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桂花酒
顾茗说饿，宁予卿一摸自己肚子，感觉也有点饿了。
今天下午他从军营里出来，便将自己的一些嫡系的人都叫到了自己房子这边议事——竟然也忘记了吃饭。
“时间不早了，随便做点就好了。”宁予卿不是难侍候的人，虽然他自己在生活上非常的讲究，但是，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折腾别人的人。
“那……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个涮锅吧。”顾茗看看看这么多人，便想着涮锅吃起来方便，又快，还热闹。
多少人也吃得下。不然现在这个点了，叫起来厨子再做饭，要做这么多人的饭菜，还不知道做到什么时候才有得吃呢。
宁予卿听着点头，却不料李克文脸色变了：“大哥，十四娘……最近我有一点上火，还是不吃了。”
现在他的心已经够痛的了，怎么可能还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的一起吃饭？
他没有那样的自信，还能够一直忍得住。
李克文说完了，甚至都没有等到宁予卿与顾茗的回应，似乎是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一直牵头的手多一秒一般，匆匆地便离开了。
丁香有些愕然看向他的背影，总觉得李克文有点怪怪的。
“十四娘，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等到进了房间，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开始准备锅子的时候，丁香洗着菜，顾茗将她洗好的菜叶整齐摆放到盘子里，丁香才终于找到机会，低声问道。
“没有什么事，就是很久以来的一些事，终于想通了。”顾茗轻声回答。
想通了？终于想通了？丁香听到她这么说，心中一片的唏嘘。
身为顾茗最最贴身的丫头，顾茗心中有很多一直解不开的心结，她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觉察？
可是，除了默默地守候着她，她还能做什么呢？
想要解开心结，不是有人肯帮助她就能够做到的，还要十四娘自己肯放开心襟。
她几年前，就期盼着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
幸好，他出现了，而十四娘，也终于要放下她沉重的内心包袱，变得轻松起来。
也变得幸福起来。
她由衷地为十四娘感觉到高兴。
“十四娘！”突然门口有人轻轻唤道。
顾茗回头，静静地看着三娘子，她扶着门框站着，眼睛有些红红的。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锅子？”顾茗微笑着问道。
三娘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走了进来，陪着顾茗一起摆菜。而她身后，那个一向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个丫头，却并没有跟着来。
三娘子，是一个人过来的。
她没有开口说话，顾茗便也就沉默着摆菜。
丁香见到她进来，也是沉下了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说感情这样的事情不受人控制，但是，跑来找还没有与齐王成亲的十四娘，求当妾室……这个三娘子的脸皮，也实在是太厚实了一点。
丁香根本就不给她好脸色看。明明以前觉得她这个人还怪爽气的，是个很难得的女孩子。
真是值得可惜！
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默默地整理着食材。为免尴尬，几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几分。
没有多久，她们这边的东西便收拾好了，正好，那边准备其它东西的人也都收拾好了走了进来。
本来见到菜好了，那些人脸上还是一喜。
可是马上，他们便看到了三娘子，脸色不由得就变得怪怪的了。
宋先生甚至还凑到宁予卿的身边，说起悄悄话来：“王爷，运气不错，这是个贤惠的。”
宁予卿皱眉看着昏黄的灯光下的三娘子，没有说什么，便扭开了脸去。
原本他们进来，三娘子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宁予卿的。见他那个谋士跟他说了什么，他向她望过来……
她的心砰砰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眼睛里，只有淡然的、冷漠的光。
他很快就转过了眼光，让她感觉到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还夹杂着少许的伤心痛苦。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够接受她？
明明她长得不比十四娘差，家世也不比十四娘差……
为什么他就要选择了十四娘，而放弃了她？
明明她都愿意放下身段，不与十四娘去争正室的位子，而情愿只当一个妾室了……
为什么她的身段都已经低到尘埃里了，他还是不愿意接受她？
为什么？
宁予卿转过脸去不再看三娘子，而是看着顾茗，温柔问道：“都好了？那快来坐吧，锅子一开，就可以吃了……对了，他们刚才还逮到了一只兔子，处理好了就拿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何几个还逮到了兔子？顾茗一头的黑线，心道，也不知道哪只兔子这么倒霉，睡个觉还被人捉到了。
这边才刚刚坐下，果然，老何几个便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已经剥完了皮、杀好了的兔子。
见到三娘子，他们也是一愣，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一个个挤眉弄眼的，气氛非常的古怪。
“吃吧吃吧。”老何得意地卖弄了一番他的刀功。果然刀功神奇得很，一把小小的刀子，在他手上就跟有了生命力一般，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旋转着，没有多大功夫，那只红红的兔子，便变成了一盆片得薄薄的肉片了。
“来来来，先下这个新鲜兔肉，等汤熬稠了，再下别的菜，香。”老何吆喝着，将兔子肉端上来，一屁股便坐到了三娘子身边——将她与宁予卿拦得更远了。
“有肉有菜，没有酒怎么行？”宋先生也是起哄，出去找了一圈，找到了小小的一坛酒出来。
顾茗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她以前做过的桂花酒。还是第一批出来的。
怎么宁予卿还随身带着呢？
老何喜欢酒，赶紧夺过去，一巴掌便将上面的泥封拍开了，顿时一股清洌的酒香，迅速地充满了整个房间里。
男人们都抽着鼻子，感叹道：“这酒啊！这酒香！不过这是女人小孩喝的桂花酒吧？宋先生，你还得再去找找带劲点的。”
“明天你不起床了？喝这个正好！”宋先生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起自己的酒，喝了一口。
知情的却都只是含着笑，盯着他看着。
第767章 散步
宋先生将这桂花酒当成了女人小孩喝的甜甜的淡淡的果酒，一仰脖子，满满的一碗，便全部都倒进了嘴里。
于是，马上，他就悲摧了。
吐又不好吐，咽又咽不下去……这哪里是什么女人小孩子都能喝的淡酒？明明是烧刀子一样的烈酒好吗！
费了半天的功夫，他才终于将嘴里的酒都咽下去了，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如血，指着老何怒骂：“老何！你明明知道……不告诉我也罢了，还给我倒这么多……”
话都没有说完，他身子歪了一歪，就倒了下去。
他醉倒了。
其余人都觉得好笑。宋先生的酒量一直不怎么好，偏偏刚才还喝得那么猛，这不醉才怪呢。
老何老袁几个笑嘻嘻地起身，搀扶着他回去了。
他们也机灵，离开了便再没有来了。
剩下几个也正是坐立不安，也是纷纷找出各种借口来，一去不复返。
于是乎，房间便只剩下宁予卿、顾茗、三娘子还有丁香了。
丁香不是不知道现在气氛的古怪——甚至刚才老何离开的时候，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但是，她就是不想走。
如果她走了，谁知道十四娘会不会被欺负呢？
不行，她得留下来！
“十四娘，王爷……三娘子，你们吃吧，奴婢来给你们下菜，要什么就说。”丁香说着，开始忙乎开了。
顾茗看着已经开了的锅子里翻滚着的已经熟透了的肉片，再闻着这香香的气味……她感觉到更饿了。
“别浪费了这些肉。”她说着，伸出筷子挟起来。
真是没心没肺的！宁予卿看着她吃得很欢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既然连十四娘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呢？
他拿起筷子，向三娘子点头示意了一下，也赶紧挟起肉来。虽然说有整整一只兔子，可是十四娘吃东西从来不斯文，自己要是吃慢了，还真会捞不着东西了……
再说，他也饿了。
三娘子看着两个人埋头苦吃的样子，一时间呆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像宁予卿这样看着冷清的男子，原来吃起东西来，也是这个样子的？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什么，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说不出来。
她只是愣了一愣，那锅里已经涮熟了的兔子肉便已经被干完了。丁香见状，便赶紧又下了一些。
“你也坐下来吃。”宁予卿招呼道，“就咱们几个人，不用你服侍，谁想吃什么，就自己下就是了。”
丁香看了看还呆呆的三娘子，便顺从地坐了下来，顺便自己也挟了筷兔肉。锅子开得很厉害，老何的刀功又好，这肉几乎是一下到汤里，就已经熟透了。
而且，刚熟的肉，吃起来，比熟过了的肉，味道更鲜美一些。
这也是涮锅的魅力之所在。
三娘子愣了好久，直到丁香又第三次下肉的时候，她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匆匆地拿起筷子去捞肉。
“等着！这肉才下的，还没有熟，要多涮一会儿，不然吃着会有血味的。”丁香赶紧拦住她。
三娘子感觉到自己丢人了，而且还是在宁予卿的面前，就更让她挂不住面子了。咬咬牙，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再还要加上几分的赌气，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口就灌了下去。
这酒果然很辣！
不过她的酒量显然比宋先生要好多了，脸色虽然已经通红了，有了薄薄的醉意，却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反而，酒壮了她的胆，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宁予卿，平常从来不敢说的话，现在也能够说得出口了：“王爷，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
宁予卿皱起了眉头，求助地看向顾茗。
不过顾茗可没有管他。她饿坏了，现在哪里有时间做别的事？
自从她连活老鼠都吃后，她就从来不会再在吃上面苛刻自己了。只要是吃饭，那么，就算是天打雷劈，也不能阻止她先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见过能吃的，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简直除了吃，便什么也不理会了！
宁予卿非常的无奈。以前他们也是一起吃过饭的，但是，那个时候对于顾茗对吃饭的执着，他还没有现在这么深刻的理解。
现在看来，只要是吃饭时候，只怕就是天塌了，她都不会管——还会趁着没有塌到她头上之前，再扒几口。
顾茗既然指望不上，那自然便得他自己亲自出面了。宁予卿叹了口气，心道，十四娘，瞧瞧您帮我招的什么好事！
“徐……姑娘是吧？”他想了想，记起这位好像是姓徐来着，温和地对她说道。
三娘子惊喜地抬头，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宁予卿一阵头大，看着这个自己怎么也不认识的女人，他真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犹豫了好半天，他终于想出个话题来了：“这个……兔子肉很新鲜的，你多吃点，别饿着了。”然后他余光一转，便看到顾茗又挟了好大一筷子肉。
这还得了！他还饿着呢！
马上他就忘记了三娘子还在等着他说话呢，赶紧去抢肉去了。
三娘子完全呆住了。
而丁香也是一头的黑线。
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瞧这两个人！有哪个是缺吃少穿的人啊！
吃个锅子都快打起来了！
她同情地看了三娘子一眼，在心底说道：“三娘子，你还是放弃吧！你画风不一样！”
三娘子哪里还有胃口吃肉？随便挟了块肉片，跟嚼蜡一般地咽下，便匆匆忙忙地告辞着离开了。
这顿饭吃得真舒服！宁予卿长长松了口气，不该留下的人，都识相地离开了。
就是吃得有点撑。
“咱们出去散散步？”于是他热情地邀请顾茗与他一起进行一个美好的饭后运动——饭后散步。
俗话说得好嘛，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如果是与顾茗在一起，活到九十九，也不会腻的啦！
顾茗也觉得自己才吃饱便回去睡觉可能会失眠，便点头答应了。
丁香赶紧找出灯笼来，点上，然后跟在两个人后面，开始就在周边散起步来。
因为离军营很近，非常的安全，所以他们并没有想过再叫别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很多人都已经睡了不说，宁予卿也不想找很多人来打搅他与顾茗之间的气氛。
可是谁知道，就会遇到事了呢！
第768章 搜！
两个人享受着夜色中难得的静谧时光，挨得很近，慢慢地向前走。
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好，美好到宁予卿都不想提出回去休息的话来。原来两个人在一起是这么的美丽，美丽到他愿意就这样一直走着，陪着顾茗这么一直走，走到天长地久，走到海枯石烂。
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可是美好的愿意永远也是愿意，他正微笑着看向身边的顾茗，突然间顾茗紧张地停了下来，举起了手，示意他噤声。
宁予卿马上就停下来，警惕地四周张望。
丁香也非常见机地一下子便吹熄了灯笼。那支烛冒出一缕小小的青烟，很快便完全没有了痕迹。
“有人！”顾茗轻声地对宁予卿说道，又招了招手，指着不远处一丛灌木，弯下腰来，蹑手蹑脚地向那边而去。
宁予卿也弯下腰来，跟着过去，一直支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他一向自认为自己耳朵好使——也许是因为眼睛不太好用的缘故，他的耳朵比一般人的强多了，可是却从来不知道，顾茗的耳朵，竟然比他还好使。
他到现在支楞半天了，才终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点动静——那是有人尽量轻微地在地面上行走的声音。
他再怎么轻，踩到细碎的枝叶上面，那细碎的破碎声，却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丁香将灯笼放在原地，也轻轻地凑了过来，宁予卿皱眉看着她们两个人，有些发愁。
如果是他一个人反而好些，他虽然身份比较尊贵，可是却不是那些纨绔子弟，什么都不会。
他也是会几招的，虽然没有制服别人的可能，但是想要从这些人手里逃脱，也还不算什么麻烦事。
可是现在他却还带着两个女子……
他就算是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顾茗出事的呀！
“要不，十四娘你去报信？”宁予卿想了想，小声地说道。
“不，让丁香去报信，咱们两个在这里拖着。”顾茗很冷静地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她以前的那个冷静的状态，又回来了，“去报信虽然会安全点，但是其实也安全不到哪里去……丁香你就不要拒绝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丁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听从了顾茗的命令。
而今天晚上，正好是月底，天上只有微弱的星光。没有月亮，也给她带来了几分安全。只要她足够小心，不发出什么声响来，那些人想发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茗看着丁香离开，她扭回了脸，正对着那边再一次发出细碎声音的方向，却闭上了眼。
这也是她让丁香离开而她自己留下的原因。丁香留在这里，没有太大的用处。
可是她却不一样。
上辈子那在黑暗中几个月的苦苦生存，给了她莫大的苦难，可是，也给了她非常好的锻炼。
而这个本事，她在这辈子，也并没有放弃，反而，这几年，她一直有意识地锻炼。
这几年下来，她的这个本事，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比起上辈子，还精进了不少。
因为她相信，她在那样的绝境里逼出来的本事，都是真正的求生有用的本事。这辈子，就算一次也用不上，也不会白学。
而人的一生这么长，谁又能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多一样本事，就多一份求生的希望。
顾茗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分析着夜色中那缕缕清风带来的气味，分析着这里面的信息。
上辈子她最厉害的时候到了，她闭着眼，就能“看到”老鼠在她跟前跑过的轨迹。
如果不是有这么个本事，老鼠这么机灵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她抓到？
要没有那些老鼠，她只怕早就死掉了，根本就不可能等到林恩之去见她。
她闭上了眼，细细地分析着。
宁予卿也侧着耳朵，仔细地倾听着对面传来的动静。只是很可惜，这来的几个人都非常的不简单，明明是这么静寂的地方，却因为发出了一点细碎的声音后，便停了下来。
“有烛火熄灭的气味！”对面有人低低地说道，“有人，而且已经发现咱们了。”
宁予卿心中一惊。这个人，鼻子也真是够厉害的了，连隔这么远熄了一支烛的气味，都能够闻出来。
“咱们怎么办？回去吗？”有人着急地问道。
“回去干什么，将这几个不长眼的、运气不好的杀掉不就得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退就退！”另外的人呵斥道，又问先前那人，“杨爷，那几个人在什么方向？”
那个叫杨爷的鼻子很灵的人又仔细地确认了一阵，才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边。”
宁予卿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丁香过来的时候，会将灯笼放在原地，没有带过来。
可能她们也不知道对方会有鼻子这么灵的人，但是，这可以看出她们平常是多么的谨慎与注意。
他记起当时顾茗还留在顾家，与她的嫡母什么的争斗的事情来。
顾家的姚氏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想要捉顾茗的把柄，却始终一无所得，看来，也不是什么意外。
而是顾茗，做事，真的是太小心了。
他轻轻拍了拍顾茗，指向更远处的一丛灌木。顾茗点点头，然后两个人再次弯腰，向着那边而去。
他们才换好地方，那几个人便已经找到了那个灯笼。
三个围着这个已经熄灭的灯笼，有人打亮了火折子，有人弯腰将那个灯笼拾起来，拿到鼻子下闻了闻……这个大概就是那个鼻子极灵的杨爷了。
“是个女子，已经离开有一阵了。”杨爷沉声说道，而另外一人则令打火的人赶紧熄掉。
“也许是被吓得跑掉了。”打火的人悻悻地说道。
“那为什么咱们没有听到声音？”为首的人冷冷地说道。
这个最年轻的人便只好不吭声了。他发现，不管是他说什么，反正在老大这里都讨不了好，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至少少挨骂。
“这个人……不简单。”杨爷摇摇头，没有理会另外两个人之间的纠纷，反而重重地抽起鼻子，用力地嗅起来。
“应该不止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杨爷说道，“有锅子的气味，还有桂花酒的香味……”
“这意思是，有男有女了。”为首的人沉着脸，说道，“搜！”
从另一旁，迅速地跑出几个人来，开始以着他们三人为中心，细细地搜索起来。
这下子糟了。宁予卿沉着脸想。
第769章 错失先机
他怎么就忘记了，才吃了锅子，身上会带上很重的锅子的气味呢？
偏偏对方还来了一个鼻子这么灵验的人……这不是很容易便能够顺着气味寻过来吗？
他顿时有些埋怨自己处事不周。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当真不应该出来的。
能够找个什么样的地方躲避？才有可能避开对方那个姓杨的人的鼻子？
真是狗一样的鼻子。
他微眯着眼，就着天上那微弱到极点的星光，仔细地在附近搜查，同时脑海里急速运转，在那里思考着，附近……最近的，最适合的躲避的地方在哪里？
丁香已经回去报警了，而从刚才那几个人的交谈来看，他们并没有找到丁香。
所以，他们两个人，只需要熬一阵，熬到救兵来就可以了。
但是最最关键的就是现在，他们不能被这些人发现。
这些人，应该就是老十派来的吧？看来，他还是没有如愿地控制住父皇啊，不然，他只需要让父皇下个旨意就好了，何必需要自己亲自派人来对自己下手？
收不到自己确切的死讯，就不肯写下立老十为正式继承人的诏书……
宁予卿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淡淡的鄙夷。你说他是鄙视他这个父皇好呢，还是鄙视他好呢？
突然他想了起来，将嘴凑到顾茗的耳边，轻声说道：“前面半里地，有个洼地……”
为了防止声音太大被对方的人听到——对方既然带了鼻子这么灵的人来了，是不是也有耳朵特别灵的人呢？他不敢自大，于是凑得极近。
可是尴尬的地方也在这里，他凑得太近了。他说话的热气正冲着顾茗的耳朵，全部都灌了进去。
顾茗还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今天确实是太刺激了一点。
回想上辈子与林恩之在一起的情景，她已经有些恍惚了。以前那些深刻到仿佛刻到了骨子里、烙印在了灵魂中的一些事情，现在想来，却是似乎是沙滩上的一幅画。
不管它有多么的精致、多么的动人、多么的美妙，几轮波浪拂过，她几乎快要连它最浅的一点印象都已经消失了。
更别说，那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忘记了是好事，她并不想费力找回来。
而且……她恍恍惚惚地想着，似乎以前林恩之与她在一起，也从来没有这么亲热的时候。
男女之间的亲热，在于他们是不是有真正的感情。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即使在一起做私密的事情，那也不过就是一个敷衍了事的仪式——只是为了完成繁殖后代、生儿育女而进行的一个仪式。
更不用说林恩之当时嫌弃她的出身，连个孩子都并不想给她。就是阿宝，她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想了很多的办法，才终于得到的。
而有感情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不做那些非常亲密的事情——
就像现在的她与宁予卿，只是躲避在一起，悄悄地说些话儿，她就觉得心襟摇荡。
他嘴里喷出来的热气儿，不止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还钻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的心里，好像生了只小小的虫子一般，还在那里爬呀爬呀爬……
麻麻的、痒痒的、又有点酥酥的……
“好，咱们赶紧去那里。”顾茗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中半点情绪也不带，平静地说道。
她说的“咱们”？是咱们？而不是“你与我”？宁予卿顿时觉得快乐极了。
“小心点，别被那边发现了。”他轻声在顾茗耳边说道，让顾茗又是一阵战栗。
她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免得他又有意无意地吃她的豆腐。
宁予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就着微弱的星光，小心地辨认着方向。等确认了，便赶紧带头向前而去。
一边还要招呼顾茗小心些，别踩到地上的枯枝败叶、甚至是那些枯萎的小草什么的。免得发出声音来了，被那些人听到就麻烦了。
只是，刚才顾茗是怎么发现这些人的？明明她发现的时候，那些人，还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呢。
两个人弯着腰，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地绕过那些人的追寻，向着那个预定好的地点而去。
十几个人寻了半天，却是半点收获也没有，三个人当中的那个年轻些的又沉不住气了，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说道：“可能已经走远了吧……再这样下去，会耽误了……正事的……”
“绝对没有走远！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杨爷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气味儿还这么浓，不可能走远！”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疯狂吐槽，除了杨爷您，谁还闻得着啊？锅子的味道？是冻疯了想吃热腾腾的锅子吧！
不过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只好老老实实地继续找。
宁予卿与顾茗其实就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连他们已经压低的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见他们继续还要的，真是又提起一口气。
也不知道救兵什么时候能来，但是却是完全不能指望了。想要脱险，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宁予卿拉起顾茗的手，两个人再次小心地向着半里外的那个洼地前进。
那个杨爷，闭着眼睛在那里转着圈子，一点一点地转着。突然间，他停了下来，大喝一声道：“停！”
所有纷纷攘攘，一时间全部都停了下来。那些正在搜寻的人，不管是现在正在哪里，都停了下来，眼睛朝着杨爷看过来。
为首的人问道：“杨爷，如何？”
“这个地方！他们刚才躲在这个地方！只怕就是咱们找灯笼的时候，他们就躲在这里！”杨爷的脸色沉沉如墨，非常的气愤的样子。
年轻人便在心底犯嘀咕：“刚才如果不是大哥非要逼自己灭掉火折子，也许都已经抓到那几个人了……”
为首的人也意识到了，先机的丧失，自己的决定错误，只怕是要负不轻的责任。
一想到自己主人的那个狠劲，他便吓得一哆嗦。
“既然还没有走远，那就赶紧搜！”他顿时发了狠。
“可是那边……耽误了正事怎么办？”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首领狠狠地瞪了他半天，才终于说道：“你带一半的兄弟先过去，查探情况……不要动手，人手太手了会除了打草惊蛇没有别的用……”
年轻人已经点了几个手下，匆匆地离开了。
首领看着他走远，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杨爷却是只顾着嗅着气味，根本没有管他们两个人的事。
从这里合可以看出，就算只是十几个人，也分成了三派。而权力最高者的这个首领，甚至显然管不住剩下的两个人。
第770章 气味
杨爷半闭着眼，调动起自己鼻子全部的潜力来，努力地嗅着空气中还残余的气味。
可惜今天有点夜风，很多气味都被吹散了，幸好那个人正好是吃了锅子，而且也才吃完没有多久，不然，他还真没有把握能够找到他。
而现在，锅子的气味已经有点淡了。杨爷有些心急，要是再错过，可能就以他的鼻子，也将找不到这几个人了。
而且……他突然心中一动，赶紧向首领招手。
首领心中正有气，可是看到杨爷招呼他，也不敢托大，赶紧走了过来。
杨爷可是主子花了大代价从外面请来的高人，如果自己得罪他了，到时候，自己肯定会很惨很惨的……
“这个人，身份不简单。”杨爷等他走近了，沉下脸，压低嗓音说道。
首领顿时一怔：“如何这么说？”
“他们吃了锅子，而且才吃过没有多久……这里是军营，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在这么晚的时间里还能弄到锅子吃的。”杨爷脸色沉沉地说道，“所以这个人的身份嘛，肯定低不到哪里去……”
首领的表情就更难看了。一个大人物，本来就几乎是撞到自己这个瞎猫手里的死老鼠，可是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太过小心，反而错过了……
一想到这事要让那个小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被他如何利用，他就觉得非常的窝火。
不过呢，杨爷说他们还没有走多远，只要自己抓到他们，那么，自己就立大功了……正好那个小子心急，已经离开了……
“杨爷有几分的把握抓到他们？”首领心急地问道。
杨爷沉了沉脸，说道：“我尽力。现在风太大了，人又多，来回走动，将气味都搅散了。”
首领听了，心中顿时破口大骂。没有本事就没有本事嘛，怪他的人四处寻找破坏了线索？要是真不找，那他现在又得怎么说？
反正当这个首领就是不容易，怎么做都要被下面人议论。
杨爷才不管首领的黑脸呢，反正也看不见，看见他也不怕。他能够将这个情报告诉他，就已经是非常的够意思了。
他再次闭上眼，仔细地体会着空气中那渐渐变淡的锅子气味儿。
除了锅子的气味儿，好像还有一点别的气味儿……可是这气味儿太淡了，而锅子的味道又新鲜又浓重，差不多将其余的味道都盖住了。
杨爷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最后也只能徒劳地放弃。这气味儿本来就淡不说，还被锅子的气味压住了，夜风还一直地吹……
不过，除了灯笼旁边他闻到了一点女人的香粉味儿，便再没有闻到香味了。可见，那个女人已经提前离开了。
剩下的人，可能是两个男人，也有可能是一个男人。
只是为什么会让女人先离开呢？难道说，那个女人是丫头？
杨爷一边闭着眼仔细地嗅探着，一边急速转动脑筋，拼命地想着。
突然，他闻出了一点端倪，二话不说，抬脚就向那边走去。
“赶紧跟上！小心点，别发出声音！动作轻点别踩到东西，别带出风！”首领赶紧吩咐他剩下的几个手下。
几个人都跟在杨爷的身后，慢慢地向前探。
而现在这个时候，宁予卿拉着顾茗的手，已经快到地方了。
可是突然，顾茗用力将手向后拽了拽。
“怎么啦？”宁予卿回头，轻声问着她。
“我觉得这样子，不能躲开他们。”顾茗沉吟着说道，“他们有个鼻子很灵的，而咱们才刚刚吃过锅子，身上气味很重，这样一路躲过去，只怕不是个事。”
宁予卿也是沉吟起来。谁能知道今天遇到这事了，正好就是吃完锅子之后呢！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抱怨，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他很直接地问顾茗：“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顾茗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办法的。
“锅子的气味，主要是沾染在衣服上，还有头发上。”顾茗轻声说道，“头发现在没有办法，但是咱们可以用衣裳，给他们布个疑阵。”
他们的人本来就不多，刚才那个年轻人还分了一半去兵营了，所以只要她们再使个疑阵，那效果肯定是极好的。
宁予卿听了她的话，也是大悟。捞起袖子闻了闻，再嗅了嗅顾茗的头发，说道：“气味衣裳上的大一些。”
“那咱们就将衣裳脱下来。”顾茗说道，动手将自己外面的衣裳剥下来了。
虽然最近没有下雪，可是毕竟是冬夜，怎么可能不冷？顾茗才脱下衣裳，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热度在快速的流失……外面的衣裳，当然是最厚的了。这一脱，不冷才怪呢。
宁予卿也飞快地将衣裳脱了下来。将他的衣裳与顾茗的衣裳都拿在手里，想了想，又纵身跃到了一旁的树上，翻了半天，找到两只小松鼠。
两个小松鼠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突然被人揪着尾巴拽出来了，顿时急得吱吱直叫。宁予卿将一只交给顾茗，自己拿起一只，将自己的外衣绑到了松鼠那又大又长的尾巴上。
顾茗也同他一样，很快便绑好了。
然后他们一松手，惊魂未定的两只小松鼠连家都顾不上了，亡命奔逃，一个向东，一只向西，飞快地窜了出去。
两个人身上只有中衣，夜风一吹，顿时觉得冻得不行。
还好，这下子危险就解除得差不多了。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才急急向着那个洼地奔去。
只要进了洼地，那空气的流动就几乎停滞。除非那些人运气好，正好撞到这里，不然，他们就根本找不到他们。
而现在还有两只松鼠布下来的疑阵……扛到救兵来，那是半点疑问都没有的事了。
他们两个安心地躲到了洼地里，蹲在那里，一边小心地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声聊着天。
宁予卿感觉到了顾茗声音的不对劲，发现她哆嗦得很厉害，沉吟了下，便将自己的中衣也解了下来，披到了顾茗的躲在。
“这怎么行，你自己也没有……”顾茗顿时愣住了。他穿得并不比自己多，如果还将中衣也脱下来……也就是说，现在他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白色内衣而已。
在这样严寒的冬夜，怎么可能扛得住？
“不要紧，我练过武的，又是男人，身体比较好。”宁予卿也哆嗦着说道。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看着顾茗冻病啊！
这是他身为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就在离洼地不远的地方，有个面目沉静的男子，脸色沉静如水，淡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第771章 夺权
男子站的地方是下风处，肆意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良久后，他才轻轻叹息道：“两只松鼠就想甩掉这些人，还是太简单了。”
说完，他转身而去。手里却还拎着两只裹着厚实衣裳的小松鼠。
而洼地里的顾茗突然心有所感，猛地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宁予卿被冻得够呛，连感官都迟钝了好多。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像张书钧这样大赤赤地观察他们这么久，他多少也是会有所察觉的。
可是现在实在是太冷了，他不止身体开始麻木了，感官也是一样的快冻僵了。
“有人！有人在观察咱们！好一阵了！”顾茗很严肃地说道。
宁予卿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人是敌是友？你能不能分辨？”观察他们好一阵却没有下手，这让他非常的疑惑。
难道今天他的军营里，除了老十的手下，还来了第二批人？
什么时候他的军营破得跟个筛子似的，什么人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的脸色顿时黑得极难看。看来最近的顺风顺水，让他手下很多将领都松懈了。这次得趁这次机会，好好地强调一下军纪了。
顾茗闭上眼睛，细细地感觉着，半晌说道：“已经走了。”
这真是让人意外。而更让人意外的事情是，她怎么觉得，这个人的气息，她好熟悉？
难道是他？顾茗的心底非常的犹豫，矛盾。
“如果走了，那就证明，至少这个人，与老十的人，不是一伙的。”宁予卿也是松了口气。现在他们两个人为了避开那群人的搜索，连外裳都脱掉了，如果还没有摆脱脱掉，那可真是够麻烦了。
顾茗沉默着没有说话。张天师他竟然还没有走吗？
白天的时候，他跟她说的，她的愿望，他一定会帮她实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克文为什么要求自己不得再与张天师见面？
到底里面有什么内情。
她看着宁予卿，知道他肯定知道。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心底的猜测说出来。
她害怕宁予卿也会一样地对她说，不要再跟张天师见面了。
没有人理解她与张天师之间的感情，所以，她宁愿不告诉他这件事。
而这个时候，一直闭着眼睛、伸着鼻子嗅嗅个不停，慢慢向前挪的杨爷，突然便停下来了。
首领就跟在他的后面，杨爷这一停，又没有打招呼，差点便撞到了他身上。
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殷勤地问道：“杨爷，如何？可是找到那两人了？”
“两个人分开了……”杨爷仍然闭着眼，一边细细地嗅探着，一边慢慢地说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分开了？首领皱眉，看着自己带来的人。
因为害怕动静大了会打草惊蛇，所以原本带来的人就不多，而且还被那个小子分走了一半。现在他手下能够调动的不过才七八个人，这再一分……
人手不够用啊！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杨爷又咦一声叫了起来。
又怎么啦，跟个神棍似的，整天神神叨叨的！首领心中破口大骂，没好气地问道：“杨爷，又怎么了？”
“不是分成两路，而是分成了三路。”杨爷也是奇怪极了，“我一直还搞错了，原来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兵分两路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还分成了三路！叫他如何去追！
首领这下子是彻底地变脸了。
“杨爷，那现在可怎么办？”他勉强压抑着怒气，问道。
杨爷一摊手：“我怎么知道！我只能选择一个方向，你们要如何追，那是你们的事了。”
说着，他再仔细地嗅了嗅，犹豫了好像半天，挑了东边。
竟然将其余的人都落下了！
首领站在原地，牙齿咬了又咬，面色变了又变，几个手下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终于拿定了主意：“都跟上去！跟着杨爷！”
明明知道这是杨爷向他示威、拉拢手下人的手段，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得忍了。没有办法，谁叫离开了杨爷，他们全部都成为瞎子了呢！
听到后面的动静，前面闭着眼睛走路的杨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个小子太简单了，以为处处挑战首领便能够提高自己的地位。
恰恰相反。想要提高自己的地位，最好的办法，是让所有人明白、包括首领，他也不得不接受的这个事实——除了自己，他们谁也做不到这事。
而这个机会，终于得到了。
他并没有完全对首领说实话。事实上，他已经认定，这个就在前方等着自己的小小猎物，一定就是四皇子了。
来之前，皇上可是给他闻过十皇子贴身衣裳的气味。他的鼻子非常的厉害，闻过的气味，能够牢牢的记住。
虽然因为锅子的味道太重了，刚开始他的嗅觉也受到了欺骗，但是后来他终于从那一浓重的锅子味道底下，嗅到了那幽微的四皇子身上的气味。
那独属于四皇子的气味。
自己夺过掌控权，然后再成功抓到四皇子……那么，自己在皇上面前，可就算是大大地露了一脸了。
以后的荣华富贵什么的，还用得着担心吗？
他顺着气味，一点一点地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一处，他原本还有些皱着的眉头又松开了，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杨爷？”首领有些讨好地问道。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不管是那个小子还是现在的杨爷，都不是好惹的，自己没有他们本事，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后面听指挥呢。
至少，如果事情不顺，他可以将事情推到他们的头上……而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这个黑锅了。
“他们又会合了。”杨爷得意地笑着，“不过只有两个人。他们肯定是先分开，再约好了会合的地方……继续走，一定能够找到他们的。”
首领大大地擦了把汗，心道，幸好跟着你一起来了，不然，自己怎么找得过来？
于是几个人继续跟着神叨叨的杨爷向前走。
直到他再次停下来。
“奇怪，怎么还是只有两个人，第三个人呢，去了哪里？难道是迷路了，没有找过来？”杨爷正好站在刚才张书钧所在的地方，狂乱地直转圈，“奇怪，怎么回事，他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离他们不算特别远的地方，便是那个小小的洼地，顾茗与宁予卿，挤到了一起，相互取暖。
第772章 围困
“小心！”这次，却是宁予卿先发现了那些人，他小心地按着顾茗的头，深深地埋到了枯萎的草丛里，自己微微地抬起头，小心地注视着那边。
“这个地方，就是刚才那个人观察咱们的地方。”宁予卿深深皱着眉头。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目不暇接，根本都没有时间松口气，马上，下一个变故就到了。
宁予卿皱眉，仔细地回想起来。
刚才那个站在这里的人……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些人会正正好，寻到这处来？
他突然醒悟过来：这个人，刚才至少是没有恶意的！他既然已经将松鼠逮到了，而并没有交给老十安排来的这些人，那么，至少可以说，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安全了。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由得微微扭头，看向顾茗。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可是她现在不想说，他也不会逼她。
等到有一天，她真正对他敞开了心扉，那么，这些事情，他自然便会知道的。
人的一辈子这么长，为什么要急于一时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也安定下来，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那些人。
看着他们在那里争吵了一阵——隔得太远了，他们又是站在下风口，所以听不到他们在说了些什么。
但是很快，他们便离开了。
但是，他们也走不了多远了。宋先生接到了丁香报的讯，安排了人手，匆匆地寻了过来，将将那些人逮了个正着——只有那个姓杨的鼻子灵，提前发现不对，溜走了。
其实人全部都被捉到了。
宋先生找到两个人时，手里还拿着衣裳，正好就是方才宁予卿与顾茗脱下来绑到松鼠身上的那两件。
“就在那边发现的……”宋先生比划着大约就是刚才那些人站的地方稍远一些的方位说着。看着只着中衣、冻得脸都有点青了的宁予卿，还有紧紧裹着宁予卿的中衣、虽然也冻得够呛，但是总算没有生病之虞的顾茗，又是尴尬，又是不好意思。
心道，自己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会怜香惜玉呢。
以前他看着王爷对哪个女子都不假颜色的，还以为他根本就认识不到女子的美好呢。
原来只是比较晚熟啊。
“赶紧穿上赶紧穿上。”宁予卿哆哆嗦嗦地接过衣裳，赶紧将顾茗的放到她手上。
顾茗又赶紧将自己身上的中衣还给宁予卿，这才穿上了自己的厚实衣裳。衣裳一上身……虽然这衣裳被松鼠穿过了，可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宋先生看着宁予卿那冻得半僵地穿着衣裳，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于是赶紧说些能够转移话题话：“王爷，因为军营那边刚才也来了些人去捣乱，属下先处置的那边，所以这边来得迟了些……”
“他们兵分两路了。”宁予卿解释道，“你做得很对，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啊啾！”
才说没有事的宁予卿，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惊天动地般的喷嚏就从鼻子那喷了出来。
顿时非常的尴尬。
“这次的事情也说明了，咱们这边实在是太松懈了一点。”打完了喷嚏，宁予卿将衣裳都穿上了，感觉暖和了一点，赶紧对宋先生说道，“今天就麻烦先生你好好地查查看，咱们这里到底还有哪些地方有问题的……都统统记上来。该赏的时候咱们得赏，该罚的时候，自然也是要罚的。”
宋先生对此事心知肚明。这段时间，也确实情况实在是顺利得出乎意料，大家都有些松懈了。
可是没有想到过，对方还会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来。
他应声退下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宁予卿便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停顿了下来，开始整顿军队。
起先还有人对他的这种做法不解。可是很快，当这支诛逆军再次起动时，它的效率，惊动了所有人。
如果说以前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迅猛，那么现在，就完全是风卷狂云般的浩荡了。
很快，诛逆军便以偌大的声势，将整个京城都牢牢地包围住了。
老十被围困在高高的城墙里，焦虑有如被困住的野兽。他转来转去，却是始终找不到脱困的机会。
他手下的暗卫，已经尽数地全部派出去了，可是，除了不停地损兵折将，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收获。
他已经按照与张书钧的协议，立了顾蕊为后，张书钧也痛快地让那个老家伙醒来了……可是他醒了也跟白醒一样，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一直就在跟自己打游击，让他做的事，他就是不肯做！
而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书钧就消失了！他曾派人去过他的道观，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自己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因为他的心情不好，服侍的太监宫女，被打死了一批又一批……每天，从这个宫里，都会拉出去一长溜的小车，那上面拖着的，就是被他打死的宫人。
到现在，已经没有宫人敢接近他视线范围内了。
老十狂躁地再次将自己面前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全部毁掉，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然后，他就这样发着呆。
他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大概是京城刚被围困的时候起，各个大臣们便纷纷请起了各种各样的假来。
然后以此为由，不来早朝。
现在的朝堂，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而他，在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情况下，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出主意的人！
茫然地发了很久的呆，老十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的。
那个人，按说应该是他的发妻。不过，她嫁过来的时候，早就不是完璧了。好在只是一场交易，也无所谓。
所以虽然立了她当皇后，但是事实上，他并没有给过她多少的尊重，反而时常会流连那些新立的妃子那里。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除了她那里，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他提脚向顾蕊那里走去，静静地看着她侍候着她那个已经糊涂到连饭都不会自己吃了的老娘吃饭。
顾蕊早就看到他了，却没有开口说什么。现在京城的情况，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想想也是好笑，自己死的时候，不止能够拖着十四娘一起死，还能拖着一个皇帝呢。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还能够与她相比的？
第773章 最厉害的儿子
就算不能活得荣耀，那么，死也要死得痛快点。
秉着这样的想法，顾蕊用几乎称得上是挑衅的目光，迎接着宁予廷的到来。
十皇子脸色阴沉沉有如大雪前夜的天空。他当然明白顾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又不傻。
不就是看着他快要不行了，现在开始嘲笑他了吗？
可是他也不欠她什么了啊！前面是将立后的仪式拖了一阵，可是后来不也补上了吗？
坤宁宫也早就收拾好了，是她自己不肯入住……这难道也能怪到他头上？
“最近有张书钧的消息没有？”宁予廷拉下脸，问道。
顾蕊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们不是已经联系上了吗？媳妇娶过门，媒人丢过墙……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宁予廷眼睛阴沉地看着她，怒道：“要是能够联系上他，朕现在会来找你？你还不赶紧替朕联系，说朕找他有急事……”
“不好意思，皇上臣妾已经很久联系不上他了。”顾蕊咯咯地笑着，得意地看着眼前已经慌乱的宁予廷。
“我倒了霉，你有什么好处？”宁予廷愤怒地掐上了顾蕊的脖子，“我要死，难道你还能活下来？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个庶出的妹妹，会在老四的面前替你说好话，留下你的命来？”
“我自然是得不到好处的，可是十四娘她也是一样得不到任何的好处。”顾蕊半点也不怕他，眼睛里反而射出疯狂的光芒来，“我要死，你也要死，十四娘也要死……哈哈哈哈，都要死了，都要死了……”
“你疯了！”宁予廷气得浑身发抖，冲冲地从里面冲了出来，看着外面守候的太监，又厉声喝道，“好好守着这时在，别让里面的疯子跑出来伤了人！”
宁予卿将整个京城团团围住，很多人都在那里猜想，他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打进来……而且，现在太上皇还在宁予廷手里，如果真的将他逼得急了，他要做出伤害太上皇的事情来，宁予卿又要如何选择？
很多人都好奇着，等着看好戏。
但是事情的发展轨迹，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宁予卿包围京城的时间还不到七天，就连宁予廷还在那里等着地方上来的军队来勤王，却不成想到，就在第七天的夜间，北面城门的门，在深夜的时候，悄悄地被打开了。
是从里面被打开的，两方似乎是早已经商量好了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动静，悄无声息地，便有一支人数不超过二百人的队伍，进了城里。
然后半个时辰后，宫殿里便传出了映红半边天的火光。
这把火，还是烧起来了。
顾茗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个方向，不由得叹息。
虽然失了时间，换了地点，也换了事情的发展过程……可是，这把火，仍然是烧起来了。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之奇怪！不管经历了多少的曲折，很多事情，还是顽固地发生了。
火光一起，城里的人终于知道出了什么事了，一时间，整个京城戒严，到处搜索进城的人。
更加重要的是，太上皇失踪了。
那一把火烧起来的时候，宫里很多人都急着去救火——可是谁能够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悄悄地进了太上皇的寝宫里的太上皇救出来带走了。
宁予廷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已经被他逼得退位的太上皇，就是他最后的护身符……
可是现在他被老四救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蠢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愤怒之下，将太上皇寝宫里所有服侍的人，全部都杀了个精光。
血液还在那里流淌，血腥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寂寥的宫殿里阴风阵阵，仿佛是那些惨死的人，在向他索取性命……
宁予廷呆呆地坐在这个宫殿外面的台阶上，抬起头来，看到了宁予卿。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他冲着宁予卿微笑着，说道，“现在你要做什么呢，弑君吗？”
“你不算什么，现在的君主，仍然是父皇。”宁予卿眼神冰冷如雪地看着，冷冷说道。
“哦，你以为你救了他，又杀了我，等他百年以后，这皇位就注定了是你的了？你别傻了。”宁予廷吃吃地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越来越疯狂，“可是老四啊老四，你别忘记了，还有一个老六呢！”
“哦，我是篡位，所以你能够名正言顺地杀了我，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又想用什么名义去杀老六？他可是清清白白的，比你老四还要清白多了……”
宁予卿用微微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眼前这个已经疯掉了的十弟。
很久以来，没有人将眼神放在他身上过。他躲在了老八的阴影里，替他出谋划策，也替他打理着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开始肖想这个他不应该得到的位置呢？
但是，到了现在，他所有的一切努力，全部都如烟般散去了。
他顿了顿，对站在他身边的宋先生说道：“咱们去见见父皇吧……”
其实昨天晚上，老皇上根本就没有出城……宁予廷的反应很快，用最快的速度开始戒严，所以他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赐予他生命的男人。
到是顾茗，一进城，就陪着他说话。
宁予卿终于见到了他。他的精神不算好，头发也几乎全白了，整个人的元气都很不足的样子。
看到宁予卿，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很复杂的光芒。
宋先生捅了捅宁予卿，他才清醒过来，上前向父皇见礼。
“没有什么好见的，都被人当成犯人一样关了这么久了，什么都已经不计较了。”老皇上摆摆手，说道，“老四，真是没有想到，最后的这个人，竟然会是你……”
他原先有那么多的儿子，每个儿子都是那么出色……可是谁能够知道，最后得到了胜利的，会是这个他以前并不看好的四儿子呢？
似乎除了是被皇后养大的外，他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事情一样。
可是没有想到，不动声色的他，才是真正厉害的。
他最厉害的儿子。
第774章 到底是谁
宁予廷暂时被关在了冷宫里，宁予卿现在还没有时间处置他，而皇上——现在已经重新变成了皇上的原来太上皇，因为堆积了无数的国事要处理，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得处理他。
但是这并不代表，现在他的日子便会比处置起来要舒服一点。
事实上，他现在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早已经半疯狂的顾蕊，看见他了，半点害怕也没有，反而整天指着他哈哈大笑：“我要死了，你要也死了！”
“你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十四娘也要死了！”
顾茗正好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顾蕊在里面唱着说话。她的脚一下子便停了下来。领路的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跪下，拼命磕头：“娘娘！娘娘！这个……这个人……她疯了！她整天胡乱地说话，您不要当真……”
“我当然不会当真的。”顾茗微笑着对他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小太监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是真不想呆在这里，里面一个已经废掉了的皇后，一个已经废掉了的皇上……还有一个早就疯疯癫癫的老妇人……
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实在没有关系，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到这里来？
顾茗在门外敛了敛眉，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很想知道，刚才顾蕊说的那句“十四娘也要死”，到底是说的胡话，还是有什么根据。
上辈子想她死的人是林恩之，可是这辈子的林恩之，却是再也没有办法对她做出什么事来了。
那么，顾蕊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呢？
到底她知道，是谁想要她死？
“十四娘！”顾茗才推门进去，顾蕊便停下了疯狂的笑声，眼睛灼热地盯着顾茗，眼底仿佛燃烧着火把。
“十四娘，你终于也来了？终于也有一天，轮到你来这里了吗？”顾蕊清醒的时间非常的短暂，很快，她又陷入了疯狂当中，哈哈大笑着，似乎分不清时间与空间。
顾茗皱眉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向缩在墙角晒太阳的宁予廷看过去。
“你给她吃了什么？”她不客气地问道。
宁予廷抬起头来，冷笑着问道：“你就是这个疯女人的那个了不起的庶妹？果然，你比你这个嫡姐可是强多了。如果我遇到的是你，我也是愿意立你为后的。”
“我问你给她吃了什么药？”顾蕊这种疯狂的样子，明显的并不是正常状态。
她记得，上辈子的顾蕊，受到了那么多打击——也并没有发疯。顾蕊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并不是顾荞，内心纤细柔弱。顾蕊是大大咧咧的，这样的人，不应该会疯狂的。
所以，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对她下了药。
而这个人，除了眼前的宁予廷，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不管怎么说，之前顾蕊也是“皇后”。
“你难道还在意她有没有药吃，会不会好吗？”宁予廷嘎嘎笑着，肆意说道，“你们两姐妹，虽然出身普通人家，可是也没有比我们兄弟之间强到哪里，同样的算计来算计去的……你知道吗，你这个嫡姐也不是时时疯狂的，每天她都有清醒的时间……可是，是什么支撑着她这个样子还撑过来了呢？是你的死啊！她说了，她要亲眼看着你死了，她才能够放心地去死呀！”
顾蕊原本还有些恍惚的精神，被宁予廷这样的狂叫吸引了，也大声狂叫起来：“死呀死呀！都要死了啊！都去死呀！全死光光呀！”
“听到了没有，这个心愿，就是现在她能够活下来的动力。”宁予廷嘎嘎地叫着笑着。
那边，顾蕊还在那里大声叫着：“去死去死都去死！所有人全部都去死！所有姓顾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顾茗的脸顿时向她扭去，定定地看着她。
她沉着脸走到了顾蕊的跟前，蹲了下来，脸与她平齐着，柔声问道：“为什么顾家的人都要死？为什么姓顾的人都要死？”
顾家的人，并不只是指她一个人。
事实上，那些人离顾蕊，反而更近一些。
而这样的话，已经不像是一个疯狂的人能够自己想出来的了。
有人教她！顾茗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这点。
于是她轻轻地问顾蕊。
可是顾蕊的状态已经非常的不好了，她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已经将力气都发泄光了，于是咧开嘴，对着顾茗笑了一笑，得意地说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顾茗面无表情地站起，看向宁予廷：“解药！”
她至少得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她。
宁予廷却是哈哈大笑：“我听说老四非常的喜欢你……就是不知道，当你死了后，他会不会真的伤心？啊，我好期待啊。你一定会死在我们前面的，所以我一定能够看到老四是怎么伤心的哈哈哈哈……”
顾茗见到他们两个人这个样子，便知道，她是什么也不能问出来了。
顾蕊虽然已经疯掉了，被宁予廷下了药，被他害得疯掉了……
可是她说的那些话，顾茗却相信，并不会是疯话。
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突然间，她便记起那天晚上，李克文很认真地对她说，让她以后离张书钧远一点……
不，不会是他的！那个人，对她而言，是如父如兄一般的存在，他帮了她那么多，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就连那天她与宁予卿被宁予廷派出的刺客堵到野地里，如果不是张书钧帮他们收拾了烂摊子，也许他们也等不到援兵的到来。
可是，为什么呢？
到现在，她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张书钧对她，真的……
不，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如果连张书钧对她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接近的话，那她还能够相信谁？
还有芷汀，听从他的安排来到她身边、一直保护着她的芷汀，又要如何面对？
顾茗心神不定地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宫殿，才坐下没有一会儿，宁予卿便来了。他的脸上有些倦意，这些天，他也帮着处理了不少的事务。
“第一批的画已经完好了。”顾茗见他来了，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一叠画交给了他。
宁予卿收下画，却没有想要走的打算。
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位置，也没有他以前想象当中的那么美好。
当疲累的时候，他只想着与顾茗在一起，这才能够稍减倦意。
第775章 追着撵着
“很累。”宁予卿揉捏着额头，有些疲倦地对顾茗说道。
他的累，其实他自己知道，身体上的疲累并不太多，更主要的来源，是精神上的。
朝堂上的争斗，比他记忆当中的还要厉害得多——看来老十当皇上的这段时间，被这些当臣子的折腾得够呛，根本就管不住他们。
父皇年纪也大了，精力上更是不济事了。宁予卿没有办法，只好很多事情都自己挑了起来——包括那些无事也要吵一架、没事更是要闹好几天的臣子们。
只是短短的几天，他便感觉到了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深入骨髓的那种倦意。
也只有在顾茗这里、呆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稍有些缓解。
尽管这个地方是他生长、成长的地方，一直到了十五岁才搬到宫外，但是，对于这个冰冷而森严的地方，他从来没有过多少归属感。
更不用提，在这里唯一能够让他体会到一点温暖的皇后娘娘，在老十上位没有多久，便被他处理掉了。
所有，只有顾茗，才是他熟悉的。
顾茗在哪里，他的心，便在哪里安稳。
顾茗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头，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插入了他的头皮里，有力地揉按起来。
宁予卿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享受起顾茗难得的温柔起来。
迷迷糊糊中，他便睡着了。
“皇上又昏迷了？”顾茗那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宁予卿睁了睁眼睛，没有睁开。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实在是太累了。如果不是因为息的身份尴尬，对那些倚老卖老的几个老家伙，他肯定都想办法撵出去了，哪里还会让他们在朝堂上闹事？
可是父皇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只是一味的容忍，结果那些老臣子们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
顾茗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可能因为情绪上有点激动，声音大了些，赶紧回头向宁予卿望去。幸好幸好，他还没有醒。
他这么辛苦，听说经常是大半宿大半宿的没有时间睡觉……好不容易他睡着了，那就尽量让他多睡一会儿。
反正皇上昏迷，也不是第一回了。在顾茗看来，还不如宁予卿睡觉来得重要呢。
见宁予卿还睡得很沉，她放心地回来头，问道：“以前这样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那现在还是如何处理便是……”
“十四娘，可是以前，都是那个姓张的道士给皇上服用他亲手炼制的丹药，才能让皇上醒来的……”老何也是急了，“可是现在，怎么也找不到那个道士……”
姓张的道士，那不就是张书钧么？顾茗沉声问道：“他在京城里应该有地方落脚的吧，去打探打探。如果找到了人，赶紧带来……现在先去找御医，让御医们先想想办法……”
御医们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御医们能够唤醒皇上，那以前老十当皇上的时候，就不用多费那么多力气了……一旁还在睡觉的宁予卿，一边打着呼噜，一边断断续续地想着。
老何向里探了探，听到了宁予卿的呼噜声，便赶紧离开了。
不能让王爷睡个安稳觉，那就是他们这些属下的失职啊！现在王爷好不容易才睡着，那自己还是先听十四娘的吩咐，先去找人再说了。
看着老何匆匆离开，顾茗这才回来，又给宁予卿轻轻撩开盖住了眼睛的发丝。
宁予卿这一觉，虽然不算很沉，但是却是非常的香甜。总共不过一个时辰他便醒来了，可是却感觉到自己精力充沛。
“刚才老何来了？”他问顾茗道。
顾茗点点头，便将刚才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宁予卿沉吟着，说道：“张天师只怕不会好找。当年的时候，他一离开，好几个月就不见人影，连父皇都拿他没有办法。”
顾茗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她想了又想，终于拿出了亲手做出的孔明灯出来，点着了，一直扶着它，到了它慢慢地变热，变轻，这才松开手，看着它升空。
“十四娘，你是想见我小师叔吗？”芷汀坐在一旁，托着腮问道。
顾茗点点头。
芷汀也向往着说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小师叔了呢！唉，从来都是这样，我要是不去主动找他，他就不会来找我……”
话里透露出淡淡的失落。
顾茗顿时向芷汀看去，却看到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那愁苦的神情。
她从来没有在芷汀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
她甚至还曾经以为，芷汀根本就不会懂得这些呢。这几年来，阿七有意无意中的示好，芷汀只当做是看不懂。
她还以为她还小，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
可是没有想到，芷汀不是不懂，是她太懂了。
所以，她为了不伤害阿七，而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她那个如谪仙下凡般的小师叔啊。这凡世间的男子，她还哪里能够看得上？
喜欢上一个太优秀的男子，对一个女孩子而言，真的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说好事，是因为，优秀的男子，总是非常的少见的……如果你爱不上，那么，可能你这辈子也将永远失去这样的机会，只能与那些庸俗的普通男子为伍。
而说不好，则是因为，太优秀的男子，普通的女子，是难得有机会得到他们的——就算你喜欢他们，很喜欢很喜欢他们，你们也很难得到他们。
喜欢过这么优秀的男子，那这世间占最大数量的普通男子，又怎么能够再入得眼去？
那么女孩子这辈子，便很可能要在这种可望不可得的痛苦中慢慢地熬过去了。
“那次他突然上山找到我，说有事让我帮帮他……”芷汀托着腮，梦幻一般地说起当年的往事来，“我可高兴了，因为我总算是能够帮助到他了……”
“我还以为，给他帮忙，那以后见到他的机会，也能多一点呢……”芷汀越说，声音便越发地低了起来。
顾茗轻轻向她说道：“对不起……”她明白了，这么多次，为什么张书钧来找她的时候，都从来没有遇着过芷汀……原来他是特意避开的。
芷汀喜欢他，他一定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故意地避着她。
“跟你没有关系的，说起来，都是我自己的不对。”芷汀微微笑着，重重地拍了顾茗一下，“等你成了亲了，我的任务便也就完成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可以自由地去追了，他去哪里，我便也去哪里……”
第776章 跑掉了
芷汀在笑，很开心地笑容，笑得很爽朗。可是顾茗却感觉到，她内心的最深处，却是那么的悲凉。
因为她的爱，根本就得不到回应。
而且，她明明知道她得不到回应，还没有办法放弃。
不管是三娘子，还是芷汀，看着她们为爱情所苦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心疼。
只是很可惜，爱情这个东西，外人从来帮不上忙。
这次宋先生的运气很好，他打听到了年前的时候，张书钧在东坊那边置下的一个小院子，赶紧带人直奔那里——
然后，他真的找到了他。
张书钧见到这么大的阵势，不慌也不忙，慢慢地吃着他自己手中的那只油吱吱的鸡翅。
“烤的火候正好，宋先生，你不吃一只？”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站在他桌边，冷着脸，用手指关节敲打着桌面的人，一脸淡然地问道。
宋先生冷冷说道：“多谢，在下出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不过皇上现在还等着张天师呢，还是希望张天师能够加快点速度。”
“慢一点，不应该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还可以将这事怪罪到我的头上。”张书钧却是仍然不紧不慢地吃着，一边吃还一边赞叹，“辛娘的手艺越发地好了，这鸡翅烤得火候恰到好处不说，蜂蜜的份量也是正正好，吃着真是让人心服……”
宋先生听着他提起什么烤鸡翅的辛娘，脸顿时就黑了。
这个什么辛娘，是六皇子就蕃之前在京城的那家“十九楼”里最出众的厨娘。
十九楼确实是个很厉害的青楼，可是青楼里面却并不只有姑娘。为了吸引客人们上门，青楼里也是费尽了心思的。
就好像青楼里面做的菜式，除了一些钱多得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浪费才好的大盐商，一般，是没有地方能够与他们在精美、工艺繁杂上面去比较的。
就好像现在张书钧吃的这盘鸡翅，看着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可是事实上，这些鸡翅上面花费的心力，半点不比扬州名菜“佛跳墙”上面的少。
宋先生生气，当然不是因为他吃鸡翅不说，还吃得这么慢……他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张书钧这话里的意味。
他不过是在提醒自己，提醒四爷，老皇上现在并不止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还有一个老六呢。
不然，哪里的东西不好吃，非要吃十九楼的秘制鸡翅？他住的这里，离十九楼可是远着哪！
“张天师看到在下亲自来请，便应该能够明白王爷的用意了。”宋先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非常和气地向张书钧说道。
现在当然不是能够跟张书钧闹翻的时候。
张书钧却是淡淡地、嘴角带着一丝揶揄地笑着说道：“不一样吗？我可没有看出哪里不一样了。八皇子之前做的那些，是为了那个位置，十皇子做的，不还是为了这个位子吗？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四皇子做的，原来不是为了这个位子，是为了让他最后那个兄弟坐上这个位置吗？”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太可笑了，哈哈地大笑起来。
而宋先生的脸，已经黑成酱菜的颜色了。
他从来不是工于口舌的人，现在在这口舌上，也没有办法与张书钧争一争风头。
不过，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张书钧。
“来人，好好请天师出发。”说完，他扭身就走了，不愿意再与张书钧多说什么。
他才离开房间，张书钧便沉下脸，将手中那个还啃着的鸡翅放了下来，拿了块湿布，认认真真地擦起自己的双手来。
其实他并不喜欢吃鸡翅……非常的不喜欢这个玩意。
肉太少，而细小的骨头又太多，实在没有什么吃的意思。
但是十九楼其余的东西，更是让他没有什么味道。
相对来说，这个已经是他最能够接受的东西了。
青楼里做出来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约带着一股臭气。
他的手还没有擦完，来请他的人便已经板着脸，站到了桌子边，沉着脸等着他了。
张书钧仍然不急不慢的，慢慢地擦着手，直到每一根指头都擦干净了，他才长笑一声，站立起来。
“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么我就去吧……不过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就是了。”他哈哈大笑着，推开了有些紧张靠过来的小道童，大步地便向前而去了。
宋先生目光沉沉地跟在后面，也走了出去。
他们到了皇上的寝宫里，接到消息的宁予卿已经到了，见到张书钧来了，赶紧迎上。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将他好好观察了一番。
这个人，太神秘了，神秘到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
芷汀从顾茗那里得到消息，知道张书钧来了，顿时就慌了神了。
“你不想去看看他吗？”顾茗轻声问道，“你不是很想他的吗？”
芷汀慌慌张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在房间里急速地转着圈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去不去？去不去？见到我了他会不会生气啊？他要生气我怎么办？”
“你……”顾茗想拉住她说点什么，可是芷汀却突然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嗷地一声跳了起来，然后飞快地便跑出去了。
她的轻功那么好，她用尽全力向外跑，顾茗哪里拉得住？
她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其实，她是真的很想让芷汀见一见张书钧的，至少，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比什么都闷在心里面要强多了。
可是谁能够知道芷汀会连见张书钧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呢？
顾茗很怀疑刚才她说的那些，她还敢追随张书钧，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不会一直追，可是却连个面都不敢露吧？
“如果你喜欢他，至少，你得让他知道啊。”顾茗摇头，叹息着说道。
她想要见他一面，问问他，那天站在那里望着她与宁予卿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虽然她心底隐隐有些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非常害怕他点头承认下来。
第777章 由不得你决定
明明刚才她还在力劝芷汀去见见张书钧，可是现在轮到她自己了，顾茗也不由得退缩了。
到底去不去？顾茗有些犹豫。
想了很久，她最后决定，还是去见一见好了。昨天晚上她点了孔明灯，可是他却没有来……那么，她害怕，今天他来了自己还不去见他，可能就会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虽然李克文警告过她，不要再去见他了……但是顾茗觉得，张书钧不可能对自己有恶意。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恶意的话，那次，他便不会帮助自己与宁予卿了。他当时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将那两件衣裳脱得离当时自己躲藏的洼地再近一点……
那么，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是不好说呢。
想了又杨，顾茗最后还是去了。
张书钧很认真地给昏迷中的老皇上把了把脉，然后摇头对宁予卿说道：“还是尽快做准备吧。”
“你的丹药也不行吗？”宋先生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便急了。
张书钧很鄙夷地记着宋先生，问他：“请问到底有什么不同？”
宋先生记起这话来，还是张书钧在他自己的家里问过的。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理会他。
而现在，他却羞愧地发现，自己还真是没有办法回答他了。
因为，自己现在的想法，与八皇子、十皇子几个，还真没有什么区别。
宁予卿抬起了手，阻止了还想要说什么的手下，只是轻声部首“张先生，父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张书钧有些意外地扭头看向他，深深地打量了一阵，才开口说道：“我只是一个道士，这人还有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知道，也帮不了你们。”
事实上，他能够帮皇上拖延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他的身体早就垮了，一直以来，都是靠着丹药里面的药性在撑着。
而现在，他连撑都已经撑不住了。
正要潇洒的离开，他的眼神突然顿了顿。
他看到了一个瘦瘦的人影，从外面飘过。张书钧立马沉着脸，又转了回来。
“要救活没有办法，但是让他清醒片刻，却是还有办法做到的。”张书钧冷冷说道，“这里有一小瓶丹药，每个时辰服一颗，直到服完为止……服完了就不要再找我了，我也没有办法了。”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对着宋先生那方向胡乱一扔。
宋先生伸长胳膊才接住，吓出一身的冷汗。
趁着里面一片慌乱，张书钧沉着脸，背着手，缓缓地走了出来。
顾茗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张书钧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门外的顾茗一样，只是背着手，沉着脸向前走着。
顾茗也没有叫他，只是等他走了一阵后，再提步慢慢地跟了上去。
房间里还忙碌着的宁予卿，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扭头向那边张望：“刚才好像十四娘来了？”
来了她为什么都不进来一下？或者在外面等着也可以，为什么反而离开了？
宋先生正想办法扳开皇上的嘴，累出一头的汗，听到宁予卿这话，愣了一愣，说道：“那……属下找人去请十四娘来？”
“不必了。”宁予卿想了想，摇摇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顾茗跟着张书钧的身后，用不急不慢的事情，一直跟着他。
而张书钧却仿佛完全不知道她跟在后面一般，只是一个人走着，态度从容得很，步伐却是有些大。
终于，他走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背着手停下来，抬起头看着身前的那棵树，默默无语。
“天师。”顾茗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情绪。她走上前，轻轻地唤道。
“你找我有事？”张书钧头也没有回，淡淡地说道，“是好奇，上次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有一点，可是我真正想问你的是，我会死吗？”顾茗轻声问道。
张书钧听到她这么说，迅速地扭过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问道：“谁跟你说的？是顾蕊？”
“她已经疯了。”顾茗叹息着说道。
“有因则有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有什么果，端看种的什么因。”张书钧冷冷说道，语气中半点同情的口气都没有。
顾茗定定地看着他，好久，才轻轻问道：“是你吗？是你想要杀了我？那么那天，在林子外面的洼地前，你为什么不动手？或者，连借刀杀人也不做？那样的话，我早死了。”
“我说过的，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张书钧淡淡说道，再次转过身去，看着他面前那株硕大的木兰树，看着它树叶背上那细细的绒毛，“你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我是不会动手的。”
“你总说我想要的东西……那么你能告诉我吗，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顾茗淡淡问道。
原来想要杀自己的人，真的是他呢。
起先她很犹豫，她害怕他承认。
她害怕自己接受不了这个真相。
可是真正到了现在，亲耳听着他承认了，她的心反而平静得没有半丝涟源。
为什么呢？也许，从一开始起，她自己也是怀疑这事的吧。
像张书钧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汝南去，为什么会给一个小小的不起眼、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顾家人去相看？
要知道，当时汝南多少比顾家要厉害得多的人家，听说了这事之后，也想尽办法想求他相看一下，可是却连他的人都找不着。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以为他是因为与生母想识，所以才到顾家看看……
但是现在再往深处一想，真相呼之欲出，也是毛骨悚然。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张书钧的到来，都是既定的，并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而产生的改变……
那么，这辈子他想要杀了她……那么上辈子呢？
她的死，是不是与他也有关？
还有他说的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心一动，冲着已经飘然走远的张书钧叫道：“我并没有想要过这些东西！”
“那可由不得你。”张书钧微微顿了顿，只留下这么一句，便迅速地离开了。
第778章 底线
由不得？为什么由不得？
凭什么由不得？
她的命是自己的，与任何人无关。
没有人能够替她做主，更遑论她的生死大事。
能够做主的人，永远只有她自己。
她死了，那只能是因为她不想活了。不然，谁也不能决定她的生死。
看着张书钧离去的背影，顾茗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淡淡的漠漠的，转身也回去了。
“十四娘，怎么样怎么样？”没有想到，她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殿前，就已经被人堵住了。
刚才说起要去见张书钧时候那么没有种的芷汀，现在却是急不可待地上来，堵住了顾茗，追问她刚才的情景。
顾茗当然不能将刚才两个人的谈话内容说给她听。芷汀是张书钧派来的不错，可是这几年的相处，也让她真正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她是真心对待顾茗的。这样的情况下，顾茗不能让她为难。
而且，她本来就已经够可怜的了。
“我只是远远见到了他一眼，看着还挺不错的，精神很好，人也很帅。”顾茗挑着芷汀会想要听的话说道。
果然，芷汀听到了这些话，马上就变得一脸的娇羞：“小师叔从来都很帅，我小时候观里香火非常的好，大家从来没有缺过衣食……不过听另外几个师伯们说，都是因为小师叔上了山以后才会这样的……”
他从来就是那样一个谪仙样的人物。
可是谁能够知道呢，就是这样一个谪仙般云淡风轻的人，他竟然会对一个山野里的小小村姑种下了深深的情根。
并且，在她因生产而惨死后，他不止恨上了让她生产却又没有尽到好好照顾的义务的顾家人，还恨上了她生下的自己。
顾茗并不恨他，她发现，自己没有立场恨他。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以前他帮自己，顾茗还以为是因为他心中记挂着生母。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记挂着她生母没有错，可是因为这份爱传递给她的，却并不是爱。
而是恨，刻骨的恨意。
因为这份恨，她得到了无数本来她不应该有的帮助。
那么，很自然的，她也要承受因这份恨而带来的不好的报复。
什么事情都是如此，没有可能，你永远只有收获，而不必付出。
现在，就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只是，她的命，却是需要自己来定的。
没有人可以替她做主。
就算是她一向视为父亲的张书钧，也不行。
“芷汀，其实阿七他一直……”顾茗看着芷汀那已经被消息迷得晕晕乎乎的芷汀，叹了口气，说道。
芷汀喜欢张书钧，这件事，注定不会有一个结果的。先不说他们两个人的辈分问题，就冲着张书钧那个人，明明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什么也不在意，一切于我如浮云……
可是呢，一个仇恨，却可以放在心底那么多年，算计了所有人……包括连皇上，都被他算计进去了……
这样的人，真的非常的不适合芷汀。
如果芷汀能够接受阿七，她以后的人生，会比较不那么辛苦。
听到顾茗这么说，芷汀原来还开心地、傻傻地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
“十四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能够用理智来决定的。”芷汀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顾茗，说道，“其实我早知道小师叔并不喜欢我，他可能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当时我同意听他的安排，到你这里来，只是因为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如果喜欢你，而我在你这里，那么我便可能能够多看到他几次……可是没有想到，也不是，这么多年了，我除了给他送信，便再几乎没有见过他。”
芷汀慢慢地说着，声音美丽而忧伤。
“我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会喜欢我，可是他喜不喜欢我，与我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决定了，要喜欢他一辈子的，我不会改变主意的。阿七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那么，还是请他改变心意吧……这样的事情，做起来真的是太痛苦了，他改变主意，那么，这个世间便能够少一个人痛苦……”
“谢谢你了十四娘，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以后我如果有机会，还会来看你的……”芷汀说着，站起来向顾茗告别。
然后，她只是简单地收拾报自己的行李，装在一个小小的包袱里，便悄然地离开了。
如果她不想着劝她的话，也许芷汀还能够多在她这里住一阵。
可是，事情说开了，她便也没有办法再装傻、再留下来了。
她说要去追寻张书钧，那么，顾茗便只能默默地祝福她，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虽然这个希望实在是太渺茫，渺茫到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实现。
没有多久，最新的消息便传来了，老皇上终于想明白了，立下了诏书，立四皇子宁予卿为太子。现在他的身体不好，便让太子代为监国。
而在冷宫一直冷眼旁观，等着看事情进展的十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满意了，一头撞死在了宫墙上。
只有顾蕊，仍然坚强地活了下来。
因为她想要看到的东西，还没有看到。
这段时间，顾茗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派出人去，将顾望接到了京城来。
张书钧从那天离开，便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了。宋先生去过所有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包括城东的那个小宅院，都再没有他去过的痕迹。
顾茗知道，他要开始对顾家人下手了。
大概会在处理掉顾家其余人之后，再来处理她。
然后，最后处理顾蕊。
也许顾蕊都已经不用他再亲自动手了，因为她已经那个样子了。
她也让派去的人给已经出嫁的顾苧送了信，让她小心为上。张书钧的底线在哪里？顾茗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对于已经出嫁的顾家女，张书钧会不会还找她们的麻烦？
但是，不会牵连到她们的夫家，却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不能要求顾苧做点什么。因为，女人一旦出嫁，便不再是自己了。
她只是夫家的一个财产，没有自主的权力了。
当然了，也可能，张书钧根本不会去动那些已经嫁人的顾家女。他的目标，可能是顾望，顾家媳，还有顾家那些儿郎们。
第779章 好戏在哪
将顾望接过来，自然是想要保护顾望了——不管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错，顾茗却相信，生母的死，不会是顾望下手害的。
她上辈子随着林恩之离开顾家后，曾经下过一些功夫查过，但是却并没有查出太多东西来。时间太长久了，很多的线索、痕迹都断掉了。
这辈子她不信邪，私下里仍然查过。可是也仍然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出来。
也许，当年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就好像那次她去酒庄的时候，遇到那个农家的事情一样——生产这样的事情，对女人来说，本来就是极危险的。
也许，真的不是什么意外吧？
顾茗叹了口气，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坛子，小心地擦拭着，郑重地将它摆放好。
在这个世间存在过的人，就算他们不在了，总归还会留下一点什么东西。
身体会埋到土里，建成坟茔，供亲人们拜祭。**虽然会慢慢地**，可是坟墓、墓碑都会留下来。
就算是连尸体也找不到了，至少，还能够找到他们曾经穿用的衣物，拥有他们曾经用过的物品。可以用来建衣冠冢，亲人也可以睹物思人。
可是只有她的阿宝啊……这个世间，她唯一存在过的痕迹，便是自己的记忆了。
因为，她根本没有在这个世间存在过……她没有身体，她也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物品。
这个小小的坛子里装着的，也只是她从那盏长明灯里取出来的一点灯油。
这便是阿宝在这个世间，所有能够具化的物品了。
只是一点燃了好几年的灯油。
只有她，只有这点灯油，知道过，她曾经存在过。
不在这个时空，而在另一个，永远敢不会再发生的时空里。
她曾经那么可爱的存在过，也那么可悲地死去了。
顾茗轻轻给这小坛的灯油点了一柱香，慢慢地陪着它。1
丁香本来是要进来的，闻到了檀香的味道，便就在外面停了下来，守在门口，挡住了每一个想要进来的人。
她追随顾茗多年，知道顾茗每次如果点香，那么她的情绪、状态便都会极差，这个时候的十四娘，最好是不要让外人见到。
忠心耿耿的丁香，挡住了每一个想要见顾茗的人。直到顾茗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她推开六出来，看到丁香，这才惊觉，原来丁香已经在外面替她挡了整整一夜。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天黑了又亮了。
“十四娘，你好些了吗？早上想吃什么，奴婢去给您取。”丁香看到顾茗终于出来了，大大地松了口气，喜悦地对顾茗说道。
“清粥小菜就好了。”顾茗有些感动地看着丁香，说道。
选择了丁香当她的大丫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最幸运的事情。
宁予卿已经当上了太子，不过与之前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太子只是一个名义罢了，表面上看着只差了这一步，可是事实上，就是这一步，从古到今，不知道难到了多少人杰。
他每天仍然同以前一样劳劳碌碌的，忙个不停。
然而，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候，他仍然努力抽出时间来，筹备了他与顾茗的婚礼。
现在顾茗虽然已经住进了宫里，但是毕竟还没有与宁予卿成亲，宫人称呼她的时候，都会感觉到颇为古怪，唤她娘娘自然是不合适的，“太子妃”也不像话。
只好跟着顾茗的丫头们，也是一样的唤她为“十四娘”。
可怜宫人们以前什么时候这么唤过人？心中的别扭就别提了。
而现在，他们终于要成亲了，听到这个消息的宫人，都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
以后可以大方地唤她“太子妃”了，真好真好……
因为宁予廷已经死了，没有再给她喂药，顾蕊现在的精神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现在每天多少能够冷静一段时间了。不像之前，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就算不发疯，整个人也是糊里糊涂的。
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的时候，她听到了服侍的宫人那算不上低的议论声。
什么，十四娘要嫁太子了？
太子是谁？
顾蕊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想起来，前几天宫人告诉自己，齐王被封为太子了。而原本是皇帝的宁予廷，已经一头撞到墙上自杀了。
死了挺好，死了挺好。当时顾蕊是这么想的。
可是没有想到，十四娘能够嫁给太子？太子嘛，那以后肯定是要当皇帝的。
那岂不是说，十四娘以后也是要当皇后的？
那怎么能够行！想想她为了当这个皇后，多么努力，吃了多少苦，上了多少当，咽了多少亏……
凭什么顾茗就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地当上皇后？
她不服！
不过，一想起之前宁予廷想要封自己为后时，朝堂里的那些反对之声，顾蕊又释然了。
那些老家伙，可不是供在那里好看的——他们比光摆着好看还讨厌呢，因为他们不但不做正事，还要捣蛋。
就好像当时宁予廷想要立自己为后，那些老家伙们，前仆后继地反对呀！生生逼得宁予廷只得暂时放弃这个决定。
而宁予廷，当时可是皇上啊！
那些老家伙，连皇上的话都敢项回去，区区一个太子，还能够将他们怎么样？
顾蕊等着看好戏。虽然她每天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大多都用来晒太阳与昏睡了……不过，遇到有这样好消息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兴趣的。
顾家的女儿？怎么又是顾家的女儿？到底这个汝南顾家是什么样了不起的大家族，竟然要一连出两个皇后的吗？
朝堂果然有如顾蕊所预料的那样，热闹了起来。
这也让顾蕊的兴致提高了一点，这几天，她清醒的时间都比往常要长了一点，便是证明。
可是很快，朝堂上的疑问，便终止了。她没有办法知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清醒时候、有正常思维能力的顾蕊还是能够想到，肯定是宁予卿给那些老家伙们解释了。
他肯定解释得还非常的不错，所以这些老家伙们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顾茗。
这让一个“皇后”的加冕仪式都无比艰难的顾蕊，顿时心中不平起来。
不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个太子妃，又不是真的皇后。顾蕊安慰自己道。
第780章 要落幕了
消息慢慢地传了过来，顾杉顾枞几个都被人揪出来了，有人状告他们为了谋夺家产，对亲父下毒。
何姨娘生的两个儿子，顾枫与顾松，则因为年纪太小，这事不可能牵扯到他们头上，才逃过一劫。而另外几个，则全部都牵连在内。
在以孝治天下的大华朝，顾杉几人的行为，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仅次于谋逆的大罪了，所以很快便被捉拿归案，关到了监狱里。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这些人以死谢罪，那是肯定跑不了了。
可是顾茗知道这事是张书钧亲自盯着办的，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呢？就比如说她，如果她能够出面，以她“准皇后”的身份，那地方上的官员应该还是会多少给点面子的。
可是，不可能。
顾茗怎么会去救那些人？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的这些按道理应该是最亲的兄弟们，没有一个在她艰难的时候对她伸出过援助之手不说，有几个，甚至还在她上辈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趁火打劫。
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是有因即有果。
就好像如果当年生母不是偶然间遇到了张书钧，并帮助了他的话……后面的很多故事，便都不会发生了。
而如果顾望不是因为在醉酒的状态下强行要了一个小丫头，后面的很多事情，也不会发生……
如果他们这些当兄弟的，曾经对自己这个庶女妹妹有最基本的同情与怜悯的话，那么现在，他们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被关到了大牢里，等着秋后处斩。
只是，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如果。
顾茗并没有再去试图救更多的人，她只救下了顾望。
而至于二房那边，上辈子李克文都能够护住他们，这辈子当然不会成问题了。
而大房……曹氏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她太过于明哲保身。她从来没有害过顾茗，可是同样的，她也从来没有保护过顾茗。
那么，顾茗又为什么要因为她，而去反抗张书钧呢？
就看她自己的命运了。
顾茗一边关注着遥远的顾家的命运，一边又在筹备着自己的大婚。
嫁个太子，与嫁个普通男子，这其中的区别果然很大。最大的区别便是，很多东西，她是不需要亲自去准备的。
就好像民间的婚嫁，新嫁娘所有的被褥、衣裳、鞋子、手绢……所有成亲后需要用到的这些东西，都是需要新嫁娘自己去缝去绣的。如果家境好点的，有丫头帮忙的，那还能够略微轻松一点。
可是如果是贫家小户，没有丫头帮忙，或者丫头虽然能够帮忙，可是人手不足，那其实也帮不了多少忙，大部分还是要靠新嫁娘自己来张罗。
就光是绣上面的那些花儿，都不是一伯容易事。这也是为什么顾家的女儿，年满十三就必须上绣楼了。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不提前准备，东西根本就准备不齐。
可是现在顾茗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好过了。
那些衣裳被褥鞋子什么的，表面上也是需要她做的，可是宫中自有绣娘，她们将东西都做得差不多了，差那么一只眼或者干脆只差收针了，才拿过来让顾茗出手。
所以顾茗就非常的轻松了。她的嫁妆攒得飞快，而自己还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做。
倒是宁予卿这段时间忙得很。朝堂上的事情，千头万绪的，堆了几年了，他都得一点一点，慢慢捋清。
好在现在他身份已经不同，已经正式被册封为太子了，所以态度上也高调了不少。
别小看这个身份，虽然他还是他，但是有了这个身份后，那些整天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很恶心的老臣子们，也终于开始给他面子了。
起先大家都觉得，宁予卿所谓“诛逆”，其实只是因为他自己想当皇帝。
可是没有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真的对他的父皇尽心尽责不说，自己也安于当个皇子，一时间，让很多人跌破了眼镜。
认知已经改变了，再加上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合适的身份，老臣子们便也就不再为难他了，配合着他，这段时间，到是解决掉了不少堆积了几年的大事。
这样一来，宁予卿怎么可能不忙？
更关键的是，他还想着要腾点时间出来，等成了亲后，至少能够多陪陪顾茗。免得才一成亲，自己就被叫到朝堂上去处理国事……
别说那样顾茗可能受不了，他自己也会受不了的啊！
这样一来，他就更忙了。
而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大婚的时间，终于来了。
因为这两年，皇家都很有点倒霉的意味，所以这次趁着这么一个大喜事，皇上也想要凑个趣，宣布在宫城外面大摆流水宴，不管是什么人都可以吃，还要连摆十天十夜。
这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非常的高兴，无数人开始期待这天来，可以吃一顿传说中只有皇上才能够吃到的宴席。
而其实这个时候，皇上的身体已经非常的不好了。尽管张书钧留下的药，他尽量省着吃，只是略微一点不好的话，都是让太监给治的……可是他的身体，还是越来越衰弱了。
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他记起当年才见到张书钧的时候，他便直言不讳地指出，他的身体，因为摄入了太多大胆方士胡乱炼制的所谓“丹药”，内里，其实早就已经枯竭了。
能够一直熬到现在，这都是多亏了张天师的功劳。
到最后，还是不能成仙啊……皇上想到这里，还是有些黯然的。
“起旨，令太子继位。”等他再一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着已经完全空了的小小瓷瓶，心中黯然，知道自己最后的时间已经到了，便下令自己最贴身的太监，起了份旨。
只有自己写了这个东西，等自己闭了眼，老四才能安然地继位，才能算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只有两个儿子了，其中一个还是个残疾。可是在皇上看来，如果没有他这份旨意，对宁予卿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同。
写好了盖完了大印的诏书，被藏到了一个非常隐密的地方，只有等他死了后，他的太监才会将它取出来。
老皇上闭上了眼，躺在枕头上恢复元气。
而远远的，传来了锣鼓喧天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