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母亲式教导
“你们一直在说要问我问题，可是我能够知道什么东西，还能对你们这样的贵人有用？”少女警惕地说道。
还是个挺聪慧的姑娘呢。
原来以为他是一个十二三的少年，可是没有想到，却原来是一个少女。这下子就有些麻烦了，不知道她有多大。
看她的身高的话，大概得有十三四岁了。可是看看她那完全没有发育的身材，也许，只有十来岁？
她这么高，大概是因为遗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这个岛上，现在应该有两个鱼氏的族人，一个应该是你，还有一个……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应该年纪很大了，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顾茗轻轻对她说道。
“你们要找我义父？为什么？”女子警惕地盯着她，又将众人全部都扫了一眼，完全不信任他们。
“原来是姑娘你的义父。”顾茗微笑着向她解释，“我们找他，绝对没有恶意。是这样，几十年前的时候，我的一个先祖曾经来过这里，与你义父相识，并在笔记里记下了这事。他有遗言留下，说如果后人有能力的，要过来帮助他这个友人一把……”
女子眨眨眼，看着她，一脸的疑惑。
“你是说，你是遵从你先祖的要求，过来帮助我义父的？”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求证，“你们……都是当年那个呆书生的后人？”显然，她也是听说过当年的事情的。
呆书生？呃……顾茗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向她轻轻点头。
“他们……也都是？”女子又指了指顾茗身后的几个人。
“她……他，还有他……都是。我们四个人是，另外四个人，是我们的管事。”顾茗回答她。
“你们……你们还有下人？”女子瞪大了眼睛，这下子，是真正地吃惊了，“你们一个人就有一个下人服侍？我听说，就算是城里很有钱的富人家，一家子，也就只有两三个人服侍罢了。”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鲁神医从他房间里走了出来，呵呵笑着，对女子说道，“鱼子，你今天可真是失礼，人家才上岛，还是客人呢，你就三番五次地偷人家东西……”
“哪有三番五次？明明只偷了两次！”原来这个女子叫鱼子……或者鱼籽？真是个古怪的名字。她抗议道。
“你们真的很有钱？”鱼子眼睛亮亮地，看着顾茗，问道，“那你们应该买得起我义父要吃的药吧？那些药很贵的，神医他都买不起。”
鲁神医被人当面揭短，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鱼子，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你现在赶紧带着他们去见你义父，我在这里先开药，方子写好了，就叫他们去抓药。”
“好！”鱼子高兴极了，马上就在前面带路。
“你们还是怪厉害的，几张葱油饼，就将人给捉到了。”鲁神医背着鱼子，用很小的声音对顾茗说道，“不过，你为什么要骗他，说你是遵先祖遗令，来帮助他们的？”
“不然，我难道能直接说是因为她义父得的那个病吗？那她会愿意带我们去吗？”顾茗轻轻瞥了他一眼。
这老头，只知道看戏不说，还一直看到了最后。
“我不是想看看你怎么劝服她么……”鲁神医尴尬地笑笑，“那你们赶紧去吧，地方还挺远的，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在山林里住了几十年，鲁神医很明显，比同龄人的身体要好上不少。这么大年纪了，还健步如飞。在树林里行走这样难度颇大的事情，根本拦不住他。
八个人跟在鱼子的身后，艰难地行走。本来鱼子走得飞快，可是见他们走得慢，只好不时地停下来，等着他们。
“鱼子，你今年多大了？”顾茗问她道。
“我呀，我义父说我今年是十七了。”鱼子说道。她自己没有多想，却不料其余人再次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十七岁？原来他已经十七岁了？那怎么才这么点高，身体还一副完全没有发育过的样子？
一般十七岁的姑娘，都已经当娘了吧？她怎么还这么个样子啊！
难道是说，因为岛上的生活实在是太艰苦，所以她因为营养严重不足，所以身体的发育，比常人要缓慢这么多？
几个人看着鱼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
鱼子自己却是完全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见过同龄人，所以也不清楚，什么才是正常的。
她兴致勃勃地问顾茗：“你多大了，也是十七岁吗？不，你没有我高，比我略微矮一点，是不是才十五岁？”
“我……我今年十岁。”顾茗有些艰难地回答她。
“十岁？你十岁就这么高了？真是了不起！”鱼子惊愕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十五岁了呢！对了，那她们三个呢，她们比我还高呢，肯定比我大……对了，为什么她们的胸口都是鼓鼓的？好奇怪的样子啊，我见过的人里面，只有一个妇人的胸口是鼓的呢……”
余钦几个男子，闻言，顿时尴尬地将脸扭到一旁，生怕被误会，自己在打量她们几个的“胸”……
而芷汀豆丁几个，则难堪得脸色快滴出血来。
什么叫只有妇人的胸口是鼓的，她的胸口平，是因为她不正常好不？
正常的女子，从十一二岁开始，胸口就要开始发育了。到十三四岁，已经颇成规模。
等到了十七岁，应该已经很壮观了好不？
哪里像她，平平无奇不说，还说得别人很不正常一样！
鱼子的话，充满了儿童式的天真。顾茗暗忖，她是被那个得了眼生症的族人带大的。而鱼氏其余上岛的人，都他都非常的不客气。
连带的，只怕对这个小鱼子，也不会客气。
所以，鱼子成长的过程中，很多东西，是没有一个“母亲”这样的角色，跟她来讲解这些事情的。
她不由得记起了她的阿宝。如果阿宝没有死，再长大几岁，大概，也会这样一脸天真无邪的问她这些问题吧？
“为什么那个阿姨的胸口是鼓的？”
“为什么那个大哥哥看到漂亮姐姐的脸会红？”
之类的问题。
而她，身为母亲，会很温柔而体贴地，向她解释，这些她的小脑袋一时间没有办法理解的问题。
第527章 老者
“鱼子，每个女子，她的胸口都会变成鼓鼓的……那是她日后当母亲的依仗。”顾茗温柔地告诉她。
虽然鱼子比她高，比她大，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却是由她来扮演这样的角色，一旁的余商几人，都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分外的古怪。
十四娘……真的是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人啊。她明明只是一个才十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懂这些？
还说那里是以后当母亲的依仗……
几个男子再也没有办法跟她们行走在一起了，这对他们心境的考验，实在是有点猛烈。
再呆下去，他们一定会因为面部充血过多而死的。
四个男子不动声色地离她们远了些，鱼子却还在那里傻乎乎地问：“为什么？什么依仗？”
“因为那里，就是一个女子当了母亲后，她孩子所吃的食物的存贮的地方啊。”顾茗微笑着告诉她。
小孩子的食物，在母亲的胸口？鱼子低头看着自己一片平坦的胸口，呆了呆，复又抬头问她：“食物？装食物的袋子？”
“可以这么说。”顾茗含蓄地回答她。
“那……那我的岂不是太小了，装不下什么东西？那我孩子以后是不是就会饿肚子？这可怎么办？”鱼子顿时就急了。
她自己长这么大，能够吃饱的时候很少，深知道挨饿的痛苦。
现在听说，她以后的孩子可能也会要饿肚子，她顿时就急坏了。
看看顾茗的胸口，也跟她的一样，一马平川，便转过了眼，向其余的几个人看过去。
这一下子，便让她盯上了耳尖。
顾茗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解释清楚，她就已经如一阵风一样窜到了耳尖的面前。
她速度太快了，快到顾茗虽然及时伸手去拉，可是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一下。
“你的袋子好大！我看你是不是有两个？能不能送我一个？”鱼子兴冲冲地便跑到了耳尖的面前，非常直接地就开了口。
耳尖的脸色一下子就涨得充满了血，紧紧搂住胸口，亢声尖叫：“淫贼啊……”
“我是女的啊。”鱼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头雾水地挠挠头，“我义父说过了，男人碰女人，就叫淫贼，可是咱们两个都是女人，并且我也没有碰你啊？”
她特地将自己的两只手举得高高的，向其余的人示意，自己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她叫自己“淫贼”，完全就是诬陷。
“咱们似乎给自己……找到一个很大的麻烦。”一旁，余钦头痛地扶着额头，对余商说道。
余商轻轻点头。
果然是很麻烦。一个在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并且没有受到正常的教育的女子，能够这个样子，也是很正常的。
怪只能怪，抚养她长大的那个人、再加上鲁神医，他们两个人做得还不够好。
虽然他们已经尽了力。有些东西，确实不是男人能做到的。
“鱼子……这东西，别人的不能给你。”顾茗走到她身边，叹息一声，向她解释道。
“为什么？不就是一个袋子吗？”鱼子还是不能理解。
“因为它长在人的身上。要是取下来，就没有用了不说，那个人也会死的。”顾茗告诉她道。
一时半会间，还真是没有办法解释得很清楚。
鱼子听了她这话，才终于想明白了。
“那可怎么办？我的袋子这么小？”她很垂头丧气地说道。
顾茗松了口气，赶紧安慰她：“不要紧，会长大的……只要你以后不再饿肚子了，每天都能吃上肉，你就一定会长大的……”
“真的？”可是鱼子的高兴劲儿还没有多久，马上她就又变得黯然，“可是，吃饱都不容易，哪里天天有肉吃？”
看来，以后她要再多设些陷阱了，多捕捉些老鼠了。虽然没有孜然，可是总比没得吃强。
也许，可以请他们送她些孜然呢……
一路行来，顾茗都与鱼子议论着这些诡异到了极点的话题。很快，地方便到了。
“义父！义父！你老朋友让人来看你了！”鱼子看到前方的一个简陋的山洞，停下与顾茗的聊天，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我带他们来看你！他们说来帮你的！”
也不等洞里人回答，她就弯下腰来，一头钻了进去。
顾茗也钻了进去。后面的人，也都跟着钻了进去。
外面看着这个山洞不起眼，可是进来了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怪大的。
“没有别的人的时候，我跟义父就住这个洞。这个洞不算最大，但是住起来是最舒服的。”鱼子向顾茗解释道，继续向里面走着。
从明亮的外面进来，眼睛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来。顾茗眨了眨眼，才看清这个洞里的情况。
虽然鱼子已经说过，这里是他们无数个“洞窟”里面条件最好的一个呢，可是让顾茗他们这些人看来，这里面还是简陋得跟随处可见的别的洞一模一样的。
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块桌子大的、表面勉强还算得上平坦的大石头，也许就是这个洞窟里面唯一的家具了。
而在洞窟的尽头，一片杂草枯枝铺垫成的“床”的上面，躺着一个老态龙钟、奄奄一息的老者。
这个人，就是那个得了眼生症的鱼氏族人？
“老友的后人？你们……你们姓顾？”老者听到了鱼子的话，颤微微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这么多年了，难得他还想着我……他呢，他来了没有？”
“对不起，小叔祖已经去世多年了。”顾茗走过来，在老者身前跪下，很认真地回答他。
“他死了？他还死在了我这个老家伙的前面？”老者惊愕地问道，“你也不是他真正的后人？”
“小叔祖一直在外面游历，一直没有归家。后来在一次游历中，他染病不治，去世。他死后，随身老仆将他的骨灰带回了家，还有他的手稿，也一起带回了家……”
“哦，所以，你们不是受他的遗令，来帮助我的吧？”老者虽然很老了，可是却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
这么残酷的环境下，不是非常聪明的人，也活不了这么多年。他一定已经想尽了办法，才能够一直活了下来。
第528章 为什么认识
“其实是我想要找您。”余商上前一步，走了过来，看着已经垂垂老矣的老者，他心中颇为感叹。
就是因为得了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病，他被同族的族人流放这么多年，从少年时候，一直到现在如此衰老。
而且，永远没有再回去的一天。
“我不想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想要找我，但是，如果你们是来寻求我的帮助的话，我都可以答应你们。只求你们帮我一个忙……”老者声音温和地说着，那看透世情的双眼，落到了跪坐在他面前的鱼子身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情。
“这个孩子，也是个苦命人，虽然是鱼家人，可是父母不认，宗族不收……这么多年，族中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不管你们这么大老远来，是有何所求，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等你们走的时候，带着她一起走。”
“一起走，离开这个岛，离开这个鱼村，离开这片荒野之地……只要将她安置在个过得去的地方就可以了，她会打猎，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老者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半天的粗气。
“义父！我不走！”鱼子听他说要送她走，顿时尖叫起来。
“傻孩子，义父老了，很快就要死了，可是你还小，难道你这一辈子，就靠偷别人的粮食过日子？要知道，只要神医一走，你就没有办法弄到足够的粮食了……就算是捉老鼠，这里也没有足够的老鼠，能够养活你的……”老者闭上眼，缓缓地说道。
他是一个受到上天诅咒的人，一辈子不辩父不认母的可怜人。还在少年时代，便被族人流放到了这个小岛，一生坎坷。
可是她不同。虽然她的父母都不愿意认她，也不肯见到她，甚至希望她去死……可是，她是健康的，她是无辜的。
她是纯洁的。
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她没有罪，她不应该在这个监狱一般的岛屿上度过一生。
“她是一个好孩子。只要你们答应帮她，不管你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们。”老者睁开眼，看着余商道。
他的眼睛很毒，一眼就认出了余商才是这八个人里面为首的那个。
虽然他记不住除了鱼子以外任何人的脸，可是，他却也有他的长处。
余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鱼子是你收养的？她的亲生父母呢？”
“我是被我亲生母亲抛弃的，她是鱼氏族里的人，可是我的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鱼子跪坐一旁，冷漠地回答道，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的身世。
“我不认得人，但是我却还是能够认出人的发饰。”老者闭上眼睛，似乎因为长时间说话，而感觉到很累，“那个女子，虽然肚子越来越大，可是她头上梳的，却始终是少女的发式。所以我知道，她肯定不是嫁进来的媳妇，而是鱼氏未嫁的姑娘。”
十八年前，被族里的小船送上岛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肚子已经略微鼓起，但是头上却还梳着少女的发式。
当时的老者，还是一个壮年人，他躲在小码头的一棵大树后，向这边张望。
他一直吃不饱，所以每次有新人上岛，他就会想办法与他们见面，给他们提供在这个岛上更好生存下来的经验，来换取一些少得可怜的食物。
虽然岛上还有老鼠可以吃，可是老鼠太少太少了，根本不够吃，也不是那么好捉。
但是这次，看到来的是一个意外之外的女子，他便不忍心拿走她本来就已经很少的食物了。
于是，他免费地教会了她怎么才能更好地在这个岛上生存下去，又将自己最好的一个洞窟也大方地送给了她。
然后，每隔几天，他就会悄悄地过来看看她。
如果看到她陷入食物紧缺的恐慌，他便会将自己猎取到的老鼠杀好了、烤熟了，刷上自己熬的盐粒，悄悄送到她的洞口。
至于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自己也不明白。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情。
就算是一直坚持给他治病的那个医生，他也没有说过这事。
直到，有一天，他兴奋地拎着一只肥大的烤老鼠，准备送给她。
今天的运气很好，他捉这只老鼠，还挖到了它的窝，还在它的窝里找到了很多的草籽。
草籽虽然壳很硬，但是，只要小心地磨去外壳，味道其实还是蛮香的。他接下来几天都有食物吃了，这让他心情很好。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尖亢的哭泣声。声音很奇怪，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还能够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
等到走近，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是一个小小的婴孩，就那么胡乱地扔在还带着露水的草地上，正在那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哭泣。脸上身上还有血迹，肚子上的脐带，还长长地杵在那里。
他顿时便慌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个孩子？哪来的孩子？
为什么会被扔在树林里？他会死吗？他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了？
他扔下老鼠，抱住这个小小的婴孩，就向着鲁神医的木屋那边狂奔。
幸好那个时候，鲁神医已经在岛上了，不然，他肯定没有办法养活一个才刚出生的孩子。因为，就算能够不吃奶，刚出生的孩子也不能跟他一起吃老鼠肉的。
而且，就算是老鼠肉，也是不够吃的。
鲁神医有粮食，虽然也不太够，但是总比他的条件要好。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好几种的粮食混一起，用小磨子，细细地磨成粉，一遍又一遍地磨。
一共要磨上七遍，他才会停下手，然后拿到厨房去炒熟，放上一点点鲁神医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珍藏了不知道多久的暗红色的糖块，再加开水调匀。
就用这样的米糊糊喂养着她，这么一点一点地将这个孩子养大。
虽然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姓甚名谁，但是他却固执地认为，这个孩子应该姓鱼。
所以，他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鱼子。
鱼氏之子。
也因为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所以，他能够认出这个孩子来。
第529章 挨骂了
是这样吗？因为倾注了感情，所以才认识？
是这样的吗？
有这样简单吗？
“义父，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几张饼，好好吃的……你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种超级好吃的‘油饼’？”鱼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来，层层打开，终于露出了里面的葱油饼。
老者闻到香味，猛地睁开了眼睛，狠狠地抽了几下鼻子。
“这个……这个……”他的嘴唇哆嗦起来，“其实义父……也没有吃过，只是小时候在族长家门外等着时闻到过这个香味……香味很像，应该就是它……就是它……”
“那您赶紧吃吃，看看喜不喜欢吃？”鱼子一愣，又马上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一定就是这个东西，因为它真的很好吃很好吃的，是这个漂亮的十四娘做的呢，她可真能干，能够做出这么好吃的饼来……”
“鱼子你太夸张了。”顾茗和善地笑笑。
一旁的耳尖与豆丁本来是有些不理解的，为什么自己两姐妹费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功夫才做出来的精致早餐，这个鱼子连一眼都不看。反而是十四娘做的街头小吃葱油饼，却让她惊为天人？
但是现在她们明白过来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要看面对的人来具体确定。人是世间最最复杂的动物，每个人的爱好、习惯、口味……都是千差万别。
她们只拿着自己平常见惯的人的喜好来揣测这个鱼子的喜好，果然是错了。
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十四娘帮她们弥补，也许就完全失败了。
对鱼子父女两个而言，葱油饼的魅力，超过这个世间其余所有的食物……也许如果有一天，鱼子能够走出小岛，走上陆地，并打开眼界，她的爱好会有所变化。
但是现在，很明显，她最欣赏的食物，还是油重、盐重、还放了好几个鸡蛋的，烙得又香又软，喷喷香的葱油饼。
因为，在小岛上的这么多年的生活，他们几乎没有摄入足够油脂的机会。那么，对他们而言，“大油”的东西，便是这个世间最最美味的东西了。
这样的爱好，是他们这些锦衣玉食长大的人，所完全不能够理解的。
就是不知道，十四娘是怎么知道的，她是无意间碰中的，还是真的明白这点？
真是越来越让人觉得她是个谜一样的人儿啊！
“老人家，我建议你先不要吃太多，不然你的肠胃会受不了的。”顾茗善意提醒他道。
“没有关系，年纪一大把了，身体也不好，估计也没有多久好活了……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吃过，什么好日子也没有过过……活这么久，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趁现在有得吃的时候，多吃点。”老者到是很想得开，从鱼子的手里接过那包饼，颤抖着手，便往嘴里送。
鱼子原本听着顾茗的话，还想要阻止他吃多的。可是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再加上刚才听他说的，他其实并没有吃过这种他跟她说过的这世间最最好吃的葱油饼……
她的心底便非常的难受。
原来，虽然义父在陆上活了十几年才上岛，可是却与她差不多，也没有吃过真正的好东西呢。
他真是可怜……
她再也没有力气开口，阻止他多吃了。
老者真的被葱油饼的香味惊到了，他虽然十几年来一直乐于向鱼子描述，油饼是一个多么好吃的东西……经常说得自己的口水也往下淌。
但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吃过它，自然也并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味。一直到现在之前，他对它的了解，也就是那惊鸿一瞥的一嗅。
那奇异的香味，一直到好几十年后的今天，他还记得。
终于到了他垂垂老矣的今天，他吃到了这种梦想了一辈子的饼。
真的是好好吃啊！
除了“好吃”两个字，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样的文字，能够描述它现在给他的感觉。
他的话，不止镇住了鱼子，也镇住了顾茗余商几个人。他们都呆呆地看着他吃着。直到他拿起第三张饼的时候，才清醒了过来。
“老人家，您真的不能再吃了！”顾茗伸出手来，按住了他还想要往下吃的动作，“这几张饼的油放得太重，您现在的肠胃，绝对受不得这个刺激，吃得越多，刺激就会越大……”
“就一张！再吃一张便好了！”老者竟然耍起了无赖。
“不行！”顾茗严辞拒绝，又用哄孩子的口气对他说道，“你不是还拜托我们带走鱼子吗？可是，你得给我们提供相应的帮助才行啊！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呢？”
“好好好，我不吃就是了。”吃了两张饼的老者精神好了不少，也能够睁开眼睛了，笑着对鱼子说道，“昨天你拿回来的那包肉，就是他们的吧？还给人家吧！昨天你也听鲁老头说了，你义父我是不能吃肉的……”
鱼子很乖巧的走到山洞的一个角落里，将那个包袱提了出来，交到了耳尖的手里。
“什么？吃油饼了？还是你们看着他吃的！你们有没有搞错，他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吃油饼？”鲁神医气得直跳脚，脸色通红，指着顾茗几个，气得手指都直哆嗦。
“神医，不怪他们的，是因为我听义父说他从来没有吃过油饼……”鱼子争辩道。
“所以你就让他吃？你看看你义父，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拉稀拉成这个样子，难道你是想他死吗？”鲁神医半点也没有因为她是熟人就少骂她几句，而是用更恶劣的态度大声嚷嚷起来。
看来，刚才他冲着顾茗几个人发火的时候，还因为他们的“客人”身份，有所保留呢。
“我们劝他了……可是他说……他说……”鱼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一颗一颗地直往下掉。
“下次他说什么都不行，你可是记住了？还有，以后不许你再自己跑到我房间里偷药。就你学的那几招，治个咳嗽都勉强，怎么可能治得好你义父的病？”鲁神医说着说着，又扯到另外的事情上去了，“下次再给你义父吃错药了，我就不管你了，随你便去……”
顾茗几个这个恍然，原来他们昨天到的时候，看到他的门上那么大一把锁，还说防谁呢。原来是防着鱼子偷药。
原来鱼子还跟着鲁神医学习着医术呢。只是岛上一共只有三个人，所以试她药的，就只有她的义父了……
听鲁老先生话里的意思，这个老者似乎很有些惨……
第530章 归属感
“拉稀还好说，这么多年下来，我在这岛上也找到一些能够替代的药材了，治治他现在的这个症状没有什么问题。”鲁神医一边写着方子，一边一心二用，对余商说着，“我一会儿回去，就能将药配出来……可是你们也看到了，他的病症，可不止是一个拉稀。”
顾茗也看出来了，这个鱼氏被诅咒的老者，在他们刚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一副病容。只是，到底是什么病，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其实他的这个病，也不只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鲁神医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来的时候，就央请他跟我住在一起，可是他一直不愿意，总是这个山洞那个山洞的住着……”
“岛上没有鱼族里其余人的时候，他还好点，能够稳定地住着；可是只要鱼氏有人上了岛，他就非常的麻烦了，总是被驱赶得到处躲……”
鲁神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加上这么多年下来，他又一直吃不饱，几十年下来，他攒下了不少的大小毛病……”
说起来也是可笑，长年挨饿的人，反而长寿。而那些不愁吃不愁穿的人，反而命不长久。
“鲁老先生，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余商开口说道。鲁老神医拉拉杂杂地说了这么大一堆，他当然听得明白，他想要让他们帮忙。
余商的话说得如此直白，倒是让老顽童一般的鲁老神医有些羞赧起来：“就是……就是有个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我几乎将这个岛上所有的植物、所有的泥土、所有的石头全部都品尝过，也找出一些能够当药材的东西，可是，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很多的药材，在这个岛上，他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给这外鱼老头治病，都是各种将就。
自然，那医治的效果，也不可能会好到哪里去。
“其实嘛，他的身体治好了，对你们也是有利的是不是？不然，他这样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谁知道还能活多久，万一还没有发现你们病情的关键点……”鲁神医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提的有些过分，神色尴尬地解释道。
“鲁神医不必多说，这个条件，我们答应了。”余商开口说道，非常的果断。
“其实帮他也就是帮你们自己嘛……咦，你说什么？你答应了？”鲁神医眨眨眼，本来还想要再多说什么的，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少年他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
这反倒让他更加尴尬起来：“小朋友，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我要的那几味药，可是都挺贵重的，要花不少钱的……”
“没有关系，您将方子写给我吧，我们马上就去买。”余商说道，“也不要什么替代品了，直接用真正的药材。”
“这个……这个真的有几味很贵的药材……”鲁神医再三向他强调道。这个少年可别误会了，等到了药店会钱的时候，发现钱多了，不肯买了，那自己可就是白高兴一场了。
也不怪他如此小心谨慎，实在是几十年来，与鱼氏人打交道产生的后遗症了。他帮鱼氏人看病，以换取他们给他提供食物。
但是，他要医治这个眼生症患者，却是不被他们赞同的。所以，他不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的帮助。
甚至，因为害怕他手里有药材，会偷偷攒下给那个被诅咒者治病，所以，鱼氏一族，是从来不为他提供任何药材的。
逼得他不得不跟神话传说中的神农一般，亲自品尝每一样能够找到的东西，来推测它们是否具有药性，有的话，又是什么药性。
这里有几味真正的药材，还是他的儿孙来看望他时候，捎过来的。可是，自己家经济条件也只是勉强，不可能买太贵重的药材。
这件事，也大大地限制了他这么多年来的进展。
“鲁老先生，为什么鱼氏一族人上了岛之后，会欺负他？”顾茗突然问道。
如果只是看中了他的山洞，抢一回也就罢了。可是他刚才说的，却是被驱赶得到处躲避。
可见，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还不是因为他的这个病！”鲁老神医叹了口气，看了余商一眼，“因为他的这个病，他不但认不出来族中的人，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能认识，所以……”
“所以族里认定义父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将他流放到这个岛上不说，还剥夺了他的姓氏与名字，不承认他是鱼氏的人，也不给他送任何的食物……”鱼子在一旁悠悠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一样。虽然我叫鱼子，可是却没有得到族里的承认……族中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其实也不是鱼氏的人。”
在这样的时代，被不被宗族承认，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生不入族谱，死不入宗祠。
而入不入宗祠，也就代表着，你死后，有没有祭祀，能不能血食。就好像反抗先秦暴政的陈涉，虽然兵败身亡，也没有留下后代，可是，跟在他后面揭竿起义并成功坐上皇位的那个皇帝，顾念他的功德，划了几十户人家给他，让他们世世代代在宗祠里供奉陈涉。
这样，虽然陈涉没有后代，可是他却一直有祭祀可享，有血食有用。
只要还有人祭祀他，还有人为他准备血食，那么，这个人，就不叫绝了香火。当然了，普通人还是由自己儿孙来负责的，所以世人才会只喜欢儿子，而觉得女儿是替别人养的。
也因为世间人对宗族的重视程度，像这个老者与鱼子这样，不被宗族承认，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王生吃那么大的苦头，也要恢复自己王家的宗祠的原因。只有他建立了王家的宗祠，他这一支，才不叫断了脉。
不然，人虽然活着，可是，早就已经不再是那回事了。
不着华夏衣冠的人，自然不再是华夏人。
梳着异族发辫的人，自然也就不再是汉人。
就算还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鱼子说着，黯然地低下了头。
她刚出生，便被自己的母亲放弃。如果不是义父拾到，她早就已经化成一堆泥土。
能够活下来，一直活到现在，已经是难得的了。可是，她却总是觉得，虽然活着，在某种意义上，她却早就已经死了。
她，没有归属感。
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
小岛只是一个监牢，这里不是她的家。
而岸上的鱼氏，也不是她的家。
她不知道，天下如此之大，可是她能够去哪里？
第531章 大鱼
少女鱼子满怀忧愁的时候，鲁老神医已经写好了药方，交给了余商。
余商接过方子，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鲁老神医有些疑惑：“难道你还懂医？”
“因为我这个病，吃过不少的药，所以算是久病成医。”余商看了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合了起来，递到了阿七的手里。
“阿七你去吧……这件事，你去最合适。不过你毕竟是外地人，本地的土话不会说，最好还是先到村子里一趟，让他们派个人跟着你一起去。”余商说道。
阿七都答应下来。
“多带钱。”鲁老神医只有这么一句需要补充的。
一般，鱼村的人是一个月上岛来，送一回的食物。但是如果鲁神医有紧急的什么要求的话，就会拾一堆的枯枝，点燃了，再浇点水，生成浓烟。
鱼村的人见到这股浓烟，便知道是他有要求，便也就架着小船过来。
一般来说，只要点了青烟，鱼村的人很快都会来的，毕竟他们若是有病，还是要向他求助，所以，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阿七便按照鲁神医教他的，拾了一大堆的枯枝，点然了，再小心地淋上少量的水。淋多了，不但不会生烟，反而将火浇熄了。
小心翼翼地地控制着淋的水的分量，终于，在累出一头的汗后，一股白中泛青的烟，笔直的直冲天际。
“好了好了，这下子，他们只要看到，大概明天人就会来了。”鱼子在一旁拍着手说道。
“还要等到明天？”阿七有些惊讶，不是说很快的吗？怎么还要等一天啊？
“族里的人也还有他们的事情啊。能够第二天就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鱼子到是挺体贴的，“现在我们回去吧，我义父安排了一个最大的山洞给你们，一定够你们住……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那还有两个洞，靠得比较近，看你们自己选择。”
本来以为是很好做的选择，可是见到洞了，阿七才知道，原来，这个题，还真不好选。
那个最大的洞到是真的挺大的，住八个人真的是半点问题也没有，还宽绰得很。阿七在洞里转了圈，觉得，就算是做个热水的小灶出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而那两个据说靠得很近的两个小洞……只能说，真的挺小的。
而且，所谓的近，也只是相对其余的山洞来说的。事实上，了不得还真是有点远。
虽然这个岛上也什么也没有，根本不用担心野兽什么的危险，可是，让一群女孩子住得那么远，却是始终不能够让人安心接受的一个选择。
“就选那个大洞吧。”余商最后拿定了主意，“中间用帘子拉起来，分成几间就是了。”
这里条件艰苦，很多的事情，也不能那么讲究。
余商的话一说，其余想想也就同意了。现在确实不是矫情的好时候。虽然芷汀的身手不错，可是，几个女孩子单独住着，她们自己也觉得心里发虚。
见山洞定了下来，鱼子便开始帮着收拾起来。这个洞太大了，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所以，里面挺乱的。
耳尖与豆丁则开始收拾起她们带来的行李，一件一件地往外搬，一边搬还一边议论着，这件放哪里，那件放哪里……
而阿七，则在洞里迈开腿丈量着，策划着，哪里做客厅，哪里做卧室，那里最方便挖个小灶烧水……
还有那个方便的地方……大晚上的，肯定不能够跑到外面去。虽然天气也不冷，也没有野兽的危险，可是让女孩子们跑到月亮底下脱裤子……这实在也不是太体面。
所以，还要在这山洞里的僻角处，捡些石子砌个茅房来……
虽然他们并不会住很久，但是，需要的东西，却是一个都不缺，都要建。
一堆人正乱糟糟的忙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山洞口有人惊讶地叫道：“这……这个难道是皇宫吗？”
什么？众人都向洞口看去，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洞口站着一个中年人。
“你是……鱼村的人？”阿七放下手中的方便铲，拍了拍手掌的些微泥土，走过去，笑着问道，“不是说平常都是第二天才来人的吗？怎么你现在就来了，这么快？”
“哦……正好手头没有事……对，手头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就来了。”中年人陪着笑，“我姓鱼，你们昨天见过的老族长就是我爹，您叫我大鱼就好了。不知道您怎么称呼？”一边问着，他还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的余光去扫着山洞里面正在布置着的那些摆设。
真豪华啊，大概皇上住的宫殿，也就这个样子了！啧啧啧，瞧瞧，那些布上面都还绣着花呢，真漂亮！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连住个山洞，都矫情成这个样子？
爹爹真没有说错，这些人要是哄好了，肯定能够得到很多的钱！
大鱼？昨天见过一条老鱼，今天又来个大鱼？阿七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们家的公子在那边，你要不要见？”
大鱼连见到阿七都觉得自惭形秽，哪里敢去见他的公子？那还不得被比起泥里去？
听得他这么说，赶紧摇头。
“我是看到岛上生了青烟才赶来的，先去找的鲁老神医，不过他说是你们有事，所以我又找到你们这里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够帮到忙的？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定帮忙，绝不推拖！”大鱼一副很豪爽的样子说道。
他是真豪爽还是假豪爽，阿七管不着。不过，本来以为他们明天来的，今天就来了，到是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
不过，早些将药买来，早点让那个老神医治好鱼氏那个病者，那么，四爷的病，也能早点被诊治。
他想了想，招手叫来胖胖的老何，将这个才进行到一半的灶交给他，同时，又告诉他，在那里挖茅厕，需要注意哪些。
老何很认真地听着。这里就他们两个男人，这样的事情，不是阿七就是他。现在阿七有事要离岛，那自然便就是他的活了。
但是站在一旁的大鱼听到耳朵里，却更是吃惊。
这些人……他们根本住不了几天，却连茅厕都要挖！
可见，这些人，平常都是些很尊贵的人才对！
至于到底有多尊贵，以他贫乏到了极点的见识，却是没有办法想象出来了。
第532章 出发
大鱼卖力摇着船，阿七闭目养神坐在船中间。
虽然他已经摆出一副“不要打搅我”的样子出来，可是，他仍然还是低估了一些人的脸皮的厚度。
“七爷，你们是哪里人啊？”
“七爷，你们从哪里来啊？”
“七爷，你们这次到鱼村，是不是有什么很秘密的目的……”
“七爷……”
一路上，大鱼的嘴就没有停过，一直试图搭起阿七的话头来，问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阿七却始终只是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一直到小船终于靠了岸，那触到岸的一下震动传到了身上，阿七才终于睁开了眼。
“多谢。”他向大鱼道谢道。
“应该的应该的，这点小事，值不得七爷您专程道个谢。”大鱼赶紧陪起笑脸来，说道。
一路上因为试图搭话不被接受而产生的郁闷之气，立马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心里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是没有资格跟眼前这个人生气的。
就算他只是那两个少年的仆人。别说这个少年气态不凡，镇上的肖员外家里的一个最普通的丫头，走在街上，谁见着面，不得恭恭敬敬唤她一声“姐姐”？
才不管你是三四十，还是五六十呢，谁敢不叫，就敢叫你在镇里呆不下去。
阿七上了岸就直奔鱼村而去。见到了老鱼族长，他便直接向他提出了要求：要去城里买些东西，希望村里能够找个比较能干嘴比较巧的人陪他一起去。
老鱼头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好说好说，七爷想要买东西，那就由犬子陪同如何？他不止嘴比较巧，还认得几个字呢，是我们鱼村难得的能干人了。”
阿七叹了口气，大鱼何止是嘴巧？他一路过来，说的话，比自己一个月说的话都要多，而且还都不重复。
只是，他却并不想让他陪着自己去。
“族长客气了，区区一件小事，又何必出去公子？随便叫个人就好了。”阿七客套地说道。大鱼总是想要打探他们的身份之类的情况，这点非常的烦人。
“可是，除了犬子以外，只怕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老鱼一脸的为难，“七爷你不知道，我们鱼村，地方偏僻，人也少，族人也极少外出……”
所以，除了大鱼，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勉强合用的人了吗？
阿七叹了口气，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他到不怀疑老鱼的话。事实上，老鱼身为族长，他的儿子大鱼，自然就是未来的族长——除非大鱼真的是烂泥糊不上墙，不然，不会改人的。
所以，从小接受族长继承人教育的大鱼，比一般的族人多一些教育、多一些见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老族长只是为了让族长之位不落到别人的手里，也很可能有很多的事情，只教给自己的儿子。
既然还是大鱼，阿七也就不矫情了，转身就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大鱼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见他出来，赶紧进了房间。
“跟着他，带他去城里，他说要买点药材。”老鱼见到自己儿子，那一直笑得灿烂的脸就变得严肃，“还有，将那一套的茶杯也带上，摸个机会去几个当铺问问价……不过先别急着卖，问完价了，还要带回来的。”
“是的，爹爹。”大鱼答应下来，又好奇，“爹爹，儿子感觉这个七爷似乎不太喜欢儿子。还有，他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暂时住在山洞里，却将山洞布置得富丽堂皇，跟那皇宫一样……”
“别给我丢人了！皇宫？你知道皇宫长什么样子？”老鱼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去追！好好服侍好人家，也许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咱们家真的能布置成个皇宫样子了。”
“哎！正好小三要快成亲了，那些东西到时候就布置在小三的新房里，也让亲家他们好好见识见识一番……”大鱼兴奋地叫了起来。
“糊涂！这样的好东西，不给你老子用，却给你儿子用，你孝心何在？”老鱼听到这里，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不赶紧给我滚！”
大鱼被自己亲老爹骂得屁滚尿流，赶紧爬了出去。
他们带来的马与马车，都在村子东面藏着，还是大鱼亲自看着族里面人收拾好的。所以现在他只奔村子东边而去。
果然，七爷就在那里。
“七爷，您看看，这马养得还成吧？我们这里人从来没有养过马，什么也不懂，都是按照跟您一起来的那个何爷教的做的……”
“很好。”阿七淡淡说了声，放下给马梳理毛发的大毛梳，又揉了揉大马的头，“好伙计，休息过来没有？今天还得再辛苦你一趟了……”
说着，他牵着马出来，将它套到了马车上。
今天有得马车坐！大鱼顿时兴奋起来。
马车都是老爷们才能坐的呢！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老爷就有得坐。就好像东湖镇，也只有肖老爷还有另外几家老爷家里才有马车。
这也是为什么肖老爷在镇上那么气派，家里的普通丫头都那么受人尊敬。只是因为有钱罢了。
而整个鱼村，甚至连辆牛车都没有。一般村子拉车的牛，农忙时候拉犁，农闲拉车。可是鱼村却是一个打渔的村子，并没有自己的地，自然用不着牛。
没有牛，自然也就没有牛车了。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坐上马车的一天！
他兴奋地爬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了看里面干干净净、精精致致的摆设，却是不敢进去了。
自己身上怪脏的，弄脏里面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看到大鱼还蛮有自知之明的，阿七对他的恶感总算是淡了些。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说道：“坐这里！这里坐着，比里面还舒服！”
“好好！”大鱼赶紧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坐下。
于是两个人坐在车辕上，拉着一辆空车，出发了。
不过很快，阿七就后悔了。
还不如让他坐在马车车厢里面呢！
一路上，他的嘴就没有停过……真是吵死人了呀！
第533章 买药
在大鱼的指路下，阿七终于到了地方。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破烂的小街，阿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你一路上跟我吹的，你们这里最繁华的一条街？”
还说什么这里有个姓肖的员外多么多么的有钱有势力，以至于肖家一个最普通的粗使丫头也非常的体面，街上人人见到，都要称呼她一声“姐姐”。
害得他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期待……可是等到了地方，感觉到自己的眼都要瞎了。
这里，还比不上京城平民所住的那个“如意坊”里最破烂的“地摊街”呢！
事实上，大鱼吹了一路的这个东星镇最繁华的、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都应有尽有的一条街，却原来就是一条破烂的地摊街。
他极目张望了一下，非常失望地看到，这里，甚至连家像样子的门店都没有。
“七爷……”大鱼支支吾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出丑了……鱼村人来到东星镇，就已经觉得来到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了，可是却没有想过，在见过世面的人眼里，东星镇，也许连小拇指都算不上。
阿七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都是自己痴了，竟然相信一个那么穷的村子里面的人，这里是最最繁华的地方。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阿七深深吸了口气，拿出了鲁神医写的方子来，看了看，说道：“这里有几味药，是鲁神医交代了要买的。这里有几家药铺，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货。”
不管这地方简陋还是繁华，只要他想要买的东西有得卖就成了。再顺便买点粮食肉菜蛋什么的。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呢，准备充分点，不是坏事。
幸好，这个地方虽然简陋到让人不忍直视，不过蔬菜什么的，却是比京城里的时候要新鲜多了。当然了，乡下也就是这点好处了。
“七爷……这里……这里只有一家肖记药铺……”大鱼提心吊胆地说道。
还几家啊……这么小个地方，能够养活这一家药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事实上，这个药铺，还以收药为主，卖药为辅。
阿七一愣，不过还是说道：“那……你带路。”
大鱼忐忑不安地在前面带着路，将他领到了肖家药铺前。
药铺门面不小，这也是肖家在东星镇地位的象征。不过，前面卖药的地方却并不大。
后面的院子却是很大，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笸箩，晒满了各种各样已经炮制好的药材，种类倒是满多的，让阿七对这家店又恢复了一点信心。
“两位客官，是要买药还是要看病？”见到有人上门，店里的伙计赶紧就笑容可掬的迎上来。
他们这些当店伙计的，一双眼睛都极毒，一眼就认出了，阿七身上的那件衣裳，用料可是不普通。
这么好的衣料，就算是自家的东家也不一定穿得起，整个东星镇，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买得到……这个人肯定不是本地人。
而这样有钱的外地人，一般来说，只有一个词最适合他们——“土鳖”。
或者换个简单点的说法：人傻钱多。
至于跟在阿七身后的大鱼，一看就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渔夫，半点油水都没有的。所以，他也就懒得招呼了。
“我要买药，这个方子你看看，只要你们店里有的，都给我抓出来，分别包好。”阿七从怀里掏出那个方子来，递给他。
连价钱都不问问！伙计暗暗心惊，知道眼前这人，果然是一个土豪，赶紧接过，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阵，他越看脸越沉，告了声罪，又拿过去给掌柜的看。
药店掌柜看看方子，过了一会儿，和颜悦色地过来，向阿七说道：“这位客官，您这个方子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所开，水平果然不凡……不过小店本钱微薄，像这方子里面的有些药材，实在是无力进货……不过呢，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东西替代的……”
开这个方子的医生的手肯定极黑，开的这个方子，效果自然是不错，可是，尽挑的贵的、罕见的、难得的药材来的。
一般来说，大夫们开方子时候，是要考虑到购买的难度，还有需要花费的金钱的，不会在这个上面太过计较。比如说，如果非要用人参的，那么，十年五年能够凑合的，那就不必非写上要五十年的。怕药性不够，那多开两支就是了。可是，一支五十年的人参所花的钱，远远不止两三支十年的人参所花费的钱。
更不用说，五年十年的人参好寻，而五十年的人参，只怕要去省城那样的地方，才有可能买到了。
可是这个方子里比五十年人参过分的地方多了去了。比如说，这里面也有开人参，但是人家连五十年的都看不上，直接写的“百年老参”。
老天爷，他干了一辈子这个买卖，也没有见到过真正上了百年的老参。听说东家家里到是收藏有一支，还是当年的太夫人嫁进来时候的嫁妆，保存的时间都接近一百年了，成了肖家的传家宝，每次家里有人要用人参，就掐一小段须末。
就是这样，效果都已经很好了，一小截须末，都比十多支十年份人参的药效要好。
可是这个方子里，需要整整三支！也不知道医治的到底是皇上还是贵妃娘娘，竟然舍得下这样的血本？
这还不是最最过分的。还有几样，比这百年人参过分多了。百年人参虽然尊贵，但是只要有钱，有心总是寻得到。
但是，那颗“百年南海珍珠磨成粉”是什么玩意儿？南海珍珠本来就是有市无价的东西，谁家妇人要是有一颗，那可是真正的传家宝，轻易不会拿出来见人的。
可是它也要百年的！还指明了是小拇指头大小！
天哪，这样的珍珠，就算只是东珠，也得几千上万两才能买到了好吗？
掌柜不能想象，真正要有这么大的南海珍珠，得开多少坐才合适。
更关键的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有这玩意儿！
另外，还有几样更磨人的东西，好多都是超出了想象力的！
这个开方子，真的是个大夫，还是一个道士？也许他以为自己在炼丹？掌柜只能这样设想。
第534章 算计
“你们这里没有？”阿七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是很多其实不需要开这么昂贵的东西，完全可以用便宜一些的来替代……比如说这百年人参，换成十年的来个二十支，也够了……”掌柜被阿七目光炯炯地盯着，越说声音便越小。
“没有是吧？没有那我就换下家。”阿七说着，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掌柜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个，就是个不缺钱的主。还不是一般的不缺钱，是极度的不缺钱。
只是好可惜，这么大的一个大土豪，自己家却要因为药物不足，而要将大部分的金钱，拒之门外了。
算了，能够赚到一点，就算一点。
他陪着笑脸，对阿七说道：“客官，小的还没有说完，您何必急着走呢？本店虽然本钱薄，药品少，可是，也还是有几样的……刚才您不是说有的都抓出来，分别包好吗？那……本店就将有的那几样药给您抓出来？您瞧可好？”
“我要先验验货色，才能决定要不要。”阿七沉吟了一下，说道。
得了，这位主也不好哄，还是个识货的。
不过，不怕他识货，就怕他不懂装懂！
肖家这个药铺是专门收药的，所以药材的品质控制得还是比较严格的，所以现在一样一样地抓出来，摊开一溜放在柜台上，大大方方请他看。
掌柜对自己家的药材自信得很，一点也不担心阿七会看不上。
阿七很认真地一一验过，不时点点头。
“这位爷，您看着这药可还成？要不，就全部包起来？”掌柜试探着问道。
“好，都包起来吧。多少钱？”阿七很平静地问道。
掌柜赶紧指挥伙计包起来，自己则拉过算盘，叭嗒叭嗒地算起来。
“一百两。”掌柜算完，赶紧将算盘抹平，这才抬起头，勇敢地说道。
其实每样药，他都将价格往上浮了两成，如此拼凑之下，也才凑出八十多两。壮了壮胆，才敢报这个数。
眼前这个就是个土豹子，又是外地人，不砍他一刀多可惜啊！
更可惜的是，方子里面那些贵重的药材，店里都没有，不然，赚的钱会更多。
大鱼听到掌柜的要价，吓得差点跳起来，阿七却是连眉毛都没有抬。
“整价？”他懒洋洋地问。
掌柜小心翼翼地陪着好：“……零头已经抹掉了……”
“包好。”阿七说道。
掌柜长长松了口气，喜不自禁，眉毛都飞舞了起来，指挥着伙计将药材全部都包好，捆上麻绳。
“拿着。”阿七对大鱼说道。
大鱼赶紧上前将一长串的药包都拎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些人……真是有钱啊！买个药，还没有买全，就是一百两花出去了！大鱼暗暗砸舌，心底也火热起来。
阿七则慢慢地掏着钱。掌柜与大鱼，还有那个伙计，都一脸火热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在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掏出什么东西出来，掌柜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难道今天是被人消遣了？其实这个家伙就是一个驴屎蛋，表面光？
将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阿七的手终于从怀里掏了出来，摸出来一个小小的荷包，慢慢地解开来。
三个人化身脖子长长的家鹅，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都戳到那个荷包里面，去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阿七终于从荷包里掏出东西来了，是一张薄薄的银票。
“面值五十两，你收是不收？”阿七将银票放到了柜台上，“我钱是很多，可是我人不傻。如果你这个买卖还做，就收下。如果不想收，那我就将药还你。”
这个掌柜刚才玩的那一手花样，他全部都看在眼里。没有当场揭穿，只是因为他不想吵架，却不代表他真的愿意被人当成傻子玩。
其实如果这个掌柜做生意够诚信，他还真的会一张百两的银票扔给他。
五十两一百两，他不在意。
可是，他在意被人当成傻子。
没有人愿意当傻子。所以他花了半天时间，才终于在荷包里翻出这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
真不容易！剩下的，最小面额都是一百两的！
掌柜一下子就傻眼了，伙计也傻眼了，大鱼也惊呆了。
“他们不要，大鱼，把药放下，那张银票赏你了。”阿七果断说道。
大鱼兴奋地马上就将手里的药包一扔，也不管是扔到哪里了，就扑过去拿那张银票。
可是他的速度快，还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的手离那张银票还差零点零一寸的时候，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到了那张银票上，一把便将银票抓到手里，紧紧握住。
如果现在能够听听大鱼的心声，他一定在那里说：曾经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我的面前，只有十分之一之十分之一的距离。可是我的速度还不够快，被另一个人抢到了手里。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对那个抢在我前面的人说一个字：阿呸！
对不起，是两个字。
不管大鱼有多么的不舍，反正，这张银票被掌柜抢到手里了。
虽然没有给他开出的一百两，可是，五十两也很不少了。平常一个月，也难得做成一笔这么大的生意呢，更何况，人家并没有讲价。
“卖！怎么不卖！客官，这药就是您的了。”掌柜一脸的谄笑，从地上捡到起那包药，轻轻拍去沾上的浮灰，对阿七说道，“客官慢走！以后有需要再来！小店热诚欢迎您的到来！”
阿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大鱼一脸愤怒地瞪着掌柜，心中的怒气熊熊燃烧。直到阿七都已经出了门了，他才匆匆追上。
只要跟紧这个七爷，总会有机会的。
“七爷，药没有买全，这可怎么办？”大鱼问道。
阿七却跟没有听到一般，将药材扔到了马车里，继续逛着街。看到有什么新鲜的蔬菜之类的，就买上一点。
也是跟刚才买药一样，根本连价都不还，人家说多少钱，他就给多少钱。而且，他似乎非常用不惯铜钱的样子，经常多抓好多，递给那些卖菜的农家人。
看得大鱼的眼睛又红了。
第535章 大鱼的心机
?
才只是一小会儿，阿七便已经成功晋级为整个东星镇最受欢迎的客人了。别小看这市井小，消息传递的速度可真快。凡是他路过之处，那些小摊主们都会个个露出一张最甜蜜的笑脸来，向他招呼道：“是七爷啊？跟大鱼出来采买啊？您来看看，我家摊上的果子/蔬菜/肉/鱼可是最新鲜的啊……七爷您买，给您算便宜一点……”
阿七每次听到这样的招呼，便会停下来，看看人家的东西。如果真的好的，他便会买一些。如果价格开得还公道，他就会给双倍的价钱。如果摊主心太黑，价格开得虚高了，他就有多少给多少。
所以到后来，那些卖东西的人，拼命地给自己的东西压价，就是为了他的赏钱。
大鱼在一旁看得心都在滴血。哪里来的这种人，花钱这么大方的啊？
要是这些钱都给自己，那该有多好？
一想到他的钱，大鱼服侍起来，就更用心了。
不过，不管东星镇的生意人有多么的不舍，这条街长度也是有限的。阿七终于将这条街走完了，该买的东西也都已经堆上了马车，他潇洒地向众人招招手，跳上车辕，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就此离去。
大鱼有些讨好地问道：“七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最近的哪个集市，比这里还要大？”阿七问道。
大鱼一脸的苦意：“七爷，这个七星镇，已经是最近最最大的集市了……如果非要说比它还大的话……对了，还有一个。”
“什么地方？”阿七问道。
“七星府。”大鱼说道。
七星府叫七星，七星镇也叫七星。名字一个样，可是事实上，两个地方的区别太大了。
不过，大鱼对七星府的一切所知，都来源于他父亲告诉他的一些事情。他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现在这个七星镇了。
与鱼村比起来，七星镇已经是难得的繁华了，街上有那么多的东西可以买……在大鱼看来，可不就是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够买到！
只是可惜，他活了半辈子，却从来没有一次，能够有足够的钱的。所以，不管是哪次，他都是拘束而卑微，紧紧地攥住手心里的每一个铜钱，算计又算计，怎么才能买到足够的必要物品。
在东星镇的商户们看来，他并不是那种很受欢迎的客人。
而像阿七这样子花钱，他是从来不敢想的。
一时间，他的心底，感觉非常的复杂。他渴望自己也有一天可以这么肆意花钱而不用担心荷包会瘪。
但是，同时，他又暗暗怀上了深深的恨意：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就可以生活得如此肆意，而自己却是战战兢兢？
同样是买东西，为什么自己就要受尽商户的白眼，只是因为自己多翻找了一阵？而阿七就会受到热情的欢迎，只是因为他随手便是丰厚的赏赐？
这样的不快，有如附骨之蛆一般，深深地缠绕上了他的心灵深处，让他越发地透不过气。
“那我们就去七星府。”阿七说道，找到一个路人，问清楚去东星府的路线，便驾着马车前行。
而大鱼心底那些辗转凌乱的思绪，阿七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一般，仍然只顾着驱车前行，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大鱼没话找话：“七爷，如果东星府，还是不能买全……那怎么办？”
“那就去省城。”阿七很果断地说道。
“听说这些药，是给那个无名子买的？那无父无母……”大鱼正说着，突然瞥到阿七那不悦的目光，赶紧改口，“那人值得用这么贵的药？”
就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些药材，都已经花掉了五十两银子了。要知道，整个鱼村所有的钱财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两呢。
而剩下的还没有买到的药材，更是想象不出有多么贵重……
为了那么一个受到上天诅咒的人，真的值得花这么贵的东西去救吗？
“怎么，你有话说？”阿七停下小曲儿，慢慢问道。
大鱼计划得很好，从刚才也看出来了，越是让这个七爷觉得心诚的人，他就越喜欢，给的打赏反而越多。
反而，越是那种算计多的人，他便反而一点好处都不会让你占。
大鱼刚才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来的路上，说了些什么话，让这位七爷觉得自己不够实诚？
于是，他便计划好了，从现在起，要努力表现出自己实诚的地方来。
比如说，他就真心觉得，那个人，是真的不值得去救。那个老神医已经在他身上花费了几十年，有一点效果没有？
就算是金山银山往他身上堆，就算花掉的银子都能够铸一个真正的人了，他的病也别想好。
谁还能够改变老天爷的决定不成？
“七爷，小的是真心觉得，那个病是治不好了，何必多花钱？有这个钱，可以买好多地，盖幢大房子，娶个漂亮媳妇……对了，还可以纳妾。听说有钱人都纳妾的……”大鱼向往地说道。
“这是你的想法，我的想法可跟你的不一样。”果然，他掏心掏肺的一番话，逗笑了阿七。他从身上摸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子，随手扔到了大鱼的怀里，“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自己果然猜对了！大鱼接到碎银子，心中大喜，赶紧捡起，捧到眼睛底下，仔细地瞧着。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呢，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碎银，可是掂掂，估计也有得二三钱了。
真好真好！大鱼拿着这小块银子，在衣裳上蹭了半天，直将银子擦得光亮如新，他才依依不舍地放进了怀里。
然后，他的心绪再也平静不下来，如风雨天的大海的波浪一般，翻卷不定。
他再没有心思对阿七说什么话，而阿七也自然乐得安静。
一路无话，两个人一起到了七星府。
进了城，大鱼作为一个本地人，立马跳下马车，发挥出本地人的优势出来——用方言跟路边的商贩问路。
没有办法，虽然说是本地人，其实只是一个被城里人当做土包子的乡下人。
更还因为，他其实也同阿七一样，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第536章 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大鱼擦着汗过来，告诉阿七：“七爷，东星府果然不同……这里光是药铺就有七八家，分得七零八落的，咱们先去哪家？”
他一辈子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东星镇了。可是现在只是才进了东星府的城门，眼前的情景，就已经吓了他一跳。
城门口排着那么长的队伍，都是等着进城的人。
本来他还以为，进城给发钱，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进来呢。可是刚才排到他的时候，他才吓了一跳，原来不但不发钱，进城的人还要交钱！
守城的那个士兵还懒洋洋地告诉他，这个叫“进城费”，每个进城的人都要交，数目由他们门卒根据进城的人带的东西的多少、价值而定。
而阿七与大鱼两个人还带着辆马车，在这进城的人里面已经算是非常体面的人了，那要交的进城费，自然也就更体面。
这么说吧，大鱼听到那个士兵开口报出的那个数，差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过等着进了城，他也就清醒了过来。反正不是他自己的钱，这个七爷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自己要做的，就是将他哄高兴了，让他多赏自己一点钱。
所以才清醒过来，他都不必阿七开口，自己就自动自发地跑去跟人打听了。然后，跑过来告诉了他后，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阿七能够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阿七哪里知道他一个大老爷们如此弯弯绕的心思？
点点头，说道：“你都问清楚了地方吧？那我驾车，你带路，咱们先去最近的一家。”
“好嘞!”大鱼高兴极了……七爷现在这个表情，是在高兴吧？
是在高兴吧？
大鱼不是很拿得定，可是看着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眼睛似乎也略眯了些……
不过，如果他的嘴角本来就是向上长的，那就不好说了……不过，他的嘴角，到底是怎么长的，是向上长的，还是向下着的来着？
真是记不清了……唉，之前的观察，要是再仔细一点就好了……
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第一间药铺到了。
阿七从马车上跳下来，拿出那个方子，就走进了店里，交给店里接待他的伙计，让他照着方子配药……已经划过的药，就不用再配了。
哪里有人这么配药的？还不在一家配齐？伙计心底吐着槽，可是等他仔细一看那方子，脸色也就变了。
难怪不在一家店配齐呢，这个方子要想在一家配齐，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赶紧告了声罪，拿着方子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拿着这方子端详了半天，越看越是头大。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拿着方子过来，向阿七征询，是否可以将这张药方拿去给他们药店专程请来镇店的秦老大夫过眼。
“没有问题。”这个药方，治的是那个无名子身上的那些积年的大小毛病，虽然珍贵，可是，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阿七也并不打算敝帚自珍。
得了他的允许，掌柜高兴的不得了，兴冲冲的便跑到隔壁的房间，去找秦老大夫帮他看看。
过了一会儿，那个掌柜又跑回来了，不过这次，药方不在他手上，而是在他身后那个年纪一大把的老者身上。
老者的卖相很好，一看就是个仙风道骨的样子。不知道他的医术与董神医两个人，到底谁更强一些，但是，这个卖相，他就不知道超出董神医多远了。
但是，看着他为了董神医开出的方子，激动成了这个样子，可见，董神医就算不比他强很多，至少，不比他差是肯定的。
“这个方子是谁开的？谁开的？绝世好方啊！”老者声音激动得都哆嗦了。
“有药吗？我们来抓药的。”阿七淡淡说道。
什么绝世好方他不懂，可是，他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他是来抓药的。其余的事情，其实都与他无关。
秦神医愣了愣，才说道：“小老儿姓秦，客人你称呼老儿为老秦就好了。这个方子老儿帮你看过了，开得极为精妙。可是这个方子里面，颇有几种药性比较重的，更兼还有两种，其实是有毒的……这个方子呢，最好还是变动一下，会更稳当一些……”
“有药没有？有就抓药，没有我们就走。”说着，阿七说道。
见两个人张大了嘴看着他，他一把从秦老先生手里夺过那张药方，就要出门。
“先生且慢！”掌柜急了，高声叫道，“有药的有药的……只是有几味药，一时半会儿，本店有些不凑手，还希望客人您能够理解……”
“我理解不了，”阿七直接说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样，就赶紧抓住出来包好。要是没有一样，那么我们现在就走了。”
真是够个性的！掌柜叹为观止，只好答应下来，让伙计去抓药。
到底是城里的药店，这里的药，比起东星镇的那个肖家药铺，那自然不知道要多了多少。
只是，这个方子开得有点刁钻。
掌柜摇摇头，将自己家有的药让伙计抓好，包好，将方子上这几个药草掉，然后将方子还给了阿七。
“年轻人，这个方子，你卖不卖？”秦大夫还是有些不死心，问道。
阿七摇摇头：“您要看可以，要买……不行。”
大鱼赶紧上前将这几包药拎上。
付过了钱，两个人走了出来。阿七看着这个方子，还是有些发愁。
已经跑了两家店了，没有想到，这个方子上的药，还没有配齐。
接下来，两个人又跑了几家，一点一点，艰难地配着药。
也不知道董老神医到底是怎么开的药，总不会是知道这些药铺里有些什么药，然后，专挑他们没有的开的吧？
不然，怎么就会这么巧？
“还有最后一家药铺……”大鱼看着阿七越来越难看的脸，有些畏惧地低声说道。
阿七沉默着点点头。
“七爷……要是这家店也没有这最后这味药，那咱们……咱们怎么办？”大鱼试探着问道。
出来的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这一趟出门，竟然如此之艰难。
阿七的脸色沉了沉，说道：“先进这家看看吧。”
说着，下了马车，抬脚向着药店迈出了脚步。
第537章 风波起
最后一家店。如果这里再找不到，那么……
便只能真的跟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去省城了。只是，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选择了。
东星府太偏僻了些，如果要去省城……来回折腾的时间就太多了。
而那个鱼氏的无名老者，他还能等到那个时候不？别自己好不容易带了药回去，可是他却已经病死了……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东星府有这个药，就算是要他去偷、去抢，他也必须要将这个药弄到手！
沉着脸，阿七的脚，在药店的门槛处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才重新抬起脚来，跨过了那个快有一尺高的门槛。
什么财精！修个这么高的门槛！即使以那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阿七来看，这道门槛，也是高得有点夸张了。
一般来说，做生意的商人门槛都不会特别的高，只有一些特别清高的仕宦人家，才会给自己家修个高高的门槛。
门槛高了，就代表，不太欢迎无关人士来打搅。
而商人给自己家的店铺修门槛，则代表不想让财气泄露。但是，又为了方便上门的客人，也不会真的修得太高。
而眼前这家，修得这么高，就真的有些极品了。
只是小小的门槛一处，就让阿七的心提了起来。只怕这家店的掌柜，不会那么好说话。
见有客人进了门，按一般的店家，早就有热情似火的小伙计上来招呼了。可是这家却没有任何人来招呼他。
阿七定睛一看，原来，角落处，一个掌柜样子的中年人，正在那里训人呢。几个小伙计，个个脑袋耷拉到了胸口，任由中年人痛快地责骂。
“七爷七爷，你慢点……”大鱼将马车栓到了街边的栓马桩上，一回头，却看到阿七已经进了店，这下子急了，大呼小叫地追了过来。
阿七一回头，想要提醒他：“大鱼，小心那门槛……”
然而，还是迟了些。大鱼一路追来，终于看到阿七了，喜笑颜开，根本就没有想到还要留意脚下。
于是，他成功地被这道奇高的门槛绊倒，“叭唧”一声，摔进了店里。
整个人的上半身是进来了，不过脚还在外面呢……大鱼在地上使劲蹭了蹭，两只脚才也放进了门槛来。
爬起来，他鼻子下面挂着两管血，愤怒地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拿手指着，怒喝道：“你家没事，门槛砌这么高干嘛？看人摔跤好玩啊！”
“走路看路，当然就不会摔倒了。”那个掌柜也不是个善茬，看着有人摔倒了，他也不说过来搀扶一下，只是喝令一个小伙计道，“阿牛！有客人来了，不也知道招呼一声？”
说完，他自己就往柜台后面一站，低头翻起帐本来。
大鱼被他差点气了个半死，手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刚才还被骂得跟龟孙子一样的小伙计，拼命地给自己脸上挤出一堆的笑容来，上前来招呼阿七：“这位客官，您想看什么？是有方子的吗？如果没有方子，我们店里坐镇的刘大夫医术不错，也可以给看看……不过刘大夫平常是不出诊的，要是看病，病人还得亲自上门来……”
他的口齿非常清楚，只是很知短的一会儿，就将什么事情都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阿七点头说道：“我有方子的，不过因为药不好寻，所以，找了很多家慢慢凑的，到现在还有两个药没有凑上。你看看这方子，这两个药，你们有没有？”
他掏出方子来给小伙计看看，小伙计接过，看了看便有些为难，又转身交给掌柜的看。
掌柜轻蔑地推开了小伙计送过来的方子，抬起头来，看着阿七，说道：“什么药这么为难，还要跑多少家？我可是有话说在先，像这样一个药两个药的这么配，我店可是不能按整个方子的价来卖你了。”
光明正大的要求涨价，而且理由还这么奇葩。
阿七也是被他气笑了，他抬眉看着他，说道：“不管你涨多少都先放一边，我还是请掌柜的先看看这个方子，这两个药，你们店到底有没有？不然，价格说好了，结果你们店根本没有这药，你打算卖我什么？”
“哼！就算整个东星府都找不到的药，我们这老字号，也不会找不到。”掌柜的到是对自己的这家店非常的自信，伸出手去拿那个方子，嘴里还说着，“我就跟你说，这药，散着称，价格涨一成！”
只是等他看到了方子，脸色才终于变了变。也就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说的跑了很多家还缺两味了，原来也确实是这样。
这两味药，确实是不好寻！
不过，他们这家，可是老字号啊……
“有没有？”阿七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看到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恢复原样，不由得开口问道。
“有的有的。不过，这个价格嘛……”掌柜的脸色变幻一阵，最后开口道，“这两个味非常难寻，需要加价两成！”到是不愧阿七心里见面就送他的小人称号。
“两成就两成！赶紧将药抓好给我包上！家里病人还等着用！”阿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钱再金贵，没有命重要。更何况，四爷还等着，要治病呢！
“好好好！阿牛，去抓药！这两味药，不在外面，是里面的库房的第七个药柜的第四格的上数第五个格子里……”掌柜地交代道。
那个叫阿牛的伙计，又匆匆地进了一张门，大概这里通向那个里面的库房。
“姚掌柜！姚掌柜！买药买药！快点抓药！”一群人大呼小叫地涌了进来。
这个管事有些不悦地皱了眉头，可是等看到进来的是什么人后，马上就变得笑逐颜开了。
“小的说为什么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听着窗外喜鹊叫呢，原来是葛大爷您要来啊……怎么，你们老爷还没有好？”与面对阿七那一张酷极了的脸不同，现在面对这个新进来的葛大爷，姚掌柜的脸色极为动人，就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的喜悦。
不过阿七打量这个姓葛的中年男子，怎么看，他应该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第538章 快跑
“咱们这东星府，能有什么好大夫？”来的这个葛管事，当着药铺的人就直接骂本地从业人员的素质低。
而这个姚掌柜的心理素质也是极好，被葛管事当着和尚骂秃驴的他，也没有半点的不悦，反而仍然陪着一张笑脸，脸上溅满的唾沫星子，都不伸手去擦。
阿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是人家做人的标准，与他无关。人家愿意做狗，难道他还能够拽着人家领子，逼着他要他当人不成？
他干脆转到一边，看起墙上挂着的那些庸俗的字画来。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也比瞧着那两个恶心人要舒服。
“昨天才从京城请来的林太医啊，是专门给娘娘们看病的御医呢。”葛管事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豪与骄傲，“人家医术好，那架子自然也大。今天上午一直睡到前不久才起，又是洗漱半天……等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饭才开始看病……”
“人家那是专门给娘娘们看病的御医啊，那架子怎么可能不大？咱们本地的这些大夫们到是架子不大，随请随到，大冬天的大晚上的也从来不拖延……可是看不好又能怎么办？”姚掌柜也满脸谄媚地附合着葛管事的话，“而且，你们老爷可真是好本事啊，既然连御医都请得来……”
“那是，我们家姑爷，为了我们老爷的事，那可是费尽了心思啊。”葛管事一脸自豪，吹嘘完了，才终于记起所来为何事，“啊！这个方子，你帮老哥我看看，你看我都没有去别的店，直接就来你这里了，你可一定要将药给老哥我配齐了才是啊……”
“放心放心，小弟一向得蒙老哥你的照顾，现在当然得提出全部精神来帮你……”姚管事讨好地笑着说着，接过了那个方子，展开来看着。
看着看着，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不成？”葛管事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很不高兴他的迟疑。
“不是，大哥你放心，是有些事情，小的要确认一下……”正说着，一个半大的小子拎着两包药出来了。
“客官，你的药已经包好了，你是不是要检查一番？”大牛客气地对阿七说道。
阿七点点头，踱步过来，接过那两边药，打开了，检查起来。
姚掌柜见大牛出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方子往大牛的怀里一放，用指使的口气说道：“大牛！葛管事来抓药，你赶紧去给他抓齐！这边算帐的事，我来负责！”
大牛赶紧接住那张方子，低头看了看。
姚掌柜看着阿七很认真地检查着那两包药，就有些不耐烦：“我们店里的药，那都是上好的药材，你这么精细，查出什么毛病了吗？”
“只要东西没有问题，我又不会少你的钱，你又何必着急？”阿七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现在重点查的，就是百年虫草这一味药。与别的药不同，这味药太容易做假了。而来之前，董神医可是再三交代了的，一定不能买到假的。
其实，虫草都是春生冬死，连一年都活不完，哪里能有什么百年十年之分？所谓的百年虫草，其实指的是保存的时间达到一百年。
虽然虫草都是一年份的，可是保存的时间越长，效果就越好。也不止是虫草，很多别的药材也有这个特点。
但是，虫草的变化更大一些罢了。
而也因为如此，所以有很多丧心病狂的奸商，想尽办法，制作各种各样的假，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的虫草，来冒充百年虫草。
并且，本来就区别非常小，再一特意做假，真百年虫草与假的之间，是变得非常难以区分了。
阿七却是见得多了，所以他能够认出来，但是，也要花费一点时间，他才敢确认。
姚掌柜已经将药钱算完了，不耐烦地等着阿七检查完了，他好继续与葛管事聊天……正在这个时候，大牛突然惊叫了一声。
“掌柜！这个……这个百年虫草，已经全部卖完了！没有任何存货了！”大牛结结巴巴地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昨天晚上盘货的时候，你没有吭声？”姚掌柜顿时怒了，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向他。
“不是……不是，昨天晚上盘点的时候还有，最后一点都在这里……”大牛手指颤抖着，指向阿七正在那里检查的那包药。
其实他已经检查完了，正在那里重新包起来，可是没有想到，却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那包药。
阿七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两包药绑了起来，就往在自己身后的大鱼身后一抛，大声喝道：“快跑！”
大鱼愣了一愣，搂着药，反应过来，拨腿就向外跑。
“抓住他！快抓住他！所有人都给我抓住那个卖鱼的！”葛管事狂叫起来。
几个站在门口，跟着葛管事一起来的，正在门口低声聊天的家丁，听到他叫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来就要去抓大鱼。
大鱼赶紧躲避，险而又险地从那几个人的手指尖处避过。
“多少钱啊！”阿七怒吼一声，将自己的荷包整个地拍在了柜台上。发出巨大的动静，将发着呆的姚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
姚他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到处发生了什么事，被阿七的吼声吓了一跳，哆嗦着回答道：“一千两……不，两千两……”
“我给你三千两！那两包药现在就是我的了！”阿七怒吼一声，“货银两讫，叫这个姓葛的人马上给我滚！”
“他买走了最后的百年虫草？”葛管事也是一脸扭曲的瞪向姚掌柜，“把钱还给他！不卖他！我全部要了！”
怎么回事，一个平常根本没有人会要的贵得要死的药，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多人抢着要了？姚掌柜仍然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给我将钱还给他！药是我的！”葛管事用力揪住姚掌柜的胸口，大声地吼道。
“哦……我……我不要你的钱！”三千两啊！三千两啊！他至少可以落一千五百两到自己的口袋里，而完全不可能让东家知道……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将银子退回去……
姚掌柜的心疼得在滴血。
第539章 货银两讫
但是葛管事是什么人，他就算是亲爹来了，他也不敢得罪的人啊！
不过他又将希望寄托在了刚才那个逃跑的渔夫身上——只要那人跑得够快，那么，葛管事也就没有办法怪到自己了吧？
主要是他自己的那些手下没有用，这么多人，堵不住一个人……
可是，很快，他的期待就落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衣着破旧的渔夫，被两个葛府的下人扣押了进来。
怎么这么没有用啊！跑都不会跑！
姚掌柜脸上难看得好像死了亲爹，哆哆嗦嗦地将那银票递到了阿七的而前。
阿七皱眉，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大鱼这么没有用，这样的条件下都跑不掉……
“七爷，他们两个人，太厉害了……”大鱼也是哭丧着脸。他自己心里很有数，今天这件事他办砸了……那么就意味着说，他盼了这么久的打赏，只怕是没有了。
所以现在，他想要做法的，就是赶紧地撇清自己的关系，让七爷不会那样记恨自己。
“幸好今天大爷我出门的时候够机灵。”葛管事得意洋洋，玩弄起自己大拇指上戴的那只巨大的翡翠扳指来，“平常爷们出门可是从来不会带葛四与葛五的，可是今天却是福至心灵啊！看来，一定是祖先保佑……”
今天要不是葛四葛五跟着来了，弄不好，还真的抓不到这个贱民呢！那么，老爷急需的药，可不就是买不到了！
姚管事哭丧着脸，还要舔上来讨好：“葛管事有福气！今天立了大功！回去了老爷肯定会大赏您的……”
“哎呀，这些都是应该做的。”葛管事得意洋洋，又装着谦虚，“这些应该做的事情，哪里敢跟老爷讨赏？”不过他心底却也笃定，这次的赏赐，肯定是跑不掉了。
“怎么样，这位客官，银票你收回去吧，药还回来吧。”姚掌柜一转脸，将怒气全部都发泄到了阿七的身上，都怪他，检查什么药？拿到药了就赶紧交钱走人，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吗？
害得他到手的肥肉还要吐出去……真是心痛如刀割啊！
“钱货已两讫，不知道掌柜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阿七冷着脸，端详了一番站在身边，腿晃抖个不停的葛管事，“你想要退钱，我却不会同意退货。”
“你知道本大爷是哪家的吗？你敢跟我争？”葛管事一听就怒了，“不要给脸不要脸！现在还退你钱，真要闹起来了，抢了你的药，不给你钱又如何？”
还可以不需退钱？姚掌柜的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来，两只眼睛灼灼地盯着这边。
闹大？怎么才能闹大？
也就是说，只要想办法让他们两边闹大了，那么葛管事得到药，自己还能得到钱？
就算葛管事不再给他药钱，可是自己也还是值得的啊！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伸出去的银票……这个被称呼为七爷的人，并没有伸手过来接。
他马上就将自己递钱的手迅速地缩回来了。
“就是就是，葛大爷看上你买的药，那是看得起你。你这小子，不但不识相，竟然还敢反抗？”姚掌柜也跟着酸溜溜地说道。
他现在就是看戏不怕事大了，而且言语间偷换概念，从原本所说的，不卖他药，换成了葛管事看上了阿七买的药。
将自己从这事里面抽身出来。
所以，货银两讫……他的药已经卖出了，那自然便不用再退钱了。
他的钱，已经到手了。
而葛管事却好像并没有听出这话里面的区别，反而被姚掌柜这明捧着、暗下里却是阴了一下的话拍得很舒服，得意洋洋地向阿七喝道：“就是就是，我看上你的药，是你的福气，别这么给脸不要脸！还不赶紧将药拿出来！”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颇为不耐了。
那一直扣押着大鱼的两个家丁，葛四与葛五，年纪相似，身材相仿，就连相貌，也有七八分相似，看来，应该是亲兄弟。
也不知道是葛四还是葛五，其中的一个人伸出手来，乍向了大鱼怀里抱着的那两包药。
大鱼拼命地反抗着，扭曲着身子，可是半点办法也没有，那药还是让那个姓葛的家丁给拿走了，交给了葛管事。
葛管事递给了姚管事，姚管事打开来看了看，将其中一包又重新包好，恭恭敬敬交给了葛管事，另一包打算还给阿七。
“那包是什么？”葛管事突然问题，“是不是也是非常贵的东西？”既然能够与百年虫草一起买，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便宜东西。
果然他猜对了，另一样药，虽然没有百年虫草贵重，可是，却也是极罕见的药材了。
葛管事顿时眼睛都红了：“这么好的药，给我！也许老爷用得上呢！”
他是个聪明人，眼前这个外地客，不管他是什么人，反正抢了人家这么贵的药，已经得罪得死死的了。
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么，也就不怕再得罪得更狠一点了。反正都是得罪，不抢这包药，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多抢一包药，他该怎么做，还是只能怎么做。
姚掌柜愣了愣，赶紧将那包药也递给了葛管事。
唉，自己怎么就这么笨没有想到呢？这包药，价格也不比百年虫草便宜多少呢！结果，又便宜这个姓葛的了！
“那三千两，你收下了是吗？”阿七沉着脸，问姚管事道。
难道他终于想明白了，不要药了，改要钱？姚掌柜急了，说道：“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可不要扯到我身上来！我卖出药材，收到银子！药我是给你了的，银子也是你亲手给我的！想要拿回去，门都没有！”
一旁的大牛嘴微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被反应更快的姚掌柜一脚踢到地上，身子勾成一团，再也说话不得。
“那么，你承认，这药是我的了？”阿七冷冷问道。
姚掌柜不置可否地偏偏头。
葛管事却是狂笑起来，他今天得了这么个大便宜，抢了这个外地客的药，夫人给他的买药钱，就可以省下来了。
可是不小的一笔钱！今天真是赚大了！
“小子，我承认这药是你买的又如何？你敢不送我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葛管事嚣张地说道。
第540章 能说了吗？
“什么人？不就是葛家的一条狗吗？”阿七有些轻蔑地说道。
葛管事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明明知道他的身份的人，竟然还敢不怕他，甚至还敢如此辱骂于他。
这让他气红了脸，指向阿七的手指头，颤抖着，浑身都发着抖。
“给我……给我揍他！狠狠地揍他！”他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话来，干脆也不斗嘴皮子了，直接就抛下这一句，看着葛四葛五上前，他自己哈哈大笑。
阿七皱起了眉头。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小地方，遇到这样扎手的硬点子。
其实葛四葛五这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都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们却是两个人。更兼之他们还是相貌异常相似的亲兄弟。
大概是当年教导他们的师父便是根据他们的这个特点特意教导出来的，他们两个人的武艺，单独拿出来论，并不算太高。
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联手对付别人时候，就会让别人很吃力了。
他们不是孪生子，但是在招式的使用上，却比一般的孪生子更加心意相通。
一个人的武艺好不算什么，两个人同样的好，甚至还互为犄角、互补长短，这就非常的恐怖了。
而现在，阿七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对兄弟。
每次阿七发现了一个人招式上的漏洞，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另一个人就赶紧补上了。这叫阿七感觉到非常的吃力，好像面对一个不倒翁一般，不知道从何下手，不管怎么努力，好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让人感觉到迷茫，甚至是绝望。
从出道到现在，真正的强手，阿七不是没有遇到过厉害的对手——不，比他自己强很多的对手，他也曾遇到过。
俗话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他又不是自负到愚蠢的蠢货，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但是，他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战斗。
那种狐狸咬刺猬一般无处下口的无力感，让他感觉非常的不爽。
葛管事站在一旁，看着阿七每每想要突破葛四葛五的包围圈，却每每总是徒劳无功的样子，就乐得哈哈大笑，又要再挖苦阿七几句。
直到他自己觉得看够戏了，才懒洋洋地对葛四葛五交代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老爷还在家里等着用药呢，我送药回去了，省得耽误老爷的大事。”
他说着扬长而去。
看着好像是阿七束手束脚的，可是身处其中的葛四葛五才真正清楚，其实，现在处于下风的，其实是他们兄弟两个。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仗着多年联手训练出来的配合与默契，打了这个七爷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有多久，这个人就习惯下来了。
到后来，他甚至已经可以有余力冲击站在一旁的葛管事了。
葛管事还以为阿七无力突破葛四葛五的防，可是葛四葛五却是自己知道，这几次，他们两个人都是险而又险，才将这个七爷拦下。
如果再来几次，还真说不好，他们两个人，还能不能防得住。
他们两兄弟出道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对手，一时间，面对着阿七，眼中的神色，不由得的又惧又敬。
而葛管事却是对这些毫无所觉，他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他的离开，反而让葛四葛五长长松了口气。这下子好了，他们轻松多了。
一见葛管事走了，阿七顿时急了。这药可是被他带走了！如果再耽误，那药被这葛家的什么狗屁老爷给用了，那他怎么办？
四爷还在岛上等着他回去呢！
原本因为在屋里面打斗，旁边又站着几个无辜者，所以阿七难免还有点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可是到现在，他却是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只是大叫一声：“都让开！所有的人都让开！挡路者死！”
他的话音才一落，大鱼一下子就窜出了药铺，远远地一直跑到了街对面。
而那个姚管事也躲到了另一间房间，掀开帘子，偷偷地朝这边张望。
那几个伙计，也相互搀扶着，退到了很远的墙角处。
看到所有人都散开了，阿七便再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最厉害的招数都拿了出来。
大鱼哆嗦着，躲在街对面的一家布庄的屋檐下，伸长脖子向药店里张望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七爷赢了还是输了？他有些担心地想着，有心想进去看看，可是，到底也没有胆子。
正犹豫间，突然他眼前一亮，阿七跨了一个大步，从药铺的门口，大步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的衣领。
看七爷这个架势，肯定是赢了。他开心地跑了过去。
“说！那个姓葛的，是哪家人？”阿七手里拽着的，正是姚管事。他直接将姚管事拖过了门槛，也不看他那痛楚到极点的表情，只是凶恶地问道。
姚管事却是很光棍，嘴巴闭得紧紧的，就是不说。
“不说？你莫非真以为，我是吃素的？”阿七顿时大怒，这些年，他跟着大少爷，很多血腥的事情已经不做了，可是并不代表，他忘记了怎么做。
要说刑讯逼供的法子，他懂得可多了。
比如说，最最简单的一种。
阿七也懒得再重新进屋，就坐在那一尺来高的门槛上，将一滩烂泥一般的姚掌柜拖过来，抓起他的左手，一根一根地扳起来。
他的手劲不轻也不重，正好让他左手的五个指头全部都脱臼了。剧烈的疼痛让姚管事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很快，就将他身上那不厚的衣裳染了个透。
“能说了吗？”阿七轻声问道。
姚掌柜还挺硬气的，还是不肯说。
阿七也不急，也不恼，直接将他的左手放到了门槛上，然后拿着自己的两只手，一只按着，一只则用力地揉着。
就好像在揉面一样。
如果说刚才脱臼的时候，姚掌柜还能够忍耐的话，那现在，他是砌底地不能忍了，张开嘴大叫起来，就好像杀猪一般的尖利地叫了起来。
“能说了吗？”阿七慢慢地问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姚掌柜听了个清清楚楚，“如果你还不肯说，我佩服你是条汉子。所以接下来，我要用对付汉子的办法对付你，将你的右手指头也一根根的扳脱臼，再用力地揉……然后是你的胳膊，你的腿，你的脚……你全身所有的关节，我耐性很好的，一点一点地，全部都帮你脱脱臼……”
姚掌柜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