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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仄客     嫡长女txt下载     嫡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六十七章 西宁官动

    卢智胜和沈则远等人相见甚欢,加上沈余乐时不时在一旁插播一些皇室秘闻,使得卢家了解到第一手的京兆动态,卢家对沈家的好感和亲近是节节上升,席间的酒水都添了几轮了。

    两家人又再商定了亲事的一些细节,卢智胜才醉醺醺地带着儿子们离开西华楼。

    “这卢刺史,倒有几分眼色和胆量。”醒酒过后,沈得善、沈则远和沈余乐、沈余守这几个人聚在房间内,交流着和路家人第一次见面的心得。

    当然,应南图也来凑了个数。

    桂州联结着昆州和岭南的商路,作为一个中转的地方,位置十分重要,若是沈家想要贯通西宁商路,这桂州和昆州一样,是个绝对不能忽略的地方。

    “那也是。怪不得江大人也乐意为卢家保媒。”沈余乐赞同外祖父胡不涂的话语。

    早前祖父就说了,沈家姻亲不一定要多权重,但一定要有眼色,套用祖父时常用的一句话语就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就怕太愚蠢的姻亲会拖累了沈家。

    “三日后就是成亲的吉日了。这个日子我算过了的,是大吉之日。”沈余乐又补充说道。

    这一点是他最关注的地方,别的,都可说可不说了,当然也非他所长的范围之内。

    “卢智胜是一州刺史,他的嫡幼子成亲,桂州的权贵之家都会去参加的,加上是和吴越沈家成亲。婚礼当天,我们基本可以一次过地全部认识桂州的权贵了。说不定,还能看见西宁道上层的官员。”应南图说道。

    他倒是对这一点很有兴趣,婚礼当天一定很热闹,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哪些官员会来到。

    “这说的也是。到了成亲那一天,我们是要好好看一看才是……”沈得善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一次他们不远千里前来送嫁,还是三代送嫁。要做的事情当然不会仅仅是送嫁这一项,和西宁道诸官员打交道。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与此同时,桂州刺史府内,卢智胜也召集了儿子再三核对婚礼当天的事宜。

    按说,这亲事打点之类的事,乃是后院夫人的职责,放在寻常人家,像卢智胜这样的一家之主。早就可以翘起手等待儿子、儿媳的敬茶就可以了,但是这一次卢智胜可不敢掉以轻心。

    早两日之前,他就已经收到风声了,道是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也前来桂州了。恰逢其会,会不会来自家参加婚事呢?这也不好说。

    “没有听说谢大人和沈家有什么交情啊……”卢智胜的嫡次子卢明安沉吟了片刻,这样说道。

    他聪慧却不出仕,这些年在卢家是担任着幕僚这样的角色,主要是为父亲卢智胜这个桂州刺史出谋划策。对于京兆的动态,他虽然知道得不多,却也不会少。

    “因为邹经亘的事情,谢大人被调来西宁道,这几年和沈家的确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哪需要论什么交情?沈家有从龙之功。沈华善是太子詹事,沈则敬是京兆少尹,这点情面,谢大人一定会给沈家的,我们卢家,也算是沾光了……”卢智胜说道。

    他和西宁道的长官谢同甫不熟,皆因西宁道观察使的府衙是设在南州倚邦一带,平时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是以他想道,此番谢同甫前来桂州,断不会是因为卢家之故。

    “我们要做好意料之外的准备,将酒席的数量再增加一倍!将家中所有的仆人和小厮全部抽调到这场亲事当中,我会令刺史府的官员严阵以待。若是谢大人来参加这场婚事,那说不定昆州、南州的刺史也会前来,万不可失礼了……”

    卢智胜思考良久,最后一锤定音,决定将这场亲事的规模再扩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作着浪费的打算,也不能有不全的准备。

    “是的,父亲!孩儿会将一切打点好……”卢明安和卢明知恭敬地回答道,既然卢智胜这样交代了,那么他们就会将一切都打点好。

    很快,卢智胜父子三人就为这个决定感到庆幸,因为到了迎亲的那一日,亲事的热闹和盛大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这一次婚礼来清河的官员众多,更重要的是,这些来宾分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个刺史娶小儿媳的规格。

    恩宠过剩,诚惶诚恐,说的就是卢智胜这样的人家。

    这一切,让卢智胜父子三人都抹了一额汗,心里暗呼:好险,幸好做了充分准备,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桂州刺史卢家即将迎娶吴越沈家的姑娘,这个消息,在桂州官场来说不算什么重大的消息,不少官员也打算着当天去露一下脸也就算了。

    虽是刺史家和沈家的亲事,但他们打算是寻常对待的,这是因为将娶的乃是卢智胜的嫡幼子,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而且还是荫封的小官,将嫁的是沈家姑娘没有错,可是其父没有官职。

    这和京兆少尹沈则敬膝下的嫡长女绝不能相提并论。还是简单为上吧,不少官员这样想道。算来算去,这就是一场普通婚事而已。

    桂州的不少商人世家倒是打算前去贺喜的,他们都知道沈家沈则远的名字。这些年沈则远在西宁道互市多次出现,其为人、手腕,都令桂州的商人刮目相看,这次是他的嫡长女出嫁,怎么说,也要给几分脸面的;

    再加上,这姑娘的外祖乃是胡氏安和堂的当家人,胡氏安和堂乃是得了皇上御书的商人世家,又是刺史府的亲事,这些桂州商人早就将其中的利益得失一一分析清楚了,让家仆准备了厚礼。

    “大人,卑职有急事相报!”昆州刺史府内,刺史府长史魏中希急得满头大汗,此刻虽然是大人沐休的时候,但他还是急急忙忙来敲门了。

    这个消息他知道得有些迟了,不知道刺史大人能否及时赶到桂州。若是比观察使大人还迟,那说不过去的。

    “中希,何事如此忙乱?”昆州刺史李惠山打开了门。看到一头大汗的魏中希,颇有些不悦。

    自己沐休期间。已经说过没有要事一律不准打扰的,这魏中希忘记了吗?

    “大人!观察使谢同甫大人已经往桂州出发了,明日就可以到达桂州;南州、滇州的刺史已经快马加鞭往桂州赶了……听说西宁卫副将萧若元也出发去桂州了。他们都是去参加桂州刺史卢家的亲事的!”

    魏中希一口气地说着这些西宁道官员今日的最新动态,说完之后就看到刺史大人脸上露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急忙神色。

    “快快,马上准备精良的马匹,我要往桂州赶!另外,准备送往桂州刺史府的厚礼!马上。前去打听为什么观察使和西宁卫副将会前去卢家。我回来之后就要知道结果!”李惠山急速地下了几个命令。

    他自己也快速起身,打算立即赶往桂州,并且一定要赶在谢同甫和萧若元之前,出现在桂州。

    不管谢同甫为什么出现在桂州。但是他已经出现在那里了,还有另外几州的刺史,那么自己这个昆州刺史就一定要在那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谢同甫和萧若元会去桂州参加这样一个小小的婚礼,但是他知道的是,这两个人代表着西宁道的官场和军方。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只要他们出现在桂州,出现在卢家,那么他们这些在桂州任职的官员,就一定要出现在卢家。除非,这官不想当了!

    这么多年的为官经历让李惠山有一种异常的敏感:那就是主官的风向,才是最正确的风向!若想在西宁道继续为官,他一定要紧跟着主官的风向。

    西宁道属下有七州,这邻近桂州的几州刺史都赶往桂州了,如果自己不去桂州,那真是脑袋进水了啊!

    李惠山此刻懊恼不已,急急忙忙的同时,也有些责怪为魏中希为什么会这么迟才来禀告!

    到了迎亲的那一日,卢家众人和桂州刺史府的官员目瞪口呆地听着引宾者唱着一拨拨前来恭贺的官员,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滇州刺史严云从到!备薄礼……滇州长史沈则儒到!备薄礼……”

    “南州刺史孔烛照到!备薄礼……南州长史刘思仲到!备薄礼……”

    “昆州刺史李惠山到!备薄礼……昆州长史魏中希到!被薄礼……”

    “西宁卫副将军萧若元萧大人到!备薄礼……”

    “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谢大人到!备薄礼……”

    “……”

    “……”

    天哪,这都是西宁道顶端的官员啊!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乃是西宁道第一官,不少桂州属下的官员根本就不曾得见其颜,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卢家参加一个嫡幼子的亲事?

    还有西宁卫副军萧若元,那是兰陵萧氏的嫡枝嫡子,又是西宁卫第二人,怎么也来卢家了?

    还有西宁道属下七州的主副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卢大人,恭喜恭喜 ,佳儿佳媳啊!本官路过桂州,特地来喝杯喜酒!”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面带微笑地恭喜卢智胜,表明了就是来参加卢家这一次亲事,来喝卢家这一顿喜酒的。

    他的身后,跟着西宁道属下各州大大小小的官员,这些官员都噤声顿首,而且都竟然是由长史捧礼!

    这阵势,让卢家众人和桂州刺史府的官员忍不住心里发毛。这……西宁道官员基本到齐了啊!

    “卑职恭迎谢大人!恭请谢大人、萧大人和诸位大人入内!卑职已备下薄酒一杯,感谢诸位大人的盛情厚意……”卢智胜最先反应过来了,忙不迭地将谢同甫等官员请了进去。

    桂州刺史府的其他官员也反应过来,克制住心中的狂喜和疑问,将跟随的大人们一一安置妥当。这些人,不管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一定要好好招待了!

    送嫁的沈得善、沈则远和沈余乐等沈家人,还有胡不涂、应南图等陪衬的人,早就按照吉时将沈瑶送到了卢家,早已经在卢家落座了。

    当谢同甫等人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齐声向谢同甫等人行礼请安。

    谢同甫自然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家众人,目光在沈得善、沈余乐和应南图身上一一掠过,当看到这些沈家人看到这么多官员仍能镇定自若的时候,他微微凝了凝眼神,说不清对这些人有什么心思。

    他忍不住和萧若元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想到了京兆急递来的隐秘消息:皇上病重,太子监国!太子詹事沈华善和太子妃祖父左良哲奉上命,协助太子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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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人甲帅哥:“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以把刀拿开一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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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被迫成为神的少女,为了生存,在异世界坑蒙拐骗的故事。

第两百六十八章 心思

    在并不特别宽敞的卢家前院大厅里,坐着西宁道大大小小的官员。上首正中的,自然是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

    卢智胜和桂州刺史府的官员穿梭在这些官员之间斟茶递水,热情之余却又惴惴,以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州刺史和长史,平时见面不多,虽则同职同等,但像这样齐聚一堂的,场合还是很少。

    更重要的是,上首坐着的谢同甫和萧若元没有开口,这些官员自然不敢越过头去。就连卢智胜这个主人家,一时也只能陪着笑,却只能打哈哈不说话。

    沈德善等沈家人反而气定神闲,这些官员,冲什么而来,他们心中是有数的。况且,商民与官,道不同,界限太过分明,反而没有什么可惧的了。

    谢同甫看着底下淡定喝茶尤有怡然笑意的沈家众人,心里不禁微微提了起来。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这个消息,尚未有传散开来,但是谢同甫在京兆自有消息来源。宫中一有这个变动,太子监国的消息便第一时间通过秘密渠道送到了他手上。

    太子年幼,且在朝堂听政的时间很短,因此,谢同甫更看重的就是奉上命协助太子监国的两个重臣。如果按照前朝大安的说法,沈华善和左良哲,可以算是顾命大臣了。

    所谓太子监国,实则,就是沈华善和左良哲监国,这是谢同甫心里涌上的第一个感觉。

    太子年幼,所发出的种种政令必定是经过这两个建议和赞同的,不然在皇上病重期间,以太子年幼和薄资,根本就不能有效保证京兆和大永一切事务都稳妥。现在听说京兆一切平和,没有雷霆手段,又怎么能镇压住京兆众臣的蠢蠢欲动?

    谢同甫想起京兆传来的消息。也想起了自己的打算。本来桂州刺史娶幼媳,他这个西宁道主官根本就不用来的。他来这里,除了提前对沈家卖个好、给卢家一个显耀外。更重要的,是想来看一看。沈家,这次来西宁道的会是谁。

    沈华善和左良哲两个监国大臣,就算是远在西宁道的谢同甫也不得不重视,更何况,谢同甫还另有不得不重视的理由?

    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出现在桂州的。

    左良哲,谢同甫接触得少。他在长泰三十七年离开京兆前来任职西宁道的时候,左良哲还在泰州任职,这之后才他是门下侍郎和三等承恩公,这样一路平步青云。谢同甫并没有亲眼得见,是以一下子要说出个具体印象来,谢同甫不知道如何描述。

    沈华善,却是谢同甫打过交道的。谢同甫在京兆任刑部尚书的时候,沈华善是工部尚书。同在吏部之下,交集自然很多。在谢同甫的印象中,沈华善是个老好人,总是一脸和善的笑意,让人心生亲近。

    却没有想到沈家竟然会有这样的造化。从龙之功,太子詹事,现在又是监国大臣,想当初,两人可是同等同第的。虽然现在看来,自己的官职要比沈华善还高,但是若论前途,谢同甫也知道,自己是断比不上沈华善的。

    沈华善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短短几年间有这样的进步,沈家其余人会是怎样?他真的是很想看一看。

    沈家三代送嫁,是为了给沈则远的嫡长女以尊荣还是为了什么?西宁道这里,实在是太重要了,乃是连接大永和西燕的所在。想起这些年在西宁道的顺风顺水,再想想沈家三代送嫁的阵仗,谢同甫心里起了点点隐忧。

    隐忧何来,他也说不清。

    谢同甫端起了茶杯,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在座的沈家众人来。领首的,是沈得善,这是沈华善嫡亲的弟弟,据说一直都是在杭州打理沈家的祖宅的,最是能敛财的人。

    这些年来,沈华善和沈则敬官运蒸蒸日上,少不了他的供养。这个人,也像沈华善那样,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虽然是打理庶务的,那气度神情,倒没有多少市侩和精明。

    沈则远,这个人,谢同甫倒是听说过的。西宁道观察使府衙设在倚邦一带,这一带,正是大永和西燕共同开设的互市所在地,互市涉及的众多生意门道,自然就有不少商人庶务之家在那里交通。在互市开设之初,谢同甫曾巡查那里,也曾见过沈则远几面。

    观察使府的长史也曾和他隐约提到过一则消息,道是茶马司的府衙的兴建,还有一半钱财是来自沈则远的捐助,现在茶马司的官员,对沈则远还颇有谢意。五六年前的市恩,这可令谢同甫有些刮目相看。

    那个年轻的司天台官员,正是沈则远的嫡长子吧。据说君复乐那个老鬼,对他青眼有加,明里暗里都多有提携。乍一看,有些神神叨叨的,这个人,就是那个预测了京兆东郊大地动的人吗?

    这些人,是要长留西宁道吗?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虽然是二品大员,但是谢同甫深知,最重要的,永远不是品阶等第。因为这些人背后,有一个监国大臣沈华善……

    想到这里,谢同甫再次看了萧若元一眼,心中浮现的疑惑更甚。萧若元出现在这里,定是彭明义也知道了太子监国的消息,只是,为什么彭明义也会如此在意这个消息?

    西宁卫十二万兵马,彭明义有什么理由要让萧若元出现在这里?谢同甫在西宁道几年,和彭明义之间的来往也不少,一政一军,相辅相成又河水不犯井水,这些年,两人相处合作得也颇为融洽。

    按理说,彭明义一向只管军中事,这些地方政事,他一向少理会的,彭明义为什么也给沈家这个脸面?

    “谢大人,请入座吧……”卢智胜的话语打断了谢同甫的思考,他这才笑了笑,放下了心中的疑问,和诸人一同就宴了。

    在谢同甫思考的同时,应南图面带微笑地看着在场的诸官员,心想谢同甫和萧若元真不愧是西宁道最顶层的官员,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灵通。

    京兆的最新消息,自己也是刚知道不久,尤其是和龙体、国祚有关的一切消息,都是被严密掩盖的,这两个人竟然能这么快就知道了,真是不简单。

    更加不简单的是,这两个人能够这么快就能作出准确的反应,前来参加这场亲事,这就表明,他们心中已经推断出京兆官局的大致走向了。

    想到这里,应南图心里提起了审慎和警惕,看来这西宁道虽然离京兆甚远,却是卧龙藏虎之地啊!

    就是不知道这西宁道底下的官员,是不是也是这样心思剔透了。如果真的和谢、萧二人一样,那么这一次沈家在西宁道,困难重重啊。

    且不说谢同甫是何样的心思,就说昆州刺史李惠山和南州刺史孔烛照两人看着谢同甫对着沈家人露出了亲切的笑意,心中惴惴,又疑惑不已。

    这吴越沈家势盛,他们都知道,沈华善是太子詹事,他们也知道,但是在场的沈家众人,只有沈余乐一个人有官职,而且只是正六品的司天丞。

    谢同甫是正二品西宁道观察使,有必要对着沈家人笑得这么亲切吗?虽然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大家都知道,但谢同甫的举动也太奇怪了吧?

    别说是李惠山和孔烛照,就算是主人家的卢智胜,对于谢同甫的到来,也感到诧异,虽然他早前也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是,谢同甫和萧若元真的来到桂州了,他又在猜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了,这脸面,给得太大了!

    总之,不会是为着自己这个桂州刺史就是了。

    沈则儒作为滇州刺史府的长史,跟在刺史严云从的身后,谨守着刺史府副官的职分,和刘思仲和魏中希两个长史没有什么两样。

    只在众人寒暄之后,才恭恭敬敬地见过父亲沈得善,道是孩儿给父亲请安了。

    “你们父子一道,来到桂州送嫁,到是能相见了。想必新嫁娘妇德妇容昭显,本官给卢大人道喜了。”在谢同甫之后,萧若元说话了。

    此话一出,又是令众人一愣。他的伯父正是尚书左仆射萧厚仁,他这话,明显是在为沈家姑娘添色。看来,这卢家,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都不敢慢待沈家女了。

    在打量完沈家众人之后,谢同甫将目光落在了应南图身上。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清平侯应家的长公子,如果不是应平川糊了脑袋,眼前这人,应该是清平侯世子。

    虽然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名,但不管怎么说,谢同甫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带了考究审视的目光——以沈华善的眼力,肯将嫡长孙女嫁与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他可不敢轻视。

    谢同甫的年纪和沈华善差不多,单就官职等级来说,谢同甫比沈华善还要高一等,这是因为沈华善自任中书侍郎以来,就没有挪过位置了,去年的考课虽然加了等第,却是还是任中书侍郎一职。

    大永所有官员,包括谢同甫,都认为下一任中书令非沈华善莫属,中书令是百官第一人,又岂是西宁道观察使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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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九章 局势影响

    婚宴之上,沈得善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回应着谢同甫等官员的亲切,沈则远的表情也是差不多。

    这一对叔侄,对官场上的盘根错节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在外的角色,都是沈家打理庶务商事,以圆滑精算而出名,最擅长的,乃是活络气氛。

    所以此刻卢家的大厅里面,不管是西宁道的高官,还是桂州的商贵,气氛都颇为融洽。

    比如说萧若元饶有兴致地说着:“本来彭大人也打算前来贺喜的,刚好安西都护赵钰罡来访,彭大人也就不得闲了。还说,改日前往京兆述职,再和沈大人喝两杯。”说罢,他又是一笑,举起了酒杯,恭贺沈则远喜得佳婿。

    底下的官员听了,则分析着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萧若元所指的彭大人,自然是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这是说彭明义也是关心着卢、沈两家的亲事的?这是在向沈家诸人释放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的善意?

    彭明义掌管西宁卫十二万兵马,一向不理会这些事情的,这意思就是彭明义也和沈家交好吗?

    不少官员开始猜测着卢智胜是攀上了一门怎样的亲事了。

    昆州刺史李惠山一径地笑着,心里却是疑窦丛生:没有听说姐夫提起过和沈家有交情啊,况且素来军政不私通,今日这都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场婚宴诡异的地方这么多?不说这西宁道的权贵了,就说这西宁道的商富,怎么也来了这么多?

    没听说过西宁道也有沈家的子弟啊,更加没有听说过沈家在西宁道有什么生意了!

    李惠山是昆州李家的子弟,昆州作为商人世家,李惠山自然认识不少西宁道各行各业的商事大佬。

    那不是千秋钱庄在西宁道的总掌柜陈名训吗?还有,那是桂州何氏年轻一辈最得意的子弟何典谟吧?——李惠山越是打量越是心惊。

    因为他在这些来访的宾客之中发现了许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商人大家或是一方官员。这也就是说,这桂州刺史卢家的一场小小亲事,聚集了西宁道政、商两界的主要人员的。

    不。或许还有军部,萧若元正明晃晃地在露着笑容呢!

    这一场小亲事而已。不过是一个桂州刺史娶第三个儿媳妇,这些官员为什么都会出现在这里呢?

    自己是闻风而动,看的是谢同甫和萧若元的动作,那么这两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惠山越是心惊,脸色就越是平常,他在想着这个事情,一定要尽快将今天所见的一切如实告知族老和兄长们知道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沈得善、沈则远和众人寒暄的样子,心里会涌上一阵恐慌,仿佛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因念着这莫名其妙的心慌,又要顾着在谢同甫面前有所好表现。在接下来的婚宴之上,李惠山只是象征性地呡了呡酒杯,也不敢怎么喝酒,就怕喝多了,在谢同甫等官员面前失了分寸。

    沈则远想起了在文镇见到的药市行会会长李次山。这李惠山,就是李次山的堂兄长了,这两个人,长得倒是很相似的。昆州李氏吗?倒是要找机会前去拜访了。

    想到这里,沈则远端起了酒杯。对谢同甫和萧若元等人小意恭谨了一番,便来到了李惠山跟前,笑呵呵地说道:“见过李大人!多谢李大人前来参加小女的婚宴,草民敬李大人一杯!”

    听着沈则远语气中的亲近,看着他将酒杯低了大半截,李惠山也笑呵呵地随着沈则敬的话语上:“沈贤弟不必多礼,侄女婚嫁,也是吾等的喜事。来,干一杯!”语气是豪迈洒脱的,仿佛和沈则远一见如故。

    开玩笑,虽然沈则远对着自己这个昆州刺史自称草民,但是连西宁道观察使和西宁卫副将军都对沈则远礼遇有加,难道自己这个昆州刺史还敢拿势不成?

    做官嘛,政绩什么的,都是次要的,那关键是要有眼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该给脸,什么人得打面,李惠山认为自己在这一点还是很拎得清的。

    所以他面对着沈则远的敬酒,是一杯而尽了,姿态和脸面都做得十足。

    看着李惠山倒悬过来的酒杯,沈则远心里不厚道地笑了。这就对了!他这一杯酒水前来敬,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个效果。没想到这昆州刺史倒是个实诚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沈则远之后,沈家的子弟,沈余乐、沈余守等人,又前来给李惠山敬酒拉交情,这一通下来,李惠山和沈家的子弟都打了个照面,就连纯粹陪衬的胡不涂和应南图,都来给李惠山敬了酒。

    此外,在沈则儒的鼓动之下,各州的刺史、长史之间,也相互寒暄敬酒起来。这些官员平时也难得聚在一起,这次有了机会,敬酒几杯,畅饮几杯,那是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就这样,一圈又一圈酒下来,李惠山就觉得头脑有些昏胀,感觉自己喝得有点多了。原本想仔细看看沈家众人表现的,也都看不真切了。也想仔细思考下谢同甫和萧若元为什么会出现这里的,也无心去想了。

    看着李惠山醉醺醺的样子,沈得善和胡不涂满意地笑了笑。幸好沈家在这里的人也不少,不然还真无法兜着那么多圈,才能将李惠山灌醉。

    将李惠山灌醉,这是他们一行人在来卢府之前就已经商定好的,现在一切顺利,当然是笑笑了。

    目的嘛,一是为了制造和李家相交甚笃的情谊,以便将来去到昆州的时候,有商谈、投帖的基础,这是情谊之理;

    二是为了不让他对沈家众人看得那么真切。有时候只言片语也会成为一个探究的线索,沈得善不想李惠山有任何可乘之机,朦朦胧胧的是最好了;

    三是为了给李惠山一个“艳遇”的机会,反正什么都安排好了,就差他醉上几下,头脑有些发昏而已,那事嘛,成了当然是最好,不成,那也没有关系的嘛。

    看见李惠山有些醉了,主人家卢智胜连忙吩咐府中的下人将李惠山搀扶到一旁的待客居休息,吩咐着婢女给李惠山擦拭,又吩咐上醒酒汤等等。

    随即,接连还有另外几个官员也想在谢同甫面前好好表现,也敬了几轮酒水,自然,也都喝多了,把卢智胜忙得是够呛。

    谢同甫和萧若元有见于此,酒席过半的时候,就告辞了。这两人来,做的是个姿态,也没有想着要留到最后的。

    临别之前,他们还和沈得善和沈则远打了招呼,让问候远在京兆的沈华善,还邀请他们去府上作客等等——这当然是客气话了,沈得善和沈则远再没有眼色,也不可能去观察使府和西宁卫驻扎地拜访。

    谢同甫和萧若元一走,李惠山、孔烛照等官员也纷纷告辞了,连同那些醉酒的官员,也都在各自府中长史、家仆的搀扶之下,先后离开了卢家。

    当然,这个时候,婚宴也到了尾声,卢明知这个新郎,早就醉得一塌糊涂了。那花烛之事,自然也做了,再怎么醉了,小登科,还是知道怎么做的。

    沈则远等沈家人,自是留到最后的。他们还有一些话,没有和卢智胜说呢。

    待所有宾客都走了之后,沈则远和卢智胜才能好好地交谈一番。自今日之后,卢、沈两家就是姻亲了,说句实在的,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虽然卢家出了事,沈家不一定会受牵连,但若是沈家倒了,卢家必定受影响,因为沈家所涉之事,都是大永大事,所以这一番,他们两家是要为以后好好谋划一番了。

    这一晚,卢家烛火通明,有人小登科,也有人震撼苦思,为将来谋一个出路……

    第二日,当沈瑶带着新嫁娘特有的娇羞和喜悦前去给公婆卢智胜和卢姜氏奉茶请安的时候,浑不知自己的公公尚沉浸在昨晚的震撼当中。

    昨晚宾客离去之后,沈则远对卢智胜话说了京兆的最新动态,这些事情,他也是刚刚知道不久,早两天和卢家人见面的时候,消息还没有传来呢。

    沈则远道是太子监国、沈华善协助等等,让卢智胜心中有数:在太子监国这一段时间内,不管事大事小,所辖的区域绝对不可以出现任何差错,时局敏感,出了一星半点差错,那都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卢智胜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太子监国意味着什么,看来京兆要乱了,诸官纷争,自己在桂州这一段时间的定策施政,一定要保守稳妥为主,当是蛰伏阶段。这个时候,自己的管辖之下,绝对不能有任何事情发生。

    想到昨晚婚宴的热闹,卢智胜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谢大人和萧大人会前来参加婚宴,想必他们早就得知这个消息了,这是提前拉拢政治资本来了。

    卢智胜有欢喜也有些忧虑,心情颇为复杂。中书令之家,吴越沈氏,自己是为嫡幼子谋了怎样的一门亲事啊?

    卢智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有隐隐的热血沸腾:看来,自己家族兴起的机会,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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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章 放饵

    话说昨晚沈则远和应南图等人离开卢家回到望华楼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

    虽则时已深,可是他们都没有睡去。因为在喜宴席间早就离去办事的连山和陈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成了没有。

    沈则远等人在等待着这两人的复命。

    “回主子的话,那件事,成了!李惠山已经在那处宿下,所有的手尾都是干干净净的,魏中希已经派人去查探消息了。明日,就会将外面准备好的一切汇报给李惠山知道。”连山恭敬地回答道。

    按照连山的想法,这事必定是成的,如果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好,那么也就枉费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训练了。

    连山说的事情,是要从卢家婚宴之时说起的。连山和陈成在谢同甫等官员陆续离开卢府之后,趁势跟着其中两个人离开了。

    他们异常谨慎,小心翼翼地缀着前面的人,微不可见地调整着呼吸,尽可能地将身形和夜色融为一体,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大人,您觉得怎么样?我们先回客栈,然后卑职再给您送上醒酒汤。”魏中希努力地搀扶着李惠山,试图将他带回客栈。

    在离开卢家之后,南州刺史孔烛照又邀约了他们两个去酒肆聚一聚,就是为了交流今晚喜宴上的体会。

    这些,也正是李惠山和魏中希两人心中疑惑的,谢大人和萧大人为什么要这么要来参加这一场小小的亲事?他们又为什么会对沈家这样礼遇?更重要的是,自己还需要做些别的什么准备没有?

    这些,是孔烛照和李惠山都疑惑的,也都是想得出结论的。

    因此,李惠山想着正好趁机机会,和南州刺史府的两人说道说道。

    具体有什么得着。也说不上来,等他们离开酒肆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这桂州城内的大街之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孔烛照已经在刘思仲的搀扶下离去了,魏中希当然也带着李惠山。准备回客栈休息了。

    卢家为他们准备的客栈离此处的酒肆并不近,原本卢家还派了家仆和官吏护送李惠山两人的回客栈的。但是李惠山和孔烛照都认为他们酒肆谈论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卢家人听了去呢?

    因此,便婉拒了他们的相送。此刻,魏中希后悔死了。大人醉成这个样子,大街上有没有人,自己得搀扶着大人走回客栈,甚是艰难!

    “本官没事。刚才已经在卢家喝过醒酒汤了。没事。没事……这一点小酒,不在话下!没事的。孔大人走了没有?”李惠山醉醺醺地说道,觉得脑中混沌一片。

    他在卢家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不少了。和孔烛照在酒肆相聚,又喝了不少,便成如今这个样子了。

    “孔大人已经走了。他们南州还有急事,要连夜赶回去,就不和我们一起住在客栈了。”魏中希回禀道。努力紧了紧扶着李惠山的双手。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李惠山听了魏中希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忽然脚步一踉跄。猛地就扑倒在大街之上了,将搀扶着他的魏中希也直直拖了下去。

    “碰”的一声,魏中希也被拉扯倒在地上,猛然抽了一口冷气,他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刺痛,应该是折了。

    李惠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手脚安好,但是因为醉着倒在地上,又怎么都爬不起来,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见此情景,魏中希想哭的心都有了,怎么会这样?如果不是为了匆匆赶来桂州参加这场亲事,原本身边应该跟着众多的官吏和属下的,现在真他妈的憋屈!

    但是憋屈也要继续前行,得尽快找到客栈,或者找到可以帮忙的人家才行。不然,这样太难堪。

    魏中希想到这里,忍着手臂的刺痛,再次将李惠山搀扶起来,艰难地往前移动着。当他看到街边尚有一处房屋有着微弱的灯光时,觉得如蒙大赦。

    太好了!终于有人可以帮忙了。

    当魏中希带着李惠山走近的那灯光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一间简陋的药材铺子,而里面正有一老一小的年轻人在挑拣着药材,原来这么晚还有灯光,是因为这家人还在忙碌着。

    这样简陋的药材铺在,在西宁道随处可见,魏中希也不以为意,连忙向这家人求救,他又累又痛,实在难以忍受。

    跟在两人身后的连山和陈成见魏中希两人进了那间药材铺子,目露笑意,捏了捏手中剩余的小石子,对事情的发展感到很满意。

    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的,药材铺子里面的人会接着做,他们只需明天来看看结果就成了。

    子时一刻,连山和陈成终于回来了。他们都穿着夜行衣,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在望华楼出现,若不是沈则远等人早有准备,还真会被吓一跳。

    吓一跳没有关系,关键是那件事的结果怎么样了?

    沈得善和沈则远等人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睡下。钩线已经顺利放下了,能够钓到多大的鱼儿,这就是看以后加的饵有多大了。不过这都是将来的事情了,现在,就可以去会周公了。

    “昨晚,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一早起来就听得秋歌和陈成似乎在嘀咕什么。难道昨晚的婚宴我是错过了什么好戏不成?”沈宁带着疑问和好奇这样问着应南图。

    此刻,他们正沿着桂州的漓江边缓缓步行。初春的阳光柔和地洒在身上,在这仍有寒意的时节,令沈宁感到一阵温暖,心里也无比熨帖。

    “就是放了个饵……李惠山,记得吗?昆州刺史,文镇药市行会会长的堂兄,他昨晚喝醉了……”应南图笑着说道,为沈宁解了惑。

    昨日沈家众人已经送沈瑶出嫁,今日无事,应南图便约了沈宁来这江边走走。

    沈则远和胡不涂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什么儿女大防,这两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早就定了亲,想一想,也知道这对小儿女耽搁了多少时间,沈则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一则,沈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细问。

    昨晚的婚宴,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男宾席那边的情况,却也从刺史府进出的丫鬟和小厮口中知道了那是怎样一种热闹的场面,看来今日桂州城中,不少人家对这一场亲事津津乐道了。

    热闹之下,酒酣之时,会发生些什么事,那也是顺理成章的。

    “谢同甫,是怎样的人?军部素来不参合地方政事,这一次萧若元会来参加这场亲事?如果是为了京兆格局,似乎又说不过去。”沈宁关注的,反而是另外两个人。

    谢同甫是西宁道观察使,掌管着西宁道除了军部以外的所有事情,这对于准备在西宁道发展的沈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沈宁仔细回忆了前世今生之事,发觉自己对谢同甫的印象实在有限。是以说不出什么来。

    “其人殊不简单。太子监国也没有几天,他远在西宁道就已经这么快知道这个事情了,还能准确地判断出接下来的局势。此人在京兆肯定也有得用之人,我已经叫了人去查这背后的关系了。萧若元,应该是来表个态,毕竟你们家是可以见得着的荣显了。”

    应南图想起了昨晚见到谢同甫和萧若元,又为沈宁细细描绘了这两人的相貌的行止,好让沈宁对这两个人有个直观的印象。

    沈宁知道应南图说的查,就一定会查出来。她也很好奇,谢同甫身后的人是谁。

    谢同甫已经是二品观察使了,能够为他提供京兆消息的,会是谁?此刻,她还不知道对于沈家来说,谢同甫是敌还是友,或许等应南图的调查出来之后,就能够知道一二了。

    “也不知道祖父在京兆是怎么样了……皇上患病,太子监国,这真是不好弄啊。”不其然地,沈宁又想到了京兆的状况,开始和应南图讨论起京兆的情况来。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说着,感受着这西宁道微寒的春风,江边摇曳的凤尾竹,似乎也在讶异着这一对男女,所谈所商之事,竟然不是儿女小事,乃是经国大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也不差今天这一对男女了。

    当应南图和沈宁在漓江边散步的时候,望华楼中的沈则远则是乐呵呵地笑了几声:“好,很好。这样我们过几天也可以出发去昆州了。”

    原来刚刚连山已经来报了昨晚之事的后续,沈则远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那李惠山已经带着那姑娘返回昆州了,这动作也太快了吧?色中饿鬼这四个字,威力真是大。

    不管怎么说,这个饵是顺利放下了,沈则远也将心放下了。

    沈余乐则聚精会神地排着他的龟壳和铜钱,为沈则远等人即将要在西宁道做的事情卜了一卦。

    他得出的是大吉的泰卦,乾下坤上,彖曰:泰,小往大来,吉,亨。

    看到这个卦象,沈余乐满意地一笑,看来这西宁道,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等明日见过了出嫁的妹妹,就要准备着返回京兆的事宜了。

    沈余乐想到了出发之前观测到的星象,又想起司天监君复乐的叮嘱,便觉得还是要加紧回京兆的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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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

第两百七十一章 京兆定策

    当沈则远等人在西宁道为沈瑶送嫁的时候,沈华善在京兆却是忧心忡忡。

    这一日,他正和尚药局奉御孙伯扬说着话。当然,这些话语,事关皇上情况,事关大永国祚,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皇上看着是严重,但是目前尚无性命之虞,只是也需要长时间的休养将息了。”孙伯扬皱着眉头说道,为当前的局面感到忧心。

    他是长泰帝的近身三太医之首,长泰帝的身体有疾,他的责任和压力最重。自从长泰帝患病以来,孙伯扬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是他是太医之首,也敌不过时间之功。

    医者不医年老,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也别惆怅了。尚药局有那么奇珍异药,只要是对皇上身体有益的,都用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太子年轻,还须皇上扶持。太子监国,终不是常事。”沈华善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染病,已经下令太子监国,还令自己和左良哲协助太子。这对于一力扶持太子的沈家来说,是件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个进程太快了。

    太子太年轻,也办过几件糊涂事,他真的怕太子监国期间,会出现什么事。

    至于皇上一时三刻不会大行,这是他早就知道了的,沈余乐在出发前去西宁道之前,曾卜了一卦,然后根据卦象对沈华善说道:“帝星仍是高悬,皇上半年之内都不会崩天,只是黯淡无光,陨落也不会是太久的事情,祖父还是要早有准备才是。”

    沈华善记得自己当时听了孙子的话语,是苦笑的。早作准备?作什么样的准备才是呢?

    万一皇上龙驭上宾。他又该如何呢?接过韦景曜中书令之职、尽心尽力扶持太子登基?

    应是如此吧,沈华善曾这样对自己说道。只是当下,他看着孙伯扬紧皱的眉头。只能是这样劝慰道。

    “我也没有什么好惆怅的,总归还是这样吧。尽人事尽医事。比你尚要好一些。”孙伯扬反而拍了拍沈华善的肩膀,对他目露同情。

    沈华善是太子詹事,现今又是协助太子监国,这也是天大的荣耀,又何尝不是天大的灾险呢?这如今的局面,沈华善是一步都错不得。

    人人只知高处风景好,可是不知道高处不胜寒。

    沈华善点点头。算是回应孙伯扬同情的目光了。

    这春三月,风光是最好的,此刻沈华善却觉得有些春寒料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人老了啊。受不得寒意了。

    自己是如此,皇上何尝不是如此呢?

    刚踏入长泰帝四十二年,大永皇家就有了一场大丧事,镇远公嫡妻、长泰帝长姐、淑和长公主病薨了,享年七十六岁。

    淑和长公主这一薨。对长泰帝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因为长泰帝与淑和长公主感情甚是亲厚,听到淑和长公主丧闻的时候,长泰帝当场就踉跄了几步,随即就病倒了。

    随着春寒、倒春寒的陆续到来。长泰帝的病情就反反复复,一月之中没有多少天能够视朝。

    为此,长泰帝特地下令:太子监国,以保证政事军务畅通,太子詹事沈华善、门下侍郎左良哲协助太子处理国事,太子监国期间,其余百官当尽心尽责,诸政不得有误。

    就这样,太子在沈华善、左良哲的辅助下,暂时接过了长泰帝的重担,每日视朝,听取朝政大事,决议朝政纷争;下朝之后,又急忙前去紫宸殿给长泰帝请安,向长泰帝禀告早朝政事,又给长泰帝侍奉汤药。

    这样几日下来,长泰帝不见好,太子反而瘦了一圈,都是辛苦熬的。身为储君,如果不这样熬,还能有什么办法?

    早前沈华善就说过,太子之位乃是世上最危险的位置,只要太子一日没有登基,或是太子一日不薨,就必须这样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既不能表现突出又不能表现平庸。

    这太子监国,又是最危险中的最危险,在皇上患病期间,监国的太子必须能将政事军务处理妥当,又要顺着皇上先前定下的旨意和方向前行,免不了要被大臣拿来和皇上比较一番。因而,容易出错的机会也就多了。

    幸好沈华善和邱盛年等詹事府官员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这个平衡的度,又加上太子妃之父左良哲是惯会猜度长泰帝心思的,是以太子监国这些天,京兆政事倒也平稳有序,令詹事府的官员略微喘了口气。

    “你以为如何?西燕虎视眈眈,司马昊是怎样的性子,想必当年你也记得很清楚。这些年从西燕发回的谍报你也没有少看,也该是时候想一想了。甜蜜期过去之后,大永要怎样面对日益强大的西燕?这些年西宁道互市、药市的收益是怎样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这里面,水太深了。”在沈华善书房内,沈华善小声地和户部尚书江成海说着话。

    皇上的病情依旧胶着,太子表现也佳,于是沈华善也能腾出手来处理西燕的事情了。

    这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和户部尚书江成海通气,有关西燕商路的开拓和发展,这是沈华善早就想对江成海说的事情。

    西燕商路关联甚大,只靠沈家之力,根本不足以成事,要想达到预期的效果,必定要倾全国之力;至起码,要倾户部之财和户部之策,如果没有户部的支持,得善和远儿他们绝不可能成事。

    这是沈华善这些天来最为挂念的事情之一。

    江成海和沈华善私交甚笃,又和溪山俞氏结亲,所以沈华善也就没有遮掩,将自己对西燕商路的看法一一摊在江成海面前,道是户部之财要全力支持西宁商路,只有将西宁道至京兆的商路打通了,户部才能真正有增益。不然,就算互市再怎样繁荣,也只是会肥了西宁道某些官员的荷包。

    听了沈华善的话语。江成海一改以往傻愣的笑意,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关于西宁商路的问题。他也早就想过了。

    长泰三十六年大永使团出使西燕,跟随出使的户部郎中张段沿途考察了不少州县的经济商事,当时正是江成海亲自给张段下的命令,他当时就想着通过西宁道一带繁荣的商贸活动,来增加户部的收入。

    现在,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西宁道的商贸依旧繁荣。户部的收支日益捉襟见肘,这其中的赋税收益,都到哪里去了?这是其一;

    其二,按照沈华善的设想。将西宁道至京兆的商路打通,无论是物资、钱财、军需,都可以通过这条商路输送,就算将来安西真的有战事,京兆也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若是西燕顺着这条商路侵攻大永。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引虎之人?”江成海是很想增加户部的收入。可是他也第一时间计算出最大的风险了。开拓西宁商路,是否可行呢?

    “安西都护府的五万兵马和西宁卫的十二万兵马,又不是摆来看的,中间还有岭南卫、江南卫的兵马。若是西燕真是穿过了重重防线,那么就算没有这条商路。京兆也会不保了。”

    这个问题,沈华善早就想过了。对于江成海的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且让我想一想吧,再想一想。”江成海说道,西宁商路事关重要,他不能一时三刻做决定。

    “且不要想太久了。皇上病老,志气衰弱,所以西宁商路迟迟没有发展提上日程。太子监国,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沈华善说道。

    这是一个契机,一定要抓紧了。万一皇上大行太子登基,必定是要稳定朝局为重。锐意进取之举,肯定是不能铺开了,他希望江成海不要耽搁太多时间。

    “我可是明说了。沈家已经将家财之三二,连同江南胡氏安和堂的大半家财,都撒在西宁道之上了。你可得尽早下决定,是啖肉还是喝汤,抑或是连粥都没得喝,也好让我们沈家和胡家都知道。不然,我就天天盯着你那点俸禄了。”沈华善又说笑着说道。

    这话,仿佛这泰半的家财根本就不重要一样,这是对江成海推心置腹了。

    江成海略微抽了一口气,沈家家财之三二和胡氏安和堂的大半家财,意味着什么,他这个大永户部尚书自然清楚。再加上沈家的姻亲之力,这沈家往西宁道上投掷的钱财,是大永国库的十一了。

    “这西宁商路打通了,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会有回报?”忍不住的,江成海问了个蠢问题。

    才说完这话,他自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自己有些傻帽。

    以沈华善那种计来算去的性子,除了极力支持当年俞谨之在国子监论道,没有回报收益的事情,这沈家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吧?

    “可得事先说好了,这事,户部可以倾斜,但是不方便直接派官员前去的,就由你沈家子侄去做丑人了。这大部分收益,是要归入国库的。我这户部尚书的日子,过得多么紧巴,你不是不知道。”江成海笑笑说道,算是下定了主意。

    其实也由不得他不下这个决定了。淑和长公主一薨,葬丧礼仪所需的钱财全部从户部出,他都恨不得将户部之地刮出一层油来了。

    没有了钱财,谈何治国兴邦?国富民强,才是正道。先贤有云:“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是为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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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二章 并肩作战

    沈瑶出嫁之后的三朝回门礼节,一切从简。因为沈家远在京兆,所以当天,只是卢明知带着沈瑶前来西华楼拜见了沈家众人。

    饶是如此,卢明知也被沈家众人灌得不分东西南北,回到卢府的时候,嘴里不住地说着胡话。

    经历了这一次,他对沈家众人的酒量酒品有了极为深刻的体会,以后万不得已都不敢撩着这些岳家舅兄们喝酒了。这一点,倒和应南图的想法有些相似。

    见过了出嫁之后的沈瑶,叮嘱敲打了卢明知一番,完成了这一件大事,沈家众人也就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了。

    沈余乐早已打点好行装,准备返回京兆了,与他一道返回京兆的,还有不少沈家的丫鬟和仆从,这些人是护送看管沈瑶嫁妆的,当然要返回京兆向沈华善、沈胡氏等人报备情况了。

    沈余乐将早前卜得的泰卦仔细对沈家众人说了,道这是上上卦,小往大来,吉亨;又道沟通聚财,贞好。

    这个卦象正好切合了这一次开拓,所以就算有什么艰难险阻,也无须畏惧,只要坚守坚持,定能遇难呈祥,他就先行返回京兆等待大家的好消息了云云。

    说罢了卦辞,他又恭敬地对着胡不涂和沈则远请安行了礼,请外祖父和父亲以身体为上,休养多息,万不可积劳积疾等等。

    沈则远看着自己日渐成熟的嫡长子,心里颇为感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是神神叨叨没有正形的,还为他忧心不已,现在他在司天台任职,还深得司天监君复乐器重,这个儿子已经找到了前行的道路。

    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就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沈余乐至今尚未成亲。沈则远深感遗憾,但这是急不来的事情。

    沈余乐携沈家仆从离开桂州之后,沈则远为此也有些不舍。想着一个女儿出嫁了。一个儿子返回京兆了,还有一个儿子远在西燕。也不知道如今是怎样了。

    原先沈华善就找了沈家的子侄沈余同前往西燕替代沈余益的,后来因为西燕边境戒严,就一直不能成行;如今沈余同是过去了,但是沈余益也没有回来。

    原因在于西燕的谍报日益重要,沈余益担心着一旦离开,就再难重返西燕了。那么这几年在西燕积聚下的局面,说不定就要遭受损失了。是以迟迟没有返回大永。

    家国,家国,这一点,沈则远从来没有迷惑过。也从来没有动摇过,但是对着儿子妾室,他心中有愧。

    为了沈家的布局,儿子沈余益在异国这么过年,尤其这个儿子还那么年轻!身为父亲的沈则远怎么不会有感触呢?

    这次他唯一能补偿的。就是带着妾室王氏来到这西宁道,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王氏和沈余益见上一面。

    “二叔,你怎么看?我们是继续留在桂州,还是出发前往昆州?”沈余守的话语打断了沈则远的思绪,将他从家事中扯回到眼前的西宁道。

    他的眼前摊展着一张西宁道的舆图。上面标记着西宁道重要的商市、渡口和城镇,沈余守正指着西宁舆图上的某一点,询问着沈则远。

    看到这张舆图,沈则远笑了,略略拈了拈须,倒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样范。

    这张舆图,还是长泰三十六年的底图,经沈则远、沈则学、颜商等人不断地补充,才成了如今这模样。

    这上面标记的一切,比西宁道官府的舆图详细、明晰多了。只要按着这张舆图,西宁道大概的位置和风貌,就**不离十了。

    “父亲和叔父,您怎么看呢?”沈则远没有正面回答侄儿沈余守的话语,反而问了胡不涂和沈得善这样的问题。

    在文镇之时,他就和胡不涂定论过,这昆州乃是西宁商路的重中之重,沈家定要在昆州有一番动作的。现在的问题是,是先去昆州,还是先去互市?

    “昆州吧……”胡不涂抚着花白的胡子说道,昆州作为西宁商路的第一站,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说昆州的矿藏和林木,就只说文镇的三七,就应该将昆州作为西宁商路的头站了。

    胡不涂剃了沈则远一眼,不明白这个一向剔透的女婿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蠢问题,这格势是明摆着的好吗?

    沈得善也跟着胡不涂,白了沈则远一眼。这个侄儿,装这副什么高深模样!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还用得着这样吗?胡闹台!

    被胡不涂和沈得善这么剃一眼,沈则远一时有些讪讪,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想着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晚辈也认为,应该先去昆州。桂州这里有卢刺史坐镇,问题不大。只要解决了昆州的问题,打开了昆州的局面,那么这西宁道的一切就容易办了。以昆州为据点,到时候连通昆州和桂州,再连通昆州和倚邦。互市就在倚邦州内,这样一来,互市也囊括在内了,那么这西宁道的事泰半就完成了。”应南图插言道。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指着昆州,又再指指相邻的桂州和倚邦。

    他这些年在西宁道各地游历,对西宁道的一切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道得不少了。

    这第一步,就是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昆州,重整昆州的商事秩序。如果他猜得没有错的话,昆州后面定是藏着什么。

    沈得善点点头,对应南图的分析表示赞许。这个未来侄孙女婿,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清平侯那个傻蛋,走宝了还不自知,活该他哭死去吧!沈得善想起了兄长沈华善对他的清平侯府八卦,幸灾乐祸起来。

    当然,这清平侯走的宝被自家捡到了,这才是快意的事情啊!

    应南图被沈得善热切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向沈宁投去了一个疑惑询问的眼神,却只见沈宁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

    不管是为着什么。只要能看着她,看到她笑得这样开心,就是欢喜的。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原来是此解。即使是在讨论去路的时候。不期然地,应南图也想到了这句话。

    沈则远看着在场众人的互动,显然大家都已经达成共识了,那就是集中力量倾注在昆州。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没有错,可是……

    可是,他再三点了点在场的几个人,包括他自己。统共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能够撬动得了西宁道吗?

    虽然六个人的身后,代表着吴越沈氏和江南胡氏的大半家财,但是力量还是太薄弱了。而这西宁道的水,太深了。

    力量悬殊啊,沈则远发挥了商人的计算本事,开始忧虑起来。对抗嘛,开拓嘛。总是势均力敌才行,自家就这么几个人,成数太小了。

    就算有沈余乐那支泰卦,什么小往大来吉亨之言的,沈则远也无法乐观。

    沈余乐离开桂州没有多久。沈华善从京兆发来的密信就送到沈得善和沈则远手中了,上面说的,正是沈华善和户部尚书江成海对西宁道的共识,那就是户部全力支持沈家开拓沈家商路!

    户部虽然明面上不显,但是暗地里会协助沈家办好这个事情!同时,除了西宁道商路的赋税要上缴国库之外,沈家和胡家从西宁道所获得的隐钱,有大半也要划入国库,这就是江成海的底线和条件!

    接到书信的沈家众人自然喜出望外,有了户部暗地里支持,无论是财力或是政策,对于沈家来说都是最有利的,这就等于沈家多了只金手指,何愁事不成?!

    这上缴的大半钱财固然重要,但是只要开通这条西燕商路,沈家和胡家,还会缺钱吗?

    “想来户部也缺钱得很,不然江成海这个老狐狸怎么会答应父亲这个要求?这户部之财,我们是不能想的了,江成海不把我们刮一层肉,也算是好的了;倒是定策倾向上,尚有可为之处。”欢喜过后,沈则远快速地计算这封书信所隐含的信息,好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当然,这定计之事,主要就交给曾经跟随俞正道学习纵横之术的沈宁了。

    归结来说,无论是政局还是商局,离不开的都是谋算人心,此道,乃是沈宁最擅长的。不然,沈华善也不用特地吩咐沈宁前来西宁道了。

    接到沈华善的书信之后,沈得善和沈则远等人,就准备着离开桂州的事宜了。

    他们先是去了桂州刺史府向卢智胜辞别,请卢家众人对沈瑶多加照拂看顾,又说一时半会都会在西宁道各地游历,若是有要事,可以随时关联等等。

    卢智胜自然对沈家众人大力挽留,道是桂州物华丰盛景色甚佳,只是因为一直筹备着亲事倒没有得闲带着诸位一览这桂州之景,实在是惭愧云云。

    沈瑶则是双眼通红,眼里泪水怎么都抹不干,她泪眼婆娑语气哽咽地让沈家众人定要时时来看她,这样的不舍和惜别,令沈宁也忍不住眼睛湿润。

    骨肉之亲,手足之情,哪个又会真正舍得下呢?

    不管怎么说,到了三月初三这一天,沈家众人离开桂州,出发前往昆州了。和当初快马加鞭从文镇赶往桂州不一样,这一次,他们走的是水路,而且一路上行程缓慢,倒真有一种意态悠闲的游历之感。

    沈宁带着秋歌和秋书,听着远处轻舟的艄公若有似无地唱着山歌:哎……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哎……

    这乃是桂州地区最负盛名的山歌,几乎人人都会唱,沈宁听着这样的山歌,想着在另一艘船上的应南图,又想着即将开展的昆州生活,觉得有一种隽永的意味来。

    人生如是,浮世如此,能和家人并肩作战,能和情人相扶相持,再多的艰难,何有可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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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祝大家周末愉快!推荐好友豆豆发芽的《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mmweb/ 废柴?你是在说我吗?说我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的神级炼金师吗?很好,你这个虽然很的试验品我收下了。当魔法文明的唯一的神级炼金师穿越到科技文明,与科技文明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第两百七十三章 昆州三家

    昆州,只是西宁道属下的一个中州,地位却十分紧要。

    一是因为这里有最靠近西燕的边镇:文镇。历来是兵家必守之地,为此,安西都护府和西宁卫都在昆州驻扎了不少兵马;

    二是因为这里出气候独特,因而出产众多珍贵药材和茶叶,如被军中士兵成为“金不换”的止血药材三七,还有被成为西宁之宝的云雾红茶,使得大永商人如游鲫,小往大来,这昆州一带的商务极是繁荣;

    三是因为昆州地下隐藏着丰富的矿藏,尤其是各色金属矿藏之丰,甚至超过了昆州的药材和茶叶,也因此,朝廷对昆州的管理一向严格。毕竟,矿产实在太过重要了,一个弄不好,甚至会影响一方的安宁。

    昆州一带如此繁荣,因而聚集的居民也众多。这些人在昆州这里繁衍生息,世世代代拓展开去,正是因为人多,才显得昆州更加重要。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昆州三家。

    所谓昆州三家,就是世居昆州的豪门大族,分别为李、张、杨三家。

    这三家的族人子弟大多集中在昆州一带,而且占据着昆州政、商两界的主要位置,比如说昆州刺史李惠山、文镇药市行会会长李次山就是李氏的子弟,又比如昆州最大的药材商杨步勋、昆州别驾杨步云就是出自昆州杨家,而垄断昆州林业的张经纶、张经纬兄弟正是张家的嫡枝嫡子。

    这三家的势力在昆州盘根错节,又互为姻亲互为牵制,加上昆州远离京兆素来民风彪悍,这三家的子弟,虽然不能说是能在昆州横着走,却也是昆州数一数二的人。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这昆州三家动一动。昆州政、商两界就要抖一抖。

    这昆州三家之中,又以李氏最为势盛,这些年来。已经有隐隐压其余两家一头的态势。

    且不说别的因素,就说这昆州刺史李惠山。这些年就为李家的壮大出了不少力。在他的支持护航下,李家的族人无论是在昆州官场还是在昆州商域都如鱼得水风生水起,这令张、杨两家嫉恨不已,却也只能眼红暗骂。

    李氏独大,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李氏和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有亲,而且这些年来李、彭两家联系紧密。

    这也就是说。李家牵涉到军方,关系着西宁卫十二万兵马,就算张、杨两家再怎么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家越过自身去了。

    “李老爷子七十大寿。这是李家给昆州诸家发的帖子。李家祖宅已经在忙碌了,刺史府这些天也都在谈论着这个事情。魏中希虽然折了手臂,却也是跑进跑出里外打点,狗腿子做了个十足!”

    位于昆州内城东南方向的杨家祖宅,杨步云带着讥笑的口吻这样说道。向自己的父亲杨从东汇报着昆州的最新情况,一旁还有他的叔父杨从南和堂兄杨步勋等人。

    “七十大寿嘛,古来稀,自然是要隆重一些的。不过这魏中希看来是要紧靠着李家了,就不怕他的手臂好不了?”杨步勋露出了一丝笑意。接过了杨步云手中的帖子,摊开来仔细瞧了瞧。

    他知道这个堂弟一向看不起魏中希的阿谀奉承。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牵制李家,估计这个堂弟对昆州别驾这个从四品下的送老官根本就不感兴趣。

    “魏中希跟着李惠山前去桂州参加婚事。观察使谢同甫大人,还有西宁道副将军萧若元也去了,你当时就没有跟着去?你这个昆州别驾,见到这两个官员的机会也不多,这下倒是让魏中希抢在前头了。话说,谢、萧两人是为了吴越沈家去的,这沈家的人,听说还要来昆州游历一番。”杨步勋又说话了。

    他作为昆州最大的药材商,对于政局官场的各种消息,有时会比杨步云知道得更多,反应也更为灵敏一些。

    “跟着去有什么用?萧若元是彭明义的手下,就算我跟着去了,李惠山又哪里会给我表现的机会?何况这一次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杨步云有些烦闷地说道。

    西宁道高官齐聚桂州,魏中希竟然没有通知自己,就急急忙忙去李惠山赶去了桂州,真当自己这个昆州别驾是纸糊的了!事情做得这么明显,杨步云这一刻有些难堪。

    这个位置,本来是为了牵制李家的,可是……自己这个昆州别驾,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听着这两人的话语,杨从东没有说话,想到李氏在昆州日益势大,心里是着急不已,面色却是不显。

    这一次李老爷子大办七十大寿,遍请昆州的官员和大商,这是为了贺寿,何尝不是为了彰显李氏在昆州三家的中的地位呢?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杨家和张家都没有地方站了,虽然还是并称昆州三家,但是这些年被李家死死压住,杨从东觉得族人在昆州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究竟有什么办法在李家手底下争得一条出路呢?想当年,杨家是远远胜过李家的,可是如今……

    杨从南的想法和兄长杨从东差不多,作为家族的中流砥柱,这些人对家族即将面临的局面和将来的走向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这种敏锐,乃是多年的参与族务和多年的历练所得。

    说不上什么原因,杨从南就觉得,现在正是面临族策选择的时候。

    杨从东觉得,或许现在杨家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是继续让李氏一家独大,还是维持三家鼎立的局面,还是想办法壮大族中的势力?

    身为杨家人,杨从南自然希望家族日益壮大,但是当下昆州这样的局面,杨家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呢?

    李家把持着昆州的官场,控制着昆州各地的药市、茶市行会,身后又有西宁卫大将军的支持,可以想见的是,李家必定会侵吞、蚕食自家的势力和地盘。杨家未来堪忧!

    杨从东和杨从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和无奈。有心而无力,现在昆州的局面由不得他们有过多的想法和做法。只能见步行步了,只能等待契机了。或许到时会柳暗花明。

    虽然抱着这样的希望,但是杨从东两人根本就没有真的想着这样的希望会有。

    除非真的是有契机啊,想想李氏子弟,想想彭明义,这怎么可能会有呢?

    一时间,杨家族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默。出路在哪里?契机在哪里?这些,都看不见啊。

    与此同时。位于内城西北方向的张家族人,张经纶父子也在说着话,他们正在讨论的,也是李老爷子七十大寿的事情。

    仔细说来。在昆州三家之中,张家的势力是最弱的,原因很简单,这些年来张家的子嗣不兴!

    比起李家和杨家来说,张家人丁太单薄了。没有人就没有扩张的资本,能守住固有的势力就不错了,遑论开拓?是以张家最近的两任族长,持的都是保守稳妥的族策,进取之心那基本是没有了。

    想着的。都是怎样保持最后的荣光,也就是还能并称昆州三家的荣耀。

    “李老爷子七十大寿,我们要好好准备这个寿礼才是。这次老爷子的寿宴之后,我打算为元圭求娶李氏女。互为姻亲,情面上就会好说话了。”张经纶的父亲张潜民这样说道。

    他说的元圭,正是张经纶的嫡子,到了成亲之年了,那么,也该是时候和李家联姻了。

    “知道了,父亲。这个事情我会办好的。定不会在李氏面前失礼。元圭的亲事,父亲看着办就可以,那孩子也不会有意见的。”张经纶恭敬地说道,赞同张潜民的打算。

    与其余两家联姻,这对张家来说,就是进取之道了。情势比人弱,现在只能是如此了。

    “听说早前在文镇,我们张氏分支有个药贩曾顶撞过李次山?还抬出了昆州张氏的名号?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纸糊了心还是脑塞了草?若是惹得李家不喜,那就麻烦了。看来还得派人往李次山那里送点礼才行。”张潜民想到了早前听到的消息,语气有些不豫。

    现在自家和李家打好交道还来不及,怎么可以顶撞呢?

    这个事情,张经纶刚好是知道的,便将事情的始末都对父亲说了一遍,末了还说道:“那个只是分支族人,昧着心赚了些黑钱,这倒不是大事。况且这事,为李次山博得了声名,现在药市谁不说李家公正公道?也是为李家添花了。依孩儿看,这事就揭过去了。”

    对于儿子的判断,张潜民还是信服的,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这事也就到此为止。

    怪不得张潜民这么紧张自家和李家的关系,作为三家之中最弱小的一家,张家要尽一切努力保持和另外两家的友好关系,不然,日子就更难捱了。

    从上一任张氏族长开始,张家就积极主张和李家、杨家联姻,借由姻亲,在昆州之地铺开一张人情网络,也就是倚仗其余两家的意思。

    到了张潜民这一代,这样的联姻保守的族策执行得更彻底,所以这个分支的小风波,才会令张潜民如此在意。

    左支右绌的族长,甚是艰难啊,偏偏底下的族人仍无所悟,这才是令张潜民窝火的事情。

    正被李、张两家忌惮讨论的李家,此刻是一片和乐融融。

    李氏的族长李老爷子李公绪,也就是昆州刺史李惠山的父亲,正笑呵呵地听着儿、侄、孙辈关于他寿宴的种种安排,时不时地点点头,对这一切都感到很满意。

    自己寿长体健,而且家族兴旺,族中人才济济,在昆州一带提起李氏,谁不会礼让三分?就算是在整个西宁道,也没有多少家族敢轻慢李氏,这对于身为族长的李公绪来说,就是最得意的事情了。

    “其实按照我的意思,倒也不用过于铺张,免得授人话柄,道是我们李家如何势盛,反而有损我们李家的声誉,倒不美了。”李公绪虽然已经年已七十,但是眼里时有精光。

    此刻听着儿孙的安排,他是很满意,但满意之余,他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势不可用尽,福不可享完,他担心这次寿宴办得太隆重了。

    “父亲请放心,这个度,我们这些晚辈自然会把握的。父亲只管养足精神,等着寿宴那天众人给您老人家祝寿就可以了。”李惠山笑着安慰道,和李次山等族中兄弟一起保证寿宴绝对会隆重又不夸张了的云云,

    一时间,李氏祖宅笑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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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四章 登场

    当沈则远一行人到达昆州的时候,春意已经很浓了。

    昆州鲜花繁茂,正肆意而张扬地盛开着,整个昆州城,都弥漫着馥郁的芳香,也弥漫着,一股热烈激动的欢乐之氛。

    甫入昆州城,沈则远等人就知道这种欢乐的气氛所为何来了。

    从踏入城门开始,他们就断断续续地听到周围的行人、行商在讨论李家老爷子的寿宴。作为昆州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李老爷子的七十寿宴可谓全城瞩目。

    从宴会的布置要邀请的宾客,从定制的礼服到预订的寿饼,都成为昆州百姓津津乐道的内容,更有趋利之人已经计算出李老爷子寿宴当然可以从李家免费领到多少个寿饼,可以得到多少微薄的好处。

    “啧啧,你们都不晓得,李家寿宴的布置啊,可以比得上那龙宫了。我有个远房侄儿在李家做帮工,听说啊,到了晚上,李家的珍宝亮光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路边的小酒馆有酒客甲这样吹嘘说道。

    “那算什么!我听我那婆娘的外甥说啊,到时候李家会摆三天流水席,全城七十岁的老人都可以免费去吃啊!可惜我家没有那么高寿的……不过有免费寿饼可以领,那也不错了!”酒客乙提供了这样一个消息,顿时小酒馆的不少人在考虑家中人的岁数了。

    “同人不同命啊。李家子孙繁茂,个个都是有出息的。李老爷子七十大寿真是风光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晚景凄凉啊……”也有年纪大的酒客丙语气萧索,想到自家的窘况,不由得羡慕感叹。

    沈则远一行人听着昆州民众的种种讨论,感受着昆州城内的风貌,来到了落住的地方。

    “这就是李家刚刚送来的请帖,邀请我们前去参加李老爷子的寿宴。李家的消息。真是灵通,我们才进入昆州城没几天,这请帖就送到了。请帖是以昆州刺史李惠山名义邀请的。帖子上说在桂州有相交之情谊,特邀我们过府参加寿宴。就从这一点贴心都可以看出。李家惯会做人的。”沈则远翻开一张请帖,沈得善和胡不涂等人说道。

    在进入昆州城之后,沈家一行人并没有居住在客栈,而是住进了早前沈家子侄早就购置的一处宅子。

    这宅子占地并不大,然而纵深幽静,位置上又靠近昆州最繁华的金碧大街,可谓闹中取静。也能方便沈家众人的出行和办事。沈则远等人对这处宅子是满意非常的。

    此刻在宅子的中堂大厅,沈家众人和胡不涂、应南图等人正在商量着这昆州城中最热闹的事情,那就是李家老爷子的寿宴。

    这个寿宴,沈则远等人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因为寿宴的帖子已经送到了宅子里。这就表明,李家的人早就知道这一处宅子是沈家的。

    虽然沈则远这一行并没有想过掩藏行踪,却在抵达之后没几天就接到了帖子,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寿宴,咱们是必须一去的。这昆州城中的大事。咱们怎么也得去见识一下才是啊。”沈余守快人快语地说。

    这几天,他在昆州无论去到哪里,都听得周围的人在说着李老爷子寿宴的事情,现在有机会亲自去李家看一看,他是怎么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的。

    “李家这些年在昆州已经是稳稳领先一头的架势。在昆州三家之中最为势盛。这次李家是趁着李老爷子的寿宴,再一次昭示李家的势力和地位,这是不难猜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杨家和张家对这场寿宴有怎样的看法。”应南图想了想,这样说道。

    对于昆州三家的具体情况,他早就向沈则远等人详细描述过,对于这三家的势力纠葛和争斗,他知道得也很清楚。

    从某种意义上来,理清了这三家的势力,就是理清了昆州具体的情况。所以他认为这一次寿宴,是很有必要去看一看的,就算不为着谋划,去看一看戏,倒也无妨。

    “正好,趁着这机会,可以见一见杨家和张家的人。想必李老爷子的寿宴,杨家和张家的老爷子肯定会出席的,我们也可以接触接触这三家的人。”沈得善接着应南图的话说道。

    既然李家来了帖子,这寿宴是一定要去参加的,正好可以探一探昆州的水深。说不定在寿宴上,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也说不定的。

    一旁的胡不涂拈了拈胡子,并没有说话。这帖子邀请的沈家,并没有他胡不涂什么事情,他不用考虑参加是否的问题。

    看来李家的消息虽然灵通,却并不是十分细致和全面的,从帖子就可以看得出来,李家并不知道自己在昆州,不然以自己安和堂当家人的身份,早就应该接到邀请帖子了。

    “这样最好了,本来你来昆州,就是不欲为人知的。我看啊,你以后也不用外出了,正好隐了形了。”沈得善一语指出了胡不涂心中所想。

    李家可能近来专注忙着李老爷子寿宴的事情,不少事情都忽略了,比如现下胡不涂来到昆州的事情。

    或许,胡不涂乔装得也很成功,谁会想安和堂当家人会是沈家的一个老仆从呢?

    李家算漏了胡不涂,事情就好玩多了。想到这里,沈得善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意。

    “李家这个寿宴这样隆重其事,声势会不会太大了?”对此,沈宁有些疑惑,不自觉地问道。

    如果是沈华善七十大寿,沈家必不会这样大张旗鼓。沈家一贯以低调行事,或许是以己度人,沈宁总觉得李家大办寿宴的行动十分违和。

    “势不可用尽,福不可享完的道理,并不是每人都懂的。昆州离京兆甚远,不必考虑朝堂影响的问题,况且从李家在昆州的势力来看,这场寿宴,再热闹再隆重也不为过。”听着沈宁的疑问。应南图笑着回答。

    沈得善和胡不涂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应南图的说话。这个时候的李家,正是最辉煌的时候。李老爷子有这样的寿岁,自然是要贺一贺了。

    或许所有李家的子孙。甚至是所有昆州的百姓,都觉得是这是应该庆贺的事情。远道而来的沈家,自然是要去好好看一看李家最热闹最辉煌的时候了。

    到了李老爷子寿宴的那一天,沈得善带着沈则远,掐着恰到好处的时间,来到了位于南屏大街的李家祖宅。

    饶是他们见多识广,可是在见到李家寿宴的盛况时。还是忍不住一愣:这场面,这气势,这手笔,比之京兆勋贵之家设大寿。还要盛啊!

    大永百姓有言:“江南富庶,西宁有财”,看来果然是这样没错。

    从南屏大街的街口开始,一直到李家祖宅门前,长长的街道张灯结彩。最令人瞩目的是大街上挂着的寿字红灯笼。这些寿字红灯笼体形硕大,每一个灯笼上面都写着一个寿字,足足有一百个,而且每一个寿字都不一样!

    当灯笼转动的时候,那些寿字还会顺着笔画漏出七彩光芒。整个南屏大街,全是流光溢彩!若是有醉迷糊的,不知此处天上否人间否了。

    光是这一个摆设,就令前来参加寿宴的宾客赞不绝口,甚至有宾客在大街上徘徊不止,就是为了细看那一百个名家手书的寿字!

    当然,这一百个寿字,在沈得善和沈则远这对叔侄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对这些寿字是不感兴趣的。他们感兴趣的,乃是寿宴的主人及某些重要宾客。

    有着吴越沈家的头衔,又有着谢同甫等人在桂州刺史府对沈家的那礼遇,沈得善和沈则远这一对叔侄,受到了李氏子弟的热情恭迎。

    很快,沈得善便见到了寿宴的主角李老爷子,而引导他们前去给李老爷子祝寿的,正是昆州刺史府的长史魏中希。

    “给老爷子拜寿了!这是沈家的一点心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甫见面,沈得善便这样祝贺道,说着祝寿的场面话,示意沈余守送上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十分恭敬地给李老爷子行了礼。

    “贤侄快请起!快请起!有心了!”沈得善祝贺的话语刚落,就听得李老爷子这样招呼说道。他话语爽朗,语气亲切和善,听着如沐春风,让人心生好感。

    沈得善这才看见了传闻中的李老爷子的样子。李老爷子身形高大微胖,穿得十分喜庆,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须发都白了,笑呵呵的样子,看着像是佛画中人。

    如果不是双眸偶尔闪过的威严和压势,沈得善会以为这是一个寻常老头,而不是昆州最显赫一族的族长!

    这样的人,才是最不简单的啊!看着李老爷子的样子,沈得善想起了关于李老爷子的种种描述。能把一个家族带领至最辉煌的高度,这怎么会是一个和善的老头?!

    不由得,他心中微凝,神色恭敬之中也带着几分审慎。

    若说沈得善怕什么人,他会说最怕的乃是佛口蛇心之人。偏偏,这几十年来,他见到太多这样的人了,不知道李老爷子会不会也是?

    在沈得善打量着李老爷子的时候,李老爷子也在观察着给他祝寿的沈得善和沈则远。吴越沈家在京兆势盛的种种情况,他是知道一二的。

    吴越沈家的族长沈华善可谓风头无两,既是中书侍郎又是太子詹事,或许是下一个中书令大人也说不准,就连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和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都卖沈家面子,自己这个昆州李氏族长当然也会对沈家很客气。

    想到这里,李老爷子再次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意,对沈得善客气说道:“贤侄请坐!今日宾客众多,实在是招呼不周!改日,定必下帖子请贤侄过府一聚,到时定要好好叙谈叙谈!中希啊,你今晚可要招呼好沈贤侄诸人!”

    李老爷子对着魏中希这样交代说道,语气殷殷。

    李老爷子对沈得善、沈则远的客气和礼遇,令在场的宾客甚感诧异,相应地,对沈得善等人投去了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沈贤侄?沈家?哪个沈家?这不少宾客这样想道。

    而这些宾客中,不少都是昆州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都是多年和李老爷子打交道的人,是以知道李老爷子的为人和处事。李老爷子都如此客气和礼遇的人,定是大有来头的。看来这两个人,定然不是普通人了!这两个人是谁啊?

    看到了李老爷子的举动,坐在宾客中的杨老爷杨从东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和众宾客一样,好奇而探究地看着沈得善等人,心中却仿佛看到了曙光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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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五章 沈得善的压力

    应对着李老爷子客气和众宾客的打量,沈得善和沈则远露出了得体的笑容,却没有和周围的宾客打招呼。

    沈得善并没有来过昆州,对在场诸人,自然都是不熟悉的,沈则远倒是看见了几个熟人,却想着在李家为客,也是不言。

    在给李老爷子送过寿礼之后,沈得善和沈则远随众宾客一起,在大厅中落座了,时不时和周围宾客寒暄几句,也听着别人寒暄几句。

    随着更多贵重宾客和寿礼的到来,原先众宾客对沈得善和沈则远的关注就淡了。

    在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的寿礼到来之后,他们已经把沈得善两人抛在脑后,现下他们啧啧惊异的乃是彭明义送来的九尺高的红珊瑚。

    然而,沈得善还是感受到了一道特别的目光,这道目光若隐若现,却又炽烈无比,让人无法忽视。究竟是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沈得善心中有些疑惑,趁着众宾客的都在惊异那株红珊瑚、恭贺李老爷子有福气的时候,他顺着那道特别的目光看过去,发觉炽烈地看着他的,是一个和李老爷子年纪相仿的老人!

    正巧,沈得善知道这个老人是谁。就在刚才寒暄的时候,沈得善听到有人称呼这个老人为“杨老爷子”,语气甚是恭敬。

    轻易地,沈得善知道了这个老人的身份,杨老爷子,不消说,那肯定就是昆州三家之一的杨家老爷子了!

    杨老爷子,昆州杨家的族长。志虑远大,在就任族长之初就誓言要带领杨氏成为昆州最辉煌最名望的家族。然而这么多年来,他这个誓言一直无法实现,因为昆州李家始终稳稳压在杨家头上,无论是权、势、财,杨家都比李家逊一筹!

    自然地,李家老爷子也比杨老爷子更胜一筹,在昆州所受到的敬重,李老爷子能当第一。杨老爷子只能屈居第二!

    杨老爷子对这样的情况自然难以忍受,他带领着杨家明里暗里和李家相争,或许是时不与他,又或许是李家气数太盛,如今杨老爷子也快七十岁了,当初的局面仍没有改变。杨家依然只能排在李家之后!——这就是如流处关于杨老爷子的情况汇报。

    杨老爷子的意图,不言而喻。在杨老爷子看来,或许沈家的出现,就是杨家突围的契机,所以他才会有这么炽烈的目光。

    轻轻地,沈得善扬了扬嘴角。算是对杨老爷子目光的回应,无论杨老爷子的意图是什么。沈得善面上都得有应对的姿势。

    虽然轻轻一笑,但是此刻在沈得善的心中,却没有轻松多少,在看到杨老爷子的殷切之后,沈得善反而觉得压力重了几分。

    和杨家连横是意料中事,可是打开李家的那把钥匙,会是杨家吗?对这一点。沈得善是不确定的,而关于锁和钥匙的比喻和缘由。还得从沈得善等人还在京兆的时候说起。

    在得知自己要带着沈家子侄前往西宁道开拓西宁商路以来,沈得善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压力,来自肩上承担的责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沈家打理着最重要的庶务和商事,自然清楚知道开拓西宁道商路对沈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清楚知道沈家在这一件事情上投入的金钱和人力,因而,他更清楚,自己要承担的责任是什么。

    开拓商路,穷一国之力尚不能很好完成,现在靠一家之功能把它完成吗?对这一点,沈得善并没有足够的自信。

    虽然京兆有兄长的周旋,也有户部尚书的护航,但是具体如何操作,他真的是一头雾水。以昆州作为切合点,这是因为昆州的位置重要,但是昆州势力盘根错节,从哪里下手?该如何下手?这开头若是打不好,别说开拓西宁商路了,就连沈家在西燕、岭南的盘算会全部打了水漂!

    就是想着这种种利害,沈得善才会觉得压力一天比一天重,侄儿、侄孙虽都是能干之人,但是他作为沈家开拓西宁商路的柱石,所谋所虑都是攸关西宁商路的将来。

    还在京兆的时候,沈得善就和兄长沈华善彻夜不眠地商讨西宁道的事情。从西宁道观察使到西宁卫大将军,从昆州刺史到桂州刺史,都是他们商讨的范围。

    “按理说,西宁道有互市作为基础,商事、商路应该是最发达的,可是为什么西宁道的商事会是这样贫瘠?户部每年从西宁道获得的收益会是这样微少?皇上也曾有心开拓西宁道商路。可是为什么在三十六年使团勘察过西宁道后,到现在,已经六年多了,都没有官员上书请求开发西宁道商路?这些原因,你想过没有?”当时,沈华善指着西宁道的舆图,语气沉重地说道。

    “原因?”当时,沈得善是不解的,只能顺着沈华善的话语喃喃重复。

    “是的,原因!西宁道商路一直不能发展的原因!只有想明白了西宁道一带为何会有今日的局面,此去西宁道才能有所作为!”沈华善的语气是少有的沉重,显然,他已经明白原因是什么了,就是为了提醒沈得善,才这样问道。

    “原因?不是因为商事,而是因为吏治?吏治又因为什么呢?贪腐?有人从中谋私?甚至,有人凭借西宁道地远,自成气候?”沈得善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敏感,快速思考着。

    西宁道的情况,的确不寻常,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江南,这商路早就通了!定不会等到今日要沈家倾力开拓的地步。商路所攸关的,必定是吏治和官员,难道西宁道有人只手遮天?

    “你说对了一半,我怀疑不是有人,而是所有人!我怀疑更真实的情况是,整个西宁道从上而下都关联勾结,政务商事勾连在一起,已经无可拆分。所以牵一发动全身,西宁道不能有变,变则损了所有人的利益!这就是西宁道的症结所在!”沈华善的语气从沉重变成了愤然。

    西宁道日益重要和富庶,可是西宁道的百姓和朝廷竟然不能从西宁道增加半点收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诺大的西宁道,这偌大的大永,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情况!

    “西宁道的商路并不是贫瘠,而是,人乱势远!朝廷力有所不及,你此去西宁道,就是要借着商事之便,好好理一理西宁道的势力!我倒是要看一看了,西宁道这些年的收益,都到哪里去了!”沈华善的语气又复于平静。

    开拓西宁道商路,固然是为了沈家的布局,何尝不是为了这些年沈华善在朝中所见?在沈华善看来,开拓西宁道商路,就是为了梳理西宁道势力,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就在梳理“人乱势远”的过程中,沈华善和沈得善最后将焦点集中在昆州李家的身上!这兄弟俩惊奇地发现,西宁道所有难以理解的情况和局面,都有李家人的影子!

    换句话来说,李家的势力贯通西宁道的上下,甚至,李家诸人就是联结西宁道各种势力的纽带!

    在沈得善的心目中,李家就是一把锁,一把锁住西宁道商路的锁!只要开了这把锁,开拓西宁商路、贯通西燕到岭南的布局,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只要一想到打开李家这把锁的艰难,沈得善的心就会高高悬起,也会觉得肩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开锁,就是要瓦解李家的势力,这谈何容易?!

    李家就是西宁道商路的关键,要理清西宁道的势力,顺利开拓西宁商路,这第一件事,就是要理清李家的势力,知道李家的虚实,最后当然是要瓦解李家的势力!这是沈得善带队离开京兆之前,沈华善对他再三叮嘱的事情。

    所以在进入西宁道之前,如流处就开始对昆州的情报进行系统而详细的梳理;所以在进入西宁道之后,沈得善就让沈则远带着胡不涂等人,秘密前去文镇,去看一看李家在西宁道的势力延伸到了哪一种地步;所以在桂州,沈得善才会给李惠山下了一个诱饵,也是为了探一探李家的水深……

    这一系列查探和梳理的结果当然是令沈得善心里凉飕飕的,这李家,势力可谓遍布西宁道上中下啊!

    下的很明显,从文镇的药市会长,到昆州刺史,都是李家的子弟;上的就更简单了,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的夫人,正是李老爷子的侄女!更别说中间有数不清的李家子弟在官衙、兵部、商界担任大大小小的职务。

    李家在西宁道根深叶茂,权有众多子弟支撑,势有西宁卫撑腰,钱有各种会长供给,要瓦解李家的势力,想一想,沈得善都觉得难如登天!

    就算是难如登天,这个事情也不得不做!沈得善搔得头发都断了不知多少,却只能不咸不淡地往沈家塞一两个诱饵,或者是埋一两个暗棋,而且都是现在不得用的。真正开锁的钥匙,沈得善仍然看不见。

    在这李家宾客盈门的时候,看着李老爷子满足的笑意,感受着杨老爷子炽热的目光,沈得善感到压力重重。

    如今,那锁就在眼前,可是钥匙在哪里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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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六章 来者是谁

    寿宴已经进行过半了,端坐在宴会大厅中的李老爷子断断续续接受着宾客们的祝酒和恭贺,酒意已酣了。

    此刻他脸色红润,笑意盈盈地看着满室的宾客。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得意和自矜,这种得意和自矜,是一个家族繁茂又势力鼎盛的族长所特有的骄傲。

    难怪他会如此笑,身体康健古稀之寿,昆州三家之首,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在李家子孙为李老爷子跪拜祝寿的过程中,沈得善注意到了几个人,同时,他在暗暗地评估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之中,首要的就是李老爷子的嫡长子李惠山。李惠山是昆州的刺史,官至正四品下,从相貌上来看,长得威正周严,言行举止都有一州主官的威势,应该是李家子侄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无意外,他就是李老爷子属意的下代族长了。这个人的位置,倒是和敬儿差不多。”沈得善在心里想道,眼光从李惠山身上移开,看向另外几个李家子侄。

    站在李惠山右侧的中年人名唤李次山,这个就是文镇药市行会的会长了,看不出商人的市侩之气,反而儒雅十足。

    沈得善曾听沈则远描述过李次山,在那次药市纷争中,李次山表现出来的公正无私和大义凛然,令沈则远印象深刻。

    “可是其人是否真的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呢?须知人无完人,显赫一族的子弟会有这样崇高的德行吗?这可不好说啊。”当时听了沈则远的话语。沈得善是这样说的。

    他对人性的猜度和评价,不会只停留在表面。如今这亲眼见到了沈则远口中公正无私的李次山,沈得善仍旧是这样想的,这人,还要细看啊。

    李次山的身后,是和他同辈的李绵山,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他是为李家打理着部分生意的。

    李绵山比李次山的年纪还要大一些,祝寿却要排在李次山之后。这倒令人有些奇怪。他在给李老爷子祝完寿后,李老爷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神色也并没有多少赞赏。

    相比起对李惠山、李次山明显的看重,李老爷子对李次山是很一般的,也可见李次山在李老爷子心目中并没有多少分量。

    只见李绵山神色恭谨地退在一旁,似是对李老爷子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其他的李家子侄也都神色如常。

    或许这样的情况在李家众人看来是十分正常的。轻重偏颇,视乎能力和作用而言,这样的情况在每一个家族都是少不了的。

    接下来,沈得善还是饶有兴致地继续观察李家的子孙,也时不时和周围的宾客敬几杯酒,感受着这宴会中的热闹。

    猛地。宴会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得有人在高声说道:“恭迎公子……”。

    随着话音传来的。还有步履匆匆的李家仆人,快速地走到李惠山的身边,似乎在汇报着什么,李惠山则是脸色有些谨慎。

    那骚动和声响,是越来越近了。

    这架势,看着倒像是哪个紧要贵人到来了,而且还是个令李家有些忌惮的贵人。这就奇怪了。寿宴已经过半了,若是有心来祝寿的。早就应该安坐席中了,到底来的人会是谁呢?

    沈得善也感到十分好奇,他和众宾客一样,望向了大厅之外,想看一看进来的会是谁。

    “哈哈,瑾儿来迟了!外祖父七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迟到呢?真是该打!真是该打!”尚未见到有人进来,就听得有人这样高声说道,只是那语气听起来跳脱得很,倒像是寻常嬉笑一样,听不出有多少“真是该打”的诚意来。

    “原来是那个祖宗……”这话音刚落下,沈得善就听得旁边的宾客这样小声咕哝道,看来这宾客从声音已经听出来者是谁了。

    那个祖宗?哪个祖宗?听了这句话,沈得善对来人更好奇了,那人是谁呢?称呼李老爷子为外祖父,难道是他的外孙?为什么会是祖宗?沈得善再环视了一下,发现不少宾客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可见他们也是知道来人是谁的。

    随着那个人的话音落下,沈得善又听得不少人在说道:“见过公子……”“给公子请安……”这样的话语。很快,沈得善就见到这些人口中的“公子”“祖宗”是谁了。

    众星拱月般走进大厅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身形粗壮,面容倒很俊俏,穿的是锦缎华衣,手里摇着一把扇子,一晃一脑的样子,偏偏脸上还带着轻浮的笑容,衬着他刚刚说话的内容,这情景,怎么看着就怎么怪异。

    更贴切的形容是:这个年轻身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个字:“我是纨绔”,看着就是不正经!

    这是谁家的公子呢?或者这是谁家的纨绔子弟?——看着那年轻人的表现,再看看周围宾客畏惧无奈的样子,显然他们都是知道这个年轻人的。

    沈得善在暗暗猜测。

    “瑾儿来迟了!请外祖父恕罪!是外孙儿的不是,竟然没有及时听到母亲的提点,所以才来迟了!外孙儿还不知道府中原来送来了红珊瑚,还特地去东海给外祖父找到了一个特别寿礼,正好寓意了外祖父长寿康健!请外祖父一定要笑纳啊!”

    进入了大厅,那个年轻人径直来到李老爷子跟前,弯腰行了个礼,这样笑嘻嘻地说道。

    “公子有礼了!老夫心领了,这寿礼,倒让公子费心了!”面对着那个年轻人的笑嘻嘻的样子,李老爷子面色如常,只是话语客气得很。一点都不像是外祖父的样子。

    一个称呼为“外祖父”,另一个回应为“公子”,这称谓,怎么会如此怪异?待沈得善听清楚“府中送来红珊瑚”这样的语句,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纨绔年轻人是谁了。

    寿礼之中,送来红珊瑚的,就只有西宁卫大将军府了!西宁卫大将军府……沈得善检点着如流处的汇报,眼神倏地一亮,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的儿子彭瑾?

    “就是那个妾生子……大将军的老来子……”沈得善听得身后又有人这样小声地嘀咕道。

    “……嘘。这话可不能在这里说……”似乎有人在提醒刚刚说话的人,而后,这种嘀嘀咕咕的声音便没有了。

    至此,这个年轻人就是彭明义的唯一儿子彭瑾了。如流处对彭瑾的调查可以概括为四个字:吃喝玩乐!

    这彭瑾二十余岁了,却整日不务正业,只知道仗着大将军府的名义整天吃喝玩乐。喝花酒、逛青楼就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因而有关他的消息,说的都是他如何吃喝玩乐的事情,说他曾为某个青楼的头牌豪掷万金这样的逸事。旁的,倒没有多少描述。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彭瑾和如流处的调查是相符了。

    “外祖父可别怪瑾儿来迟了!这个寿礼可是瑾儿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这刚刚才运到门外,我已经叫随从将它抬进来了!希望外祖父就像它一样长寿!这是瑾儿的一片心意!”似乎并不在意李老爷子的客气。那彭瑾仍然这样笑嘻嘻地说道。

    “如此……那就多谢公子了。”李老爷子这样说道。他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个人一向和自家不怎么亲近。怎么现在这么有礼了?恐防有诈。

    可是现在宾客都在场,也不能拒绝大将军公子的寿礼啊,希望他别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和李老爷子心里想法差不多的还有李惠山、李次山等李家人,他们脸上的笑意也凝结了几下,神色显得无奈,却不能说些什么,只好等着彭瑾的寿礼送上来。

    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彭瑾的寿礼很快就被送进来了。那寿礼是由两个随从抬着进来的,上面铺着红绸子。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那寿礼体型甚大,好像还在隐隐作动。

    “放下吧!且让我来揭开这红绸。这是我专门为外祖父准备寿礼,外祖父必定会喜欢的。这可是宝贝啊,呵呵……”彭瑾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吩咐两个随从把寿礼放在李老爷子跟前,他自己就准备伸手去揭开那红绸布了。

    众宾客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专门从东海找来的贺礼会是什么宝贝,这寿礼,到底是什么呢?大将军府已经送来了价值连城的九尺红珊瑚,这大将军府的公子,从东海找来的会是什么宝物?

    “呋”的一声,彭瑾揭开了盖着寿礼的红绸子,一直隐藏着的东海宝贝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什么?当众宾客看清楚那东海宝贝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神色愕然,眼神是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所谓的专门从东海找来的贺礼会是这样一个东西!这是寿礼吗?还是专门来捣乱的?!

    “你……!”李老爷子看清那寿礼之后,脸色青绿,忍不住站了起来,气得不能自持,话也说不出来。

    大厅中的李家子孙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们脸色清白交错,却是敢怒不敢言。一时间,宴会大厅无比寂静。

    这寿礼,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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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七章 纨绔彭瑾

    “怎么?外祖父惊喜吧?是不是很喜欢这个寿礼呢?这寿礼是不是和外祖父很像呢?瑾儿祝愿外祖父如这寿礼一样长寿,年年岁岁似今朝!”看到了众人的反应,彭瑾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为自己送上这么贴切的寿礼沾沾自喜。

    他那副样子,仿佛在邀功的样子,让在场的宾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绑着它的手脚,就是因为这畜生总是乱动,我怕它扰了外祖父的兴致,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外祖父您看,我还是用红绳子绑着它的呢,是不是很符合今日喜庆的氛围?”彭瑾无视这一室的寂静,继续乐呵呵地说道。

    沈得善被彭瑾这副天真纯良又纨绔无知的模样逗乐了,他再三看向那个寿礼:一只被五捆大绑的大海龟,这就是彭瑾专诚送的寿礼,果真是长寿得十分贴切啊!

    宴会大厅上,彭瑾还在意气飞扬地介绍着他是如何历经千辛万苦才从东海扑捉到这个寿礼的,完全无视李家众人青绿的脸色和愤恨的目光。

    “诸位可不晓得!这畜生啊,活的年岁久了,惯会躲灾避祸了,一见苗头不对啊,就把头缩了回去,要找到它可不容易!更别说活捉他们了!这一次啊,我是雇了整村的渔民,才捉到了这个宝贝,幸好赶得及给外祖父送上寿礼!不然我真是罪过了。”彭瑾指着那只硕大的海龟,对着众宾客说道。

    听了彭瑾的话语。所有宾客的目光都在彭瑾和那寿礼之间徘徊,然后再看看李家众人青绿的面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整个宴会大厅有一种奇异的安静。

    “外祖父,这个寿礼您肯定十分喜欢吧?倒也不用太感激瑾儿,我这也是聆听了母亲的教导,才会对外祖父这样孝敬的。”彭瑾语气十分恭敬。

    他说着这样恭敬的话语,偏偏脸上闪过几分嘲讽的笑意和不以为然,令在场所有宾客都知道他真正想说的话语是什么:这个祖宗真是撒野来了!

    “瑾儿真是有心了!来人啊。把这个寿礼抬下去,改日李家定会前去拜访大将军,以便好好感谢公子这一番美意!诸位请继续宴饮!李某再次,先和公子畅饮三杯了!”李惠山的脸色很快就如常了,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他不想因为这个泼皮而搅黄了整个寿宴,这个彭瑾是出了名的胡闹。惹不得恼不得,那么就只能搬出大将军来治一治他了!

    若是在以往,李惠山倒还敢给彭瑾几个脸色看,但是在李老爷子七十寿宴这样的场合,他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给了彭瑾一个台阶下。

    如果这泼皮还是不识趣。他定要在大将军面前告他一状!还有堂姐姐那里,也定要这泼皮好看!李惠山这样恨恨地想着。

    “舅父说得也是。儿最喜欢就是喝酒了!不过在和舅父喝酒之前,瑾儿得先给外祖父敬酒祝寿啊!把酒拿来……”

    听了李惠山的话语,彭瑾也没有再纠结寿礼的事情了,他眼睛转了几转,这样吩咐下人道。

    很快,下人就把酒杯送上来,奉给了彭瑾。彭瑾带着一丝难辨的笑意。倒是十分恭敬地把酒递到了李老爷子的跟前,还略微弯了弯腰。嘴上说道:“祝外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样看来,言行举止又很正经了。

    见他还算知情识趣,李老爷子强行压抑着见到那只大海龟的怒意,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也举起了酒杯,打算回应了这个祝寿。

    殊不知,就在两个酒杯相碰的那一刻,只听得“碰”的一声响,彭瑾原本举着的酒杯竟然无端裂开了,那满杯的酒和酒杯碎片四溢,大部分都溅到了李老爷的身上!

    酒水带着碎瓷片,有些还挂在李老爷子的须发之上,酒水滴滴而下,碎瓷片也摇摇欲坠,这一切使得李老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呀!怎么会这样?这个酒杯也太薄了吧?还是外祖父老当益壮,和瑾儿碰个杯也这么用力?”就是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彭瑾倒是说话了。

    他这几句先声夺人,指责李家的酒杯太差,又暗说这是李老爷子发怒才会使得酒杯碰裂了。

    李老爷子的脸色先是红润,然后是青绿,现在则是黑沉了。彭瑾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分明就是想破坏他这一个重要的寿宴,也是对李家权威的挑战和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再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了!李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那低沉的嗓音正在昭示他的怒意。

    “惠山,请公子下去!许是公子在外头游历太久,忘记了大将军的教诲和叮嘱!将公子好好护送回大将军府!”这一番话语刚下,李惠山和李氏子侄就簇拥到彭瑾身边,想要抓住彭瑾的双手,强行将他“请”下去。

    “倒不用外祖父和舅父们护送了!瑾儿这就回府去,给父亲好好请个安才是!想来我这也不适合参加这寿宴!那么瑾儿就先告辞了!祝外祖父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呵呵……”彭瑾脸上的笑容不变,在李惠山几个人靠近之前,就这样高声说道。

    与此同时,脚步和身段也快速地移动,竟然一下子就来到了宴会入口处。

    “外祖父,瑾儿先走啦!母亲,自会有府中下人来迎接的……诸位请好好宴饮,我先行告辞了!”彭瑾仍这样笑呵呵地说道,只是话语刚落,就这样笑呵呵地走出了宴会大厅。

    他就像来时一样,这样突兀地离开了。

    面对着这一幕闹剧,众宾客面面相觑,仿佛还没能反应过来:敢情,这祖宗。就是专门来捣乱的?!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诸位请落座,今日招呼不周,实在是李某的不是,让诸位看笑话了!这是大将军公子和我们李家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志在彩衣娱亲、热闹这宴会的气氛。大家看过热闹也就算了,这一杯酒水,大家都干杯!李某先饮为敬了!”

    在彭瑾离去之后,李惠山又发挥了他一贯活络的本领,笑着举起酒杯对众宾客说道。硬生生把彭瑾的捣乱的行为扭成是彩衣娱亲的热闹,令众宾客打开眼界。

    李惠山那真诚的语气和热络和举止,令众宾客纷纷醒悟过来,他们都一直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李老爷子祝寿,就和彭瑾没有到来之前一样。

    至于那个寿礼和李老爷子身上的酒渍。他们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嘴上绝不再宣这一件事。那彭公子是不是彩衣娱亲,这个,大家心里都是有想法的了。

    在众多李氏子弟的活跃之下,这宴会大厅中的气氛很快又热烈起来了。

    虽然嘴上不宣,但是所有宾客心里都觉得。这热闹,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也有宾客在想:今日这寿宴见到了那么精彩的一幕,倒也不虚此行了。

    沈得善看着那个乐呵呵笑着离去的彭瑾,听着他饱含深意明褒暗贬的话语,心里是感到无比欢乐。

    他双眼微眯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个彭瑾,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他对彭瑾刚才的表演是叹为观止。

    是的。表演,这对彭瑾来说只是一场表演。宣扬和昭示他对李家不满的表演!

    通过他刚刚送寿礼和敬寿酒,瞎子都看得出他和李家不对付!这送礼和敬酒,就是为了捣乱来的,在李老爷子七十寿宴的时候专门来捣乱,这彭瑾胆子也太大了!

    关键是,他捣完乱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笑嘻嘻离开,令李家众人敢怒不敢言。

    不管李家是为了什么容忍彭瑾,又或者李家会在事后对彭瑾有什么样的打击,起码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成功搅乱了李家这一个重要的寿宴,而且还狠狠地甩了李老爷子一巴掌!

    李家要收拾这个残局,消弭乌龟和泼酒的不好影响,有得忙了!

    这彭瑾,真是不简单啊!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看来如流处还要重新调查彭瑾的情况了,从他刚才的表现来说,其人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这个人,耐人寻味啊。

    想到这里,沈得善双眼熠熠发光,似是想到了什么,先是恍然大悟,继续轻松微笑。

    “或许,我已经找到打开李家的钥匙了。来给李老爷子祝寿,真是来得太对了!”沈得善这样对自己说道,觉得肩上沉沉的压力,似乎轻松了很多。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寿宴,真是太幸运了!

    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的唯一儿子,又和昆州李家不对付,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甩李家巴掌,就冲这几点,沈得善就觉得自己该笑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谁知还有一条小道,你以为即将面对的是难以攀越的高山,却没想到即将踏上的是宽阔平底,恰恰遇上巧巧,事情就会变得有趣和容易得多了。

    此刻,沈得善就有这样深刻的感受。因为有着这样的感受,他觉得这宴会的一切都是好的,就连李家精心准备的佳酿,似乎也甘醇了许多。

    带着细微的酒意,沈得善和沈则远回到了金碧大街旁的宅子。

    甫回到宅子坐下,沈得善便对沈则远说道:“你速去吩咐如流处的人员,重新搜集彭瑾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要尽可能列个清楚。他是和谁喝花酒,平时最知交的是谁,又最不喜欢的是谁……逛青楼,是去逛哪一家青楼,喜欢的是一个妓子,看重的又是哪一个妓子……这些,我统统都要知道!这些资料,要尽快告诉我,如流处要抓紧时间……”

    会接到沈得善这样的要求,沈则远并不感到意外。在李家寿宴之上,他自己对彭瑾也十分感兴趣,原先就想着对这个人加强关注的。

    没想到他竟然和叔父想到一处去了,这彭瑾,是值得重视的人啊。

    在沈则远领吩咐下去之后,沈得善又想到了应南图。应南图在西宁道游历了那么久的时间,对彭瑾有没有了解?或者,和彭瑾有没有交情?这个,还是要问问应南图本人才是。

    不管怎么说,知道了钥匙在哪里,沈得善感到无比轻松,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如今,那钥匙已经出现了,这当务之急,当然是把钥匙拿过来了!

    至于怎么把钥匙拿在自己手上,这就是个技术活了……沈得善微微笑着,眼里闪过算计般的精光,看着,就像一个老狐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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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八章 将军府旧怨

    就在沈得善和沈则远热切地讨论着彭瑾的时候,在西宁卫大将军府也有人在讨论着彭瑾。

    只不过,在大将军府讨论着的人可就不是“热切”了,而是气愤指责。在这气愤指责当中,还夹杂这妇人家的哀求和嘤嘤哭声。

    这指责和哀声,都是指向了府中那个意态悠然的彭瑾。

    “老爷,这事您得评评理。本来伯父七十寿辰,这是个多么重要的场合。府中已经给伯父送去了九尺红珊瑚作为贺礼。可是瑾儿他……他竟然当众送了一只大乌龟给伯父,还讽刺伯父就是这只大乌龟!最后还故意打翻了酒杯,对伯父不敬……我在后院听到这些汇报时,心都凉了,这下大将军府什么脸面都没有了!瑾儿此为,是不孝不敬啊……”那妇人这样戚戚哭诉道。

    “那只是大海龟,是我从东海捕来的……不是大乌龟!母亲大人可不要弄错了。”听了那妇人的话语,彭瑾一脸不忿地反驳道,脸上还带着几丝不以为然的笑意。

    “老爷……您看,您看看……瑾儿当着您的面,都敢如此顶撞我了。这都怪我没本事啊,没能把瑾儿教好……”那妇人似乎是没有想到彭瑾会反驳她的话语,语气先是一滞,随即这样控诉道。

    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嫡妻和唯一儿子的说话,深感为难和苦恼。

    平时一脸煞气的他,雷厉果敢的他,此刻脸上十分无奈,全然没有半点大将军的威严。

    嫡妻和儿子之间的不和,由来已久。彭明义不知道如何去调解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早些年彭明义专注于官场和战场,忽略了府中杂事。没想到这一忽略,就后患无穷。

    不知不觉间,嫡妻和儿子之间积怨甚深,就像水和油,怎么都无法融合在一起。就像如今。为了儿子去李家送寿礼捣乱的事情,嫡妻正不依不饶要他评理。

    评理?一边是扶持自己青云直上的糟糠之妻,一边是寄予自己未来希望的唯一儿子,这个理怎么评?

    “你来说说吧,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给李老爷子送上那样的寿礼?再怎么说,李老爷子也是你母亲的伯父,就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目无尊长?”彭明义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对彭瑾说道。

    “母亲误会瑾儿了。瑾儿是觉得海龟长寿,动辄活个几百上千岁。正好符合了瑾儿对外祖父的祝愿。却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这寿礼送得不对。瑾儿知错了。谨遵母亲的教诲,下一次送上一份更好的寿礼便是了。至于那酒杯,瑾儿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了彭明义的话,彭瑾一脸无辜地解释说道。

    他那瞪圆的眼睛闪烁着纯良又天真的光芒。那么真诚地认错和解释,倒是让彭明义点点头,却让一旁的李氏气得够呛:这小兔崽子,又在装模作样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这个小兔崽子给自己甩了脸就会露出这副姿态,她真是看够了!偏偏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老爷……这事都快成昆州笑柄了,这事,可不能轻易就算了……”见彭明义脸色稍霁。似是不打算追究彭瑾的行为,李氏心里一惊,这样急匆匆地说道。

    “好了,瑾儿他都说知错了,他年纪不大。寿礼之事没考虑周全,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一次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改日我会亲自给伯父送上赔罪礼,你也别计较了。今天你也奔波了一天了,早些回房歇着去吧。我也有谍报要看了。”彭明义抬了抬手,止住了李氏继续说话。

    这些事情认真追究起来,会没完没了,倒不如和个稀泥算了。

    不盲不聋,难做家翁。一家之长何尝不是如此呢?有些事情过得去就算了,真没有必要分出个对错道理来。

    “……是的,老爷。那么我就先告退了,老爷也请早日歇息,注意保重身体才是。”李氏还想说什么,在看见彭明义一脸不耐烦之后,连忙转了个话题。

    她也知道这一时半会的,彭明义不会怪罪那个小兔崽子,便按照彭明义的吩咐告退下去了,样子是十分恭顺乖巧的。这些年来,她一直留给彭明义的印象,都是端庄娴熟的。

    离开之前,她狠狠地剐了一眼还在笑嘻嘻的彭瑾,也微微笑了起来。

    不急,她还有时间,总有一天,这眼药上多了,老爷也一定不会待见这个小兔崽子的!

    只要府中其他妾室的肚皮争气,这大将军多了一个男丁,看那个小兔崽子能够蹦达到哪里去!——李氏这样自我安慰道,然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在李氏离去之后,彭明义和彭瑾这一对父子一时无语。彭瑾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面无表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彭明义面前,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无言的控诉。

    “你这是何苦呢?当众落了你母亲的面子,自己也落下一个不孝不敬的声名,你还嫌弃你纨绔子弟的名声不够响吗?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过几天,你给我上李家道歉去。”

    良久,彭明义这样说道,当是为寿礼一事作结。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故意去闹台的,可是……可是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要道歉你道歉去!我是什么声名又有什么紧要呢?反正我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人人都会看我几分脸色,我不去道歉!”彭明义的话语一落下,彭瑾立刻反驳道,脸上也带了桀骜的匪气。

    那模样,和彭明义倒是十足像。

    “你……就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以后的家业家声都会要你来承继!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你那早逝的生母,行为收敛一些……”彭明义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这个不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早就往死里揍他了,哪里轮得他这样放肆?!

    “你不许提她!你没资格提她!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早逝的,我们都清清楚楚!你也别在这里猫哭老鼠了。什么家业家声,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妾生子。有何资格继承这将军府这西宁卫!”

    听到彭明义提起自己早逝的生母,彭瑾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也变得极不客气。

    他用着嘲讽的眼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彭明义,这令彭明义感到一阵阵的难堪和愧疚,他扬了手掌,似要忍不住想刮了彭瑾一巴掌,却又颓唐地放下。

    最后,他语气落寞地说道:“她……我是对不起她。罢了,你下去吧。你要这样自毁。我也无可奈何。只是我怕我也保不了你几年了……”他挥挥手。让彭瑾退出去,神情萧索不已。

    彭瑾看着彭明义那副落寞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什么也没有说。就连礼也没有行,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了彭明义一个人在房间里怅然若失。

    这世上,有一句名言谓:无怨不成夫妇,无仇不成父子。若真要形容,彭明义和彭瑾这一对父子,倒也合了“无仇不成父子”这句话。

    彭瑾和李家的恩怨,说到底,也是为了“无怨不成夫妇”这句话。

    彭明义是靠妻子李氏及其家族李氏发迹的。这是西宁道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在彭明义还是个小小的果毅都尉的时候,当时李老爷子就相中了他,认为他日后必成大器,李老爷子甚至把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嫁给了他,这等于是对他全力支持了!

    其后的事实证明了李老爷子非同一般的相人本事。彭明义凭着自身骁勇善战的本事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又有李家以钱财、人脉为其打点周旋,彭明义于是一路青云直上。

    到现在,他做到了一卫的主官,成为大永一朝为数不多的大将军之一。

    李家有了付出,自然就有了回报。彭明义感念李家的赏识和栽培,多年来对嫡妻李氏敬重有加,对李家也是多有照拂,彭明义和李家的关系一直是十分融洽的。

    然而世事并不尽如人意,对于彭家和李家来说,这当中就有一件憾事,那就是李氏多年来只诞有一女,此后就无所出了。

    李氏没能为彭家生下男丁,这就意味着,彭明义这些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将无接受之人,也就意味着,西宁卫的兵马和势力迟早会旁落他人手中。

    这对彭明义和李家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于是在李家的张罗下,彭明义纳了李氏的一个远房表妹罗氏为妾,用意为彭家继后香火。

    没想到那罗氏肚皮十分争气,没多久就为彭明义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儿子就是彭瑾。

    罗氏性子温婉与世无争,与李氏的端庄大方很不同,加上又为彭明义生下了儿子,她在彭家的地位一日一日上升。

    渐渐地,彭明义对罗氏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她的宠爱和看重也日益增加。

    这一切,都被李氏看在了眼里,这令李氏又妒又恨,恨不得马上置罗氏于死地。

    然而她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这一切,她当作一无所知,表面上对罗氏越发亲厚,暗地里不动声色地布着局,誓要置罗氏于死地!

    有一次彭明义带兵肃边的时候,罗氏就染了病,经大夫多日整治之后,都没有半点起色,直至后来撒手人寰。

    彭明义自然是悲痛不已,更让他悲痛的事还在后头。

    其时,怀有身孕的李氏不辞劳苦地照顾着染病的罗氏,又要打点着府中的大小事务,劳累过度之下,竟然小产了!那小产的,还是一个已然成形的男胎!李氏,也因为救治不及时,从此再也不能生育。

    而后,逐渐长大彭瑾认为自己的生母之所以会病死,是嫡母李氏从中做的手脚,是以他一直对李氏都是抗拒怨恨的。

    李氏,自然在彭明义面前诉冤:当时她自己怀孕了,还是一个男胎,为了照顾罗氏,她甚至付出了小产的代价,怎么会是她置罗氏于死地的呢?

    这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真相是怎么样,已经不能查证了。

    从私心来说,彭明义是不相信自己一向端庄大方的嫡妻会做那样的事情的,或许她心里有怨,却绝对不会有那个手段和狠心杀了自己的爱妾。

    就这样,彭明义和彭瑾这一对父子因为在李氏问题上的分歧,越走越远,这些年来,已经势成水火了。

    彭明义和彭瑾已经好多年没能好好谈过一次话了,每次,说到罗氏和李氏的问题,这对父子都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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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九章 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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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叔,你说,我这样做得对不对呢?母亲一定是那个女人杀死的!一定是她……我的直觉不会错的。这些年来,那个女人暗地里怎样对我……忠叔你也知道的。父亲他……他根本就看不见这些事情!我一定要母亲讨回公道……呃……”

    带着酒意,彭明义醉醺醺地说道。拉扯着一直随伺的老仆人忠叔,断断续续地说道,随即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少爷,你喝醉了……老爷说得没有错,你不能再这样自毁下去了。老爷年纪大了,还能护佑你多少年呢?”忠叔小心翼翼地将彭瑾移扶到床上,这样说道,也不知道酒醉的彭瑾是否听了进去。

    总之,这一晚,大将军府有人萧索有人酒醉,当然,也有人在暗地里不动声色地谋划着什么。

    “这么说来,你和彭瑾虽然没有交情,也有过几面之缘的。若是我们想找上他,你能从中牵线让我们见上一面?”听着应南图的回话,沈得善拈着胡子这样说道,眉头是一径的舒展。

    “是这样没有错。叔祖父若是有需要,晚辈可以通过友人,约那彭瑾见上一面,并且这个事情绝对不会被人知道。”应南图回答道。他疏朗从容的声音给人一种绝对的信任感。

    沈得善十分相信,这接下来的情况就正如应南图说的一样,沈家可以和彭瑾见面,并且不为人知。

    “此事,我还要想一想,我还要好好想一想。如流处的消息还没有送上来。宁儿,你对此事有何想法?”沉吟了半刻,沈得善这样说道。他并没有让应南图去做约见彭瑾的事情,反而问了沈宁这句话。

    他很想听听,这个以聪慧见称的侄孙女,跟随过俞正道学习过纵横之术的侄孙女。在此事会如何应对。

    听了沈得善的问话,沈宁并没有一下子回答这个问题。她没有去参加李家的寿宴,只能凭借沈得善和沈则远的为人,再结合应南图在描述,隐约推测出彭瑾的为人处事。

    李氏和彭瑾的恩怨,说到底,又是一则典型的后宅斗争。罗氏在盛时骤逝,若说其中没有李氏做的的手脚,沈宁是怎么都不信的。

    那么,李氏和彭瑾之间。势成水火。且无调剂的可能。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耐人寻味的是,彭明义对此是什么态度?一边是嫡妻,一边是独苗,彭明义会是怎样的选择?若是有朝一日。当彭明义必须要在这两者之间择其一时,他会选择谁?

    这样的情况,似乎很熟悉啊,沈宁不由得想起了舅父俞正道曾对她说过的一则野史。

    史载女帝以继嗣为忧,有贤臣进言道:“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附姑于庙者也。”女帝闻言,深以为是。遂以子立。

    这女帝面临的情况,和彭明义如今所面临的情况,何等相似!

    虽则一者乃国本之大,一者乃家宅之小,但是。本质又有何差别呢?沈宁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当李氏和彭瑾之间只能留一的时候,彭明义定会选择自己唯一的儿子!

    李氏无子,这才是李氏和李家的最大隐忧,也是,沈家的一线生机!

    现在的关键是,未尝听闻李家和彭瑾之间有什么实际的冲突,这两者,或有可能共存,甚至,为了李家和彭家将来的发展,这两者或者合作也说不准。

    虽然因为李氏的缘故,彭瑾对李家也一并仇视,但是李氏是李氏,李家是李家,届时只要李家做出一个大义灭亲的姿势,弃了李氏,那么这个仇视的因子也就不存在了,李家和彭瑾依然可以握手言欢。

    毕竟,一个最宠爱的侄女,和一个将来的西宁卫继承人,孰轻孰重,李家必定会掂量得很清楚的。

    彭瑾在李老爷子寿宴上的表现,在沈宁看来,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这对李家来说,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

    彭瑾送乌龟给李老爷子作为贺礼,又打翻茶礼,这倒有些像小孩儿玩的把戏了。以纨绔骄纵之名行事,固然是令李家不快难堪,但何尝不是为了己身有转圜余地?

    是彭瑾本人做如是想,还是当前李家、彭家之间的联系,令彭瑾不得不作如是想?这一点,沈宁思绪良多,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体现了一个最直接的事情:彭明义希望李家和彭瑾融洽相处,甚至,他就一直在做着这样的努力。

    以彭明义这个西宁卫大将军的权位和威势,以彭明义这个父亲大人的职责和威严,想必李家和彭瑾都会按照他的希望办事!这也就可以解释彭瑾为什么在李老爷子寿宴上小打小闹一番了,看来,彭明义才是最关键的啊!

    只是,沈宁有一点还是非常困惑,为什么李家至今还留着李氏呢?为什么还留着这个让彭瑾仇视李家的因素?按照家族常理来说,只要李家弃了李氏,弃了这个不安全因素,那么李家和彭瑾之间,就少了很多阻碍了。

    这是为什么呢?

    所以沈宁并没有直接回答沈得善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思绪:“为什么李家依然留着李氏?李家为什么会支持李氏呢?李氏并无所出……”她皱了皱眉,将自己心中的分析说给众人知道,而后提出了这个疑问。

    “是了,李氏并无所出……李家何以对李氏这样看重呢?如果李氏没有娘家支持,她敢和彭瑾对着干嘛?”听了沈宁的分析,沈得善也在思考,这样喃喃说道。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家根本就不把彭瑾放在眼内!彭瑾是彭明义唯一的儿子,是以后接手西宁卫兵马和势力的最佳人选,李家怎么会不把他放在眼内?”沈则远接着说道,顺着沈得善和彭瑾的思路递进下去。

    “除非……除非李家认为彭瑾根本不会接手西宁卫的兵马和势力!”

    “除非李家想要把西宁卫的势力囊入怀中!”

    猛地,应南图和沈宁开口说道,恰恰,说的都是同一个内容!

    “李家胆子竟然这么肥……彭明义用了几十年,才将西宁卫整得贴贴服服,很明显。彭明义打下的势力,是为彭瑾准备的!李家竟然想从彭瑾手中夺过这块肥肉?”沈得善讶异地低声说道,这个可能,他之前还真的没有想过。

    “为什么不可以想呢?李家号称昆州三家之首。这些年来李家发展太盛,胆子大一些也是应有之义。李老爷子当初看中了彭明义,捧他上了位,如今他看不上彭瑾,踩他在脚下,夺过兵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应南图继续说道。

    原先他看了彭瑾在李老爷子寿宴上的表现。以为这不过是他和李氏之间的后院之争。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乃是西宁卫十二万兵马!

    他看向沈宁的眼光充满了赞赏和欣悦,更有一种淡淡的与有荣焉。他一直知道,掩盖在她清丽外表下的。乃是一颗剔透玲珑的权谋之心。

    去繁剥简,她竟然看到了种种琐事下面的真相!

    真是太了不起了!有这样的人一生相伴,这是何等乐事!想到这里,应南图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眼神炽热地盯着沈宁,似乎忘了身在何地。

    “咳咳……”沈余守握起了拳头放在嘴边,状似不经意地咳了咳,提醒应南图这是什么场合!

    长辈们可都在场,应南图这样的目光。可是真是……真是什么,沈余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余守一咳,应南图和沈宁就反应过来了。沈宁不由得脸色有些发烫,说不出话来,应南图故作镇定自若地说道:“李家所图的……乃是西宁卫十二万兵马!”

    这话一说下。刚才室内那一点点旖旎情思就猛地散去了,在场所有人听了这句话后,都不由得有些发愣。

    西宁卫十二万兵马,这李家可真敢想?!这……可能吗?

    军队的势力,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却又是任何人都难以得到的!且不说大永皇朝对军队掌控之严,就说这西宁道彪悍的军风,又岂是谁都驾驭得了的?李家有这样的御兵将才吗?

    李家想把十二万兵马吃下去,也不怕撑着!

    “李家,有昆州刺史,有药市行会会长,底下还不不知道水有多深。其族人遍布昆州,如果再得了西宁卫十二万兵马,那么,李家,就是昆州的无冕王啊!看来,这才是李老爷子的打算!”沈宁脸色回复正常之后,接着应南图的话来说。

    这一次,她说得更直白了!

    无冕王,这就是李老爷子的打算吗?怪不得,兄长说,这西宁道的水深着,这李家,就是那一道最大暗流!无冕王,这和谋反有什么差别?沈得善想起当年赣州的盛王,微微有些吃惊,这李家,胆子太大了!

    “李老爷子都已七十大寿了,雄心壮志,暮年不已啊!”沈则远有些讥诮地说道。那样和蔼的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真是看不出啊!

    “我比较好奇的是,彭明义知道李家这个打算吗?如果知道,事态还这样发展,那么,这西宁道的危局,更加险峻了啊!”沈宁的眉头皱得很厉害了,说出了大家的担心。

    是啊,如果彭明义知道李家的打算,还任由其发展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沈得善感到那把开锁的钥匙又要隐迹了,心中有说不出的沉重。

    那么,彭明义究竟知不知道李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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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章 谁更聪明?

    “要想知道彭明义是否知道李家的打算。最好,还是去问彭瑾。”沈得善说道,将话题兜回了最初那里。

    现在沈家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彭瑾那里着手了。

    且不管李家有怎样的逆天之心,也不管彭明义有怎样的旁观态度,彭瑾,就是这其中的关键。

    沈得善仍旧认为,彭瑾就是那把打开西宁商路之门的钥匙。

    沈宁等人也点点头,赞同沈得善的说法。沈家势必要在昆州找到一个突破口,只有平息了这昆州底下的暗涌,那么,西宁道商路才能有所作为,别的,都是扯淡。

    自那日和彭明义争吵过后,彭瑾醉酒醒来之后,又回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不是流连于青楼脂粉间,就是周游于吃喝玩乐处,并且乐此不彼。

    每日里,都是夜半是醉醺醺地回到大将军府,睡到响午过后才起身,继续过着那样放浪形骸的日子。

    这样的彭瑾,直把彭明义气得一肚子火气,却拿这个烂泥一样扶不上墙的儿子无可奈何!

    他知道彭瑾为什么会终日这样玩乐,这段日子有更甚的态势,就是对自己这个父亲最直接的抗议!

    他既怜惜彭瑾生母造势,又痛恨他不知上进,若是这样下去,整个彭家的名声和地位都没有了。

    彭明义这样反反复复地想着,拿自己唯一的儿子没有任何办法!

    李氏见到彭瑾这副放浪的样子,则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里是浓浓的嘲讽和不屑:“妾生子就是妾生子!整日这样吃吃喝喝,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这样也好,看他还能逍遥几年!到时……到时我会让他像他那个薄命的生母一样,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李氏恨恨地说道,想起当年被罗氏抢了宠爱的憋屈,对彭瑾的恨意就多了几分。

    彭明义越是维护彭瑾,越是为他着想。李氏对彭瑾就越怨恨,就越想毁了他!

    她得不到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那个贱人的儿子得了去?!所以,她才会答应娘家大伯的那个建议……

    “夫人,大将军早两日已经令仆从押着少爷去给老太爷磕头请罪去了,为那一日寿宴的事情赔礼道歉!听下人说,少爷也照着做了。”管家娘子觑着李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是李氏的陪嫁丫鬟,她说的老太爷,正是李老爷子。

    见到李氏听了这句话后。脸色愉悦了很多。那管家娘子接着拍马屁道:“可见大将军心里还是很爱重夫人的。让少爷去给老太爷请罪。这是给足了夫人面子啊。少爷或许是心里过不去,如今是天天流连花丛,这可不太好啊……”

    管家娘子这话,让李氏挑了挑眉。随即。李氏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是啊,这样下去,可不太好。我这个做人母亲的,也应该是时候管教管教儿子了。就算我管不了,不是还有老爷在嘛……”

    是以当晚,当彭瑾又再一次在青楼喝花酒的时候,李氏则小意地服侍彭明义躺下,边随意地说道:“瑾儿这孩子也真是的,天天喝醉了不算。昨个儿还无端白事把门房给揍了一顿。虽说我们是主人家的,可也不能这样言行无状,让有心人看了去,还道我们大将军这样目中无人,这可不大好。这孩子。或许是去赔罪,心里不舒坦了。”

    李氏这眼药上得并不高明,但胜在凑效。彭明义听了李氏的话,想到彭瑾这段日子以来的荒唐,脸色阴沉不已,再一次感到这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

    若非这个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彭家以后唯一的香火,又是他为之愧疚的人所出,他早就……

    早就什么呢……彭明义有些萧索,说不出心中的话语,只觉得因为这个儿子所要收拾的烂摊子,似乎没完没了!

    “我知道了,这一点你看得很仔细,得继续盯紧彭瑾。就算他去了闻香阁,也得想办法将他在闻香阁里面做的事情打探清楚。其他的,我自有安排。”听了如流处的汇报,沈则远并没有失望,而是让他们继续跟踪监视。

    据如流处跟踪的结果,彭瑾一连数天都在昆州最著名的qing楼闻香阁逗留,而据他们的观察,彭瑾在闻香阁,都是和妓子狎玩,不然就是和别的纨绔子弟一起喝酒玩闹,听那内容,无非也是女人和酒水,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么汇报的时候,如流处的连山,自己都觉得有些疑惑,那彭瑾的表现,太像一个纨绔了,一言一行,似乎是掐算过的那样精准,就连那调笑妓子的笑容弧度,连山都觉得似曾相识.

    这样看着的时候,连山反而觉得,这一切,太假了!这彭瑾,必定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

    也怪不得连山这样谨慎,自从长泰帝三十六年京兆尹府三十万两事件之后,他就发奋一定不能再出现那样憋屈的局面,如今好几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为如流处谍报组的副头目了。

    这次他跟随沈得善前来西宁道,就是为了查探、整合西宁道的谍报,为沈家打开西宁道商路作最主要的情报支持。

    可以说,他和秋梧,乃是沈华善和沈宁最为看重的暗地里的人才。因而,这些年来,他和秋梧受到的锻炼最多,对情报的把握也最为敏感。

    所以,在观察了彭瑾数天之后,即使那彭瑾每日都是流连花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将自己的困惑和谨慎一一向沈得善汇报。

    与此同时,秋梧也在向沈宁说出他的观察所得:“彭瑾在闻香阁已经很多天了,虽然每日都是和姑娘们喝花酒。只是身为怪异的是,他每天都是点不一样的姑娘。据属下这几天观察,还真没有一个姑娘重复的。”

    秋梧并不觉得向沈宁汇报这些青楼妓院的事情有何不妥,再于礼不合的事情都做过了,如今只是说说而已——在文镇的时候,他还曾跟随沈宁去过那里的ji院喝花酒。

    秋梧的意思,沈宁很清楚。人都有喜好厌恶之分,就算是去脂粉楼也不例外,一般来说。像彭瑾这种纨绔子弟,在这些地方必定有个最熨帖的人儿存在。可是彭瑾点的姑娘竟然每天都不重复!

    “这闻香阁的姑娘,真是多啊……”沈宁微微感叹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彭瑾去闻香阁,为的并不是那里的姑娘!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在那等鱼龙混杂消息错综的地方,有什么可图的?

    “这样,不要把目光都放在彭瑾身上!看一看,每天和他在闻香阁喝酒的都是哪家的子弟。查探一下这些子弟的声名如何。最重要的是。要看看他们去闻香阁的频率。有谁每天都去的,有谁并不经常去的,但却有规律的,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按理说,秋梧并不会忽略彭瑾身边的人,沈宁作此提点,是有强调加重的意味。

    秋梧领命而去,剩下沈宁在宅子里头沉思,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且不管沈得善和沈宁为了彭瑾诸番筹谋,就说这段时间一直在闻香阁嬉玩的彭瑾,是感到日子过得相当不错的。

    闻香阁新进来的姑娘们对这个传说中的大将军独苗都是很好奇的,毕竟西宁卫大将军。在西宁道来说,那就是高高膜拜所在。如今这些姑娘竟然能和传说中的人物离得那么近,当然对这位大将军之子带了浓浓的好奇和好感。

    更让这些姑娘开心的是,她们都有机会靠近这位大公子,因为他在闻香阁并无特别相好的姑娘。而且他最喜欢叫那些新进来的姑娘作伴。这样一来,这些姑娘都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为了得到这位大公子的青睐。

    毕竟,能被大公子看中收入大将军府做个侍妾,也比这种倚门卖笑的生活要好太多了!

    “你这位大公子,可是这些姑娘眼中的肥肉了!她们看你的目光们,是恨不得将你生吞了去啊!”闻香阁厢房内,一位白面公子这样笑语道,他男生女相,这样调笑的时候,倒是一派风流倜傥之姿。

    “琰公子真是说笑了,这些姑娘可是娇贵得很,她们怎么可能会吃肥肉呢!我看啊,大公子在她们眼中,倒似那日日脱不了的脂粉了!大公子何时做恩深客,好收了她们入府?红绡,你说是不是啊?”房中另外一个人这样反驳说道。他相貌粗犷,此刻故意压尖了声音做小儿状,显得喜感十足!

    一旁随侍的闻香阁姑娘红绡听着这两人的揶揄,忍不住涨红了脸,这绯红更显得她容色夺人。她刚来闻香阁没有多久,对这样的调笑很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讷讷地说道:“笙公子说的是……”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头脑有些眩晕,就连正在烹茶的动作都顿了顿,随即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那高山雪水已经在翻滚了,可是她似乎浑然不觉一样,所有动作都停顿了。

    一旁的彭瑾看着红绡缓缓地趴在茶案上,随即一动不动,就像以往任何一个姑娘一样。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凤目微微眯了起来,他嗓音低沉,缓缓地说道:“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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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一章 盯梢

    听了彭瑾的问话,房中另外两人收敛了调笑的态度,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琰公子郑琰也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事……已经有眉目了。的确是李家的人没有错,而且绝对不是李惠山和李次山……这个人隐藏得颇深……”

    “而且……大将军必定知道这事背后主理的人是哪个。就连我伯父,对李家那个人也并无所知。杨家似乎也想插一手进去,最近也在蠢蠢欲动,至于张家,是打算紧靠着李家这棵大树了……”笙公子,萧笙这样说道。

    萧笙的伯父,正是大将军副将萧若元。换句话来说,萧笙,乃是尚书左仆射萧厚仁的孙儿辈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跑来西宁道这里了。

    他的话语,包含了几层意思。大将军彭明义背后是支持李家去做那个事情的,这事,副将萧若元并没有参与,同时,杨家又对这个事情虎视眈眈。

    综合这种种结果来说,李家就是那靶子,昆州乱局将起了!

    “乱局起,我们才能成事。混水才能摸鱼的,这倒是好事。李家那里,不是李绵山和李次山,还能有谁?我也并没见过别的李家人出入大将军府……”彭瑾回想起这些年在大将军来来往往的李家人,分析说道,他暂时还没想得到那个人是谁。

    “只要确定是李家人就可以,既然能排除李惠山和李次山,那么就能排除掉其他人,这个人最大的可能还是从李家第二代中出。如果太年轻,是主理不了此事的。方向对了就可以了,只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多一些。”

    随即,彭瑾的心情就轻松了。如果不是因缘际会,他还从未想着。会插手那个行当。

    现在,事情才刚刚开始,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只要是李家人。那么他就可以不遗余力了,攻而诛之!

    “阿瑾。萧副将的态度,是听之任之了,阿笙也说了,萧家,志不在西宁道。只要大将军那里过得去,那么我们这事已经成了一半。依我之见,你还是要得和大将军好好相处才是。哪里有世仇的父子?”郑琰近似规劝地说道。

    他生于父母和顺之家,实在很难明白彭瑾和彭明义这样的一对类若仇人的父子。内宅事,不应该影响前院大事才对!再说了,若是那事有大将军支持。他们这几个人就不用走得这样艰难了。

    “此事,真正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李家在昆州盘踞了几十年,一直把持着那个行当,就连是杨家。也无法插手进去,这底下的水,又岂是能看得见的?我看就连父亲他,也只是懵懵懂懂罢了,或许是陷入太深。抽身不得。”听了郑琰的话语,彭瑾只是一笑,这一番话语似是解释又似是不为意。

    “总之,大将军那里,你还是要争取才是。万一将来有事,大将军也能保我们。要插进那个行当,就是从李家这个虎口夺食,我们人单力薄,不得不谨慎啊……”萧笙倒是很中肯地说了这么一句。

    在彭瑾当初说要插手那个行当的时候,萧笙是最先赞同的。

    他也认为,李家在这个行当里待得太久了,几乎把持了昆州整个经济命脉,就连是军中,也要受到李家的掣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伯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撒手不管让他们去冲的,说不准, 伯父也想搅一搅昆州这潭死水啊。

    “人单力薄啊,确实也是,不过,这个局面可能很快就可以改变了……”彭瑾想到这几天隐约感觉到的事情,说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令郑琰和萧笙讶异地扬了扬眉。

    哦,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有什么转机不成?——郑琰和萧笙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彭瑾,打算洗耳恭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彭瑾正想说什么,却见那原本趴在茶案上的红绡肩膀缓缓地动了动,还隐约听见她“嗯”的一声娇吟,看来,她就要醒来了。

    当红绡醒来的时候,看见茶案上的高山雪水还在热烈地翻滚着,一旁坐没正形的琰公子和笙公子依然还是那副揶揄的笑意,就连大公子,也在轻轻的摇着扇子,一脸愉悦地听着这两个人的调笑。

    这一切,和红绡刚刚见到的差不多,这令红绡暗暗地松了口气,或许自己昨夜太累了,竟然趴在茶案上打盹了,幸好也就是是一下子而已,看来这三个公子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走神。

    这样想着,红绡动作迅速给彭瑾奉上了精心烹煮的茶水,带了些羞红的拘谨道:“大公子请用茶……”

    而后看见彭瑾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了,红绡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觉得大公子俊俏非凡,怪不得,阁里的姑娘们都喜欢侍候大公子啊。红绡迷迷糊糊地这样想道。

    红绡这种带着羞意和迷恋的眼神,彭瑾已经看得太多了,所以根本就不在意。他想到刚刚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语,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凝了凝。

    早些天,他就发现自己的身边有些不妥了。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不妥,他也难以描述。

    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身边多了些什么。这是一种本能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被人窥视一样,这样的感觉,和早些年李氏派人长期盯着他一样,他很熟悉。

    原本他以为又是李氏故技重施了,想到李氏那黔驴般的手段,觉得她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倒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和以往李氏派人跟踪他的时候,极不一样,准确地说,李氏对他的跟踪,和眼下这股势力的跟梢,层次等级完全不一样!

    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被人放大透析一样。仿佛,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也被人都知道一清二楚。

    这令他寒毛直竖。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到底是谁,会对他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那么感兴趣?那股势力。想要对他做什么?

    彭瑾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谁,只得暗地里做着种种应对和准备,为此,做了一连串的布局,试图揪出盯梢他的人是谁!

    可是那些盯梢的人太厉害太高明了,似乎能提前感应到彭瑾设下的埋伏一样,总在彭瑾以为就可以知道那人是谁的时候。身后却什么都没有,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如此循环反复多次,彭瑾便知道,除非那股势力出现什么变故。不然,自己别想知道他是谁了!

    这样超凡的跟踪应变能力,让彭瑾又惊又怖,他根本就想不出,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在监视他!是的。一方势力!他认为只有拥有强悍的势力,才能有这样的跟踪能力!

    可怕的是,他根本就没能发现到底是谁对他这样感兴趣。李家?杨家?张家?还是别的谁?!

    幸好这股势力并无恶意——这一点,彭瑾是可以感受出来。然而就算是这样,他心里依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别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真他么的难受!

    原本彭瑾以为,这股势力,就一直这样隐形下去了,却没有想到,前两天他来闻香阁的时候,那股势力竟然出现了漏洞。

    如果不是那人因心急撞到了路边一个摆药材摊的老头,彭瑾还不知道,盯梢他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既然认出了那个人,彭瑾也就知道该怎么了。连续几天,他都从大将军府慢慢晃悠到闻香阁,也在沿途撒下了多个探子,就是为了查出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连番不动声色的布网下,彭瑾终于知道了那个人的踪迹!

    那个人,闪进了金碧大街旁边的一座宅子!

    那座宅子占地不大,却颇为纵深幽静,门额上也并无挂有府别,看起来就是一户普通人家。但是彭瑾知道,能在这样的地段置下这样宅子的人家,必不是普通人家。

    很快,他就知道,这的确不是普通人家!

    “吴越沈氏,就是那个出了中书侍郎兼太子詹事的吴越沈氏?有治水大功的吴越沈氏?一门多进士的五月沈氏?他们怎么来到西宁道了?而且还对我这样有兴趣?”

    听了探子们的汇报,彭瑾皱了皱眉,他实在想不到,盯梢他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家!那么,是为了什么?自己这个西宁卫大将军之子的身份?

    可是,太子詹事的身份,下一任中书令的身份,比之大将军更为贵重,沈家这样做,又何必要?——身为大将军之子,彭瑾多少也知道吴越沈家在京兆的势盛。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从这些天盯梢来看,沈家非敌,但是不是友,目前还不能知道。如果是友,凭什么而友??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沈家在意的东西,究竟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沈家图谋的?

    这些,是彭瑾想不明白的。但是他知道,吴越沈家,如今在京兆,是何等势盛!如果有沈家入局,那么,那个行当,定然不会是李氏一家的天下!

    只是,沈家足堪信任吗?

    彭瑾不知道,所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对郑琰和萧笙说有关沈家盯梢的事情,又加上红绡已醒来,那么这一切,就容后再说吧,得先找个机会去沈家探一探虚实才是!

    当彭瑾离开闻香阁的时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势力,依然尾随在他的身后,不近不远地吊梢着。

    真是佛都有火!彭瑾这样想着,不明白为何沈家行事会如此鬼鬼祟祟!

    这一次,他很想吓吓那个暗哨,便在一个脂粉摊子前面站定了,状似在拣选脂粉。谁都知道,他彭瑾乃是昆州纨绔,挑选脂粉送给青楼相好,也是正常的事。

    却没想到,那个卖脂粉的老太婆咧开了满嘴黄牙,笑嘻嘻地对他说道:“公子,我家主子在均安楼有请!”

    这一下,彭瑾的心被猛地一跳,竟然是被眼前这突兀的话语吓到了!怎么,这个老太婆,也是暗哨?这么说,是沈家相邀了?那么后面跟着的暗哨,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往后一看,那个暗哨哪里还有踪影?

    他只好回过头来,想问问这个老太婆时,却只见眼前这空荡荡的脂粉摊子,仿佛那个老太婆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彭瑾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胭脂摊子,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猛然加快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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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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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介绍:
前世,她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享尽了人间富贵:家族繁茂,权倾朝野,乃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 却也尝遍了人间苦楚:全族俱灭,被废被囚,最后不得善终! 皆因这一切,在于沈氏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今生,她仍旧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且看她重生而来,挟复仇怒火,以不世聪慧,灭仇人,救家族,改变前一世的命运! 且看她以嫡长女之身,带领家族踏上莫测的权谋之路…… (感谢书友纸落◆云烟做的封面,太美腻了有木有~)嫡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