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太不地道
刘先生最近这段时间特别的忙碌，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忙得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
因为此次皇子们就蕃的事情进展异常的顺利，八皇子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先生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的，却是那次事情不顺时，八皇子的脸上那阴沉的戾气。
一想到八皇子的那个表情，他就感觉从脚底板上升起一股寒气，瞬时传向全身，额头的汗珠一点点沁了出来。
八皇子……八皇子这个人，可共患难，却只怕共不得富贵啊！
等到成功的那一天，便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灾祸临头的时刻。
如果只死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怕就怕八皇子只杀他一个人还觉得不够，会将他的全家老小，全部杀掉，以求斩草除根……
这些年来，他陪着八皇子的时间最长，看着他在外亲切温和，斯文有礼，可是只当着他们少数的几个心腹的时候，那种阴毒阴狠狡诈狠毒，便不太藏着了。
所以只有他们很少的几个人，才知道，当八皇子厉害起来，到底是有多厉害。
多么可怕。
虽然事情办得非常的顺利，但是刘先生半点喜意也没有，两条腿茫然地向前迈着步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到哪里去。
“刘先生？”突然前面有人轻轻问道。
刘先生一抬头，赶紧行了一礼：“十皇子。”
说起来这个十皇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他的出身什么的，都并不比八皇子差，可是却是心甘情愿地替这个八哥奔走，为他筹谋。
当然了，他表现出一副完全没有什么心机、没有什么手段的样子，让人相信，他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胜算，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他而言最最聪明的选择。
可是刘先生却是问题感觉到有些奇怪。在他看来，十皇子不应该有他表现的那样傻气那么直爽才对。
他应该是装出来的。
而现在，看着含笑站在他前面，任凭自己行礼的十皇子，刘先生心底便不由得嘀咕，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谁能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出了名的“草包皇子”十皇子？
真的是半点也不像！
“刘先生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一定很辛苦吧？”十皇子微笑着说道，“八哥也真是的，手下人都已经累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放人歇歇……”
“事情一了，就会有时间歇的。”刘先生赶紧打断他的话说道。
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十皇子到底是什么来意，生怕他是来替八皇子来套话的，赶紧堵住了十皇子的话。
“刘先生这么谨慎做什么，咱们两个人不过是随便说说话，不要紧不要紧的。”十皇子说着，对着身后的侍者说道，“我给刘先生带来的药材呢？还不赶紧呈上来？”
一个面白无须的侍者赶紧奉上一个光亮的托盘，掀起上面盖着的红色绸布，将上面的物件露出来。
刘先生看着，便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这个十皇子真是好大手笔！
他不过只是八皇子手下一个小小的谋士，值得他如此做吗？刘先生谨慎地眯起了眼，双手抱在胸前，防备地看着十皇子。
十皇子爽朗地笑了起来：“刘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看您最近很累，所以帮八哥奖赏你一下罢了！”
“无功不受禄。”刘先生冷冷说道。
“那好，那我就等刘先生有功劳的时候再来奖励，你看如何？”十皇子哈哈地笑着，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刘先生松开了抱胸的胳膊，警惕地问道，“如果你说清来意，也许我会收下的。”
十皇子转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先生，说道：“你不会后悔的。”
刘先生沉默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侍者端着的那盘东西。
百年老参，黑水边进贡的珍贵稀少的蛤油，还有已经成了形的首乌、灵芝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已经值得不少的钱了，刘先生的心底感觉沉甸甸的，可是，又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也许，自己还真的能够改变命运也说不定呢！
“帮刘先生将东西送回院子里。”十皇子呵斥那个侍者道，又笑着对刘先生说道，“不如咱们一起去找八哥说事？”
刘先生谨执属下礼，请十皇子走到了前面。
十皇子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走在刘先生的前面。
两个人一种行来再没有交流过，甚至连对视都没有，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八皇子的院子里。
进了八皇子的房间，十皇子又恢复了往常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说道：“八哥，你最近好忙啊，我都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你了……要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的啊！别什么事都是一个人硬扛着……啊对了，刚才我在院子里遇到了刘先生，正好他也是往这边走呢，我们就一起来了。”
原本八皇子看到自己谋士与这个弟弟一起进来，还觉得颇有些可疑。可是现在听十皇子这么一说，他心底那些微的怀疑便被被打消了。
“什么大的事，还值得你专门说一说？”八皇子笑着说，又问刘先生，“进展现在如何了？”
刘先生为难地看了十皇子一眼，没有吭声。
八皇子怒道：“我十弟，那就是跟我差不多的！这事他也是有份的，怎么就不能当着他说了？”
刘先生身为他的谋主，被他当着十皇子骂得跟灰孙子一样，唾沫溅到了脸上，连擦都不敢擦，尴尬地站在那里。
十皇子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道：“没有什么事的八哥，你干嘛骂刘先生呢，他人很好的……算了算了，我不听了，我走了啊。你别再骂人家了啊。”
说完他就急急地跑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人撵着要抽他屁股一样。
看到十皇子跑出去了，八皇子一直板着的脸也就松了下来，语气和缓地对刘先生说道：“你也是，怎么跟他一起进来了？刚才多麻烦。”
刘先生这个时候才终于壮起胆子替自己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心底却是对自己刚才的决定无比的庆幸。
他们两个是亲兄弟，又一向“关系良好”。可是八皇子却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好，而让手下来背这么个黑锅……
当真是太不地道了。
而十皇子，确实是强多了……
第722章 另一扇窗
“到底何事，还能不能好好地说了？”八皇子见到刘先生还在那里发着呆，不高兴地喝了声。
刘先生赶紧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向八皇子说道：“八爷……事情非常的顺利！”
“顺利？当真？”八皇子顿时也来了兴趣。
这次就蕃不是那么简单的，因为并不只是单独地针对某一个人。
他的年纪，正好卡在差一点点的地方，所以这个就蕃的办法，只要他那些可敬又可爱的兄弟们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反抗，他便会将自己搭上去了。
可是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是为了替老十出头的。他算计策划这么多，只是为了自己有一天能够荣登大宝。
更何况，老十这个蠢货，他，配么？
“非常的顺利。”刘先生说起这事来，也是笑呵呵的，心情极好。
这次的这件事，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个皇子们，竟然都没有反抗的举动。
“唯一只有六皇子，他在得到消息后，曾经想要去找大皇子几个人，但是……”刘先生斟酌了一番用词，“他连一家的门都没有进去……他进了四皇子的宅子，可是很快就非常失望的出来了，后来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老四！”听到这里，八皇子的眼睛顿时一眯，一道精光乍射，“他不死心是很正常的，要是他也跟我另外几个弟兄们一样的，我才担心他是另有手段呢。”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冷冷地哼出了声。其实，他并不怕他们做什么……他们能反抗，难道自己就真的没有一点手段了吗？
了不起，大家就撕破脸，大闹一场好了。
自己本来是想着，最后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幸好，他的这些兄弟们也是颇为聪明的，没有一个愿意真的闹到不可收拾。
不然，到了那个地步了，只怕连个逍遥王爷也是当不成了。
幸好他们足够聪明……
突然八皇子心里一紧，吩咐刘先生道：“多安排点人，给我好好盯着老四那里……”
“你是怕他不作为，其实只是假象？”刘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这几天，他早已经听到了风声，属下并未见他有什么行动……再说，他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他也没有这个实力吧……”
“刘先生，你可不要小瞧了我这个四哥。”八皇子竖起一跟手指，轻轻向刘先生摇了摇，“就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这么低调……这么安静，他安静到让我毛骨悚然……小心无大错，还是多派几个人守着吧。没事最好，有事，咱们也能提前得到消息。”
他都这样说了，刘先生还能再说什么？八皇子拿定了主意的事情，谁敢劝？
于是应喏着，退了出去。
“老四啊老四，你可千万不要再玩什么花样了……”八皇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背着手站着，幽幽地叹息道。
宋先生进了宁予卿的房间，笑着对他说道：“恭喜啊四爷，你家门口现在可真是热闹，连卖花的小贩都有了。”
“卖花的、转糖人的、捏小面人的、卖菜的、卖布的、卖豆花的……”豆丁扳着指头数了起来，“奇怪啊，咱们府上连个小孩都没有，他们整天守在咱们府外面，这能够有什么吗？”
“没有生意，回去了就倒掉呗。”宋先生不以为意地说道。
豆丁听得一愣。现在做这些小生意的人都已经这么有钱了吗？卖不掉的东西，倒掉？为什么不重新找个有生意的地方呢？
突然她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宋先生你是说……”她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宋先生看着她好笑：“都几天了，怎么你才想明白啊？”
“真是……”豆丁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事了。怪她蠢？可是她只是没有向这个方向去想。
别说，八皇子手下还真有点能人呢，装得还怪像的。
“派一个两个人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豆丁就更不明白了。
如果悄悄地安排一个人守着，也许他们这边的人还可能发现不了，才更有可能起到效果是不是？现在安排几十个人，做着各种生意，全部都挤在这一处……
知道的人还明白这里是四皇子府门口，可是要是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这里是新开辟的菜市呢！
哪有这样做事的啊！
“人家并不是想打探什么，而只是警告咱们，不要多事。”宁予卿淡淡地开口说道，“不过，反正我也没有想多事，就让他们天天表演吧。”
老八想的什么，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老八却不明白，他费了那么大心机，想要推动的“就蕃”，不过是自己借他的手行使罢了。
如果是自己亲自动手，一则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老八在这方面确实比他要强很多，这样进度就会慢下来，不能起到现在这般轰轰烈烈的效果。
二则，老八现在对他极为提防，自己现在想要做什么，他都会想办法破坏……所以，还不如交给他，让他亲自来做。
这样，他总不会怀疑自己吧？
而为了增加他的动机，那天他甚至见了见老六，那个虽然出身皇室可是一身的草莽习气的老六，并努力劝服老六，不要多生事。
给他的计划带来莫名的变数。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父皇的消息传下来了。
这几天，他也兴致勃勃地拿出顾茗一直以来给他画的那些肖像画出来，揣摩其中的奥妙，自己也涂了几张。
一直以来，他为了治好自己眼睛的毛病，是学习工笔画的。工笔画与通常的写意画区别很大，一笔一画，精致无比，力图将人物、物件完全原样的搬到纸上。
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画出来的画，总是有问题。画中的女子与实际的人，也许五官都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就是没有神采。
站在眼前的人物，是个灵气十足的精灵，而他画下的女子，却只是一个面目精致、但却缺少灵魂的玩偶。
就算他画出来她们在笑、在哭、在生气、在愤怒……
也只是有着这样神情的玩偶。
他迷茫了很久，但是，顾茗那种夸张线条、几乎完全没有细节的肖像画，却是突然在他眼前打开了另一扇的窗。
这简直是让他欣喜若狂。
第723章 好美
“为什么我总是画不出来你画的那种感觉？”又画了好几张，宁予卿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物画，仍然遗憾的摇摇头。
他就奇了怪了，明明是一样地画的，技巧什么的，自己都完全地掌握了……为什么就是画不出来顾茗画中的那种感觉呢？
看着顾茗画出来的画，他甚至都不用去观察他们的服装，就能够认出来这画的到底是谁。因为那些人物面目都显得极为鲜明。
可是自己画出来的……为什么总是面目平庸，让人难以分辨彼此？
别说他自己了，就算是拿给别人看，也很少能够有人认出来，他画的到底是谁。
当然了，除了一个人以外。
顾茗，只有他画的顾茗，别人才能认出来。
顾茗原本是想着教会豆丁或者耳尖，以后这事就交给她们好了。可是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低估了这种画的难度。
可是为什么上辈子自己却是一学就会了呢？
真是奇怪呀。
“那我以后就一直帮你画好了。”顾茗偏头看着宁予卿刚才画的那些画，随口答道，“你不会画，我还会啊。你以后想要认识的人，我都帮你画就好了。”
“此话当真？”宁予卿顿时大喜。
是吧是吧，她是喜欢他的吧？不然，她怎么会这么说呢？
要知道，他以后会有妇，她以后自然也会有夫。如果他们两个人不能在一起，那么，帮他画画的事情，当然也不无从谈起。
在宁予卿看来，顾茗现在主动答应揽下这事，是不是在暗示他，她愿意与他在一起呢？
这让他兴奋极了。
不过，考虑到以前每次跟她提起这事时候，顾茗的沉默，与沉默里那明显的抗拒，宁予卿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好了。
对了，让宋先生再快一点。老八现在既然已经都派了人光明正大地监视着他了，证明离最后的时刻，也就不远了。
自己可不能干那种将她一个人落下在京城这样的事情来。京城里的人一个个看着人模人样，其实肚子里面男盗女娼的多了去了。自己不在她身边，他真担心她会受到刁难。
顾茗还在那里仔细地查看着他的画。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笔法什么的，他已经都学得很好了，为什么，画出来的画，就是不对劲呢？
到底差在哪里呢？
她想得太入迷，完全没有看到一旁的宁予卿那努力镇定的狂喜，与一旁服侍的豆丁暗暗偷笑的样子。
而且对于顾茗而言，她到现在，还没有考虑过成亲的事情。上辈子与林恩之的那段婚姻，给她的打击未免过重。
然而，真正让她不能够敞开心扉接受另一份新的感情的人，却并不是林恩之，而是另有其人。
那个人，才是对她而言，真正最最爱的人。
阿宝。她的阿宝。
让她再嫁给林恩之，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那样的一个人渣，上辈子能够亲自对贫贱之交的发妻下手，已经是非常的过分了。
而这辈子，他做的事，却是更加的没有下限。
这样的一个人，顾茗就算是脑子进了水，变成了傻子，都不会再考虑了的。更何况，她脑子可没有进水。
可是，阿宝呢？如果她再结婚，再生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已经变了，那生下来的孩子，也一定会变化的吧？
那个孩子，就当然不会再是她的阿宝了。
她那么疼爱的、那么信任她的阿宝……
阿宝就好像是她心头上的一颗明月珠，一滴珠砂泪……时时地提醒着她，让她没有办法忘怀。
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她，忘记她曾经有过这样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另嫁他人，另生孩子……那么，但是对她的阿宝的背叛。
这是她所不能够接受的事情。
所以，她几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从她重生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再考虑过嫁人的事情。
现在她在家里已经建立起了绝对的权威，就算是父亲，想要给她定婚事，也一定是要跟她商量的，而不会擅自作主。
所以她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下宁予卿，以后都替他画画。
在她看来，她不嫁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些麻烦事，就算是给他当个画师好了。
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个人各不说话，顾茗认真地看着画，宁予卿却在看着她。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暧昧不明，温度都似乎上升了一些。豆丁给另外几个服侍的人使了个眼色，悄悄地都出去了。
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还在房间里。
“咳……”宁予卿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热热的，自己的心也变得怪怪的，跳得实在是有些快。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因为眼病的缘故，他从来也没有钟情过哪个女子。除了顾茗，第一次只是见到了她的背影，他便觉得很是不同。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味道？他暗暗地揣测着，却又觉得有些尴尬，口干舌燥的，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想要引起顾茗的注意。
可是没有想到，顾茗连头也没有抬，仍然专注地看着那些画。
“你……感觉这些画，到底是哪里差了？”宁予卿没话找话说道。
两个人就这么呆在一个房间里，又不说话，这样子……实在是太怪了。
顾茗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张画，抬起头来看着他，眉头仍然深深地皱着：“奇怪得很，我再画一张，对比看看。”
她挑出宁予卿画里最好的一张，画的是八皇子——虽然说是最好，但是也只是相对而言。
没有错，宁予卿连自己的亲弟弟、最大的竞争对手，其实也是分不清面目的。他能够认出八皇子而还没有让他发现过，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八皇子自己平常比较讲究衣着，穿着打扮与众不同……
“这些画，人物都是徒具其形，不具其神。”顾茗一边拿笔蘸墨，一边解说道，“这种画，本来就是不强调形，而只注重人物的神态的……只要抓住人物神态的特点，还是很容易画的……”
宁予卿仔细地看着认真作画的她，突然觉得，认真的她，好美。
第724章 郑重答应你
宋先生匆匆地走进了院子，看到豆丁竟然站在院子里与几个小丫头轻声聊天，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到豆丁竖起手掌，微微向他摇摇。
他顿时一愣，耸眉看向豆丁，半晌，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蹑手蹑脚地向着房间走去。
躲在外面瞧了好久，他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走进了房间。
“宋先生来了？”看到他，宁予卿还挺高兴的。
“四爷，消息马上就要下来了。听说今天早上早朝后，几个御史已经将奏折递了上去……皇上他没有反对。”宋先生笑着对宁予卿说道，“恭喜四爷贺喜四爷。”
他们很久以前就策划的这一招，终于成功了。
宁予卿听到这里，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谈这么重要的话题，竟然完全没有在意还在房间里作着画的顾茗。
顾茗抬起头，轻轻问道：“你就这么笃定，只要你一走，他们两个就会闹起来？”
“那是肯定的。”宋先生得意地说道，“那个人的心思，埋藏得是很深，可是他若以为这个世上便没有人看出他的心思，那他就错了。”
他好几年前，就已经在琢磨他了。到了现在，他更是确定，自己猜想的方向，确实没有错。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么个人存在，他也不会让四爷行这一步棋。
这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也完全给赔进去的。
四爷一直低调，手里头势力不是说完全没有，可是与其余几个皇子相比，却是真的还有点不太够看。
但是只要到了封地，这些事情就不必在意了。
顾茗记起了那个血气冲天的夜，那个大火染红了半边天的夜……
她忍不住便说道：“可是，那个人……他会大方放你们离开京城去封地吗？八皇子以为你们离开京城他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这个人明显不会这样想的……”
宁予卿与宋先生都是悚然扭头，瞪大眼睛看着她。
顾茗一愣，问道：“我说错了吗？”她应该没有说错吧，这本来就是后来的事实发展。只是，原本四皇子离京，是在两年以后。
而因为自己的出现，很多人的命运得到了完全的改变，也有人的命运，虽然没有改变得这么彻底，但是却也与上辈子有了很大的不同。
比如像现在这般，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提前两年发生了。
“你……怎么知道的？”宋先生愣愣地问道。
那个人的真面目，到现在为止，整个京城知道的人，只怕也没有超过一双手。而这其中，只怕大部分，还都是他的铁杆心腹。
他与四爷，则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慢慢地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地推理出来的。
可是这个十四娘，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她甚至应该都从来没有见过十皇子！
他再仔细地推敲刚才自己与四皇子说的那番话……没有问题啊，虽然是很机密的事情，可是，却根本就没有透露出十皇子的任何情报的是不是？
难道是四爷告诉她的？他转脸看向宁予卿，却发现宁予卿比他还要更吃惊一些。
“如果不是有这么个人，你们怎么会这么大方地愿意离开京城？”顾茗再次低下头作画，“从几年前开始，你们做的很多的事情，都是为了那个位子在做准备……那幅画，四爷，你应该已经送到他家的后人手里了吧？”
他们第一次一起参加竞价会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宁予卿会无缘无故地花那么大价钱买下一张画。
他本人练习的可是工笔画，一向欣赏的，也是工笔画。而那画，却是写意画里面的鼻祖，在绘画史上有着很高的地位。
而且他又一向低调，所以这画也不应该是拿去做人情，结交朝中大臣的……
那么，顾茗便几乎可以确定，他拿着这画，到底是要做什么用处了。
宁予卿既然有心追逐那个位子，那么，他就不可能真的像他表面上表现的这样，没有自己的任何势力。
事实上，就顾茗所知道的，他的那支暗卫，便都是非常厉害的人。
既然有暗卫，那为什么不能私下联系一些能干的人才呢？比如说上次在破庙里遇到的姓王的书生，还有之类的人……
“是，现在他人就在海上，当着一个小小的伍长。”宁予卿也不瞒着她，见她都已经猜出来了，他也大方地承认了。
宋先生简直是要晕过去了。他一向是觉得这个顾家的小娘子非常的能干又厉害，但是还真是没有想到，她能干到这个地步、厉害到这个地步！
一瞬间，他无比的庆幸，当时是四爷先与这个小娘子结识。
如果是八皇子先认识到她，那么，现在得了这么个大好处大宝贝的，岂不是便成了八皇子？
“那你这次打算怎么离京？我猜只怕没有那么顺利。”顾茗淡淡地说道。
她努力阻止了李克文回京，可是，该发生的事情，只怕还是会发生的。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够让事情提前两年发生，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上辈子是李克文用了性命，才终于拖住了十皇子的手下，让他顺利逃离了京城。
可是这辈子呢？李克文被她想办法拖住了，没有回来……
那么现在，宁予卿……还有她，要怎么才能顺利离开？
虽然现在的十皇子肯定没有原本两年后那么大的势力，可是同样的，作为同样低调的宁予卿，其实他也是一样的，没有原本两年后那么大的势力。
他们两个人……只怕还是得有一场苦战。
想到上辈子那次，那么多去就蕃的皇子，只有宁予卿因为有李克文死死地拖住了敌人，才顺利到达封地……顾茗的心情便有些沉重。
这辈子，又会如何呢？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宁予卿轻轻地说道。
顾茗一下子便听懂了。
“不过，消息一定要保密才好。”她低头想了想，抬头说道，“再加上这次我也要将命赌进去，所以我希望，再有什么事，咱们能够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宁予卿郑重点头。
第725章 懂得越少越幸福
宋先生的消息非常的准确，果然，第二天，这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宫里还没有正式来人传达旨意，但是到现在，几个皇子连自己的封地是哪里，都已经知道了。
年岁虽长但是可惜生母身份低微的大皇子，封的是桂王。
二皇子母妃的身份比大皇子稍微好点可是强得也有限，他封的是吴王，封地果然比较好。
六皇子分的是汝王，不好也不坏，六皇子反正也没有抱很大希望，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说什么。
而宁予卿，则是被封的齐王。
事实上，这几个地方，都是非常的微妙的，全部都是比较平静没有什么冲突之地。
像燕地那样的不仅苦寒还战乱频仍的地方，是不可能会封给皇子们当封地的。
听到这个消息，宁予卿就更满意了，齐地虽然不比吴地富庶，可是却是北地，还靠着东海。东海里是有不少的没有什么人烟的小岛的。
这对他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
当然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不可能真的是他听天由命便能够得来的。私下里花了多少的精力去打点、跟进，那是不言自明的。
顾茗听到这个消息后，默默地让丁香几个替她收拾起行李来，同时，她去找三娘子，告诉她自己即将离开京城的事情，请她将这里照顾好。
“你就要走了？”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顾茗这么说，三娘子还是惊慌了，“你们……你们一起走？”
顾茗默默地点点头。
三娘子对宁予卿的心意她当然看得出来，可是，这事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她也不会去这么做……这不是胡闹吗？
“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三娘子哀求地看向顾茗，起了身，咬咬牙，跪了下来，抬着头，哀哀说道，“十四娘，只要你帮了我，我愿意向你执妾礼……”
“……”顾茗无言地看着她。
她知道三娘子喜欢宁予卿，却是没有想到，她自愿当妾。
她记起上辈子的时候，刚开始林恩之往家里抬妾的时候，她心底是很难受的。可是到了后来，她慢慢地，也就麻木了。
但是，却并不代表，她就喜欢这样。
而现在，三娘子这么骄傲这么高傲的人，却是愿意放下全部的矜持，自请为妾，只为了与他在一起。
顾茗叹了口气，轻轻扶起了她，说道：“这样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如果真的愿意……去跟四皇子好好谈谈吧。”
不管宁予卿最后同不同意，这事，都与她无关。三娘子是误会她与宁予卿的关系了……
“你不愿意帮我吗？”三娘子黯然神伤，眼泪默默地流淌，“如果跟他说有用，我早就……我早就……”
突然间，她便嚎啕大哭，转身跑了出去。
情之一字，何其伤人！顾茗看着她的背景，幽幽叹息一声。
原来，她不是没有向宁予卿表白过，而是，失败了。
顾茗想起到现在，宁予卿仍然认不得她，那么三娘子的心里到底有多苦，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但是，她现在与宁予卿算什么关系！她又怎么能跑过去对他说，三娘子喜欢你耶，连当你的妾都愿意呢！
要是他问起她有何立场，她又该怎么说！
顾茗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人呀，还是不要谈情的为好。没有情，就不会受伤。
没有情，就不会心痛。
没有情，更不会有那些不甘不愿、还有那些淡淡的醋意、那些波浪涛天的怨恨。
也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丑陋的、面目可憎、做事可憎的可恨又可怜的妇人。
就像姚氏那样，不敢对始作俑者的男人做什么，可是对后院的那些姨娘与庶女们，却是那么的狠又那么的毒。
她不愿意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那样太可怜了。
所以，为了阿宝，也为了她自己，她宁愿这辈子永远一个人。
正在感伤的时候，丁香跑进来说行李已经完全收拾好了。
“将所有的东西，都想办法送出城去。”顾茗淡淡说道。
丁香非常敏感地发现顾茗的心情不怎么好，于是便将事情交给了另外值得信任的人，自己则陪着顾茗，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地替她揉捏着肩膀。
顾茗闭上眼睛享受着丁香的服侍，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突然问起：“丁香，今年你已经二十了……真没有想到，你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平常有没有合适的儿郎？就这几天嫁了吧。”
丁香突然便慌了，赶紧停了手，跑到顾茗身前跪了下来，说道：“十四娘，丁香不愿意嫁，丁香愿意永远陪着姑娘……”
“永远这话多傻气。”顾茗拉起丁香，淡淡地说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值得一个好的人生……而现在，我很快就要去齐地了，也许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回来，也许再也回不来……如果你真有合适的儿郎，那就赶紧。不然，你要跟我去了齐地，你们便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虽然她自己不再相信爱情，可是她却愿意她身边的人得到幸福。
大华律规定，平民是不得纳妾的。
所以说起来，那些小家小户的人家，可能日子过得穷苦点，可是反而没有富贵人家这么多的糟心事。
丁香沉默下来。
顾茗以为她都想明白了，没有想到，丁香又抬起头来，坚毅地说道：“十四娘，虽然您要跟随四皇子去齐地……可是……可是您到了那里总是还要开店的吧，奴婢还是能够帮您的。”
“你确定？如果你跟我这一走，便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也许几年后再见，可是他已经成了家，有了妻子孩子了。”顾茗淡淡地说道。
丁香明显地傻了眼。
顾茗看着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去找他，好好的商量商量，我不是那种舍不得放人的人……只要你能够幸福，那也是好的。这几年，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没有这么顺利，所以，就算时间很紧，我也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的。”
丁香失魂落魄般地离开了。
第726章 十皇子的考量
宫里的使者送来圣旨的时候，宁予卿这边的行李基本上都已经收拾完了。
从那个面白无须的公公手里接过那份明黄色的卷轴——圣旨，宁予卿亲切地问候了一声，又让自己的管家给端来了一个厚实的包封。
公公心情非常好，笑着接过这个包封，向宁予卿恭喜与道谢，顺便提醒他，今天晚上宫里举行晚宴，皇上、皇后两个人要给这些马上就要离京去封地的儿子们践行。
宁予卿再次道过谢，宋先生便将这个公公接了过去。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吗？”看着这个李公公眉开眼笑地走远了，宁予卿沉着脸问老何。
“四爷请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三天前十四娘就已经离京了，现在正在咱们一个很稳妥的地方等着咱们到了之后，一起上路。”
宁予卿沉吟了片刻，说道：“再派些人手过去……一切小心为上。”
老何一路看着过来的，自然明白十四娘在四爷心目中的地位，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抱拳出去安排去了。
今天晚上……是场恶战。宁予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
就像十四娘说的那样，虽然有人迫不及待的希望他离京去封地，可是同时，也有人并不想让他平安地离开到达封地……
而今天晚上的一切，就是这真刀真枪干起来之前，最后的一场装模作样，也是最后的一次虚实对撞。
如果自己表现得好，也许，自己面临的压力，并不会那么的大。至少，同时出城的四支队伍里，自己不会吸引到最大的火力……
坐在宴会上的宁予卿，看着自己另外三个一起被要求去封地的兄弟，除了安静地坐在案桌后只是吃东西的自己，大皇子也是静静地坐着，二皇子则在那里装疯卖傻，至于六皇子，则端着酒杯满场跑。
正喝着酒，突然坐在上面的皇后娘娘向他招手。他赶紧站起，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裳，恭敬走了过去。
其实在皇后娘娘那里，他已经向她郑重告别过了。
虽然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他都是严厉多余慈爱，可是听到他说要封王就蕃去，她还是伤心得眼泪流了下来。
“一直以为能够是你的。”皇后娘娘当时流着眼泪说道。虽然她自己无所出，但是毕竟，只有这个老四，是她亲自带大的……与嫡出，也没有多少分别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八皇子的母族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加之又有十皇子当助力，结果最后的赢家，竟然是他！
现在皇后娘娘再次看着这个玉树临风一般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眼泪又流了下来：“你这孩子，母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替你寻找合意的姑娘，可是你左挑右捡到的就是不同意……现在可好，马上就要离京了，你还是一个人。正好离京还有几天的时间，阿卿，你到底中意哪家的姑娘，母后去替你求娶啊……”
就算是时间再紧，她身为皇后娘娘一发话，谁还敢计较不成？
原来是为了这事！宁予卿顿时苦笑。
顾茗的事情，他一直没有跟皇后娘娘说起，因为他想要最大程度地保护她。但是现在，看着到现在还为他操心的皇后娘娘，宁予卿终于开口了。
他轻轻地凑上前去，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了几句话。
“当真？”皇后娘娘瞪大了眼睛。
宁予卿退了两步，看着她，轻轻点头。
皇后娘娘又是欣喜又是安慰。
“很好很好，只是可惜，母后还没有见过这个好孩子呢。”她欣慰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是马上，她就清醒了过来，红着眼睛，从自己手腕上捋下来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
“母后什么准备也没有……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上次去都不吱一声，害得母后没有一点准备……这个镯子你拿着吧，这还是当年南边的蛮子们进贡的，那么多东西里面，母后只看上了这个镯子，水头真好，拿去给这位姑娘当聘礼。”
宁予卿双手接过了这个镯子，小心地藏到身上。这个镯子他知道，来头很大，也是异常的珍贵。八皇子的母妃姚贵妇眼红这个镯子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不过皇后却从来没有松过手。
没有想到，现在她却主动拿出来，要送顾茗。
这个她注定可能见不到一面的儿媳妇。
“娘娘，四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十皇子笑嘻嘻地跑了过来，一把就将宁予卿搂住了，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他年纪还小，没有封王就蕃的压力，今天晚上满场飞，走到哪里，都拿着自己年纪小的事情来当梗，成功地将现在这个有点伤感的气氛给重新激活起来。
宁予卿脸上带着笑，却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后了几步，离老十远一点。
就算是同八皇子交往，也好过跟老十说笑。这个人，真的是太阴险了。
也是今天晚上所有在场的人里面，最危险的一个人。
“还能说什么，母后只是担心你四哥，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个人。”皇后娘娘却仿佛没有看到下面两个儿子之间那奇怪的气氛一般，慈爱地笑着，“他一直不急，现在马上就要就蕃，就只能让他以后自己替自己操心了。”
就了蕃之后，宁予卿自己个人的事情，便能够自己做主了。
“这个娘娘放心，四哥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仿若潘郎再世，走到哪里，小娘子们都是看着他虎视眈眈的，哪里会怕这个事。”十皇子笑得一点心机都没有的样子，“娘娘，可能明年，你就能够收到要当皇奶奶的好消息了……”
“要是真能够那样也就好了。”皇后娘娘也是极高兴的样子。
四个要就蕃的皇子里面，最没有危险性的，就是这个还没有成亲的这个四皇子了。他生母早逝，虽然由皇后娘娘抚养长大，可是皇后一族的人，却并不会真心替他考虑——毕竟不是真亲戚。
很多年前，皇后娘娘的族人便低调地避嫌，从朝堂上退下了。
而他现在还没有成亲。与那些兄弟们比起来，他一无母族助力，二无妻族助力……
他是最没有危险的人物。十皇子在心底暗暗的盘点着他的这些兄弟。
不过，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对他们大意。
第727章 上当了
从宫里出来后，宁予卿一边小心地将那个绿得异常可爱的手镯子小心地装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一边安排人手赶紧出行。
与此同时，另三家的，也是紧张地忙碌起来。不走不行啊，原本他们几个都还抱着最后的希望的，可是今天晚上看这个形势，却是不走不行了。
“当个王爷……也是不错的。”除了六皇子，其余两个都是这么想着的。
只有六皇子还是有些想不通。他瞪着眼睛瞅着满屋子的人，郁闷得无以复加。
“六爷，咱们什么时候走？”他的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收拾东西去吧，收拾完了，咱们大大方方地离京。”六皇子郁闷地挥挥手。
“要不要与其余几家商量一下，一同上路？”管家建议道。
“没有什么必要。”六皇子烦躁极了，挥手让满屋子人都下去了。
而深夜里，一支奇怪的、安静的队伍，却是悄悄地开拨了，迅速地控制了几个城门，悄悄地潜伏了下来。
第二天的一大早，一队马车便从四皇子的府邸出发，直奔北门而去。
而十皇子这边，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手下的回报。
“十爷，现在怎么办？”他的手下都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
在宫宴上一脸天真无邪、笑容可掬的十皇子，现在却是一脸的寒霜：“他莫非以为自己快些出发，我便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十爷，咱们的人手昨天晚上已经布置好了，现在他一来，正好就是机会……”一个手下踊跃地说道，跃跃欲试。
“他现在一个人提前走，我要是出手了，那不是吓到那三家了？”十皇子瞪了这个手下一眼，“用备案吧。”
那个手下便退了下去。
想要提前离京，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真是对不住啊四哥，我可是提前好久就在做准备了，早就将这一切准备好了。
这一队马车跑得飞快的，很顺利地从北门出去了，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
这消息，也很快地传回了几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这真不像是老四能够做出来的事。”大皇子摇摇头，对人说道。
“大概是对八皇子不放心吧。”他对面坐着的人猜测道。
“既然老八没有安排后手，那咱们也就准备出发吧。”大皇子点点头，也是放心下来。
同样的事情，在二皇子府、六皇子府里也一样地发生了。
几个皇子几乎是跟约好了一样，同时分别从几个城门出发了。
一切都很顺利、很平静的样子。几个皇子虽然表面平静，可是额头上不时冒出的细汗，却是出卖了他们那紧张的内心。
老四顺利地离开了，可是并不代表，自己也能够顺利啊……
六皇子选择的是南门。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静静地等着马车顺利出城门。一旁跪坐着一个柔顺又温柔的侍女，一直拿着一块干净的手绢，小心地替他拭去额头的细汗。
可是这个时候，马车突然震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六皇子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侍女赶紧起了身，掀开车帘去问。
一会儿，她便又坐回了六皇子的身边：“六爷，是前面有个商队，被守城的士兵们挡住了。”
“商队？”六皇子皱眉。
不过只要不是针对他的就好。
前面那个商队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拉拉扯扯半天了，也没有见妥当。六皇子的心，就慢慢地烦躁起来了，他起身就要出去看看，突然只听到一声暴喝：“保护六爷！保护六爷！”
突然间，就有几个蒙面的刺客从就在眼前的城墙上跳了下来，手持利器，向着这辆马车刺了过来。
城门口堵着一堆人正等着出门呢，因为那个商队的事情，正是一个个心烦意乱之际，突然出了这事，顿时妇人的尖叫声，惨叫声，还有那四处逃跑的人流……
乱做一团。
而那个原本被堵在门口的商队，见机不妙，赶紧就向外冲去。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了。就连那守城的士兵也顾不上去阻止他，而是赶紧地将城门落了下来，想将这些刺客堵在城里。
结果却堵住了更多想要向城外逃去的百姓。
包括六皇子的这支车队，陷在了人潮里，几乎动弹不得。因为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过突然，除了那正好挡在前面的商队跑出去了几个人一辆马车，其余的人，全部都陷在城门里面了。
而同样的情形，在另外两张门也几乎是同时间，发生了。
看来，这是有人要对这几个就蕃的皇子下死手啊。
这事，也很快便传回了朝堂上。相比皇上的暴怒，内阁几位大学士们镇定冷静得多。
“看来四皇子果然是聪明，第一个出城，避开了这个风险。”曾阁老捏着胡子，笑着说道。
“那可不好说！”时常与他作对的胡阁老冷笑着说道，“且看着吧，三个都对付了，怎么能落下他一个！”
虽然他的话是为作对而作对，但是事实上，他却是不幸地说中了。
四皇子的马车队，被一大群的蒙面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出来吧，你们没有地方可逃了。”为首的蒙面人，冷笑着，大声说道。
车队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开口说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吗！”那个蒙面人大声喝了声，然后就举起了手，顿时，一片弓箭密密麻麻地对准了车队当中那几辆马车。
那几个赶车人再次对视一眼，纷纷从身上拨下了武器来，向着蒙面人冲了去。
蒙面人眼睛不眨，用力一挥高高举起的右手。
只听得一片嗖嗖声，便是利器刺入**的声音，还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间或着，还有几声低低闷闷的惨叫声。
能够参与这次活动的人，自然都明白自己命运的。他们是不怕死的，只怕不能够替蒙骗过关。
现在他们果然将敌人吸引到他们这边来，可见，四皇子那边，就真正地安全了。
只是瞬间，包围圈中间便已经没有了活人。
“给我搜！”那个蒙面人看着零零散散倒在中间的那些车夫，心头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向身边的人喝道。
马上就有人跑过去，搜起那几辆马车来。
第728章 聘礼
“没有人！没有人是什么意思？”十皇子府里，十皇子暴怒道。
“不知道……就是派去的人一直跟着四皇子的车队，直到很偏僻的地界才出手……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车队只有七八个赶马车的车夫，所有的马车里，都没有人，更没有找到四皇子……”那个手下害怕地跪在地上，头磕得跟捣蒜一样。
“看来我这个好四哥，早就防备着了。”十皇子脸色阴沉地说道。
谁不防备呢？就算是那个最笨最笨的老六，不也是一直到听到了老四安全出城的消息，才终于动身的吗？
这次，除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成功逃离的老四外，剩下自己，也算是成功的了。
“那，十爷，咱们要不要……”手下试探着问道。
“一人藏，十人寻。谁知道他现在躲到了哪里？不过也别放松，多长点心眼。”十皇子冷冷说道，“还有那些刺客……都处理好了吗？”
“十爷放心，都已经处理好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手下赶紧谄媚地说道，“而且线索也都安排好了，保证让人查到最后，全部都归到……”
手下正说着，却有人来报：“八皇子来了。”
那个手下赶紧从后门溜走，而十皇子则一脸喜气地去迎接八皇子。
“真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做这事？”八皇子进来的时候，还一脸的疑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这个最好的帮手，“他们都就蕃了，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八哥，也不是这么说的，封王了威胁当然是小了很多，但是也不至于说没有……”十皇子半点心机也没有，一脸耿直地说道，“这个人不知道是谁，不过却是正好如了八哥你的意啊……”
“……”八皇子很仔细地观察着老十脸上的表情，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算了不管这事了，反正这事不是他做的，管做的都与他无关。他便将话题转换，与十皇子谈起别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宁予卿真正的行程，却是进入了汝南，就在汝南城外驻扎了下来，自己轻车简乘，带上顾茗，一起去了她家。
顾茗是在约好的地方等到宁予卿的，见到那土豪气势、装饰得金光闪闪的车队，她也明白他是怎么出来的了。
“不知道三娘子留在京城里，要如何应对。”顾茗叹息着说道。
现在她与宁予卿都出来了，四皇子府也成了一个空壳，宁予卿的所有人都已经撤走了，等待着以后的主人入驻。
那个地方，宁予卿是再也不可能回去的了。
只有三娘子，却是留了下来。
“丁香……”顾茗回头叫道，看到芷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又是一笑，自己怎么又忘记了，丁香嫁人了，留在了京城。
很快，芷汀也会离开她的吧，毕竟她只是自己的客人。能够陪伴自己这么多年，已经是张书钧格外的大方了，难道自己还想将人永远留下不成？
“十四娘！”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叫喊，顾茗一下子就呆住了。她愣愣地回头，看到已经换了打扮的丁香，哭喊着，从后面奔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你家那个怎么办？”顾茗呆呆地问道。
丁香嫁的人是顾茗另外的店里的一个小掌柜，长得清秀，但是能力却是很不错的。
顾茗的安排，是他们两个人都留在京城，帮她守着铺子。
“十四娘，京城的铺子，奴婢拜托木香姐姐了。”丁香看着顾茗，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奴婢虽然嫁了人不能再贴身服侍，可是十四娘，以后奴婢是一定要服侍你一辈子的，您可别想撇下奴婢……”她又拉过跟在她身后憨厚地笑着的那个年轻小伙，“我家这口子他也答应了，到了齐地，他还替您当掌柜……”
“你这个丫头人真好。”芷汀的手按上了顾茗的肩头，说道，“不过我看，他们能够赶上来，齐王肯定没有少出力。”
顾茗便向宁予卿看去。丁香能够一直追到汝南，她才不信，他们是才来的。
可是他却一直瞒着自己，还瞒得这么紧！
“走吧。”宁予卿却只是笑笑，对顾茗说道。
“我去就行了。”顾茗皱眉说道。
上次去京城，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太乱了，千头万绪的，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她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没过汝南了。
虽然一直有知道顾望的消息，但是这么久没有见到他，再加上去了齐地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还真是必须得回来这一趟了。
但是宁予卿……
“我也正好有事找你父亲。”宁予卿淡淡说道。
他有事？顾茗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太危险，最好不要公开露面……”她劝说道。
她是知道的，为了掩护他顺利到达齐地而安排的那支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
“我难道要像只老鼠一般，从此不能在阳光下露面？”宁予卿冷笑说道，“老十这次能够成功，最大的原因是他打了其余人一个措手不及。你放心的，我不会有事的。”
他老十手下有人，难道他就没有吗？
更何况，到现在，老十都还不敢让老八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吧？
自己已经一路蒙头赶路到了汝南了，再不露面，朝廷里面的大臣们，都得以为自己真死了。
顾茗见他自己有主意，便也不再劝。只是心中好奇，他找父亲能够有什么事？
打死她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件事。
亏他嘴紧！
芷汀站在顾茗的身后，也是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以前我以为自己的嘴已经够紧的了，可是没有想到，跟齐王一比，简直弱爆……”
“那当然了，你生活的什么地方，他生活的什么地方……”顾茗也是没有什么无话可说了。
他一路上半点表示都没有，可是现在呢，突然间，就凑出来了十六抬的聘礼出来，由他的手下挑着，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要去向她提亲！
顾茗简直是要疯掉了，他原来是将这些东西藏在哪里的啊！
还有啊，他不是提亲吗，可是为什么没有跟她商量一下下啊！
第729章 长久的赌注
“你不能去！”顾茗找到宁予卿，拦住了他，很郑重很严肃地对他说道。
原本还有几个手下围着宁予卿正议事呢，听到顾茗过来这么说，非常有眼色的，全部都离开了。
甚至还有人找出去看看自己马儿吃完了没有的借口来，仓皇离开。
宁予卿看着自己的手下们仓皇失措的样子，只好很无辜地看向顾茗，一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你为什么突然间决定要向我家提亲？”顾茗深吸一口气，问道。
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嫁人成亲的事情，这并不是她矫情，而是真真正正的不愿意。
宁予卿深深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如顾茗所想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能够告诉我原因吗？如果你的理由能够说服我，那么我改变主意，也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
当真？顾茗挑眉看向他。
两辈子加起来，她对男子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的女子。就她所认知的男人来说，一般而言，他们最最在乎的，便是面子。
面子是个大问题。很多的事情，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是因为一个面子，却让他们不得不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有些不敢相信，宁予卿会真的愿意改变主意。尤其是在，现在他几乎所有的手下都知道他接下来原本要做什么的前提下。
他真的会因为自己说服了他，而放弃面子？
顾茗很是疑惑。
“当然了，我也会试图说服你……在这方面，咱们两个人的机会是同等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这件事，但是，如果是我说服了你，你便要接受这件事。”宁予卿说道。
原来如此。顾茗点点头，心头升起一丝被挑战的激奋。
这是一次比赛，一次较量。
如果她能够记得了他，她将获得自由——如果她连齐王的提亲都能够解决的话，那么，她以后还用担心谁呢？
只是，她要如何说服他呢？如果说，才能够一定赢定了他呢？
“我对你，会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顾茗斟酌着说道，她不愿意成亲的理由有很多，但是最大的那个理由，却是不能够说出口的。
那就是阿宝的事情。对这辈子来说，阿宝是不存在了的，可是在她的心底，阿宝永远都在。
她不能做出背叛阿宝的事情。
“我知道你非常的能干，你做生意很能干，还能画肖像画，让我能够最快的将人认出来。”到现在为止，宁予卿能够认出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但是，除了顾茗，其实的人，其实都是顾茗画出来给他看过之后，他才能认出来的。
而且，因为人在不断的变化当中——虽然普通人很难察觉，但是对宁予卿这种眼睛有奇怪病症的人来说，几乎隔上一两个月，他就要分辨不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他自然需要顾茗再次给他画这些人的肖像画出来。
而就是说，事实上，他是根本离不开顾茗的。
顾茗以为他想娶她，只是因为这画的缘故，所以她斟酌着，慢慢地劝说道：“四爷你放心，我不嫁你，可是也不会再去嫁别人的。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会第一时间地去给你帮忙……就好像宋先生老何老袁他们，是一样的。只是我的性别上与他们不同，其余的，都是一样的。”
平心而论，这个解决办法，当然是很不错的了。顾茗心下自忖，像宁予卿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这么个病，他应该能够娶到出身更好的女子……而不是因为只认得自己，就非要娶自己。
她完全可以每隔一段时间给他的妻妾们画一画像，以此来维持他对她们的熟悉感。
这真的是个很不错的解决方案。她静静地想着。
“你这辈子想要一个人生活？”宁予卿轻声问道。
顾茗点点头：“我不觉得嫁人，对女人来说是什么好事情。现在的我，养得活自己，也照顾得了自己……我并不需要给自己找一个丈夫，来管束自己，更不愿意照顾他以后注定会有的众多妾室。”
她说着看了宁予卿一眼。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到现在还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已经是非常神奇的事情了。
但是她却从来不会去奢求，他会一辈子都这样。男人好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止男人觉得理所当然，女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多少世家大族，妻子在有了身孕后，因为不能再服侍丈夫，不得不咬着牙将自己漂亮的陪嫁丫头送给丈夫当通房。要是有了身孕，还要抬为姨娘，原先是自己帮手的人，便从此成了自己的对手。
姚氏虽然可恶，但是从女人的角度去考虑，却也不得不为她叹息。
可是身为女人，只要是嫁人，便逃不脱这个结局。
女人，不论你的出身，你的容貌，不论怎么做，怎么挣扎，怎么奋斗，只要你嫁人，你就将成输家。
这样的生活，自然也并不是顾茗所愿意的。
“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要嫁人，你想要嫁一个一心人？”宁予卿很认真地问她。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顾茗皱眉，只是真正的理由，她不能说出来。
她看着宁予卿，轻声说道：“你不要现在向我举誓，说你一定做到……未来的事情，永远也说不好。”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就好像你说的那样，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好。”宁予卿说道，“那么现在，我并没有说服你……可是你，也没有说服我。”
“那怎么办？”第一次，顾茗感觉到，她从重生以来便一直戴在自己脸上的冷静的面具，都有些罩不住了。
宁予卿深深地看着她，说道：“那么这样，我这次便不再向你家提亲。不过，以后怎么样，还要看以后。今天的这个赌，还要继续。”
一直要到最后有人认输，他们的这个赌注才能分出输赢。
顾茗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应道：“好。”她不怕自己会输。
今天时间太短，而且她也不能完全地发挥自己的本事，现在这样不输不赢，也挺好。
他已经二十二了，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的。而自己，只要拖到他终于成了亲了，那么，这个赌注就算没有分出输赢，也算是自己赢了。
于是她很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可是马上，她又叫了起来：“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将东西抬回去？”
宁予卿认真地看着她，说道：“这些是送你父亲的礼物。我要拐走他的女儿，你总得让他安心。”
第730章 诚意
所以说喽，这三十二抬，只是普通的礼物，而并非她所以为的，聘礼？
那这个什么赌注，完全是自己一头撞上去喽？
顾茗第一次吃到这么大一个亏，被宁予卿算计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都被套牢了，动弹不得。
看着顾茗那气得双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宁予卿终于忍不住地轻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顾茗气得吹起气来，一时间，也顾不上这样是不是不够冷静、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宁予卿偏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她。一直以来，顾茗都给他一种远远超出她年纪的老成与冷静的感觉。直到现在，她终于才有点符合她年纪的样子。
虽然是因为自己将她气出来的。
但是，这种感觉很好，这才让他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让他感觉她在半空中悬着，带着仙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上天去当她的仙女一般。
“其实，也不完全是骗你的。”宁予卿轻轻说道，“在这之前，宋先生专程来过汝南，就是向你家提亲……”
顾望当然是非常欣喜的，欣喜得无以复加，几乎是当场就答应了这场婚事。
但是，他身边服侍的一个姨娘，一个他非常信任的人，当时就说服了顾望，提出这事要顾茗自己来做主。
当时宋先生虽然很失望，但是也没有多想，回来禀报后了他后，宋先生才明白，原来这个顾家的小娘子，不是那么容易娶的。
不然，他家的王爷，也不至于蹉跎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成就。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会专门针对顾茗，设下了这么一场的安排——就是为了让顾茗应下他的“赌约”。
时间还长，只要顾茗肯给他一个机会，他有的是信心说服她，让她真心实意地嫁给他。
当然了，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顾望几乎将全身都倚靠在沉香的身上，这才勉强算是站着，迎接宁予卿的上门。
他这两年的身体，已经越发的不行了。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每当天气不错的时候，他都会让沉香搀扶着他到院子里散步，一圈又一圈，直到微微出汗了，才肯回屋歇息。
他说，十四娘到现在连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他实在是不放心去。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成家了有了孩子，他才能够放心地闭眼。
只是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这个当爹的却是半点也想不明白。四皇子这么好的人，愿意娶她为正妻……为什么她还不愿意答应？
沉香说她可能是怕齐大非偶……
唉，真是一语成谶，没有想到，四皇子果然被封了齐王。这是不是说，十四娘跟他，真的没有半点希望？
顾望眼巴巴地看着玉树临风一般站他跟前的宁予卿，再看看站自己身边，脸上还带着隐隐怒意的十四娘。
多好的孩子啊……多相配的一对璧人啊！
顾望看着宁予卿，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十四娘就是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呢？
若说是不喜欢他，那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也好让家里长辈给你安排婚事好不？偏偏不，跟着人家天天在外面跑，一跑就是一年大半年的不着家。
人家提亲她不乐意，说别人吧……这要是说出去，谁家敢提亲啊？
这也就成了顾望现在最大的心病了，整天愁容满面的，就是为了顾茗以后的归宿。
顾茗本来还不太乐意宁予卿的那个说法的，什么拐走了放心什么的，可是现在看着顾望的这个样子，她的心也软了下来。
虽然上辈子她的悲惨，严格说起来，顾望也是有责任的……可是，他并没有真的那么过分。
一想到这些，再看着顾望那憔悴疲倦的神情，瘦削沧桑的脸庞，像是受尽了内心的折磨般精疲力竭，顾茗的心也就柔软了。
就算自己真的不嫁人……可是也不必拿着这件事去折磨老人家。
她便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宁予卿与顾望交谈着。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也是他算计好了呢？
自己似乎一步一步地，陷了进去……
宁予卿含笑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粉面含煞的顾茗，笑得云淡风轻：“顾伯父……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原本是应该现在就提亲的，只是晚辈现在还有些麻烦，想等着以后事情安顿好了再说……不过还请您放心，十四娘，晚辈是必娶的。”
亲耳听到皇上新封的齐王对自己称晚辈不说，还恭恭敬敬地亲执晚辈礼……再看看现在摆了满满一院子的各种礼物，顾望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就是顾茗拧着了。不过，她拧着有用吗？
没有用！
要是真有用，人家也不会现在借口送礼物，将聘礼送来了。
三十二抬嘛，这摆明是聘礼了，而且还是非常体面的聘礼啊！也就是说，现在就差一个名义而已。
只要等十四娘自己想明白了，那个名义，再补上就是了。
只要这个孩子有这份诚意就好了。
顾望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宁予卿，真正是越看越喜欢，直恨不得顾茗赶紧别拧性子了，好让人家立马就能抬回家去。
虽然行程非常的紧凑，但是宁予卿还是很尽力地腾出了时间来，在这里住了两晚。
直到顾茗都觉得时间已经够长了，再呆下去只怕会耽误正事时，宁予卿才宣布动身，继续前往齐地。
与父亲洒泪挥别，顾茗爬上马车的时候，才低下头，淡淡地向他道谢：“多谢你。”
如果这次不是他的坚持，也许，她要到后悔的时候了，才会明白顾望对她的牵挂。
上辈子他固然有错，可是很多事情，却是不能够一直计较——毕竟这辈子，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这辈子，他已经尽力地做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并且，在宽容与大度上，他还超过了无数的父亲。
要知道，他原本是那样一个顽固的人。
“不要感谢我，你早些服输就好了。”宁予卿笑着说道。
顾茗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迅速上了马车。
“怎么样，王爷，十四娘答应了吗？”老何见到两个人的小小互动，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赶你的马车去。”宁予卿赶走他。
老何便知道了，王爷这是还没有成功呢，呵呵笑着，又回去赶他的马车了。
第731章 热好热
这一路上还算是比较平静与安全的——当然了，完全的安全当然是不可能了，尽管他们再三地小心翼翼，注意行程，但是仍然遇到了几次小型的暗杀，折损了几个好手。
但是，大概是京城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到最后一段时间，就真的安静下来了，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
宁予卿终于带着他的人，安全地到了齐地，住进了齐王府。
地方上的官员们又热热闹闹来来庆祝了一番，等到事情终于消停下来，已经是深冬了，天上漫漫扬扬地飘落着鹅毛大雪。
齐地苦寒，没有多久，这地上的积雪便攒了半尺多厚，天地间都变得雾朦朦的一片。
寒风在天地间呼啸着，在这样的严寒之下，家家户户都将门额关得严严实实，以抵御这说不出的寒冷。
但是宁予卿却反而支起了窗子，站在窗前，欣赏着外面那肆意纷飞的雪花。
“王爷，皇上……已经快不行了。”宋先生站在他的身后，将自己缩进了那厚实的大氅里，心里直犯嘀咕，今天王爷这是怎么了，竟然穿得那么单薄，还站在打开的窗子跟前？
难道他不觉得冷吗？
“他的身体不好，已经很多年了。”宁予卿淡淡说道。
他记得从他还很小的时候起，每年就要传出几回的风声，说皇上身体快不行了。
每次这种消息传出来时，都有那暗暗欣喜的人。
可是每次，他又能熬过来。
这么多年，他熬死了多少人？那么多比他年轻的人都没有熬过来，可是他却是还是活着，好好地当着他的皇上。
上次城门口的变故，大皇子当场身亡，二皇子身受重伤，不治身亡。唯一逃出一条命的六皇子，却因此而瞎了一只眼，丢了一条腿。
听说原本性格豁达大度的汝王，现在脾气非常的古怪，喜欢鞭笞女人为乐。他还在汝地建了个名叫十九楼的勾栏院，里面所有的女子，都是用来鞭笞的。
现在听说生意非常的红火，去尝新的客人，多得招待都招待不过来，需要提前预约。
而六皇子整个人都非常的消沉，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花费到了这件事上面了，除了鞭笞，又开发了很多的新花样，像什么捆绑、滴蜡……之类，让尝到这些花样的客人们欣喜若狂。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去了。
十九楼也与普通的勾栏院不同，寻常的青楼，管事的人都是老鸨，是女人。可是六皇子现在的这些做法，女人根本就接受不了——就算她也是青楼出身的，她也不能接受。
所以六皇子干脆找了个男人来当管事，替他打理这里面的事务。
这个男子姓林名煜，看着瘦瘦小小，普普通通的一点也不起眼，但是不得不说，在这样的事情上，他还真是有些天分的。
不但替六皇子出了很多的主意，包括什么滴蜡之类的做法，都是他想出来的。
像这种又让人痛、又不会真正伤害到人体的做法，林煜算是天才，无师自通。也因为如此，六皇子非常的信任他，将这个十九楼完全地交给了他管理，自己只负责享受。
宁予卿一想到以前那个豁达大度的老六，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是，这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大华养着王爷的方法，本来就是想要将他们养废……老六现在这般，才是现在京城那些人最放心的吧？
于是，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成了很多人心中的心病了。
朝廷里面的那些人，不管他们先前心里看中的谁，但是既然他已经封王就蕃了，那么，现在他们考虑的人选里，便已经将自己去掉了。
如果自己不能和光同尘，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怕成什么样子呢。
幸好，时间不会很久的……
“这次，大概是真的……”宋先生沉声说道，“咱们留在京城的人手传来的消息，十皇子的人……已经动了……”
老十终于动了吗？宁予卿皱眉，举起手，挥了挥。
宋先生知道他的意思，退了下去。
只是走到门口了，回头看着宁予卿，又看看那还开着的窗，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宋先生再聪明的脑袋也想不出来，只能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他才离开，房间的屏风后面便转出来一个人。顾茗冻得嘴唇都乌了，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这么冷？”宁予卿有些奇怪地问道。
顾茗白了他一眼，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将窗户打开了，冻得她都快淌清鼻涕了。如果不是怕现在这个时间让宋先生看到了误会，她真的就要忍不住了。
“知道冷还不赶紧关窗？”顾茗抢上前去，赶紧将窗户关上。
“可是我不觉得冷啊，还好像有点热。”宁予卿说。
顾茗瞪了他一眼，小跑到了火炉前烤了好一会，才感觉到略微好了一点，哆嗦着问道：“这么多妙龄佳人，你到底是看中了哪个？”
“一个都没有看中。”宁予卿冷冷说道，“我又觉得很热了。”
“别！”顾茗赶紧阻止了他再次想要开窗的动作，郁闷极了。
新晋的齐王，二十二岁了没有娶妻不说，府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整个齐地都惊呆了。
一时间，齐地就热闹了起来，两大的冰雪都不能压抑他们想与齐王结亲的念头。这些天，上门的媒婆就没有断过。
只是宁予卿一个都不答应。
顾茗没有办法，为了帮自己解脱，她只好自己悄悄地去打听是哪些人家上门提过亲事，又悄悄地去接近人家。
再画成了画像，跑过来拿给他看。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宁予卿会这么的生气……
他怎么一生气就会发热啊，脱了厚厚的外裳不说，还开着窗子对着吹风！
还说半点也不觉得冷！
“我知道你不愿意娶她们的原因，因为你觉得你不认识她们。可是只要我给她们画了画，你看看不就好了？放心，你一定会认得你的妻子的……”顾茗还是努力地想要说服他。
“可是我不想。”宁予卿冷冷说道，“我记着我的那些手下或者应酬的那些官员，就已经非常的吃力了，实在不想再将宝贵的精力用在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记着自己未来媳妇的长相，怎么会是浪费精力呢？顾茗简直是无言以对。
第732章 怎么不见了
花了她大半个月的时间，花费了她无数的心血与精力才画出来的那十几张画像，就这样被人嫌弃，连一眼都没有看。
“你看一下就好，我画得很生动的，保证你一见就忘不了……”顾茗还在那里努力想要说服他，“我已经帮你筛选过了，那些长得不漂亮的、脾气不好的、出身与你不匹配的，我已经都筛掉了，保证你随便挑中哪个，都是非常的合适的……”
“也包括你自己？”宁予卿斜眼看着她。
顾茗只能装傻笑。
“要我挑也行。”宁予卿慢吞吞地走到了桌前，在架上翻找了一阵，然后拿了张图过来，“我看中了这个，你帮我去跟她说说。”
真的做到了？顾茗顿时眼睛变得晶晶亮。
只是等到她接过那张画，看了之后，一下子就变得傻眼了。
这上面，明明是画的她自己嘛！
咦奇怪，她什么时候给自己画过这么张肖像画，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仔细一看那笔触，她明白过来，这张画是宁予卿自己画的。
“我就看上了她，你帮我看看黄历，什么时间最合适？马上就要过年了，要不就将时间定在年前算了……”宁予卿还在那里说着。
“停！”顾茗大叫一声，飞快地冲到了桌前，抱着她带来的那些画，冲了出去。
宁予卿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摇头，很快，又沉思起来。
十皇子已经准备动手了……那么就是说，这次父皇的病，是来真的喽？
咦，怎么这么冷！他回头看向窗户，窗户没有开，不过门却是开的。刚才顾茗冲出去的时候，显然并没有回身帮他将门再关上。
刚才明明不冷的。宁予卿奇怪地想着，走过去将门带上了。
难怪刚才顾茗冻得脸都乌了，确实挺冷的，这么大的雪……
就是不知道齐城的知府准备得怎么样，今年这个冬天，会冻死多少人……
虽然他是齐王，名义上齐地最大的人物，可是这些事情，他却是半点也不能插手的。
只要他敢于开口说什么，或者动手做什么……那么很快，废黜自己的圣旨，就会上路了吧？
没有足够的权力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啊……
“老袁！”他低声叫了声。
一道黑影带着一阵风出现在他的面前，老袁仍然一副精干的打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去城里四处看看，是不是有忍饥受冻者……如果还有活着的，就想办法都救援一下吧。”宁予卿叹息着说道。
“王爷？”老袁有些迟疑，“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让知府他们知道，就是大麻烦了……”
他们可以不做，可是他们却不能允许别人做。更何况，做这样事情的，还是一个新封的王爷。
什么样的人才会需要沽名钓誉？只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在这样的认知下，一个人想要做点好事，是非常的困难的。尤其是身为王爷，那更是尴尬。
为什么那么多王爷们选择了醉生梦死、不问世事？这世间不平的事情太多了，而偏生他们又什么都管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知道得更多，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宁予卿冷冷地说道。
老袁坚定地点点头，出去了。
但愿能够救活几个人吧！宁予卿叹了口气，走回了书桌前，想要看看今天他才完成的顾茗的那张画像来静静心，却愕然发现，那张画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刚才她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画的这张，同她自己画的那些，一起拿走了？宁予卿不由得失声轻笑。
父皇现在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而现在没有封王、还能够继位的人选，却已经只剩下了八皇子与十皇子。而八皇子在京城素有贤名，但十皇子在京城的名声就不是太好听了。
这么一来的话，宁予卿都不用打听便能够猜出来，现在朝中那些大臣们一定都在上书，请立八皇子为太子吧？
弄不好还有那楞头楞脑的，会直接建议太子辅国。
难怪老十坐不住了，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是为了眼巴巴地看着老八上位的。
也就是说，老十什么时候动手，完全取决于老八发动他手下那些大臣们上书的力度。力度越大，老八便会死得越快。
当然了，如果老八提前知道老十的为人，防备了他……也未免不能打一个时间差，既得了太子位，又留下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到现在为止，知道老十真正面目的人，除了他自己，便只有自己这边了……只是很奇怪的，不知道为什么顾茗也知道了。
但是除此以外，便再无人明白老十的真正面目。
哦对了，还有老八那里，已经转投向了老十的人……到现在，老八那里，一定已经成了一个筛子了吧？
朝廷上决定做什么事情，一向都是慢斯条理的，按部就班的，一板一眼的……
总而言之，就是说，尽管皇上终于已经同意了立老八为太子，不过按照这个流程走下来，却是快不了，还得要好几天才行。
八皇子府里最近非常的热闹，上门来恭贺的客人川流不息，人人生怕来得迟了，不但没有巴结上，反而结了仇。
而八皇子这些天，天天都是在招待客人，笑笑脸都僵了。
虽然非常的辛苦，可是他的心中却是非常的充实，非常的幸福。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见到收获了……还有什么能够让人不满意的呢？
“对了老十呢？叫他过来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我还有点事……”他左右张望地张望了很久，也没有见到老十，便拉过一个下人，吩咐道。
好奇怪，明明刚才好像还在，又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一般……
不过八皇子完全没有怀疑。老十与他的交情，已经很多年了，而且老十那个人相当的简单，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放心让他跟着自己的缘故。
如果是老六老四那样的人，就算是再诚心向他投诚，他也是不敢用的。
只是现在，他去了哪里？
第733章 减防
老十并没有走远，听闻八皇子找他，很快就过来了。
“十弟你到哪里去了？正好刚才哥哥想要将你引见给一位宿儒呢。”八皇子看着老十，嘴角含笑，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八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吃得有点多……”老十憨厚地摸了摸头，一副憨厚样子，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
八皇子的脸都僵了，好久才强笑说道：“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啊对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现在这些客人，二弟你帮哥哥招呼招呼……”
“可是八哥，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做得好？要是出了纰漏就麻烦了，不如交给刘先生啊，他比较能干的，这些事情，不是一直都是给他干的吗？”
“他有重要的事情出去了，现在不在府里。”八皇子不是很耐性地说道，随意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也不知道到底他是有什么事。
而院子另一侧，八皇子说的有重要的事情出去了的刘先生，却是脸紧张地紧紧贴着房屋的墙站着，连那冰寒的冰凌融化滴下来的水落了满脖子都顾不上了。
刚才他正抽出空当来与十皇子商议要事呢，谁知道八皇子突然就过来了。
希望他不要走到这边来，那要发现自己，那自己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刘先生的运气不错，八皇子直接就离开了，并没有绕到他躲的这边来看一眼。他确认八皇子已经离开，已经从嗓子眼里挤到了嘴里，堵得整个嘴里面都麻木的那颗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脖子里面已经湿透了。
北风一吹，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冻成冰块了。
“真是运气，真是运气，刚才可是吓死属下了！”刘先生一边跟十皇子抱怨着，一边想办法去掏着脖子里面的冰冷的水渍。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你也可以相信，我可以一直赢到最后。”十皇子微笑着，十分自信的样子。
“十爷……时机已经成熟了，咱们什么时候发动？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刘先生看着十皇子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心中一怔，放下手，忍耐着那脖子处传来的冰冻刺骨，问道。
十皇子摇摇头：“时机还没有成熟，还要再等等……”
还要等？刘先生非常的疑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要是错过了，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只是做主的人却是十皇子，虽然他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办法说服他。
十皇子也并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转身进了屋，去招呼那些客人了。说是客人，其实只是京城里各个衙门的一些中下层的官吏——以前他们是不敢与皇子们相交的，现在大概是觉得再不来就迟了，所以一窝蜂地都跑来了。
也不怪老八会头大，自己看着也是一样的头大。不过老十与老八最大的区别便在于，老八人前时刻要端着个温和斯文的架子，时间一长，当然就很累了。
而老十人前虽然也是假面，却是非常爽快的“二百五”形象，维持起来并不怎么费力。
大家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会装假的，都已经死了，或者已经彻底颓废了。
那么，还有一个四哥……他的表面是一副极冷静、极无趣的样子，那么实际上呢？
难道是个热情似火的人吗？
十皇子一边与屋里的官员们寒喧着，一边想像着老四那一惯冷清的脸上做出那种狂热的表情……
算了！他只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了！
看来他应该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宁予卿坐在房间里，很安适、很悠闲地看着书，仿佛那一封又一封从京城里发来的急报并不存在似的。
宋先生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这么恬淡适意的样子，急得嘴里都上了火。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我的个爷，他怎么还这么悠闲啊！现在可不是悠闲的时候啊！
他已经坐在椅子上扭了九百九十九个圈了，可是他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在看着他手里的那本书，入迷得很，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坐在他跟前一般。
正当他准备扭第一千个圈时，宁予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由衷地感叹道：“这本游记，果然是写得极妙！”
宋先生这才发现，原来宁予卿看的，是顾家先祖的旅途游记。这本书他也看过删改版，确实是不错。
不过听说原版里面的好东西更多，但是因为涉及到的方面很多，所以四爷将那原版藏了起来，谁也不让看。
四爷！知道你喜欢顾家的姑娘，可是现在不是讨好人家的好时机好吧！
“瞧你急的，一点心气儿也没有。”宁予卿淡淡说道，将手中的书放回了身后书架上，才对宋先生说道，“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该做准备了。”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宋先生一愣，自己还什么也没有说啊！
“去安排一下，这几天……将王府的防护力量调整一下。”宁予卿正容对宋先生说道，“所有人手，全部减半……”
宋先生瞪大了眼睛。
“可是，四爷你明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怎么还能再减少防护力量呢，属下觉得，各位应该将所有的暗卫都安排上来才行……”
“不用再劝我了，按我说的去做就好。”宁予卿摆摆手，“我知道轻重的，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的命玩完的。”
宋先生出来安置人手的时候，心中还在想着，听说十四娘还与四爷打了个赌，赌他们两个人谁能够说服对方。
十四娘好不好说服他是不知道啦，可是四爷……他的主意可是很正的，只要他拿定了主意的事情，谁能够劝得他动？
就好像现在这样，明明知道危险就要来了，他却不得不削减防卫力量，甚至连暗卫都不能增加……
要是十四娘能够说服他，那就好看了……
不过想来，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十四娘被四爷劝服吧……
第734章 违和感
下了几场雪，齐城越发地寒冷了起来。往年这个时候，齐城每日早上开城门的时候，总要抬出去几具冻得僵硬的乞丐尸体，但是今年却是一具都没有。
有人便传说是知府大人组织得力，才让今冬城里的流浪汉们免除了必死的危险。知府虽然心底明知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笑纳这些溢美的赞词。
时间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与京城里那紧张的气氛比起来，齐地这边要安逸多了。至少，皇位的更迭，与他们是无关的。
不管是谁上谁下，反正，只要还是大华朝，只要还是姓宁的人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就需要人替他打理天下。
就算朝堂当中可能会有一些官员遭到清洗，但是具体到了地方上，那可真就是“天高皇帝远”了。
而与老皇上还能熬多久、新皇上到底是哪个比起来，齐城的人更关心的是马上就要来临的新年。
不管是富人家还是穷人家，这辛苦一年了，都要好好的犒劳自己一番，好好地歇上几天，买点好吃的，尽力给家里的孩子准备点好吃的零嘴。
可是就在这样喜气洋洋迎接新年的时刻里，齐城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齐王府……遭强盗了。
这事说起来怎么都奇怪，齐王府位于整个齐城的最中间位置，戒备森严，这些强盗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怎么摸到这里去的？
可是齐城的一众官员们，已经再没有时间细想这些细节问题了，因为这次出的乐子实在是太大了——
齐王爷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快过年了，虽然还没有到关门封印的时候，可是齐城几个主官们，基本上都已经处于休假状态了——可是谁能够知道突然会发生这么坑爹的事情呢！
连个年都过不好！官员们心底埋怨着，却又不得不赶紧地行动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齐王的生死问题，可比远在京城的皇上他老人家的身体健康问题，要严重得多了！
要真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那他们……的官职，便都要交代到这事上了。
一时间，整个齐城风声鹤唳，前几天那喜气洋洋迎接新年的气氛，早就被那些严阵以待的兵丁衙役们冲得干干净净。
人们在大街上走着，都不敢喘大气，就怕被那些瞪红了眼睛珠子的衙役们给捉回去。
而知府几个人则守在齐王府里，愁眉苦脸地，等着大老远请来的名医的诊断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等到那个走路都已经颤巍巍的、还要人搀扶着走出来的白胡子老名医终于从宁予卿病房走出来了，知府带着几个下官，都急急地迎了上去，急不可待地问道，“潘老神医，齐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潘老神医实在是太老了些，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久好久眼前这些人，才终于记起了他们是何人来，恍然说道：“哦，是李老爷啊……这伤实在是太重了些，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有些该准备的事情，还是早点准备吧。”
什么？李知府等几个人都惊呆了。
难怪外放官们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同城有个王爷了。到也不是说他们会指手划脚地讨人厌……但是，像现在这样的事情，比胡乱指手划脚好在哪？
身边住着一个王爷，就是给自己找一个大爷！
虽然一肚子的不满，可是现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关心、心痛的样子出来，一个个都流着眼泪，向宋先生表示，想要去看看齐王一眼。
齐王却是不客气地拒绝了他们：“王爷现在情况有些不好，实在是不适合见客。”
一旁那个潘神医也点点头：“是呀是呀，现在情况非常的糟糕，要是再吵闹到了，要再吵闹到了，会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得嘞！这下子好了，大家都不用再找借口不来探望他了。
最近家里府里真的是事超多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发生这么一档子事，耽误好多时间，连年货都没有购齐呢……
于是一院子的各级官员们，没有多久，各自找出各样的借口来，没有一会儿，就散得干干净净了。
“潘老神医，多谢您了。”等人都走完了，宋先生才郑重向老得快走不动路的老神医道谢。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老神医也慢慢地从他倚靠着的小厮身上站直了起来。
他年纪是大，可是他一向注重保养，从小就练过五禽戏，几十年如一日，不分寒暑，从来没有断过。
所以，别看他年纪大，可是身子骨其实是很好的。
刚才那个老眼昏花、连走路都快不能自理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给那些当官的看的。
他也知道他们不会太在意这事，只要随便糊弄一下就挺好的。
他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地便会来帮助他们。只是他最喜欢的孙女，嫁的那个浑小子，现在正在人家手下混饭吃呢。
他身为人家长辈，自然要替他在上级面前讨点好了。
“我家那个小子，现在还好吧？”潘神医笑呵呵地问道。
宋先生点头说道：“老先生您的那个孙女婿，非常的能干，前段时间才接到飞鸽传书，说他又立新功，再升一级……”
“好好，小子就是要有前途才好，才对得起我家的好囡囡。”潘神医笑眯眯地听着，又嘱咐宋先生，“就跟他说，家里的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他在外面好好表现，争取早些恢复他家里的荣光……”
宋先生送完潘神医出来，再回来，打算跟宁予卿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可是房间里传出来奇怪的谈话声。
他不由得停驻了脚步，侧着头，仔细地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细微的说话声。
“你不是有暗卫的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房间里，站在宁予卿床边的，赫然是风尘仆仆的顾茗，也不知道她是一路上是怎么拼命赶回来的，容貌异常的憔悴，可是还是先过问着宁予卿的伤势，“你怎么伤这么重？”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顾茗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灰白的宁予卿，突然感觉到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可是，这种违和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735章 要出事了
顾茗皱眉，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没有错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苍白中还带着蜡黄，让人看着都替他觉得心疼……
更不用说那还带着血迹的衣裳……
不对不对，违和感更强烈了。顾茗眨眨眼，看着宁予卿，突然间想起一个问题，如果说他真的是受了很重的伤……
如果他受了很重的伤……
不，不管是他受了多重的伤，豆丁与耳尖，都会将他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衣裳凌乱，上面还沾染着大量的血迹。
就好像从事发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收拾一般。
这根本就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你根本就没有受伤是不是！”顾茗气得上前就去摸他的脸。
“喂，你别这么不按牌理出牌……你摸我脸干嘛？”顾茗站得实在是太近，宁予卿想躲，哪里还来得及，让顾茗一下子就摸了个正着。
“果然我没有猜错。”顾茗看看自己的手心，鄙夷地说道，“你这么骗人，对得起我拼命往回赶么？”
她前几天出去谈一笔生意，原本是三天后才会动身往回走的。谁料人还在那里，就听芷汀说起了这个吓死人的消息，吓得连生意也顾不上了，交给了跟着她一起去的丁香夫妻，自己带着芷汀，拼命地赶回来了。
可是谁知道，等她好容易赶回来了，却发现他一切都是装的！
真正是气死她了！
“我要不骗人，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在意我呢。”宁予卿的心情却是非常的好，掀开被子下了床，自己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顾茗看着他身上只着了单薄的白色中衣，赶紧扭过身去，不看他。
“谁在意你啊？”刚才那惊鸿一瞥，顾茗只看到了那单薄的中层包裹下，一具年轻而精瘦的身体。
平常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的身材还怪好的，还挺有肉的呢……有一种充满着爆发力的感觉。
虽然现在还懒洋洋的样子，慢慢地穿着衣裳，可是看上去却好像随时能够爆发，像只猎豹一般冲出去，嘶咬住猎物，紧紧不放的感觉……
“怎么样，好看吗？”宁予卿懒洋洋地问道。
顾茗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盯着他的身体，已经看了很久了。
“如果不是实在有点冷，再让你看一会儿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宁予卿打趣她道，“不过呢，现在外面还下着雪呢，我可不能真病倒了……”
“谁要看你！”顾茗羞得面色通红，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藏到裙子底下去。
真是丢人死了！活了两辈子，也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记起上辈子，她又恍惚起来，上辈子她与林恩之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有过甜蜜幸福的时刻……但是怎么好像她从来没有对林恩之的身体好奇过，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尴尬为难的情境呢？
“啊！”突然宁予卿叫了一声。
“别再想我会上当了！”顾茗头也不抬，恶狠狠地说道，“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宁予卿却是一直沉默。
顾茗实在是忍不住了，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顿时一惊。宁予卿瘫坐在椅子上，正在那里努力地想要将衣裳穿上。
可是却不知道牵动了哪里的伤口，他满头的大汗，却就是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伤到哪里了？”顾茗吓得赶紧跑过去，帮他穿起衣裳来，“你到底是伤到了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你那么多暗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有护住你……”
“好了好了，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你。”宁予卿流着冷汗，顺从地让顾茗引着他的胳膊，将衣裳穿上了，“我伤得不重，不过正好伤到了右胳膊……估计这一段时间吃饭都是个麻烦事。”
“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叫别人喂你也行，或者你开发左手吃饭也行。”顾茗替他穿好了衣裳，便赶紧退后几步，离得他远远的。
只是这样的动作，再结合她还有点红扑扑的脸，就很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
不过宁予卿却不会故意去点穿……今天顾茗给他的惊喜已经够多的了，他不用将她一下子就逼到墙上去。
“那你怎么会受伤？又是什么强盗这么厉害，进了城，就笔直摸到齐王府了？”顾茗心情平静了一些，想到疑点，问道。
宁予卿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还能是怎么回事，老十终于准备行动了。而为了防止他辛苦种下的树，却被别人摘了果子……他当然得处理得干干净净才行。”
顾茗的脸色一下子也就严肃了起来：“那就是说……京城里马上就要出大事了？”
“是啊！”宁予卿点点头。
“那你还不加派人手保护自己！明明你都知道了，还弄险，玩得自己受伤！”顾茗一下子就暴怒。
“停停停！”天哪，顾茗发起怒来，脾气可真是不小，嗓音也极不小。宁予卿赶紧抬起一只手，制止了顾茗的怒气，说道，“我要不这么演出戏，那老十怎么敢动手？”
“所有人手都已经处理干净了？”顾茗疑惑地问道。
“当然，全部都处理干净了。不过消息还是传出去了。”宁予卿冷冷笑着说道，“反正几个‘强盗’嘛，老十不会心疼的……我猜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要在京城起事了。”
“又不知道满京城的血腥味儿，要多长时间才能消散了。”顾茗记起上辈子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都是跑不掉的。
就好像大皇子与二皇子，尽管这辈子有她在这里面搅事，但是很明显，她的能量还不够，大皇子与二皇子，原本就要在这段时间死的，这辈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没了。
四皇子虽然提前逃离了京城，可是他仍然受了伤……
十皇子，仍然是要起事的。
那么，八皇子，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亏得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人以为将来会是八皇子继承大统！
谁能知道真正笑到最后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一直以来都是以憨厚面目示人的十皇子呢！
不过，看着宁予卿，她想，也许这辈子，他会带来更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