蒋博文往关内卫推进!”
殊不想,秋梧汇报的,却是关于陇右道的消息。这个消息,再次让沈华善等人一阵发懵。
严律政,关内卫大将军,镇远公简向东的弟子,曾在京兆朝堂与蒋博文针锋相对的严律政,死了?
还有简从厚,是镇远公和淑和长公主的嫡长孙,也是镇远公府第三代仅有的血脉,也死了?
然而这两个人的死,都比不上第三句话来得震撼。须知,关内卫在京兆以北,离京兆是不远的!蒋博文往关内卫推进,这说明,蒋博文是打算直捣京兆,意在新帝!
蒋博文竟然有那等威力,可以将关内卫都攻破?若是……若是他一路挺进,从而进入京兆,那么大永倾覆,就是旦夕之事!
“如流处的人,已经接应到三少爷了。这些,都是三少爷告诉属下的。” 秋梧继续说道,补充消息的来源。
三少爷,指的是沈则敬的第三子沈余宣。沈余宣陇右道鄯州任职,因为只是七品官,倒被景兴帝忽略了,也没有夺职之举。在蒋博文谋反之前,他一直都是在鄯州的。
蒋博文谋反之后,沈余宣也机警地改头换面,混进了陇右道普通百姓之中,这才得以留存性命。
他隐在陇右道鄯州一带,边查探蒋博文的消息,边找机会离开陇右道。幸好,他终于等到了如流处的人。
就在他跟着如流处离开的时候,陇右道的战局有了大变化,最后竟然是蒋博文击败了严律政,还一路向关内卫挺进。蒋博文,竟然这样厉害!
沈余宏在鄯州任职,和蒋博文这样的大将军,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他也不知道,蒋博文是如何打败关内卫的。
听到秋梧的汇报,沈华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河内道群雄割据,蒋博文向京兆进发,沈家的禁卫军,要怎样应对?(未完待续。。)
ps: 一更!感谢jimmylotus、wulianghuaan、00媛00的粉红!感谢sunflower889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更新!推荐伊灵的《田外肥仙》,坑品一流的。书号:3235250,简介: 眼睛一闭,已经被打入凡间。
又肥又丑,还是小乞丐一枚。
身为仙子,怎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身怀如意瓶,行善积德还升级。
修仙种田两不误。
还能拐几个妖孽男誓死相随…… 第五百三十四章 逼近京兆
岭南道的沈家其乐融融,陇右道的蒋博文,心情也很好。
因为,他带领着的陇右卫,已经打败了最大的敌手关内卫,并且射杀了关内卫大将军严律政。剩下的凌雪松和剑南卫,不足为患。
没有人可以阻挡他迈往京兆的脚步了。关内卫残兵死守着关内道的边城,却没有多大的作用。只要攻下前面的狼山,陇右卫就进入关内道了,在蒋博文的心目中,这是分分钟的事情。
严律政都死了,关内卫还有什么用?
想到了严律政,蒋博文微微一笑,心想镇远公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只须一个诱人深入的计策,严律政就疏了。
蒋博文带着的陇右卫的确了得,又加上他在陇右道经营十几年,在百姓心目的存在感很不错。这里的官员和百姓,不知是震于他的威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对蒋博文的谋反,是睁一眼闭一眼。
蒋博文便趁着这样的时机,不断扩充兵力,并且许下丰厚的承诺,吸引了陇右道的百姓前来当兵,使得陇右卫的兵力迅速增加。陇右卫由原先的十二万,已经扩充至近二十万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 蒋博文才能和关内卫和剑南卫僵持那么久。
蒋博文不愧是长泰帝看重武将,如果他不是谋反,对于大永来说,必定是护国柱梁。可惜……
在几个月的对峙中,关内卫有剑南卫帮忙。在兵力上也只是和陇右卫打成平手,谁都无法克制谁。蒋博文和严律政对此都无比着急,奈何局势一直这样僵持着。
对蒋博文而言。转机就在河内道的大动乱。河内道的动乱,使得严律政更加着急。他知道,大永已无可用之兵,关内卫必须尽快击败陇右卫,才能有回旋的余地。
蒋博文正是瞅准了严律政这种心思,才想出了一个诱敌深入的计策。在一次战斗当中,蒋博文假装败退。引得关内卫不断追击。最后,关内卫落入了陇右卫事先设好的包围中,就连大将军严律政和副将军简从厚。都在包围中丧生了。
这是令蒋博文引以为傲的事情,严律政身死,关内卫兵败如山倒,只能节节败退。最后退回了关内道辖境内。蒋博文和陇右卫。当然是乘胜追击。
终于,到了关内卫的狼山这里。蒋博文信心满满,只要踏过了狼山,离京兆就更进一步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烈烈的野心。京兆,大永的国都,一定会落入他手中的!仅仅是当陇右王,已经满足不了蒋博文了。
他要做天下之主。取大永而代之!
“启禀大王,岭南道有消息传来了。沈家带着禁卫军。去了河内道!”
就在蒋博文凝思的时候,陇右卫副将军匆匆来禀,说的,是岭南道的情况。
自沈家起兵,岭南道和西宁道就成了蒋博文重点关注的对象。他做到一卫大将军的位置,当然有很深的人脉根基,在岭南道自然也安插了耳目。
沈家改制的消息,还有沈家出兵河内道的消息,都是岭南道的耳目加急发来的,蒋博文才知道得那么清楚。
自称陇右王的蒋博文,对于沈家的起兵,也满是惊愕。那个自诩正统纯臣的沈华善,竟然也带着沈家谋反了,当真是没有想到。大永,真的是气数尽了啊!
沈家虽打着“诛左氏、清君侧”的旗号,但在知道沈家对军队改制、对钱币改换之后,蒋博文认定,沈家必定和他一样,是要称王称帝的。
他甚至推断出,沈家一定会率兵前往京兆,以实现那个旗号,将左良哲灭掉。所以蒋博文才加紧往关内道推进,以比沈家更早到达京兆、抢占京兆。
再次让蒋博文愕然的事出现了,沈家竟然去了河内道。沈家是想占据河内道?就连京兆也放弃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管沈家出兵河内道有何意图,蒋博文都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还真有点担心陇右卫在关内道这里花费了时间,会比沈家慢一步到达京兆。如今沈家既知难而退,那就最好不过了。
蒋博文当然也知道沈华善有隔山观虎斗的意思。不管沈家是在河内道铺势,还是暂避锋芒,他都不担心。左良哲充其量是小白兔,怎么会是老虎?就算京兆是老虎,也是一个病弱的老虎,陇右卫如今气势如虹,怎么会怕?
“沈华善这一步棋,走错了啊。河内道平定之前,京兆就是我的了。挟天子以令天下,沈家还能折腾什么?”
蒋博文自言自语道,满意地抚了抚络腮胡子。不过这样也好,待他攻下京兆之后,就给沈华善上了一课,让其知道什么才是抢占时机,也会让他知道,时机过去了就不可再得,沈家必定会后悔不已。
这个时机,他一定要牢牢抓住!他在陇右道称王,就一定要在京兆称帝!反正景兴帝那个昏君已崩,新帝这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怎么能守住大永?
“此时不必理会。传令下去!酉时进攻狼山,只许胜,不许败!”
蒋博文这样对副将吩咐道,打算进攻狼山了。一定要抓住时机,一定要在沈家之前去到京兆,还有在沈家反应过来之前,就要控制住京兆。
时间,太紧了。
蒋博文带着陇右卫打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和朝廷对抗的时候,也没有处于下风,这让兵将们崇敬不已,也都暗自希望他能快点到京兆。这样,他们这些兵将封喉封将,就是简单的事情了。
在狼山这个地方,蒋博文带着陇右卫与关内卫交战了一天一夜,最后才攻破了狼山。正式进入了关内道。
而关内卫残部,败北之后,正迅速向京兆方向退去。他们敌不过陇右卫。唯一的倚仗,就是京兆了。
当京兆的左良哲接到关内卫战败的消息后,差点都坐不住了。败了?竟然败了?!
“蒋博文离京兆越来越近了……关内卫和剑南卫联合,都灭不掉一个陇右卫?!”
左良哲气急败环地呵斥道,将前来报信的斥候骂了个狗血淋头。
关内卫战败,这对左良哲来说,是个噩耗。江南卫和河内卫联合的招讨司。已经在岭南道输了,根本就压制不住沈家。
如今关内卫和剑南卫再输,那么大永就真的无兵可用了!
“怎么就是关内卫呢?严律政武艺非凡。怎么输呢?”
左良哲感到难以置信,也感到痛心。在大永各卫中,左良哲对关内卫是最信任的,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情况。严律政都不会像其余各卫一样谋反。他对大永皇室是忠心耿耿的。
何况,关内卫还有镇远公的嫡孙简从厚在。简从厚和新帝,是表兄弟的关系。这样的关内卫,怎么不会为大永尽心竭力呢?
但是左良哲没有想到,对大永忠诚的关内卫,竟然会被蒋博文打败了。 这……大永真是多灾多难啊。
“主子,严律政身死,蒋博文就更加肆无忌惮。他必定会带着陇右卫前来京兆的!京兆的局面。危矣!”
左良哲一向倚重的谋士赵德说话了,提醒了左良哲接下来的局面。
若是蒋博文带着陇右卫前来围攻京兆。那么京兆能不能守得住?如何应对陇右卫?是否需要各地士兵前来京兆救驾?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严大将军身殒之后,陇右卫进攻的方向,就是关内道!不知道关内卫能不能挺得住。”
汇报的斥候,作实了赵德的猜测。左良哲听到这些,脸上的血色,再次消退了几分。
“快!召金吾卫大将军魏延庆,召兵部尚书郑棣恒,召京兆尹上官阶。”
左良哲急急地说道,试图平息心中的慌乱,却只觉得手脚发抖,连声音都颤动了。
金吾卫有士兵七万余人,还有一千京兆府兵,这就是京兆主要的防护力量。如何应对京兆会遭到的围攻,这就是魏延庆、郑棣恒上官阶的责任了!
魏延庆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和左良哲一样,怎么都没有想到关内卫会败了,同样,他也判断出京兆可能会有的情况了。
陇右卫将近二十万人,金吾卫才七万余人。当初在分配兵力的时候,朝廷是万万没有想到京兆会有被围困的时候,如今看来,金吾卫的兵力太少了。
“原本关内卫和河内卫离京兆最近,可是这两道竟无可用之兵。如今之计,唯有从直沽一带调来兵将了。”
魏延庆快速思考着,和郑棣恒等人商量着应对的办法,心中也感到慌乱。京兆是国都,地位和意义都不一样,若是被蒋博文攻破,那么,就是国破了!
国破,他们这些朝臣该怎么办?京兆百姓怎么办?一定要守住京兆!一定要守住大永!
郑棣恒点点头,赞同魏延庆的意思。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能来京兆救驾的士兵,的确不多了。
随即,一纸调兵的旨意,送到了直沽。直沽的士兵知道局势紧急,很快就起兵往京兆疾驰。
因有金吾卫的戒备和京兆府兵的戒严,京兆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百姓们并不知道将博文和关内卫之事,他们只是感到隐隐不祥。
就在这个时候,皇宫中也传出了噩耗。祸不单行,大永就是如此。(未完待续。。)
ps: 一更!感谢sunflower889的平安符和玉兔。我知道一个作者写的书,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喜欢,我接受所有善意的批评和建议,希望自己能够一点点进步~~但对那些从来不订阅,只是看了几章就乱喷的黑粉,深恶痛绝。被刺激到了,求安慰~~ 第五百三十五章 帝都乱
皇宫中传出来的噩耗,那是寿宁宫中的太皇太后崩天了!
新帝立,容太后已经晋为太皇太后了。她这一段日子是时醒时迷,根本不知道前廷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子景兴帝已经崩了,都不清楚。
那些太皇太后、太后联合发出的旨意,不过是左氏一个人矫旨而已。
如今,长泰帝当年真正疼爱的女人,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她崩天的时候,一个皇家人都不在身边,只有忠心耿耿的大宫女疏枝陪伴。
人之将死,神智也清,容太皇太后见到疏枝,倒是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让那张枯瘦的脸看起来十分怪异。
“疏枝,哀家去了之后,你就出宫吧。皇宫,不要待下去了……”
疏枝陪伴了她大半辈子,不管是钟粹宫的荣显,还是寿宁宫的冷寂,疏枝都是不离不弃。
疏枝强忍着眼泪,点点头。容太皇太后这个时候,有什么吩咐,她都是应承着。
见到疏枝点头,容太皇太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有问景兴帝为什么不来看她,似乎已经知道原因了。
母子连心,就算没有人告诉她,她都景兴帝已经不在了。
疏枝看着容她花白的头发,还有枯瘦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娘娘……才四十岁不到呀。
如果不是有人下毒手,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有人为了夺后宫之权,娘娘必定还好好的。
“哀家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了。寿宁宫的钱财,是掌在你手中的,出宫之时。都拿了去吧……”
容太皇太后又断断续续地交代道。疏枝陪着她的时间,比长泰帝和景兴帝都多,到了最后时刻,陪在她身边的,还是疏枝。
她们名为主仆,感情实同姐妹。容太后在世上,的确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她从掖庭的奴仆。成为了天下尊贵的女人。到临死之际,却是如此光景。不知道这是福分,还是厄运。
都散了……
疏枝捂住嘴唇。怕自己大哭出声,最后还是跌坐在地上,身体因为压抑而不住地颤抖。——容太皇太后的双眼,已经合上了。再也不会睁开。
寿宁宫的消息。送到左氏耳中的时候,左氏有些愕然,随即不悦地沉下了脸色,质问一旁的春喜。
“不是吩咐了太医,要好好吊着她的性命吗?怎么就去了?!”
景兴帝已崩天,寿宁宫的太皇太后存在,不过是左氏一张虎皮而已。左氏还想着吊着容太皇太后的性命,使得后宫中传出的旨意更具威信的。若是朝臣有意见,她还可以抬出容太皇太后来挡一挡的。
谁料她这么快就熬不住了。
“张太医倒是尽心尽力医治的。奈何太皇太后身体早就掏空了。所以支持不住了。”
春喜将寿宁宫太医的话语略略说了一遍,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左氏听到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
自从左氏成为太后之后,春喜就觉得自己不能明白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晦气!少不得要去寿宁宫一趟了。让人看好皇上了,皇上年幼,不能去那种晦气的地方。”
左氏没有理会春喜在想什么,只吩咐了一定要看好新帝,便让春喜唤人来换妆了。
此时寿宁宫有丧事,对于左氏来说,当然是晦气的。严律政和关内卫已经败给了蒋博文,如今皇家又添了这一桩丧事,怎么说,左氏心中都觉得不舒服。
寿宁宫中的,毕竟是大永的太皇太后,如今她崩天了,该有的葬丧礼仪都会有。而左氏,当然也会全力扮演一个悲苦的皇家媳妇,在寿宁宫哀哭。
疏枝看着哀哀痛苦的左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却是低低劝慰道:“娘娘请节哀,太皇太后在天有灵,也不忍娘娘如此的。”
“疏枝姑姑也请节哀。”左氏泪眼朦胧,抽噎慢慢平稳下来了。疏枝是宫中的老人了,还曾伺候过景兴帝,左氏也不想将疏枝怎么样。
就当在宫中多养一个闲人而已,皇宫也不差这一点钱。
疏枝也顺着应下,还道待太皇太后的后事办完,再去慈宁宫聆听娘娘交汇云云——左氏乃太后,已经搬到慈宁宫了。
太皇太后的丧礼,由礼部属下的祠部司主理。礼部这几年经手的皇家丧事有点多,操办丧礼乃熟练工种了,也不用怎么请示,就将太皇太后的丧事办妥当了。
景兴帝已崩天,新帝这么年幼,还是在这样的局势中,太皇太后的哀荣自然是一般般的。
礼部只是按照基本的章程来办,有多隆重那还真是说不上;再说了,就算礼部想将太皇太后的丧礼办得风光隆重,户部也没有那么多钱。
就在左氏在寿宁宫为太皇太后痛哭的时候,蒋博文带领将近二十万陇右卫,已经踏进了关内道,离京兆越来越近了。
这个局势,让左良哲坐立难安,尤其在得知直沽一带的兵力,才有三万多的时候,他更是冬天里都觉得冒冷汗。
七万多金吾卫,还有三万多直沽士兵,统共才十余万人,怎么对抗陇右卫二十万人?
“我已经再发调兵令,令冀州的士兵前来京兆,大约也有三万多士兵,希望他们能在蒋博文之前到来。”
郑棣恒这样说道。如今京兆局势危急,只能从这些地方调兵了,这已经是离京兆最近的兵力了。如今,只希望关内道的府兵,还能拖迟蒋博文的脚步。
魏延庆的意见也是这样,万一蒋博文真的围攻京兆。只凭七万金吾卫的力量,不足以对抗陇右卫,必须借助援兵。
只是艰难的是。大永原先有上百万兵力,到了这个京兆艰难的时刻,竟然没有多少兵力可以调来救驾!
唯今之计,能调来多少兵力就算多少了。
京兆上层官员的紧张,直接影响了官场的氛围,不少消息灵通的官员,已经知道了蒋博文逼近京兆的事情。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惊慌是他们的第一反应。
岭南道、陇右道两大战场的事情,这些官员当然会知道。他们也清楚知道,大永的兵将在这两大战场上。几乎都是折损的。
如今京兆危急,朝廷还有没有兵力可以守住京兆?这是官员们的疑问,而他们也无法从兵部、金吾卫口中得到答案。
没有答案,那就是不确定。万一京兆被攻破。那么他们这些朝官下场会怎么样?素闻蒋博文是不留降兵。那么朝官不就是死路一条?!
在这样的猜测中,不少朝官心思浮动,他们充分考虑到了可能会有的严重后果,也提前做出了选择。
一时间,尤其是京兆五品官以下的人家,都在纷纷收拾行什,打算送家人离开京兆了,不管怎么样。保存身家性命为第一要事。
京兆五品以下的官员众多,来往的姻亲故旧、家中仆从都不少。搬家离京这样的大动静,当然是瞒不住的!更何况不是一个官员之家,而是好几个!
在官员们有动静之后,京兆的大商家们也开始动了起来。这些大商家,有的是钱,最怕的就是动乱,因为动乱意味着他们的商事经营不下去,也意味着他们的物品,会被百姓哄抢。万一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对大商家来说,那真是致命的。
天衣阁、珍宝斋这些大商号,已经挂出了“东主有喜,暂不开门”这样的牌子,暗地里则是将货品、库存全部运出京兆,以防不测。
这些官员、大商人的动静,瞒不住普通百姓。直到这时,百姓们才知道叛军已经逼近京兆,官老爷和有钱人都在准备出逃了,留在京兆就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下,京兆就像炸了锅似的,百姓们全部都跟在官老爷、大商人后面,匆匆忙忙收拾家当,也准备逃离京兆了。
祥和大街、北道巷、西坊东市,这些京兆最繁华的街道,大部分商家竟然都闭门歇业了,就连街边热闹的摊档,也都十有九空。
大家只顾着逃命了,哪里还有心做生意?
大街上,只见一个个背着行囊的人,拖家带口的,排队在京兆城门等候出城。宽大的京兆城门前,竟然挤满了人,都是嚷嚷着准备出城的。
人人都怕落在后面,出不了城,推推搡搡的,京兆城门一片混乱。哭闹和争吵不断地响起,甚至有人为了争早一步出城门,与其余排队的人打了起来,鲜血不断地滴落在城门前。
眼见着,京兆城门前就要失控了。蒋博文尚未围困,京兆就开始乱了。
上官阶带着京兆府兵守在城门前,维持着秩序!这些汹涌出逃的百姓,实在令上官阶和京兆府兵感到头皮发麻。
然而,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朝廷的旨意。针对官员、百姓出逃的事情,朝廷已经有了明令:任何人,都不得擅离京兆!违者,当斩!
为了稳住京兆的局面,朝廷用了万钧之策,欲用雷霆手段,平息京兆的骚动。(未完待续。。)
ps: 二更!感谢opalbo的粉红,感谢小金的兔子!谢谢大家~~每次见到大家订阅和打赏,都心怀感恩。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乃们不知道这些对第一次写书的我来说,是多大的鼓舞。推荐一本书,成绩好好的哦 《小家秀色》,作者:裴二毛,书号:3075512,简介:小小王家,身系四丫!七个女娃,照样顾家!看小小四丫如何在古代建设富足小家!!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不逃
朝廷有旨:任何人不得擅离京兆,违者,立斩!
这任何人,包括百姓、商人和朝官。
当上官阶手持明黄圣旨,宣布这个事情之后,城门熙攘的百姓有片刻的静默,仿佛在想这个旨意到底代表着什么。
随即,静默的人群就骚动了,不能离开京兆,这个旨意,等于是将他们拘在京兆等死!
百姓们更加心急想冲攘出去,甚至有百姓冒险撞上了京兆府兵,意图越过京兆府兵的封锁,无论如何都要出城。
知道上官阶下令斩杀了冲得最前的那十几个人,血腥味窜进百姓鼻子中时,暴动的百姓才冷静了下来。他们意识到,朝廷是说真的,真的会立刻斩杀了他们,硬要冲出城门,说不定动乱未来,他们就没了命。
百姓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人人看着上官阶手中的圣旨,不发一言。
上官阶不愧是上官皇族的老狐狸,他见百姓们安静下来了,便趁机说道:“诸位听本官一言,援兵已经疾驰前来,京兆定必能守得住的。皇上、太后、皇室宗亲都还在京兆,诸位何须要逃?徒让京兆落入反贼手中?”
上官阶生就一副福相,这一番不算得很高明,却让百姓脑中一清,回过神来了。是了,皇上、太后等大永最尊贵的人,都没有离开京兆,说明京兆肯定安全的!皇上、太后都不怕,百姓们有什么必要逃?
何况。如今四处都有动乱和谋反,只有京兆这里是最太平的,就算他们离开了京兆。这大冬天的,又能去到哪里安家谋生呢?
这样想着,百姓们渐渐平静了。虽然还有不少百姓守在城门前,显然心有疑虑,但人群逐渐散开了。
见此,上官阶不由得抹了一额汗。幸好,这一番话京兆百姓听得进去。万一他们真的要闯城门,他都不知该怎么办。
京兆城门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左家。左良哲和左彦听到这事。不禁心惊肉跳。万一,万一京兆守不住,那么左家怎么办?
“祖父……不如孙儿这一辈离开京兆吧。”左彦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父亲左行安还是没有来到京兆,据说是去了江南道隐藏起来了。就是怕回到京兆被一锅端了。
左彦实在对京兆卫没什么信心。就算有直沽、冀州的兵力,还是差了一截。战争这两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想到那些陇右卫士兵会在京兆烧杀掳掠,左彦就觉得手脚有些抖。他是文官,若是京兆破了,他真的无法自保。
“主子,属下也建议,小主子还是先撤吧。最好是宫中的皇上和太后娘娘,也都秘密安置起来。”
赵德也符和左彦的话语。他还补充说道。局势会怎么发展,谁都不知道。让皇上和太后娘娘先躲起来了。万一局势不利,对外也有“幸蜀”的名义。
赵德的意思,是将皇上和太后往剑南道方向转移了。如今的大永,也只有剑南道是安全之所了。
“此事容我想一想。皇上和太后若是离开京兆,不就是在直说京兆守不住?若是传了出去,百姓又要乱了。”
左良哲犹豫不决。皇上出逃?这是大永两百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情,这等于是弃城而逃,这样的事情做了,新帝再难有威信啊!
“只要新帝一日在位,这大永就是新帝的,背后就是主子的。可是万一京兆被攻破……”
赵德的话没有说完,这最后的结果,就由左良哲自行想象了。
“祖父,去和太后妹妹说一说,她肯定会答应的。”
左彦又在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聪明人要懂得安排后路,真的等到陇右卫围攻京兆,就算想逃,也来不及了。
左良哲还是没松口,他觉得此时关联太大了,要好好考虑才是。当他斟酌着将离开京兆的建议告诉太后左氏的时候,却遭到了她强烈的反对!
“此去剑南道,路途遥远。难道金吾卫就可以保证皇上和哀家的安全?凌雪松都敌不过蒋博文,去了剑南道又有什么用?皇上和哀家绝对不会离开皇宫!”
左氏沉沉说道,脸色怒气勃发。她藏在袖中的手却有些抖,她感到一阵阵慌乱。
离开皇宫离开京兆?这怎么可能!京兆是大永的国都,她是大永的太后,只有在这里,她才觉得是安全的。离开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外面,不在这层层围墙的皇宫,谁会知道她是大永的太后?谁会知道那个小娃儿是大永的皇上?他们母子说的话,还有谁会听?
说不定,在去剑南道的路上,他们母子的性命都要受制于人。
“祖父不必再说了。哀家和皇上是绝对不会离开京兆的。祖父和金吾卫当商定对策,京兆一定要守住。如果京兆被攻破了,那么大永就灭了。我们左家,也就完了。”
左氏再次说道,年轻姣好的脸庞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的话语,与其说饱含威胁,不如是指出一个明显的事实,那就是她及左家,不能退!退了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逃出了京兆,以左家曾经有过的权势,左家又能在哪里安身?
“祖父,拼死力战还可荣华富贵,若是逃了,就什么都没了。”
左氏淡淡地说道,这就是他们面前的选择。她面上的怒气已经平复了,只是心里的惊惧却没有减少半分。
“谨遵太后懿旨!”左良哲一咬牙,恭敬地说道。他也明白过来了,左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拼死一战而已。
是夜,慈宁宫中灯火通明,左氏想着如今京兆的局势,根本就无法入睡。一合眼,仿佛就见到景兴帝死白的面容,又仿佛见到太皇太后枯枝般的双手,吓得她再也不想闭眼。
外患来时,心有鬼。
“春喜,皇上在哪里?” 左氏凝凝神,问了随伺的春喜。不知为什么,夜班三刻,她突然很想新帝。
“皇上由奶娘带着,已经在偏殿睡下了。娘娘可要起身看一看?”春喜强忍着睡意,十分贴心地建议道。
新帝白天在紫宸殿,晚上就跟着左氏在慈宁宫,由奶娘带着睡在偏殿。经过当年奶娘一事,左氏只有让新帝在身边才会放心了。
“既睡下了,那就算了。你明早就去问问内侍处的人,前廷可有什么消息。”
左氏兜来兜去,最后还是想到了京兆的局势。如今,她终于再度体会到那种彷徨无助的心情,也知道了,就算没有景兴帝,他们母子还是一样要担心皇位坐不坐得牢。
因为,如今是乱世啊!
所幸,直沽和冀州的士兵,很快就到来了,且在蒋博文之前。这多少令魏延庆和郑棣恒等人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永的弩坊署是在京兆的,制作的弓弩等兵器足够多,金吾卫和援兵们不用担心兵器不足的问题,就连援兵,也得到了弩坊署的装备。
“魏大人,当初沈则敬在昆州与西燕敌军开战,就是以兵少打败了兵多。他的法子,我们可以仿效不?”
议事厅内,郑棣恒对魏延庆说道。如今京兆兵力不足,所能仿效的,就是沈则敬那个办法了。
祥瑞、城民皆兵,京兆有几十万人口,若真的能调动起来,对付蒋博文的二十万人马,绰绰有余。
不料魏延庆摇摇头:“沈则敬当初能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临急临忙的,怎么能做到这些?何况京兆民心不稳,我怕兵器发到百姓手中,会使他们暴动。”
魏延庆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先前,不知怎么的,传出了皇上、太后秘密出逃的风声,令得本来平静了的百姓又骚动起来了。
随着蒋博文的逼近,朝廷越来越紧张,百姓们的骚动也越来越厉害了。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打算找机会离开京兆。
在这样的形势下,发兵器给百姓,除了增加不稳定因素之外,对抗敌没有多少作用。
“蒋博文对京兆布防并不熟悉,况且远征而来,我们十三万人,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当初安北都护府那个坚壁清野之策,可以用上。”
魏延庆说道,既是为了安抚郑棣恒,也是为了给自己信心。金吾卫和援兵,未必守不住京兆的!
郑棣恒点点头,按照魏延庆的吩咐前去办事。
在金吾卫士和援兵的努力之下,京郊的百姓,也都全部迁进了京兆城内,连同他们的存粮等等,都搬进了京兆城;此时已经是十二月,粮食早已收割,也不用抢割之类的了。
秦岭、别山一带,也设好了种种布防,还有金吾卫在这些地方驻守。按照魏延庆和郑棣恒的想法,务必要蒋博文靠近京兆之前,就要歼灭陇右卫部分力量。
十二月初十,京兆下了一场大雪,也带了入冬后的最严寒的天气。在这样的严寒中,金吾卫和援兵,丝毫都不敢松懈,时刻盯着斥候的汇报。
便是在这样的严寒中,蒋博文带着陇右卫,来到了秦岭边上。(未完待续。。)
ps: 一更!感谢苏子hana的香囊!感谢jannie88的粉红票!感谢sunflower889、cix1982的打赏!谢谢大家哦,还有不知名的亲们,送了我月饼!嘻嘻,开心~~上完今天班就放假啦,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五百三十七章 布防
蒋博文呵着气,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山脉,这是秦岭。翻过秦岭,再行半天,就会到达别山了。
只要过了别山,就到了京兆城外。
蒋博文对这些山岭,感到无比熟悉和亲切。四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军中小兵的时候,就经常在这些山岭间往返。
那时候,他与父亲代表着蒋家,扶持长泰帝上位。此后十余年的京兆官涯,他就是作为金吾卫的中郎将,守在别山的,对这一片山岭更有感情。
后来他外调,成为陇右卫大将军,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这里的山岭,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山岭依旧在,这一次他要带着陇右卫攻进京兆,他一定会成为天下之主!
“大王,大军已经到了秦岭了。按照末将推测,朝廷必定会在秦岭这里设下布防,末将建议先行扎营,等待粮草辎重到来,再谋战事。”
副将盛子衡的面容十分疲惫,这样建议道。事实上,陇右卫从关内道赶往京兆,一路都是急行军,不止是盛子衡有倦容,陇右卫大部分兵将,也都感到力疲。
“原地扎营,休息一晚,明早越过秦岭,想京兆靠近!”
蒋博文下令道,听从了盛子衡的建议。白雪皑皑,这么严寒的天气,不是适合进攻的日子。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都未到酉时,天色就已经暗了。此时,营帐已经扎好了。陇右卫的兵将也休整了好大一会。
主将营帐内,蒋博文召来了最得力的几位副将,共同商讨进攻京兆事宜。
“京兆的布防。有没有查到什么?”最先问的,当然是斥候的事情。
蒋博文已经离开京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太多东西变了。关卡、布防的设置,当然也变了。所谓知己知彼,他若是知道这些布防,战胜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暂且还没有查探到什么。斥候也不敢太近,怕暴露了行踪。”
盛子衡回答,语气有些羞愧。眼下之意。就是斥候什么也没有查探到。想必也是,京兆的布防,这么严密的事情,斥候怎么会查得到?
听了盛子衡的汇报。蒋博文没有说话。觉得形势对陇右卫来说,不算好。
陇右卫从关内道到京兆的这一路上,遇到了关内到各州府兵的阻击,折损的士兵人数也不少;而且陇右卫这几个月,一直与关内卫对峙,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可以说是到了临界点。
不知陇右卫攻打京兆的时候。面对激烈的战斗,还能不能保持以往的水准。
虽则已经靠近了京兆。但蒋博文的心反而不踏实了。熟悉的秦岭、印象中耸立的京兆城,似乎有逼人而来的威势。
那是残留在蒋博文心中的皇权印象,到了临近帝都的时候,越发清晰了。
“不急,再让斥候查探。据军师观测,这一场大雪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就让兵将们休整再说。”
蒋博文终于说话了。兵贵神速,说的是行军的速度,但既然陇右卫来了秦岭边上,那么就要找一个最合适的出兵时机,少做无谓的牺牲。
蒋博文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天大的馅饼就落到了他头上,竟然会有人将京兆的布防送来给他!
送京兆布防来的人,蒋博文甚至不知道是谁!当然,这个布防是真是假,蒋博文一时也无法确认。
话说,当蒋博文早上醒来的时候,盛子衡就匆匆来报了,而且递上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着的,正是京兆的布防图!
“这个东西,是用弩箭射到营帐旁边的。当士兵发觉追上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遁入了秦岭。士兵们怕惊动了金吾卫,便没有再追了。”
盛子衡报告着布防图的来历,脸上满是不解。这个布防图出现得实在太奇怪了,是不是真的?又是谁会给他们送来布防图?
蒋博文仔细看着那张布防图,上面只是标注得很详细,列明了秦岭、别山、京兆城内有哪些布防,每个布防有多少兵力、由哪个将领驻守等等。显然,这是一个仿本,应该是从兵部官衙偷描来的。
此外,就没有什么了,落款、书信什么的,都没有。
蒋博文看来看去,也没有在这布防图上面发现来路痕迹。终于,他在翻看那个竹筒子的时候,发现了端倪。
“这个布防图,是西燕人送来的。这个竹筒上,有西燕的印记。这是西燕皇族护兵的印记。”
蒋博文指着竹筒底部一个隐秘的标志说道,如果不细看,大家都会以为这个是竹纹。没想到竟然是西燕的标记。
“这应该是西燕潜伏在京兆细作送来的,这个竹筒,就泄露了这一点。”
蒋博文又再说道,知道了这张布防图的来历,他的心反而定了些。如果这张布防图来历不明,那么真实性,他还要好好斟酌,但如果是西燕送来的……
西燕会在京兆安插细作,这不意外;司马昊落败逃回西燕,西燕人对大永恨之入骨,想让大永动那也是合理的。
这样一想,布防图的可信度就高了。
“只是西燕为什么会帮助大王呢?他们有那个本事取到布防图?”
盛子衡有些疑惑。西燕和陇右卫素无往来,怎么会给陇右卫这么一份大礼?
“西燕吞并大永之心不死,这么做,只是想大永动乱,想让大永四分五裂,好让西燕有机可乘。不管怎么说,本王还是要多谢西燕的……”
蒋博文眯起了眼睛。是啊,要多谢西燕送来了这个布防图。可以省了很多功夫。至于西燕的动机,蒋博文根本就不在乎。
只要他得了京兆,成为大永之主。怎么会再给机会西燕入侵?
“如今秦岭的布防已经知道了,你带着三万士兵去探一探虚实,将这几个布防的地方捣灭了。这一次,我们要将金吾卫打个措手不及。”
蒋博文当即下令,令盛子衡按照布防图前去击灭金吾卫。同时也吩咐其余副将,让他们去其余的布防点,能消灭多少金吾卫就消灭多少金吾卫。
大战肯定会在攻打京兆城门时发生。但在此之前,给金吾卫痛头一击,不仅灭了金吾卫的部分力量。而且对金吾卫的士气,也是个严重的打击。
盛子衡等副将一一领命,很快就各自带着几万人马,在秦岭一带扫荡。因有布防图的指引。陇右卫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金吾卫隐匿之所。
让陇右卫高兴的是,这个布防图是真的!当然,也有了一番激烈的厮杀。陇右卫突袭,金吾卫意外还击,总的来说,还是陇右卫占了上风。
没多久,金吾卫布在秦岭一带的三个布防点,共同三万余士兵。就被陇右卫打散了,只剩下万余人。急忙往京兆城奔逃,给魏延庆报信。
至此,金吾卫和援兵,也想到了陇右卫已经知道布防图一事,肯定是京兆有人给陇右卫通风报信,京兆城中肯定有内奸!
知道这三处布防图的,只有几个人。左良哲、魏延庆、郑棣恒、上官阶和直沽、冀州的援兵首领。会是这六个月泄露出去的吗?
“别山的布防立撤,所有的士兵都立刻撤回京兆,守在城内!”
魏延庆脸色阴沉,立刻发了这个命令。
布防图不管是谁泄露出去的,这些布防已经作废。魏延庆还打算出其不意,将陇右卫在靠近京兆之前就开打的,怎料最后被灭的竟然会是金吾卫!
“为防止再有泄露,这一次参与讨论杀敌的所有人,都要暂时留在京兆官衙,不得离开!本将奉劝各位一声,若是京兆破了,大家连命都没有了!”
魏延庆是金吾卫大将军,发起怒来,那是整个兵部官衙都鸦雀无声。金吾卫和陇右卫尚未交战,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兵将们也感到无比憋屈。
左良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才在商讨时,他想起了自己曾将这个布防图带回家中。听得魏延庆说内奸一事,他突然醒悟过来了,难道左家有内奸?
当左良哲回到永福大街的时候,左家却有了一阵阵喧闹。随即,左彦和左管家来报,道是在书房侍候的下人,今日鬼鬼祟祟的,一查探之下,竟然发觉他曾去了景泰大街的沈家!
那个仆人架不住严刑,招认了就是他偷看了左良哲书房的布防图,告诉了沈家。至于沈家有没有告诉陇右卫,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沈家,沈华善!难道京兆的布防图是沈华善的人泄露了出去?可是沈华善一向不待见蒋博文,怎么会是沈家的人泄露了出去呢?
“主子,沈家这一招,真是狠毒!用心实在险恶!沈家想要金吾卫落败,好让蒋博文占据京兆,将京兆的皇室、官员一网打尽,这样,大永就是蒋博文和沈家的了!”
谋士赵德在一旁说道,将沈家的意图详细分析给左良哲听。
听得赵德这么一说,左良哲心中的疑虑还是没有消,只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沈家已经去了河内道,怎么京兆还有他们的事情?
不管左良哲怎么想,就在京兆考虑着谁是内奸这样的问题时,蒋博文带着陇右卫,越过了别山,并且屯兵于别山山麓,与京兆城相对了!
守城,是魏延庆等人唯一要做的事情!京兆,能不能守住呢?(未完待续。。)
ps: 二更!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kiss大家~!推荐一本书 《末日卡修》,书号:3275874,作者:豆豆发芽,简介: 你说末日丧尸多,异兽强悍,太危险?
来张卡吧…
出门打怪必备神器,只有你想不到的能力,没有我制不出的卡片……
她,重活一世有三能,一能卡修打怪,二能制卡卖卡,三能调教未婚夫!
只是未婚夫神马,咳咳,不要太强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