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假设与未来
已经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整个齐城一片银妆素裹，阴沉了好长时间的天空似乎已经发泄完毕，变得蓝得发透，又高又远，显出了别样的美感。
而这段时间一直极为低调的齐王府的后院里，却不时地有洁白的鸽子飞起，扑打着翅膀，飞上高空，飞得远远的。
“现在不是疼惜鸽子的时候。”老袁向宁予卿解释道，“现在京城的局势非常的紧张，再加上大雪封路，除了飞飞鸽传书，再没有别的办法及时获取信息了。”
宁予卿微微颌首，问道：“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外面都以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宁予卿，其实只是受了很轻的伤。但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他们静静地等待着的，是京城那边的最新的消息。
“十皇子是个耐心人，他应该要收到确凿的消息，才会动手……”免得他自己落得个跟八皇子一样的下场——谋算再多，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时刻关注。”宁予卿叮嘱道。
老袁恭敬应下。
宁予卿回到书房的时候，顾茗正站在书桌前做画——这已经成为她的一项常规工作了，每隔两三天，她便会进府来画几幅画，好让宁予卿能够时时辨认出他需要认识的人。
看到他进来，顾茗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说道：“那边快行动了吧？”
“估计就是这几天了。”宁予卿说道，走到桌边，欣赏起她作的画来。到现在他也还是不懂，为什么别人画的，都不如她的传神。
明明她教的时候非常的用心，并没有藏着掖着什么不教。
“如果你也将我当成你的一个谋士什么的话，那么我要给你一个建议。”顾茗一边作画，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还懂政治？”宁予卿挑眉，视线从画上，挪到了顾茗精致的脸上。
看到顾茗的脸，他不由得一怔。
自己好像有很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的长相了……如果按寻常的情况，自己应该是早已经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才对……
可是为什么，对她的印象，却是如此深刻呢？
而且，也只对她一个人？
“政治有什么难懂的，不就是利益吗?”顾茗淡淡一笑，“女人与你们男人的区别在于，女人更感性一些，所以很多时候，她们不能够接受那冰冷而直接的利益交换……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们不懂。”
只要有女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像个男人一样，只在意利益，只讲利益，不讲感情……一切从利益出发，利益相互交换……那又有什么能够拦住女人呢？
阻止女人在这个世间发挥更多作用的，只是因为她们的心比男人更柔软，更重视人，而非人所代表的利益罢了。
“不错，政治其实就是一个利益。如果能够做到，只要有利益，杀父仇人亦能携手……那就是一个成功的政客了。”宁予卿点头，赞赏地说道。
“不过，人总是有底线的。”顾茗接口道。
“是，所以除了政客外，还有政治家。”宁予卿点头说道，“一点底线也没有的人，就算是成功了，又能如何？”
“所以，我的这个主意，你是不打算听的了？”顾茗问。
“你不必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做那样没有底线的事情的。”
顾茗点点头，继续作画，真的将她的那个建议说出来。
虽然自己是好心，但是宁予卿宁愿给以后带来更多的麻烦，也不愿意做这种没有底线的事情，顾茗还是很高兴的。
如果今天宁予卿真的听从了她的建议，那么，她马上就该考虑离开的事情了。
谁能知道一个做事没有底线的人，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吗？
“接下来会很危险。”顾茗安静地站着作画，宁予卿也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作画。良久两个人没有半点交流，突然，宁予卿就开口说道。
“我那个方案会大大地提高安全性。”顾茗说。
“如果我出了事，你会不会为了我担心？”宁予卿理会顾茗的话，却继续着他自己的话题。
顾茗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都说是如果了，我拒绝回答这样假设性的问题。”
她的话，成功地引起了宁予卿的兴趣，他偏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顾茗不满地抬头回瞪过去，他才轻声笑着，说道：“那么是不是可以确认，你讨厌未知的事物？”
顾茗沉默良久，点点头道：“我确实讨厌事情不被自己掌控的那种感觉。”
她讨厌将自己的人生置于失控的状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后半生置于别人的掌控之中，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就好像上辈子那样。
“那么你觉得我现在呢？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有多大的把握？到底应不就应该去做？”宁予卿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顾茗沉默下来。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最后的赢家是十皇子。
而现在，眼见十皇子就要赢了。
上辈子的他，仓皇从京城出逃，连好兄弟都因为为了掩护他而牺牲，所以没有什么能力与十皇子一较高下，也是比较容易理解的。
可是这辈子，虽然他损兵折将不如上辈子厉害，可是他也少了几年的时间发展。
所以，他可能有机会有希望，但是这个机会是那么的渺小，希望是那么的可怜……
总体来说，就是一个不可预测的未来。
这也是她最讨厌的事情。
从重生到现在，她都是一脚一个脚印地走了下来，从来不做什么挂在夜空中这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宁予卿问她……
“你觉得没有多少希望是不是？”顾茗不回答，宁予卿也不愿意放过她，逼近一步，加重语气，再次问道。
“是的，我个人觉得，这事成功的机会，其实不大。”是他非要问的，那就不要怪她话说得不够好听了。
顾茗实话实说道。
“那么，这件事，是不是要要因为希望太小，我就不必做呢？”宁予卿再次逼迫一步。
“你只怕没得选择。”顾茗皱眉说道。
身为皇子，这样的遭遇，简直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就算明知是输，也是必须得战斗下去，如果放弃战斗，那等着的一个，就是一个死。就好像大皇子几个一样，就算是你想要放弃，别人根本也不会信。
第737章 好冷好冷的
“我的前路，一片未知，可是我却不能不走下去……”宁予卿非常认真地看着顾茗，轻声说道，“那么，你是不是愿意陪着我……一起走这条未知的路？”
顾茗被他越凑越近的俊脸给震憾了，等发觉不对劲时，他鼻子呼出的热气都已经喷到她脖子上了，吓得一跳就跳出好远：“你靠得太近了！”
定了定神，她指责道：“你用这样的手段，赢了也不光彩！”
啊，让她发现了啊！宁予卿摸摸鼻子，有些无奈。
这段时间，他已经将属下给他出的馊主意都试完了，连这最不靠谱、最羞耻的美男计都使出来了，却仍然逃不离失败的下场。
难道她对自己半点意思也没有？
不应该啊，当时她听到自己受伤的消息，急急地奔回来……如果她真的对自己无半点心意，不会急成那个样子的。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害怕那种未知的感觉吗？
宁予卿深思起来。
难道对她而言，嫁人，就代表着未知的开始？
还没有出正月十五，齐城又是热闹起来，人人见面，就说起一桩最近的大事。
京城里出了大事，听说与八皇子兄弟情深的十皇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出面指正，诉八皇子有“十大罪”，德行有失，不能担当太子之位……经皇上查探属实，八皇子被贬为庶民，流放到了岭南去种荔枝树。
这个消息，简直是将人镇得头晕头转向的。没有想到大家一直看好的八皇子，原来只是一个伪君子？
没有想到一直以为兄弟情竖的十皇子，原来是躲在蟑螂身后的那只黄雀？
现在的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还有生死不知的，被流放千里的……剩下的还算完好的，便只剩下一个十皇子的。
那么，就算他什么都不懂不会，蠢得要死，皇位对他而言，也几乎是跑不掉的了。
只要他耐心地等待就行了，他再没有任何的对手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二月二，龙抬头。十皇子选择了这么个日子，执行了他最后的行动，在龙抬头的这天，突然改动政变，控制住了身体早就已经虚弱不堪的皇上，还有皇后娘娘等几人，将他们全部都软禁了起来。
然后，他自立为帝。
“时机已到。”宁予卿已经换下了笨拙的冬衣，换上了春裳。
而不远处的书桌边，一身鹅黄色衣裳，伏案作画的，正是顾茗。
从大雪的时候，他们便在等着这个好消息，可是没有想到，十皇子的耐心可是真够好的，竟然一直等到了二月二。
所以这段时间，宁予卿根本就不能出门——以免被人察觉了“昏迷不醒”的真相。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宁予卿半点也不迟疑，立马就下了命令。
手下都忙碌起来，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到了这种时候，其实身为领导者的宁予卿，反而闲下来了。他没有什么事做了，干脆坐到顾茗桌前，端正坐着，对顾茗说道：“给我画一张。”
“想看自己长什么样，麻烦照镜子去。”顾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画像是很不容易的呢，最大最难的地方便是要画出人物的神髓。
每次她画一个人之前，要反复地观察很久的。有些人的神髓比较好把握，一般只要半天的时间她便能够画出一张来。可是有些人的神髓却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她也只有用笨办法，一次又一次地观察，有时候要上好几天，才能画出满意的画像来。
现在她的任务量就已经是非常的重了，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他还要给她捣乱。
“我从来不认识自己。”宁予卿轻轻说道，“每次看到镜子里面，都是一个陌生人……所以平常我不怎么照镜子。”
顾茗听到他用这淡淡的声音，述说着这么一件令人感伤的事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笔来，眼眸正视着他。
“所以，你从来不知道你自己是长什么样子的？”长得这么好看却不能够认识自己……呃，确实是挺悲伤的。
“你帮我画一幅，也许我就能够认出我自己了。”宁予卿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不帮他话吗？
话说顾茗自己也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最近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心变得越来越软了呢？
而且宁予卿好像也发现了她的这个趋势一般，越来越喜欢在她面前扮可怜了。
就好像现在这样子一样。
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他这可怜样子是扮出来的，可是就是不能硬起心肠来拒绝他呢？
一边疑惑着自己的变化，顾茗提笔给宁予卿画了幅画，笔迹飞快。
宁予卿的画像，她根本不用看他，就能够画出来的。
很快这张画就画出来了，宁予卿接过画，一边看着，一边疑惑极了：“我就长这个样子？”
“不是你是谁？”顾茗白了他一眼，接下来画还没有完成的画像，这是城里一个比较体面的官僚，他若是来访，宁予卿只要人在，都是要亲自接见的。
不过不管多重视他，问题还是一样的，宁予卿始终不能认得他们。
“原来我长得还怪帅的。”宁予卿将顾茗才画完的画像看了又看，还是惊叹不已。
“而且，我平常都这么冷冷的吗？”他想着还是觉得有问题，又拿来问顾茗。
顾茗被他烦到不行了，冷冷说道：“在我面前当然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你在别人面前，真的是这个样子的。”
就是这么冷，没有错，就是这种能够让人结冰般的寒冷。
“那你再画一张我对你的样子的画来……”宁予卿正说着，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他的脸上瞬间就变得冷冷的了，看着进来的手下，问道：“怎么样，都安排好了？”
“四爷，都安排好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下也不以为意，四爷向来就是一个冷清的人，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现在就去吧。”宁予卿点点头，走了出去。
“你真的是个很冷很冷的人呢。”顾茗看着他走出去了，才低声吐槽道。
只是在自己的面前，才会变得轻松起来，想说什么话，也会很轻松地说出来。
第738章 为什么？
虽然一直没有等到老四的死讯，可是机会是稍瞬即逝的，十皇子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再等，这大好的局面，可能就会要逆转——最近几天，过完了一个肥年回来的大臣们越发地亢奋起来，每天都要上无数的折子，请立老八为太子。
他那个好八哥当然以为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是十皇子却知道，除非自己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看着父皇扛不住臣子们那气势汹汹的攻势，不然，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呢。
等不得了！他决定动手。
只是下决定的同时，他心底也不由得小心嘀咕：“命可真大！这次可别跟上次那样，又让他活过来了。”
虽然他安排在齐地的内线报来的消息，一直还算是不错的。虽然老四一直拖着还没有死，可是也跟死没有多大区别了。
这也让得整个齐王府连个年都没有过好。
早已经悄悄投到他手下的将官带着手下的兵丁，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围住了八皇子府。
八皇子听到手下汇报这事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迷登了。
他走了出来，看到了一直以来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半点也不将自己当皇子对待的老十。
但是现在的这个老十，与他认识的老十，却仿佛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以前的那个老十，一脸的憨厚笑容，最崇拜的人，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了。只要是他这个当哥哥说的话，就算他说天上的月亮小星星大，太阳是从北面升起……老十也一定会认为是真的，并勇敢地捍卫他说的话，反对一切敢说他不对的人……
可是现在呢，眼前的这个少年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踌躇满志，无比自信地站在那群人最前面，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的笑容，嘲弄地看着自己。
他，真的是以前那个费尽心机讨好自己的老十？
八皇子顿时茫然了。
难道自己认错了人？自己费尽心思，才终于将自己那么多兄弟拉下马……可是，却将最毒的那条蛇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自己到底是有多眼瞎，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八皇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眼见成功在望，他不能放弃。
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境，仿若完全看不到老十身后那么多手持武器、凶神恶煞般的士兵，露出了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笑容来，招呼道：“老十来了？正好哥哥这里要吃饭了……你吃过没有？今天做的好几个菜，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呢……”
“我喜欢吃的菜？我从来没有在你这里吃到过喜欢的饭菜。”老十嘲笑地说道，“八哥，你不用再想什么花招了，没有用的，我这次来，是替父皇来的，也是替我那几个冤死的兄弟们来的……”
什么跟什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八皇子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叫喊起来：“那些不关我的事……啊我知道了，那些事都是你做的！你没有信心能够让父皇封你为太子，即使将我弄死了，排队也排不到你，所以你不止要弄死我，还要提前弄死他们，并将他们的死栽到我的头上……”
“宣诏书！”老十没有想到老八瞬间就想通了这么多事，有些慌乱。虽然老八的这些话很可能全部会被当成胡言乱语，可是被当成这么多人前戳穿，还是让他有点难堪。
他马上就大声叫了起来。
一个公公低垂着头，双手托着奉上来一个玉轴的卷轴。
圣旨也是分级别的，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色的犀牛角轴，三品贴金轴，四品及以下为黑牛角轴。
八皇子虽然还没有封王，可是身为皇位继承人，并且是现在希望最大的，内廷当然不会吝惜一个小小的玉轴。
十皇子从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太监手里取过这卷明黄色的卷轴，特意扫了一直在他面前高高在上、洋洋得意的老八一眼，看到他的脸色灰暗，饱受打击的样子，这才轻轻地展开了卷轴。
八皇子原本还心怀侥幸，可是现在看到那卷诏书，便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
甚至，他连自己到底是怎么败在老十手里的都不知道！
老十的声音隐隐地传来，他却根本听不到耳朵里，只有几个字，奋力地钻进了他的脑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十大罪……”老十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可是八皇子却是越来越听不见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轰隆隆地直响，这响声让他头痛得很厉害，让他的精力完全没有办法集中。
他求助地向着刘先生望去。刘先生人极聪明的，一定有办法替他医治这个耳鸣的毛病……
可是他却只是看到刘先生乖巧地跪在那里，聆听着十皇子宣读圣旨。
八皇子眨眨眼，感觉有些怪异。刘先生不是自己的谋士吗，自己要被拉下来了，他身为谋士，应该是很惨很惨的啊……怎么会如此平静、如此乖巧？
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畜生！”八皇子大吼一声，爬起来，飞身向着刘先生扑了去，攥紧了拳头，一拳又一拳，用力地砸到了刘先生的身上。
十皇子皱眉看着自己手里的圣旨，这个是哪个老学究拟的啊，怎么写这么长，那边都打起来了，可是他这边还有一半呢！
管他呢！反正现在也已经没有人听了！
八皇子将诏书乖顺侍立的太监手里胡乱一塞，大声宣布道：“八皇子身为皇子，罪不可赦……皇上亲口定，当场诛杀！”
他身后的士兵们都张起了手中的弓箭，将官一声令下，一支支利箭便向着中间纷乱的人群射了去。
八皇子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安全。整个八皇子府都被围了个结结实实，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去。
他身体一震，放开了揪住刘先生的左手，松开了紧紧捏住的拳头，缓缓地站起，转过身来，看向老十。
刘先生被他打得很苦，见他终于放开自己了，脸上一喜。
可是马上，他就震惊地看向十皇子。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杀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帮助，他能有这么快的本事对付八皇子吗？
可是，所有的这些问题，他直能带到地下去，等着有一天十皇子也到了那里之后，再向他质问了。
他缓缓地向后倒去，死不瞑目。
第739章 哀求
八皇子死死地盯着十皇子，嘶声问道：“他不是你的人吗？怎么你还要杀了他？”
“对我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十皇子淡淡笑着，“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是早点死了的好。”
八皇子脸上露出了梦幻一般的笑容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输给你了……原来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就这么自信，这次你弄死了我，父皇就会将位子交给你？”
还有老四呢。一想到那个一直低调而安静的四哥，八皇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是又酸又痒。
早知道，自己也应该像他那样，就不会有现在的灾难了……
没有得到这高高在上的日子又如何？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一直到老，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你下去了之后，可以与四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十皇子冷冷说道，一挥手。
顿时，铺天盖地的利箭划破空间，向八皇子射来。
八皇子最后死的时候，几乎已经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他死的时候充满了怨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么一个跟毒蛇一样的人……
最后的赢家，竟然是他……
真是想不到啊！
不服啊不服啊！老天爷，我输得不服气啊！
没有人注意到，街对面一条隐蔽的巷子里，一个身材瘦削的华服年轻男子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慢慢地退回了巷子最深处，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胜利者十皇子当然不会理会一个已经死去的到底是服气还是不服气的问题，他安心地开始等待起自己被立为太子来。
父皇的身体比之前更差了……大概是因为他突然间发现了，自己生下的一堆儿子，现在只剩下一个残疾的老六，与一个最小的老十了。
这件事，可能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皇上的身体不好，十皇子并不担心。他如果早点死，那么，自己还应该能够早一点继位。
对他而言，这是好事。
可是老东西现在这做法就有些过分了，明明身体早就垮了，却死活拖着不肯死，还坚持着，就是不肯宣布立他为太子。
十皇子费了些功夫，才从宫里打听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得到了消息，齐王宁予卿，年前遭遇刺客，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但是，也没有死。
一直拖到现在，就这么拖着，不死不活地拖着。
十皇子便急了，这个老家伙，大概是一定想要拖出个胜负来吧……难道说老四不死，他就不会死心立自己为太子吗？
他顿时敢得牙痒痒的。
以前他暗下里嘲笑老八，自以为多了不起，其实一堆兄弟，他一个也没有杀过……只是控制了他们的把柄，他便收手……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威胁的人，只有死人。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能说他们已经没有了危险，便可以放过他们。
而现在，也正是因为老四还没有死……所以，他就成了自己的威胁。
这家伙，怎么命这么大？十皇子心下恼恨不已。
看来，要派出更多的人手才行了……
“天师，求求你帮帮我，您要是也不肯帮我，我……我我就真的死定啦！”皇上赐张书钧的那个道观里，林恩之堵着门，拼命地在门口磕着头。
很多人从道观门口经过的时候，都好奇地回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好奇他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要这么苦苦地哀求别人伸以援手。
“他长得好好看啊！”这是少女心飞过。
“这孩子可怜得，额头都出血了。”这是几个同情心过分泛滥的妇人。当然了，她们能够同情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看着他长得好看，穿得也体面。
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只是遇到了为难的地方。她们往好的方向想。
林恩之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身后的议论声一般，只是拼命地磕着头。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前几天上官才找他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再过几天等条件成熟，就升他的官……
眼见八皇子就要被立为太子了，那他升官的事情，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是谁能够知道，突然就来了个什么“十大罪”的诏书！一向与八皇子交好的十皇子，甚至就八皇子诛杀当场！
更让林恩之心寒的就是，就连已经倒向了十皇子、为他扳倒八皇子出了大力的刘先生，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干掉了。
十皇子这样的做法，一下子就将他企图投向他的心，击得粉碎。
如果自己现在这么投靠过去，只怕也就是落得刘先生这么一个下场吧！
自己得立个功劳才行！
只是，现在他有什么能够让十皇子看上眼的地方？
想了一天一夜，他终于想起一个人了，一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联系过的人——张书钧。
替皇子练丹的道士们很多，可是现在皇上还会服用的丹药，却是只有张书钧炼制出来的了。其余人炼出来的丹，皇上根本不屑一顾。
谁让张书钧好多次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产生的恐怖的副作用里将他救回来呢？
虽然那些炼出毒丹药的道士让皇上都砍掉了，可是剩下的人，也就胆寒了，再没有人敢同张书钧去争气了。
所以林恩之才决定来找他。
林恩之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力，十皇子扳倒八皇子，绝对不会是他自己所说的什么忠君什么的套话假话空话。这些话，只怕朝堂上没有人信，就连皇上本人，只怕压根也是不信的。
十皇子想要做的，就是当太子，继承皇位，以后当皇帝。
听说他将他的那么多兄弟，都快杀完了？林恩之也算得是八皇子的心腹，自然知道，当时就蕃时候，城门口的事情，并不是八皇子做的。
既然不是八皇子做的，那么，就只能是十皇子做的。
偏偏现在皇上却因为对他起了忌惮之心，并不愿意立他为太子……
所以，有个能够接近皇上、并且能够影响到皇上的人，那就有多重要了！
只要自己能够再一次得到张书钧的帮助，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够入了十皇子的眼，以后的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至于那个昏迷不醒的四皇子……十皇子肯定会解决掉他的，那是丝毫不用质疑的。
第740章 打死你
林恩之一直在这门外等到了夜色已深。
围观的人都走了，他还坚持着，他相信，当年张书钧莫名其妙的找上他，肯定是有所图……
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他都想不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他企图的地方，但是，现在一无所有的他，也只能选择去赌……
八皇子的“十大罪”还没有传开，他那个前几天还笑眯眯夸赞他能干要给他升官的长官便已经变了脸，不但再不说起什么升官的事情呢，反而将他劈头盖脸一顿狠骂。
甚至都不给他机会给自己辩解，他的官职，便被剥夺了。
他算是被人轰出来。
他原本在八皇子府里的那个小院子，现在也已经被封了——再也进不去了。甚至他好不容易才攒下的那些值钱东西，也都拿不出来了。
现在除了这里，他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他就这样跪着，他已经什么本钱都没有了……就算是张天师刚见到他时，他虽然也是寄人篱下，但是至少，那个时候的他，还有与十四娘的婚约……
到底那个时候的张书钧看上自己的什么东西了？现在，他还会再一次给自己机会、帮助自己吗？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铮”的一声响，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当初张天师肯帮他，是因为与顾十四娘有婚约……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真以为张书钧接近他的原因是真的因为他是文曲星下凡……
但是这么些年，接受了这么多打击，当初那些壮志，早已经雨打风吹去了。现在的他非常的明白，那只不过是张书钧的一个借口。
但是真实的理由，他却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
如果说当初张书钧帮自己是因为自己与顾家十四娘有婚约的话……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再没有办法与顾十四娘扯上任何的关系了。就算是他最风光的时候都不可能，更何提现在？
除了、除了……
除了那个人……也许自己还可以试试。
林恩之想着，撑着已经跪着时间太长而已经麻木刺痛的双膝，慢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又慢慢地一瘸一拐地，顺着墙走了。
他被拖得长长的影子才从巷子口消失，这张一整天都没有打开过的门，突然便开了。
一个束发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阵，才撇嘴说道：“一天都不能等……这诚意实在是太少。”说完，他再一次地关上了门。
月光清净如水地照着京城里静沁的夜，再没有人知道，这张门，也曾经打开过。
林恩之拖着两条腿，吃力地慢慢走到了一个小小的破旧院子门口，大力地拍打起门来。
夜已经很深了，他的行动，惊醒了旁边人家喂的狗，狗儿大声地吠叫了起来。很快，几乎半个城的狗都跟着狂叫了起来。
而这院子里的人，却还没有醒。
林恩之非常有耐心，人半靠在墙上，仍然是坚定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
“姓婆子！姚婆子！”直到邻家的人终于受不了了，出门喝了几声狗，狗儿吃痛地咽呜一声后，那个男子便冲着这边院子大声叫了起来，“你家门口来客了！再不开门，吵得老子睡不好，老子跳你家院子里打人呢！”
姚氏这才咕哝着，披着衣服出来开门。
虽然从八皇子府里搬出来的时候，她与顾蕊很是搜刮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不过，物件到底不比现钱，想要变成钱，是会折价的。
买的时候花了一百两银子的一支金簪，去当铺当，人家怎么也只肯出六十两。说好了死当后，人家终于给出了七十两，那样子还非常的难看。
所以，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姚氏也不想将东西全部当了，因为越是当得急，那价格就越是被压得很。
这样一来，她们手头上也就比较紧张了。再加上顾蕊现在月份大了，行动很不方便，姚氏一个人哪里照顾得过来？只好又请了一个婆子帮忙。
但是又因为出不起高价钱，所以这个婆子只是白天过来，晚上还要回家的，只在她们这里吃顿午饭。
就算是这样，姚氏以前养尊处优的，现在也根本受不了，只觉得自己累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再累她们也是不怕，毕竟顾蕊肚子里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在两个妇人看来，现在八皇子不肯认不怕，只要她们生下来了，这以后的好日子，那就肯定到来了。
尤其是现在好多皇子都被刺杀了的情况下。皇家少人啊，那有个现成的抱到皇上面前去，皇上还不得乐坏了？
也许，还能再赏几个诰命下来呢！
姚氏是从来没有断过想要当诰命的念头。
这也算得上是她的执念了。
听着门口哐哐哐的拍门声，姚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万分的不满。
这都什么人啊，怎么样这个时候来拜访？难道就不能等到天亮吗？啊，真的是太累了！
她迷糊着打开了门，甚至连门外是什么人，都忘记了问一声。
没有问的结果当然不怎么好，她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人后，“啊”地一声尖叫，抽过门上的门闩，就要打他。
“伯母！伯母！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你先住手！住手！”林恩之尴尬不堪地躲避着。姚氏这次是发了狂了，那么粗的门闩砸到身上，真的很痛啊！
“你滚！你滚！”姚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看到林恩之，她就觉得自己要病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人，竟然还敢上门来？
当然了，如果说现在八皇子还在，她也不敢这样对他的。林恩之是八皇子面前的红人嘛！
可是，现在八皇子已经倒了！已经死了！“十大罪”，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了全城，就连目不识丁、什么都不懂的卖菜老太都知道啦！
以前混得好的时候怎么不来啊？她可是听说过了，当他最得意的时候，还跑到三与十四去了，说要娶十四娘！
还说让她当正妻！
这个时候了，他落魄了，他就跑来了啊？
将她与十娘当成什么啦？
第741章 一起去死
尽管感觉自己已经将所有的问题都考虑清楚了，可是，等林恩之终于见到顾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对女人还是太小瞧了一些。
当时八皇子将人从八皇子府里赶出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说这个孩子他是不会要的。顾蕊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不生，随便她的意。反正这个孩子，他是不会认的。
姚氏、顾蕊都不是小家小户出身的人，自然知道，当时八皇子还没有成亲，怎么可能闹出“庶长子”这样的事情来？这要是传出去了，会让他很不好说亲事的好吧？
所以当时林恩之以为，姚氏两个人应该知道轻重，将孩子流掉。反正他们从八皇子那里拿走的东西已经值不少钱了，尽够他们用一辈子的了。
可是他真是小瞧了女人的贪婪。这两个女人，大概还想着“挟皇孙以令皇子”的好把戏呢，竟然还将孩子留下来了。
而现在看着顾蕊的肚子，这没有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
林恩之顿时感觉到非常的棘手，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看到没有？我们家的十娘，现在可不是你能够高攀得上的人了！”姚氏高高地扬着脖子，傲然说道，“你难道还想着什么好事？放心，我们家不欢迎你。大晚上了，我也不留你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没有想到，人只要一有了钱，都会显露出人性里最卑鄙无耻的那一面来。林恩之一面感叹着，一面冷冷说道：“伯母您想错了，我不是上门来乞求什么的……我只是看着大家也曾经当过亲戚，想来帮助你们的。”
“你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能帮助我们？别开玩笑了！”姚氏冷冷地嗤笑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明天的饭钱还有没有？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下碗面？”
要啊！林恩之的口水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差点就脱口而出，答应了她的问话。
只是看到灯光下姚氏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赶紧将话咽了回去。
“多谢伯母关心了，我现在不饿。”林恩之强忍着胃中火烧火燎的痛楚，勉强笑着说道，又说，“我说来救伯母还有十娘与生死之交，你们竟然还不信，那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告辞了！”
难道真不是来打秋风的？姚氏疑虑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现在我肚子里的，是现在皇上的孙子！他儿子都快死绝了，这个孙子难道还会不当成宝贝？”顾蕊在一旁，也嚷了起来。
她现在只要一回想起当年嫁给林恩之时候的那些傻傻的行为，就气得直咬牙。
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就让他哄成那个傻样子了？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替他做。
甚至，还回娘家向娘亲磨了钱来，替他赎花魁当姨娘！
而最最讽刺的莫过于，当他落魄后，将自己这个正妻都卖掉了，却舍不得卖掉那个姨娘！
不过一想到那个桃姨娘没有她这样的运气，提前从八皇子府里出来，现在肯定是早死透了，她又觉得非常的痛快。
“皇上的孙？皇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在意过，会在意自己的孙？”林恩之听了顾蕊的话，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皇上是什么人？他是一直在修炼的真人，以后是要当神仙的。当神仙的人，当然是要斩断六根才行的。你竟然还想着他会念及祖孙的情分，饶你们一家三代人不死？”
“你胡说什么！”顾蕊听到他这样一分析，顿时也是慌了。
这段时间，京城的动荡真的是太激烈了，激烈到，没有人敢想象，皇上下一步会如何做。
虽然生下来并成功序了齿的皇上有十个，可是真正存活到成年都没有夭折的却只有六个罢了。
就这六个皇子，两个在出京就蕃的时候，就在城门口被人干掉了。
还有一个成了残疾人。
一个成功到达了土地当了王爷，可是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上门行凶的“强盗”，结果受伤太重，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最后便只剩下还在京城的两个皇子了。可是就这样的两个宝贝疙瘩，皇上也是说杀就杀了一个。
那么，她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
到底是会帮到她，还是会害到她？
顾蕊惶恐地看向姚氏，却发现姚氏也是一脸的惧意，拿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恩之。
对了，林恩之！林恩之肯定知道，到底要怎么办！
母女两个人一起都祈求地看着林恩之，想让他说出一个办法来。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林恩之沉吟久久，看着姚氏与顾蕊两个人的耐心在一点点地消失，终于在她们即将爆发的当口，开口了，“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两个紧迫地问道。
尤其是姚氏，她年纪越大了，便越是怕死。
而且，她也并不是没有钱。只是先前她想着顾蕊这是替皇家生儿育女呢，所以才想着过得苦一点，用个苦肉计，以后好让皇上感激她们，多赏赐一些钱财……
最主要的是要给她一个诰命。
而现在一知道这孩子带来的可能不是荣耀，而是灾难之后，她的心思，也就完全不同了。
“落掉他。”林恩之冷冷地说道。
姚氏与顾蕊都愣住了。
其实，她们两个人也能够猜出来一点儿，林恩之所说的，只有一个的办法的那么办法了。
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
姚氏是觉得奇货可居，生下来无非是个孩子，带着也费不了多少事，可是如果能够从皇上那里得到一丁点的好处……
那就是赚大了。
百顾蕊到底身为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终归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顾蕊怯生生地问道。
“还有一个办法。”林恩之说道，看着眼前问话人那眼睛底下突然绽放的希望光芒，心中觉得一阵的快意，残忍地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你与你母亲，陪着这个孩子，一起去死。”
第742章 谎言
顾蕊当然是不愿意死的——姚氏更不愿意。
一听得到林恩之这样说，顾蕊与姚氏两个人便都愣住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们完全惊呆了。
姚氏心下甚至暗暗后悔，不应该贪图什么虚妄的荣华富贵而留下这个小崽子的……谁知道现在落掉这个孩子，还来得及来不及？
要是现在皇上已经知道了十娘还怀着那个罪大恶极的八皇子的崽，会怎么样？会派了大内高手来杀掉她们两个人吗？
她害怕得直打哆嗦，坚定的眼神转到了顾蕊的身上。
“落掉它！一定要落掉它！”姚氏说道。
顾蕊虽然害怕，可是又是犹豫。怎么说，这也是她身上的肉，养了好几个月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她的心底，更多的是抱着一丝的侥幸。
“娘亲，不会这样的，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她求饶地向姚氏说道，又期待地看向林恩之，“林郎……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需要他的时候就变成林郎了。林恩之心底吐着槽，脸上却是一片的坚定：“没有别的办法了。十大罪的细节，现在已经传得连菜市的大妈都知道了，你还要给他留着孩子……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怎么想？”顾蕊战战兢兢地问道。
“形同谋逆。”林恩之斩钉截铁地说出这样四个字来。
“咚”的一声，是姚氏晕过去，没有人扶，头磕到地上了。
马上她又“嗷”地一声嚎，爬了起来。她忘记了，现在没有人扶她了，这装晕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林恩之淡淡地瞥了姚氏一眼，没有戳穿她的丑态。
“落了它！”姚氏一边揉着摔得生疼的后脑勺，一边坚定地说道，“十娘，你娘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可是你不同，你还年轻，怎么能栽在这么个杂种身上……当时它亲爹就不肯要它的，你又何必将它生下来？”
顾蕊一脸的茫然，看看姚氏，又看看林恩之，不知所措。
“一定要落掉！等天亮医馆开门了我就去买药！”姚氏坚定地说着，又笑脸看向林恩之，“林侄啊，今天这事就谢谢你啦！不过家里现在没有男人，实在是不方便留你住宿了。”
真***，自己帮了她们这么大的忙，竟然在她这里住一晚上都不成？林恩之心底窝着火。
他要是身上带了钱，至于在她们这里费这么大功夫吗？
脸上却是不露声色，转脸看向还是茫茫然的顾蕊，温柔地问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个孩子……就算你真的将他生下来，皇上又不怪你，这一辈子，也是极可怜的……与其等那个时候他来责怪你，不如趁它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就拿掉算了。这样对你，对你母亲，还有对这个孩子，都未必不是好事。”
“就是就是！”姚氏也大声地说道，有些担忧地看着还有些神不归宿的女儿，又有些担心，等自己去买药了，她跑掉了怎么办。
自己一个妇人，要去哪里找她？
那么，林恩之留下来，到是挺好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对林恩之说道：“哎呀，现在都这么晚了，估计也没有客栈还开门的……林侄你要是不嫌弃我们家里都是女子阴气重，就先住一晚吧。”
“那挺好。”林恩之也点点头，迈步便走了进去。
姚氏在后面咕哝了几句没有声音的话，便跟了上去，给他准备被褥。
终于安定下来了……林恩之躺在柔软而干净的被褥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将姚氏母女两个人暂时劝下来了……接下来，便是自己登堂入室的时间了。
至于怎么做嘛……他盯着黑暗的屋顶，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顾蕊这女人，他真的是太了解了，毕竟当年为了让她将嫁妆拿出来给他用、搬娘家家财给他用，是费了些心思的。
她身体敏感的地方在哪里，他是最清楚的人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姚氏就起来来，并给来帮工的那个婆子放了一天的假。
要做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外人在场了。
然后又拜托了林恩之帮忙看着顾蕊，自己就匆匆地出去了。
买药这么大的事，除了她自己，她信不过任何人。
林恩之就是巴不得她这样做，满口的应喏下来。
等姚氏离开了，林恩之才进了顾蕊的房间，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失魂一般的顾蕊好半天。
顾蕊好半天才扭头，看着他冷笑：“林恩之，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你那样子对待我，可是到了最后，我与娘亲，还是只能求助于你！”
“你与我……也是孽缘。”林恩之一脸的沉重，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走过来，“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做错了很多……但是，我们还是有机会再开始的……”
“再开始？我现在这个样子？”顾蕊低头看看自己那已经极大的肚子，冷笑说道，“如果不是你来了，两个月后，我就要生了。现在你说这话？你觉得我还跟以前那样傻，会相信你？”
“我是说真的。这个孩子……它是有些可怜，连出生来到这个世界，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我们处死……可是，活人才是最重要的。”林恩之轻轻地揽上了她的肩膀，慢慢地揉着她的胳膊，说道。
顾蕊一愣，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林恩之占了先机，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已经喷到了她的耳垂上了。
虽然浑身直哆嗦，但是顾蕊还是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你是说，昨天晚上你说的，都是吓人的！根本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皇上那样的大忙人，怎么会在乎两个小女子，或者再加上一个小奶娃？”林恩之鄙夷地笑着，对着近在眼前的耳垂，一口就叨了上去。
“你这个……浑蛋……”顾蕊怒骂道，想要推开他……
可是林恩之太熟悉她了，只是几个动作，她便已经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林恩之很熟练地翻身上了她的身，双手齐动作，很快就将她身上的衣裳全部解掉了。
然后，顾蕊便再也拦不住他了。
第743章 怎么出头
姚氏买了药回来后，赶紧将药放到灶上熬着，便过来看顾蕊，生怕她还想不明白。
查这一看，她就觉得奇怪了，顾蕊脸上那红扑扑的，是怎么回事？
她又抽了几下鼻子，闻出了那种腥膻的味儿来了，顿时脸色大变。自己一时不查，却是引了只狼进了屋！
这一下子进来了，再想赶出去，只怕就是不容易了。
果然，林恩之就这样留了下来。
因为家里没有男人，很多时候还是很不方便的，所以姚氏到后来，也就默认了下来。
只是警惕地盯着两个人，在顾蕊小月子还没有坐完前，不让两个人再发生点什么事情出来。
林恩之到是也不在意，这几天，他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
“客官，你不要再来了，我师父是不会见你的。”道观门口，那个道童挡住了想要往里面钻的林恩之。
“我与你师父是早就相识的老熟人了。”林恩之还是努力地想要往里钻。他跑这里跑了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遇到他们开门了，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
“那你先别急，我进去问问师父见你不见。”道童板着脸，“如果师父再不肯见你，那你可不能再想办法进来了。”
“好好，多谢小真人。”林恩之赶紧向他道谢。
小道童根本不睬他，板着脸，关上门，走了。
林恩之只能耐心地在门外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恩之感觉到无比的心焦的时候，门终于再一次地打开了。
“你来吧，师父说见你一面。”小道童仍然板着脸，居高临下地对林恩之说道。
这个时候的林恩之，怎么可能会去责怪他的态度？反而还觉得，他现在这张板得跟牛肉一样的脸，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脸了。
他喜滋滋地跟着走了进去。
张书钧坐在院子里等着他。一袭白衣随意地披在身上，没有束上腰带，头发也是随意地披散着，任由风吹得飘舞。
又在装神弄鬼！林恩之心底暗暗唾弃，可是脸上却是装出一副惊艳的表情来。
“天师……天师……”他几步便窜到了张书钧的身前，哭喊着就跪了下去。
张书钧仿佛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端起他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嗅一嗅，轻轻地品一品。
“天师……天师……”林恩之哭了好半天了，也不见张书钧开口说什么话，只好尴尬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张书钧正端详着那个杯子，好像他手里的不止是一个简单的杯子，而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一般。
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林恩之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幸好张书钧并不是真的想要为难他。
又过了难堪的一阵，他终于放下了杯子，看向林恩之，淡淡问道：“你找我何事？”
“天师，现在学生……现在学生已经无路可走，求天师伸以援手！”林恩之咬着牙，又用力地磕了几个头。
“我怎么帮你？难道你想要出家不成？”张书钧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你人非常的聪明，但是有时候未免太过聪明了些，并不适合出家修练。”
谁要出家啊！滚滚红尘的日子他又没有过腻，怎么可能想要出家！
他腹诽着，可是脸上却是真诚地说道：“能够侍奉天师左右，那一定是学生最大的福气了……可惜学生自己不争气啊……”
说着，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好像真的对自己不适合出家当道士，挺伤心的似的。
“好了，你还有何事，就说了吧……如果能帮你，我也不会吝惜的。”林恩之成功地恶心到了张书钧，他终于说出了林恩之盼望已久的话。
“求天师怜悯！”林恩之大喜，赶紧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见到张书钧面色不豫，便知道就这样让他答应，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他早有准备。
“天师，现在我已经在顾蕊那里安身了！只要我能够恢复一点点的身份，那姚氏便会将她嫁予我！”林恩之心狂跳，面部扭曲，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张书钧的脸上顿时有了变化。
“果然，赌对了！”林恩之心中狂喜。
可是张书钧脸上那抹怪异的神色，很快会便消失了。
“哦，你与顾十娘复合啦？那是好事，恭喜你。”张书钧淡淡地说道，又叫唤起来，“清风，送客！”
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小道童走了过来，请他离开。
林恩之怎么甘心！他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哄下顾蕊，才进得来这个院子……
他怎么能够这样一事无成就离开！
这下子要回去了，让姚氏知道了，肯定是立即将自己扫地出门吧！
不行，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师！天师！你听学生说！学生知道你肯定是与顾家有什么愁……现在顾家已经败得差不多了，可是他们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能将他们顾家的人都聚拢来，才能一网打尽……”林恩之做着最后的努力。
张书钧猛然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林恩之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怎么知道的？猜的呗！
反正说错了，也是被赶出去，什么也不说，还是被赶出去……
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不得不说，自己的赌运真的是很不错，又赌对了。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的。”林恩之整理了一下被那个叫清风的道童扯皱的衣襟，一副高人样子地说道，“天师您突然出手帮学生，学生实在是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先生在意的……”
“想来想去，便只有学生与顾家十四娘的婚约还算是个有点价值的玩意儿了……”林恩之慢慢地说道，一边悄悄地查看着张书钧的神情。
见到张书钧深入到若有所思的神情里，他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自己其实哪里知道什么内幕的消息？不过是靠着胆大心细，一边猜一边赌了……
赌错了固然风险不小，可是一旦财对了，那这代表的价值，就太大了！
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不赌一下，怎么出头！
第744章 相爱相杀
“只要你能够真的娶到顾家的女儿——随便哪个都可以。”张书钧慢悠悠地说着话，“那么，我就答应帮你。”
林恩之大喜过望，赌对了！自己真的赌对了！
“以后天师但有所遣，无所不从。”林恩之站了起来，认真地将自己衣裳上的每一处都整理一番——只是可惜昨天到现在还一直没有机会换衣裳，身上这件衣已经皱得非常厉害了，哪里还整理得过来？
但是他还是装出一副非常非常恭敬样子，向张书钧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说着感谢的话语。
张书钧听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说道：“哪里哪里，不敢当——这话，你大概还对八皇子也说过吧，当年对顾望也说过吧……考虑到他们两个人的下场，这话你还是收回去好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
林恩之顿时就不怎么好了。
你说这个张书钧是怎么回事，是真不通世事，还是故意折辱于他？
可是现在别说只是这么用语言来折辱他，就算真的是冲着他的脸就是一口唾沫，他又能怎么样？
林恩之想着自己以前在顾望跟前忍辱负重的时候、在八皇子面前坚忍不拔的时候，他的心气，慢慢地又平复了下来。
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再狂，也不过只是我的一个踏脚板……只要对我有好处，我就尽着用。
没有好处了，我就是一脚蹬开！
得到了张书钧的承诺，林恩之非常的兴奋，赶紧用身上最后的一占钱买了些不值钱的小点心，拎着回顾蕊家。
路上他还特意从八皇子府绕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进去……就算是明里的现钱都被搜走了，可是他还在几个隐蔽的地方埋了点值钱的东西，要是能够找出来，自己手头又能宽绰点。
可是他很失望，几个门处全部都贴有封条，守有兵卒。八皇子府的墙又太高……
也许那些江湖人士有办法进去……林恩之叹息一声，知道再没有指望了，至少短时间里面没有指望了。
拎着手里的点心，他头也不回地走远。
他进门的时候，姚氏正忙得飞起，身上、脸上还沾着不少的血迹。再听着房间里顾蕊声声的哀叫声，林恩之知道了，顾蕊只怕是上次没有流干净，现在又出血了。
姚氏正端着盆热水去顾蕊的房间里，看到林恩之进来了，顿时大怒，放下盆子，站在门口，就是一阵大骂。
林恩之也不理会她，拎着那几包点心，晃悠着就进了自己临时居住的那个小小的耳房。
姚氏见他那个样子，便是一阵气苦。
这段时间，因为顾蕊流胎流得不好，时常便流血的，姚氏累得可是够呛。起先还不敢让那个婆子知道，生怕丢人。现在也顾不上了，别人背后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吧……
只是每次看到林恩之，她就记起当年，是林恩之将十娘举荐给八皇子的。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害得她现在吃这么大的苦头……
气不平了，自然就要骂。
只是可惜林恩之从来不理她，让她的气没有地方发泄。
再次端起水盆进了房间，姚氏便向女儿抱怨：“你看看林恩之这个人，整天东游西荡的，什么事也不做……今天这么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了，见到我一个长辈这么忙，也不知道上前来问问帮帮忙……”
“娘亲，都是自己选的，有什么好抱怨的。”顾蕊自从将这个孩子流掉后，整个人都颓废了很多，消沉了很多，再没有以前那种咄咄逼人般的暴烈脾气了。
见到她娘亲埋怨林恩之，便劝说几句。
“什么选不选，明明是他自己上门来的……”姚氏还不服气。
“本来他是十四娘的夫婿，是咱们逼着十四娘换的吧？”顾蕊淡淡地点明。
姚氏一愣，这么久远的事，她一时间哪里还记得起来？现在听顾蕊提起，才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器重他，而他又是如何地对不住自己……
心里就更生气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对自己生气，只好又将矛头对准了顾茗：“那个小妮子真是好福气！这么个烂人，还换了我一个铺子一个庄子……”
顾蕊闭上了眼，任姚氏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给她用热毛巾擦拭着下身。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好啊……”姚氏叨叨叨地说了很久，又开始烦心顾蕊这身子。
如果连她也死了……两个儿子现在是连人都找不着了，那么她便只能去投奔十六了。可是十六嫁的那户人家，公婆都在，丈夫又是一个病鬼，只怕在家做不得主，自己想要依靠她，只怕是很渺茫……
想着想着，她就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命可是真苦啊！
年幼的时候，明明都是姚家的女儿，是父亲的孩子，可是偏偏，自己是从姨娘的肚子里面跑出来的，从小吃穿用度，什么方面都比不上嫡出的姐姐。
到了出嫁的年纪，嫡姐轻轻松松便嫁到了那么大的人家。而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姨娘也费尽了心思，才终于打听到顾家这么个书香人家。
嫁过来到是当了正室，姚家有钱，自己的嫁妆虽然只是正常的公中加父亲出的一部分，可是放在顾家，也是非常的可观了。
可是……可是……
唉！
再看看现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女儿，她的心头一股心酸，便再也遏制不住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她将手里血淋淋的手巾一扔，坐到床边，便开始抹起眼泪来。
顾蕊迷茫中醒了过来，看到姚氏在流泪，只好强忍着疲倦，又开始安慰她。
正低声地劝说着，门口突然传来林恩之的声音：“现在我能进去吗？”
姚氏一愣，不明白林恩之这个时候要进来做什么。
顾蕊赶紧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都盖好了，才冷声说道：“进来吧。”
自己现在吃的苦，其实都是不必要的。这几天她没有事做，整天就是躺在床上想，终于想明白了，这些苦头，她都没有必要吃。
如果她真生下来了，那么，就算皇上真的不认它，也不会因为一个自己的孙子，而为难一个为自己生孙子的女人……
那天，她们是被林恩之唬到了。再加上他的那种手段……
可是，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到底还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第745章 马上成亲
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还有一种隐隐的恶臭。这是女人恶露异常的独特气味儿。
这种味道绝对不能算好闻。
而一向漂漂亮亮得跟支带露的大红蔷薇花儿一般的顾蕊，现在却是脸色黯淡，面色灰黄，头发也是干枯有如冬天的杂草……
偏偏林恩之却是一眼爱意绵绵地看着她。
姚氏狐疑地看着他，又看看顾蕊，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林恩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完全没有闻到那恶心的恶露味儿一般，毅然走到了姚氏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沉声说道：“伯母，虽然在下现在一无所有，连今日之粮都不知道在哪里找，只能寄居于此……但是，小侄对十娘是真心的，请您将她嫁给小侄为妻。”
这是玩的哪出花样？求娶？为妻？以前不是嫁过一次吗？还是被他卖掉了的……
虽然姚氏一方面想着利用林恩之，觉得顾蕊现在还能够嫁给林恩之，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落胎落成这个样子，可能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没得生育的女儿根本就不会有人要，只要顾蕊还想嫁人，她就没得选。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瞧不起这个林恩之。什么人啊，以前好好的时候，还将顾蕊都卖掉了呢，现在十娘成了这个样子，他能真心对她好？
不可能吧！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姚氏自己也是非常的苦恼。
林恩之瞧出了她的犹豫，加重语气又加了句，比刚才那堆话给姚氏的触感重多了：“伯母，您也知道的，小侄家中再无长辈……以前是被奸人所误，才会做出那样人畜不如的事情来……您放心，经过这么多事，小侄早已经成熟了，再不会做出让伯母您伤心的事情来……以后您就是小侄的亲娘！”
姚氏脸上的表情果然松动了。
林恩之便趁热打铁：“娘亲！娘亲！请您应一声娘亲！就算您不肯将十娘嫁我，孩儿也无怨！是孩儿没有本事，不敢让您放心答应……”
顾蕊冷眼瞧着姚氏，看出来，她心底已经千答应万答应了。现在还没有松口的唯一理由，大概是害怕她这个当女儿的心底有怨。
“娘亲，答应他吧。”顾蕊淡淡说道。
她知道，林恩之说的所有这些，都是假话。
他向母亲求娶自己，唯一的原因，只能是，现在的自己，对他有利用价值。
可是自己还能有什么价值呢？一个被多次转手的女人，还落过胎，还能有什么价值不成？
她很好奇，自从落下了孩子，这已经成为她新的人生意义。
她要与这个男人共同毁灭。
这个毁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男人。
她要毁了他，然后再毁灭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解脱自己的恨。
那如波浪一般一波又一波、汹涌不断、不停地从内心翻涌的恨意。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突然间，顾蕊便想起了以前顾茗给家中姐妹们念过的一首诗。
那首诗很长很长，长到她都听得睡着了。最后便只记得这么一句，好像是最后一句一样，这诗里意境太狠了，一下子就将刚醒来还有些睡意的她惊醒了。
要那么长久的恨做什么呢？恨一个人，毁灭掉他就好了！
她想着，向林恩之露出了美妙的笑容。虽然脸色什么很不好看，头发也是好多天没有梳洗过了，又脏又乱，干枯的没有一点色泽……
但是她还是竭尽自己的全力，对着林恩之露出了一个非常明艳的笑容。
她本来就是一个非常美艳的女子，虽然现在没有收拾，有些憔悴，但是毕竟底子还在。
林恩之也温和地回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姚氏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心底最后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
好好好，他们两个小辈感情还在呢，那自己瞎担什么心呢！
“好好，那就成了。”姚氏心情也好了起来，“等十娘一出月子，咱们就摆酒……算了，也不摆什么酒了，只要拜祭、告奉一下祖先就成了。”姚氏算了算，就算摆酒，自己现在人在异乡，也没有什么交情好的人家，再说别人问起这事……也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还是算了，省了这笔钱好了。
“现在吧。”林恩之坚持道。
他哪里还能等？
就算他能等，十皇子能等吗？十皇子现在只怕每天都是跟躺在火炉里面被煎烤一般的难受吧？
出月子还要个把月，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十皇子的最终决定决定都已经做出来了，自己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反正张书钧要的是自己与顾家的女儿成亲，他既没有说是顾家的哪个女儿，也没有说一定要当那名副其实的夫妻……
顾蕊对他而言，只是一块敲门砖罢了。
只要用得顺手就好，至于这块砖够不够漂亮、还有没有别的用途，他哪里在意？
他的话，让姚氏一愣，顾蕊面色如常，只是心底冷笑。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个把月的时间也不能等？
“为何？现在十娘身上还不干净，实在是……”姚氏皱起了眉头。
身上的恶露没有去，怎么成亲，怎么拜祭祖先？
“不要紧！只是一个形式罢了！最最重要的，是孩儿与十娘的心意！”林恩之赶紧安抚着姚氏，“这几天孩儿一看着娘亲整日为些许开支头痛，自觉太不争气，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外面奔走，想要找份合适的活计做……”
姚氏顿时有些尴尬，这段时间，她确实没有给吃她的用她的林恩之什么好脸色看，那指桑骂槐的话，更是不时地便来几句，刺刺他。
没有想到，人家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这么关心体贴她呢……
“幸好运气还不错，很快就能找到一份新的活计了，收入应该还不错。”林恩之满脸笑容地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母亲了，以后，您就可以闲下来享福了，孩儿一定会买很多丫头婆子来服侍娘亲。”
姚氏顿时喜出望外，看着林恩之，越看越顺眼。
完全忘记了，就是在刚才，她还看着他就觉得面目可憎。
第746章 向顾茗学习
林恩之果然没有说谎，他第二天很早就出去了，然后到了晚上再回来的时候，不但自己的装束焕然一新，还带回来好几个下仆，丫头婆子都有。
更不用说，他还带回来非常多的贵重物品。
“这是怎么回事？”姚氏有些畏惧地看着眼前的阵势，悄悄走到了林恩之的身边，低声地问道。
林恩之笑得一脸的畅快，那是一种憋屈后的扬眉吐气的笑容：“今天孩儿见过十皇子了，十皇子很欣赏孩儿，这些下人与物品，都是十皇子赏的……尤其十皇子听说孩儿要成亲，所以特地赏了这些成亲的东西。”
哦，成亲的聘礼？那岂不是说，都是她的喽？姚氏一听便高兴极了，赶紧冲上前去，翻看那些东西。
十皇子可真是大方人啊，只是一个普通的属下成亲，就送的这么贵重的礼物。姚氏越翻越喜，越看越乐。拿起几件好东西，颠颠地去给顾蕊看。
“十娘你看看！这是十皇子赏你们成亲的东西！娘亲帮你们收起来，以后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姚氏乐滋滋地对顾蕊说道。
顾蕊没有什么兴趣地看了眼，为了不给姚氏泼冷水，她勉强弯了弯嘴角。
“十皇子这样才叫大气嘛，难怪是以后要继位的人，皇上的眼光还挺尖的。”姚氏叨叨地说道着，一边将手中那串南海珍珠的簪子往自己头上比划。
十皇子？继位？顾蕊的心，听到这几个词，突然跳起来了。
难道自己与十皇子还有什么关系……不然，为什么林恩之一定要自己答应嫁他后，才去找十皇子呢？
可是，自己与十皇子能有什么关系？
最大的关系，也只是自己曾经有过八皇子的孩子而已……但是，但是……也被林恩之流掉了啊！
突然间，她无比的羡慕顾茗来。
以前，她对顾茗，只有恨意，恨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读书，将不爱看书的自己狠狠地比下去不说，并多次让父亲在自己面前夸奖自己。
所以那个时候的自己，才会故意针对她……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也许父亲说得对，读书是真的有用的。
不然，顾茗能那么冷静，那么聪慧？
为什么大家都看好林恩之的时候，她就肯那么爽快地答应换婚约？
是不是她从书里得到了什么技能，知道怎么辩认男人？
她也要！
“娘亲，咱们家有书吗？”她轻声问道。
姚氏正在那里忙着比划着自己拿进来的那个堆首饰呢，听到顾蕊这么一问，愣住了：“十娘，你好好的，问书做什么？”
“哦，林郎不是读书人出身嘛，所以现在才能这么容易便入了十皇子的眼，还能够得到这么多的赏赐……女儿便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多看点书，多长点学问，免得以后被林郎嫌弃没有见识。”顾蕊淡淡地说道。
她当然不能说，她想看书，只是因为她想要向顾茗学习，想要向她那样厉害。
姚氏不疑有它，点点头，拿着首饰出去了，去了林恩之的房间。
不过林恩之早就已经不读书了，很少的几本书，都留在了八皇子府里，一本也没有拿出来。
姚氏又到别的房间翻了很久，才终于找出来一本书，一本《论语》。
现在是林恩之比她们强了，她还真害怕被顾蕊说中了，被嫌弃没有见识。
拍了拍书上面厚厚的尘土，姚氏拿了过来给顾蕊看：“只有这么本书，要不你先看着？以后娘亲上街了给你多买点。”
“我先看看这本。”顾蕊接过书，翻开看了起来。
这本书讲的啥她不知道，不过却是知道，读书的男儿们是必读这本书的。
可见这本书一定是非常好的一本书。也许，这里面有说起，在这世上活着，怎么分辨人，怎么处理事……
她贪婪而又急切地翻起书页。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她慢慢地读了起来。
一字一句地，读得很认真。
从刚开始时候的烦躁，到后来，她读进去了，才感觉到，原来，自己的人生如此失败，与自己从来不看书，是很有关系的。
很多的道理，只有书上才有。不看书，你便没有办法知道这些道理，遇到事情了，便会上当受骗。
就好像她一样，被林恩之这样的人，误了终身。
姚氏走进来，看着她认真读书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十娘，你这个架势怪足的，难道说还想要考秀才不成？唉，当年要是早点这样，你爹爹不也喜欢你多一些？”
她读书不是为了让任何人喜欢，而是想要让自己更强大。顾蕊淡淡地敛眉，说道：“娘亲，这书……看不大懂，您帮我请个女先生吧……”
“我来教你。”林恩之也是满脸喜气地说道，“今晚咱们就行仪式，那么你就是我的妻了。教妻子读书这样的事情，当然由我来教。”
姚氏看着小两口感情这么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自己的后半生，终于有靠了。
而且啊，最最重要的是，林恩之现在伴上的是什么人啊，十皇子！
京城里人人都说了，十皇子以后就是要继位的人！皇上那么多的皇子，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个十皇子了。听说还有个被封了齐王的四皇子，不过那个人命不好，好好地在自己王府里住着呢，突然就遇到了强盗。
虽然说现在还没有死，可是却是一直没有醒。
姚氏觉得，这也就是一口气的事情了。这口气什么时候一落，那不就死了？
看现在十皇子这么重视林恩之，等以后他继位了当了皇帝，还能不给林恩之封个大大的官吗？
而林恩之现在可是称呼自己为娘亲呢！那个时候，自己可不得封个诰命？
原本已经冷却的心意，现在又鲜活起来，激烈地跳动着。
所以，十娘想要读书，她一定得好好支持！
就算是正妻，也不能失了丈夫的宠爱啊！她自己，不就是个最最生动的例子吗？
第747章 跟踪
联系到了张天师、并得到了张天师答应出手的承诺的林恩之，最近赫然成了十皇子府的大红人。
与刚到八皇子府上被冷落了很久的境况完全不同，十皇子给予林恩之的待遇，是远远地超出了规格的。
甚至，他还让管家给林恩之在府里收拾出一连三套的院子出来，以便林恩之一家居住。
不过，这么大的恩宠，却是被林恩之拒绝了。
但是十皇子还是安排人在外面给他租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并派了他的人手，替他将家搬到那边。一看林恩之这日子过得颇为寒酸，又让人替他将家具什么的，全部都置齐全了。
然后又调了很多的下仆过去服侍。
姚氏这辈子盼了几十年的生活，终于在她晚年的时候实现了，高兴得无以复加，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有眼力了。
当年用一个铺子一个庄子从顾茗的手里将这个林恩之换成了十娘的夫婿，这事，真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了！
瞧瞧现在十皇子重视林恩之的架势，那以后，自己一个诰命还能跑得掉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那天快些降临，好到自己那个嫡姐跟前显摆显摆了。
“大姨还是不错的，当年她还帮咱们给林郎找差事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顾蕊从手中的书本上抬起头，有些疲倦地对姚氏说道。
这段时间，她几乎用上她所有的时间在看书，在学习。林恩之说的亲自教她当然是不可能的，别说他那么的忙……就算是不忙，他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费功夫。
顾蕊还是请来了一个女夫子，虽然懂得不多，不过总比以前她自己瞎看强了。
要是早点读书就好了！她隐隐约约间，总是这么觉得。
“你知道个啥，她帮忙，她收钱的好不好？我看呀，你那个大姨，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帮个小小的忙，还要收那么多钱……”姚氏鄙夷地说道。
她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哀叹道：“这双手，毁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现在别人请我去赴宴，我都不敢去，生怕别人看到我这手了笑话我……”
“放心，现在林郎正当红，没有人敢笑话你的。”顾蕊淡淡说道。
“当真？”姚氏顿时乐坏了。
自从又过上了夫人的生活，她最想要做的，就是出去好好炫耀炫耀了。可是自己过了几年苦日子，以前养尊处优的时候养出来的那些娇气，全部都被折磨得半点不剩下。
她心虚得根本不敢去。
但是这段时间十娘似乎比以前聪明了不少了，她说别人不敢，那别人应该是不敢的。
“十娘，你帮你参谋参谋，怎么样才能变得聪明一点？”姚氏一边挑选着待会要用的首饰，一边随口问道。
顾蕊冷冷说道：“多看书。”
“可是我一看书头就痛。”姚氏皱眉。
顾蕊便不吭声了。
姚氏终于收拾好了，戴了满头华丽的首饰，跟个行走的锦树似的飘走了，顾蕊便继续看书。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书，顾蕊感觉到自己眼睛都有些花了，于是决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但是，才出自己的房门，她便看到林恩之匆匆地出了门。
他这是去哪里？顾蕊心中犯疑。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感觉，林恩之能够巴结上十皇子，肯定与自己有关。
可是，到底是什么关系，却是打破她的脑袋，也想不出来。
现在见他要出门，她眼睛一转，便决定跟上。
她也悄悄地跟在林恩之的身后出了门。
门子见到她，正要打招呼，她赶紧抬手阻止他，并让他替自己去叫个马车来。
“夫人，不找个人陪着？”门子叫来了马车，看着她一个人就要出门，有些担忧地提醒道。
这个门子是她让姚氏买来的人。除了他外，家里剩下的下人，就全部是出自十皇子府了。这也导致了，他们忠诚的人，都是林恩之，而不是自己这个当夫人的，或者母亲这个当老夫人的。
也只有像母亲那样糊涂的人，还会觉得非常的满意。
“不用了，我就是出去透透气。”顾蕊温和地对门子说道。
门子不疑有它，没有多过问。他没有见识过从前的顾蕊，要是知道，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苦难，永远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即使是刁顽如顾蕊，也慢慢的，终于成熟了起来。
顾蕊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跟上前面林恩之的马车，便安心地坐了进去。
不到两柱香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顾蕊下了车，付了车钱，抬头看着这个占地颇大的道观，一时间，有些疑惑。
林恩之来道观？他那样的人，难道还信这个？
“师傅，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叫住正准备走的车夫。
车夫告诉她：“这里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道观了，主事者是现在皇上最最信任的张天师呢。”
张天师？顾蕊的瞳孔顿时一缩。
她马上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父亲请来大名鼎鼎的张天师给家里兄弟姐妹们相看。
然后，天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贵人”。
其实当时她是知道的，他说的其实是顾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直接说明就离开了。
而这事，也给了母亲机会，让她操作一番后，将这个“贵人”的称号，安到了自己头上。原本只是想着有了这么个称号后，能够嫁个好点的人家的。
可是没有想到后来的事……
顾蕊越想越多，心里也是越来越寒。
这个张天师，他……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在几年前，就对一个小小的顾家另眼相看？
到底是为什么？
顾蕊决定亲自去探看一番。
走到了正门口，迎客的小道童赶紧迎上来，问她是要拜祭还是要上香还是有别的需要。
“我心不静，想要四处看看。”顾蕊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小道童将她带进去，又随便地给她介绍了一下，就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就这样让她随便乱走？顾蕊心中暗暗心惊。
难道自己想错了，其实这道观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当年，也只是巧合？
可是那么，林恩之为什么要来这里？
第748章 我拉你一起死
顾蕊将整个道观都快转完了，都没有任何人拦阻，可是到最后一个院子时，却被人拦住了。
顾蕊便知道了，林恩之肯定是在这个院子里……那个张天师也在。
她便走开了些，装作一副看风景的样子，其实耳目时时都盯着这边的动静。
没有多久，她便见到林恩之出来了。
但是那个张天师却并没有跟着一起出来，这让顾蕊心中有些忐忑。
林恩之并没有发现她，而是匆匆忙忙地又出了门，再次坐上马车离开了。
顾蕊也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个小道童来找她，说主人有请。
张天师吗？顾蕊提心吊胆地跟着他去了。
那个等着她的人，果然便是张天师。
顾蕊有些小心地坐了下来，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以前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浅薄劲儿，却是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书钧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神色憔悴的女子。她只不过只比顾茗大一岁左右，可是现在光看她们的外貌，你绝对看不出来。
那还像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的顾茗，与已经接近凋残边缘的顾蕊。
“你是来找林恩之的吧？”张书钧与顾蕊并没有什么值得客气的交情，他冷眼看着她，很直接地问道。
顾蕊有些难堪，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林恩之说，最近你都已经开始读书了，变化很大……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你还不如以前呢？”张书钧对她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非常的看不入眼。
顾蕊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原来天师一直都有关照小女子……只是不知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够让天师这么另眼相看？”
“我没有关注你。”张书钧斜眼看着她，轻蔑地说道，“是你的那个好夫君，主动跟我说的……我在意的，只有顾茗一人而已。”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为什么这个世间所有的好处，都被她所得了去？
为什么她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幸福，在她那里，却是唾手可得？
为什么她哭着喊着都得不到的东西，而她却是弃若敝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顾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女，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庶女！还是爬床的丫头生的！
她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多？她也不怕折福？
顾蕊不知道，从她决定向顾茗学习，认真的读书的时候，她那心中最深处真正的想法，却是对顾茗更加的憎恶与嫉恨。
她恨，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些的不是她？
明明自己才是林恩之的发妻，可是林恩之却将自己卖掉了。
而等到他终于出息后，他却是第一个跑去找顾茗，要以正妻位迎娶她。
凭什么！当年同他同甘共苦的人，可是自己！自己将所有的嫁妆全部都花费到了她的身上，为什么得到他的心的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做过的顾茗！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被逼流胎，她恨林恩之的无情无义，卑鄙小人。可是最恨的，却是顾茗。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有她，那么现在的自己，大概过的也是她那般养尊处优的生活吧？那么多人服侍着，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儿郎任她挑选……
可是自己呢，却跟个卑贱的妓女一样，被林恩之送给他的上司享用，然后又卖给了一个满身铜臭味的老头；最后又被送到了八皇子府上……
原本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八皇子收下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侍奉张天师……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砰砰直跳，八皇子让自己侍奉张天师，而林恩之落了自己的胎、重新娶了自己，再来找张天师……
看来自己想错了，自己与张天师之间，绝对有莫大的关系！
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自己不知道用，要生生让给林恩之不成？
不，这机会是自己的，哪个人也别想抢！
顾蕊终于想明白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书钧，口气也变化很大：“天师，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你关注我，可是我相信，绝对不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顾蕊深深地相信着。
张书钧有些意外看着她，看来，顾家的遗传还是不错的，顾茗很聪明，而这个顾蕊，当她将眼前的那些薄雾挥去后，也并不算太蠢。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他凑近了些，用很暧昧的声音，对顾蕊说道，“你可以再试一回……反正不是你的身体。”
顾蕊的脸顿时就是一红。
张天师对她在意，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八皇子也为是她的身体，可是他错了。所以他败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而现在林恩之，就换了个另外的方式来利用。
他当时与八皇子打交道只是虚与委蛇，那么现在他与林恩之之间呢，是真心的，还是再次的虚与委蛇？
她咬着嘴唇，对张天师说道：“小女子确实不知道天师为何对顾家如此感兴趣，可是，您可以明示。只要小女子能够做到，一定做到……”
“我要你们姓顾的人全部都去死。”张书钧冷冷地看着她，吐出了残忍的词来，“你能够做到吗？”
顾蕊已经惊呆了。
“你做不到，可是林恩之答应了我，他能够做到。”张书钧冷漠地说道，“你可以回去好好地想想，要不要答应我的这个要求……只要你答应了，那么现在我答应给林恩之的事情，我就可以答应你。”
姓顾的人全死？顾蕊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了。她嘶嘶地张了半天的嘴，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顾茗不也姓顾吗？”
难道他也盼着她去死？
“我当然知道她姓顾。我没有说过要庭任何人。”张书钧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如果你能够帮助我，我却可以考虑放过你一马……就算最后没有放过，至少你能过上一段你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要答应吗？要答应吗？
顾蕊的心砰砰地直跳动。
自己死掉算什么呢，反正自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死了就死了。
可是顾茗不同，她那么美好，她那么高高在上……
自己可以用一死，拉下她来，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死，好像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啊……
第749章 即将撕破脸
张书钧给了顾蕊三天的时间考虑，但是顾蕊显然不用那么长时间去慢慢思考——她只是一转眼的时间便考虑周到了。
“我答应，即使你不救我，我也答应你！”顾蕊眼睛灼灼地盯着张书钧，“不过天师你答应过的，让我最后这段时间能够最上最想要过的日子……”
张书钧赞赏地看着她，说道：“很好，你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么，皇后怎么样？你想过当皇后吗？”
皇后？顾蕊的心跳一下子都被惊吓都停止了跳动。
他没有说错、没有欺骗自己？皇后？
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她、她一个不洁的身子，服侍过那么多人、被他那样污辱的人，怎么可能当得上皇后？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书钧。
“本来这个好处是打算给林恩之的，我许他的，至少是一部侍郎。”张书钧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过他这个人不是太靠谱，我帮了他这么多年，也没有见他做出什么成绩来。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那我当然要更改以前的决定了。”
顾蕊顿时大喜，原来张天师说的是真的！
只是她马上又发起愁来：“可是现在皇上已经……”皇上的身体不好，早已经不是秘密了。早几年，宫里还使劲地瞒着，可是这几年，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便再也瞒不住了。
也是这个原因，让得原来还只是桌子底下有些小动作的众多皇子们，冲突的动作越来越激烈。
最终闹出了那么一出惨剧，原来还是算少、让朝臣们头大到底选谁当太子的问题一下子就得到了解决……没得选了。
“我刚才才夸过你聪明。”张书钧板着脸看着她，“现在十皇子有求于我，所以对于能够联系上我的林恩之如此礼遇……可是如果我告诉他，我帮他其实是因为你呢？”
砰砰砰！顾蕊的心差点就从嘴里跳出来了。她使劲地捂着自己的嘴，才将那颗心又咽了回去。
他是说，将自己介绍过十皇子？让十皇子选自己当皇后？
有这个可能吗？这能实现吗？
“他什么都会做的，而且我也说过，你不会当太久的。”张书钧冷冷说道。
顾蕊顿时明白过来，是呀，自己这样的残枝败柳，十皇子能够忍到继位就不错了。
事后，肯定是要处理掉自己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当过皇后！
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个女人能够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父亲不是一向觉得家里的子女没有出息的吗？等她成了皇后，那顾家，不就天下知名了吗？
虽然这份荣耀，是要以彻底毁灭顾家来作代价的。可是顾蕊却完全没有想到——也许是不记得了，也许是故意遗忘了。
总之，她答应下了张书钧的要求，也满心期待着张书钧应承她的事来。
林恩之得了张书钧的承诺，兴冲冲地跑去找十皇子，想要跟他报告这个好消息。从十九楼过的时候，他的脚步却是有些抬不动了。
自从将白梅卖掉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试过那样酣畅的床事了。之后白梅虽然来了京城，可是却成了六皇子的妾室，那他更是完全不敢打主意。
上次与她私会，如果不是八皇子救下自己，那自己早被六皇子的人打死了。
可是他却听人说起过，这个十九楼，以前叫东园的，改了名之后，里面姑娘也换了一拨人。
而且这里吸引客流的方式，再不是平常勾栏院那些琴棋书画之类中看不中吃的花招，而是实实在在的手段……
听着那些人只言片语，林恩之便感觉到，这里很对他的胃口。
他可是憋了好久了……林恩之感觉到自己的喉头有些干涩。
要不要进去玩一玩？他脑子还在考虑着，可是那双脚却似有它自己的意志一般，带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能在门口迎客的龟奴，那眼都是极毒的——虽然以前林恩之在这里闹出过事，可是现在服侍的这些人，几乎都是新换的，所以他也没有认出来，只是从林恩之的衣着打扮感觉他这个人是个凯子，便很热情地招呼他进去了。
等到那本可供他挑选的画册拿出来后，林恩之更是再也想不到别的事情了。
这里玩的花样，比他自己以前跟白梅玩的，还要多多了！
果然京城才是真正的销金窟呢！
京城这样的地方，只适合有钱人居住。没有钱的人，别说享受什么的了，连吃饭、食宿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每天都为嘴奔波，哪里有精力享受生活？
只有像他这样有本事的人，才能够迅速地从一穷二白的处境，变得这般有钱，能够毫无负担地享受这些本地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一口气点了三个女子，然后开开心心地去玩了。
等他终于从十九楼出来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钱当然花了不少，可是他也感觉到非常的愉快。最大的不适就是，他的脚都软了。
“客官，小的帮您叫辆马车吧？”龟奴看着他那走路都想倒的软脚虾样子，讨好地说道。
林恩之想想确实是这样比较好。自己来时候叫的马车因为等不得他，已经走了。本来他是准备自己去叫的，可是，谁让有钱的人是大爷呢！
有钱真好，到处都有人抢着服侍！
一想到张书钧跟他许诺的侍郎，他的心又火热起来。
等到他真当上了侍郎……不，不用当上侍郎，只要十皇子的位子确定下来，他便可以将顾蕊踢掉了。
也是因为这个，他根本就没有与顾蕊办任何的仪式，也压根没有人知道他与顾蕊成亲的事——他对十皇子说的，只不过是说纳个小妾罢了。
没有想到，十皇子赠他的纳小妾之资，都让姚氏母女两个人眼红成那个样子！
真是从来没有见过世面！这样的妇人要是养在自己的后院，那以后岂不是给他丢脸？
他正浮想联翩的时候，头戴绿帽的龟奴已经将马车叫了来了，林恩之非常大方地赏了他一块碎银子，在龟奴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他闭着眼睛，愉快地构想着，待会见到十皇子了，这话要如何说。
第750章 船破偏遇顶头风
林恩之在车里打好了腹稿，又再三地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帖之处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很恭敬地告诉他，十皇子府到了。
林恩之从马车上下来，付了钱，没有料到车夫却殷勤地问他，需不需要等着他？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找马车可不好找的。
他这么殷勤，当然是看着这位客官有钱。如果他能够长期包车，那么自己赚的钱多多了不说，还不会那么劳累。
林恩之想想也是，天色已经黑了，再等说完事出来，那肯定是叫不到马车了——难道自己还走回去不成？
他点点头，便又掏了点钱给车夫，让他安心等着，也许会有点晚，但是不必着急。
“那客官，小的就去街角那边有个小食摊等着您呐。”车夫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林恩之瞧了瞧，那个小食摊离十皇子这边虽然有点远，不过却是没有什么遮挡，如果他出来，这个车夫是一定看得到的，于是点点头便答应了。
车夫高兴极了，赶紧拉着车就去了那小吃摊。现在这么晚了，他也是饿坏了。今天赚到钱了，应该吃点好的。
林恩之则迈步上了台阶，敲起门来。
敲了好久，门子才打着哈欠出来开门：“什么人，这么晚才来……”他突然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人。
“这位哥哥你好，我是有急事找十皇子的……”虽然他已经成功在十皇子面前刷过脸了，可是到底现在还没有给他安排什么正式的差事，所以每次上门的时候，未免不是有些尴尬。
好在十皇子府里看门的几个门子都已经认识他这个新近的红人了，所以他要进去，其实也不难。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门子不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满脸笑容地请他进府，反而跟看到了鬼一样，勃然变色，“砰”的一声，就将门给关上了。
林恩之正向里跨步呢，差点就被撞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恩之愕然。他今天可是带来了很好的消息啊，十皇子盼了很久很久的好消息啊……
现在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皇上再一次昏迷不醒！而且与以前的都不同，这次的昏迷，就连张天师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那些御医什么，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前几次皇上昏迷都并没有刻意地隐瞒消息，所以这次没有消息传出来，众人也不以为意。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已经整整昏迷两天了！
滴水未进！
如果十皇子想要动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林恩之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一时的控制不住自己，却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大的困境！
如果他知道事情会如此，他一定不会从那个十九楼边经过的！
可是事情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那就是发生了。
现在的林恩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用力地捶打着门板，想要问问空间，到底是为什么，这个门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不让他进门！
他带来了十皇子很重要的消息好不好？
耽误了十皇子的大事，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可是没有想到，他终于等来了开门，可是却不是请他进门，而是出来一连串凶神恶煞般的壮汉，出来就将他扑在地上，一阵的拳打脚踢。
林恩之根本来不及反抗，只能拼命地护住了脸。
等到他们终于又回去了，林恩之缓缓地爬起，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无一不疼。
大概是哪里断了？林恩之嘴里一阵的苦涩。
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到现在，他还没有一个头绪。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十皇子了。不过没有关系，明天他再来，等见到了十皇子，他非要将这事告诉他，让他知道，他府上的这些门子们，已经胆大到什么程度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就是因为他们，才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可是现在做什么呢？哦，回家，回家。
现在回家。
他张目向那个小食摊望去。那个马车应该还在，叫他来接自己送自己回去，自己身上太疼了，没有办法多走一步路。
可是，那辆马车呢？那么大的一辆马车，怎么完全不见了？
林恩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强忍着疼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小食摊那里——真的有点远，他走得感觉自己是在走向海角天涯一般。
那么的遥远，永远地触手不可及。
食摊上，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年夫妇正在忙碌着，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过来，和善地冲他笑笑，问道：“客官你要吃什么？”
“那个车夫呢，刚才那个车夫呢？”他质问着。
“哦，那个车夫啊，他东西还没有吃完，突然就走了。”老妇人指了指一旁的放着的一个碗，“看看，东西还在那里呢，他连筷子都没有下，就赶紧走了，连钱也没有出……”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闲话，意思是叫他们做了东西，做好了结果又不吃，还不给钱……
林恩之听得心底烦躁极了，知道是刚才自己被打，被这个车夫看到了。
车夫原本是看着他像个有本事的人，想来巴结他的。可是没有想到，他到了十皇子府上，却连门都不得进，就挨了顿打。
这一顿，到底要记在谁的头上？林恩之满腔的怨恨，却是不知道往哪里发泄。
叫好的马车走了，而这么晚的时间了，哪里还能够叫到车？
怀着一颗又怨又恨的心，林恩之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极慢极慢，身上带着伤，又痛，又饿，几次差点晕到地上，但是他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他的内心有些惶恐，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事情突然发生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满心的忿恨。
可是现在在路上慢慢地走了半天了，他原本那颗沸腾的想要复仇的心，被夜里凉凉的风一吹，也就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他记起了那天，他躲在巷子里，看着十皇子将满怀希望看着他的刘先生杀掉的情景。
今天这事，十皇子……真的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