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姓氏
“雨还没有停啊……”屋檐下，芷汀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从屋檐上飞速淌下的一串串的雨串儿，无力地说道。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芷汀转过身，抱怨地对说道：“十四娘……好无聊啊……”
连下了两天的大雨，她哪里也去不了。
以前坐在马车里虽然也是不得动弹，可是，总还有车窗外面的风景可以看。有时候露过一些正在田地里干活的农人，盯着他们看着，也是能够解解闷。
可是现在，她哪里都不能去，也没有什么东西看，真的快闷死啦！
“不如我们进屋下盘棋？”顾茗笑着说道，“下棋，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可是我老是输！没有意思！”芷汀将身子靠在了一旁的墙面上，对顾茗的提议，敬谢不敏。
“姐，他还是不肯吗？”一旁，豆丁与耳尖轻声说着话，比走廊经过。
“慢着！”芷汀听到她们两个说话，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抓住她们两个，问道，“你们说的谁？”
“还能是谁？”顾茗笑，看着这几天芷汀实在是憋得难受，开口建议道，“不如我们去找那个姓王的书生……他那里可能有书看。”
“看书啊……”芷汀一听，脸就拉了下来，“我又不是你，不喜欢看书……不过我可以去看他。”
虽然一个很笨很笨的书生，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总比什么也做不了要强。
顾茗点点头。
其实对她而言，再无聊，也不会感觉到无聊。
她的人身还是自由的，虽然因为下雨不能自由行动，可是，她可以随意地走动。
上辈子她被林恩之关在柴房那么久，这辈子，姚氏为了让她顶替顾蕊同林恩之订婚，也是同样将她锁在了房间，整整七天。
现在这事，对她，真的是算不得什么。
顾茗带着无聊到了极点的芷汀去找那个姓王的书生，让芷汀换发一下她那过剩的精力，而豆丁与耳尖则仍然按原来的方向前进，去了余商的房间。
“四爷，那个王生，还是不肯接受咱们的好意。”豆丁说道。
余商从手中的书本上抬起头来，惊讶地问道：“他宁愿吃他的那冻粥，也是愿意接受咱们的好意？”
难得见到如此有风骨的书生，余商感觉自己对他起了兴趣。
“是的，他说咱们只是暂居这里，雨一停就会走。而人的肠胃却是有娇气的，吃过好东西，再吃苦，就会坚持不了了……”耳尖也有些恼怒。
自己一片好心，看他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艰苦，所以才会每次多做一点，给他送去。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管是什么东西，这个王生都不肯接受。
这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一番好意被人践踏，非常的难以接受。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余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这本书并非是印刷出来的，而是而是手抄本，不过装订的非常的细致，看书的人也非常的爱惜。
“四爷，你还这样说！”耳尖娇嗔地跺了跺脚，“那个王生，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他这个样子，还说什么参加科考，光耀门楣？能不能活到考试的时候，都是二话呢！”
“对啊，举人试可是还有两三个月呢，这么长时间，如果都是吃冻粥……我们耳尖可是会心疼的。”一旁，豆丁笑了起来，打趣自己姐姐道。
耳尖被她逗弄得满脸通红，争辩道：“才不是呢！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
“不是哪个意思啊？”豆丁笑眯眯地看着她。
耳尖支支吾吾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也逗够你姐了。”余商摆摆手，让她们两个先下去，“你们现在去看望一下那个王生，豆丁你帮我准备点钱，我一会儿去拜访他。”
四爷想要资助这个书生？耳尖又惊又喜。
因为他的这个病的缘故，他没有办法与朝臣们相交，所以这也是他没有办法在朝廷中发展自己势力的原因。
可是，这不一定就是坏事。
那个八弟，在朝臣当中大刷好感度，可是余商敢断定，就算最后的胜利者不是自己，也一定不会是老八。
他这样的行为，父皇早就看不惯了。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
如果有一天，父皇的身体真的不行了，那他第一个要干掉的人，一定就是他那个在民间有着“贤王”之名的八弟了。
这些年，他的确一直在外，到处奔走，治病。可是，这并一代表着，他就什么都没有做。
上次的那幅画，还有这次的这个王生……
也许他们的希望非常的渺茫，可是，只要他们一出头，那么，就注定将成为他的人。
这些年来，他就通过这样的方式，慢慢地积聚着自己的力量。虽然不起眼，虽然不明显，可是天长日久下来，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更加厉害的是，除了他，外面再没有人知道。
如果有一天，他要开始争夺……这些，便都是他的底牌。
可是粗布衣裳上补丁上面还缀着补丁的王生，却是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多谢这位公子，不过小生清苦惯了，不需要这些东西。”王生婉转拒绝道。
他又怎么看不出来，眼前这几个人，就算服侍的丫头，干活的下人，身上的面料，也不寻常。看着很低调，其实，都是很贵的东西。
就算是他所在的周家，也没有人能够穿得起这么贵重的布料所制成的衣物吧。
对这样的有钱人，王生一向是敬而远之。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周家长大的缘故，他对这些衣着贵重的有钱财人，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偏见。
所以他的拒绝，虽然说得非常的委婉，可是实际上，语气中，却是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气。
“几两天，因为闲着没有事做，我让我的一个下人去打听了一下兄台的事迹。”余商却是一点也不在意样子，轻轻地喝了口王生端来的已经凉掉了的白开水，然后微笑着说道，“如果我那个手下没有搞错人的话……听说兄台应该是姓周？”
一旁的耳尖瞪大了眼睛。他姓周？那为什么跟自己几个人说是姓王？
第512章 资助
素不相识，王生当然没有理由欺骗他们。
他对他们撒谎，当然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说起来，也是非常的狗血。
王生的祖父姓王，但是他的祖父少年时，家贫无以养活众多的孩子。于是，他便“嫁”到了当地的富户周家，当了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连嫁进去的女人也比不上，甚至连孩子，也不能跟自己信。一家也是孩子太多了，少一个几个孩子不姓王，也不在意，所以才会让自己家的儿子去当上门女婿。
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当上门女婿的王姓少年。他进了周家的第二年，便成功地让自己的妻子怀孕，生下了一个大胖的小子。
本来是个大好的喜事，可是，没有多久，都已经多年没有动静的周家的夫人，却又传出消息，老蚌怀珠了。
而且，更加不幸的消息是，第二年，周夫人也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一下子，王姓女婿与他的孩子，在周家的地位便尴尬起来。
而到了现在眼前这个“王生”，或者叫他周生，他出生后，府中的情况就更加微妙起来。他的几个叔叔，年纪却与他差不多不说，从小，还经常被他们联手欺负，说他是个野种。
而随着周家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家境越来越好，他在府中的地位便也就越发的艰难起来。
他便起了宏愿，要换回自己的本姓来。他的血脉，原本就是姓王的，父亲已经姓了一辈子的周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可是赘婿之后，想要改回祖姓，却是非常艰难的。他私下打听了很久，才终于听人说起过，如果考上了进士，是能够重新立祠堂的。
他当然便可以在这次机会中，重新树起王家先祖的牌位来，同时将自己也改回姓王。
他打听这件事，也就传到了周家人的耳朵里。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最后这出戏，以他搬出周家结束。
周家断了他所有的供应，所以，为了能够坚持够长的时间，他不得不采用分粥而食的方法。
同时，对外的时候，他也一概自称姓王。
“没有想到，在下一个小小的书生，无名无姓，无功无业的，竟然还会有人如此关注，真是受宠若惊。”王生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盯着余商不放。
余商的脸上还带着微笑，可是那微笑，也是冰冷的。
“所以，我猜……兄台现在，只怕已经弹尽粮绝了吧？”余商缓缓说道，“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帮助？”
“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王生倔强地说道，“这里房子不要钱，烧火的柴不要钱……我能够活下去，不必阁下操心。”
“可是你想要开祠堂、恢复祖姓的宏愿呢？”余商冷冷笑道，“难道天天分粥而食，自己拾柴自己烧，就能够做到了？”
王生这下子被他说到了心底最痛处，顿时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如果你回头向周家人服软……就凭你的文采，周家人也是一定会重新接纳你的。”这也是阿七打听到的消息，王生的文章作得极好，大家都说他是状元的好材料。
周家原本也是以此为荣，想要这一代出一个官员的。
可是没有想到，他虽然从小在周家长大，却因为家中同龄人的排挤，而对周家，完全没有认同感。
反而一心想着要恢复祖姓。
这当然是周家所不能够容许的，现在周家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支援，其实也是打的想将他逼回去的主意。
只是余商看这个王生的骨气不是一般的硬，只怕最后的结局，不但不能够将他逼回周家，反而，他只怕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回去的。
果然，他的话才落，就见王生的脸憋得通红，低吼道：“回去？我宁愿死！”
“那么，你就是想死喽？”余商嘴角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不会回头去周家，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馈赠……那么，你肯定只有饿死一条路可走。据我所知，你祖父当年只有你父亲一个孩子，而你父亲也只有你一个孩子……如果你死了，到是清净了，再也不会有人会有你这样的纠结了。”
因为都死完了嘛！
王生被余商拿话这么一激，顿时就愣住了。
“所以，如果你还想要给自己、给你们这一支正名，就收下。”余商对站自己身边的耳尖使了个眼色，耳尖赶紧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钱袋递了过来。
“这些钱，也不是白心送你的。”余商说道，“你不知道有一种商人，专门做借钱给即将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一本万利的好事。”
“难道你也是？”王生狐疑地将余商上下打量好久，但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身上有铜臭的味道。
“我只是一个雅商。”余商微微笑着，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快到门口，他突然转身，面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清冷样子，对王生说道，“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到时候，我向你要债，希望你还得起。”
“如果是有违王法的，出卖百姓利益的，恕难相从。”王生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等着看吧！”余商仰天大笑，豪迈地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院子中间，他抬头看看终于已经雨过天晴的天空，长长松了口气，说道：“总算是停雨了……去跟老何说，赶紧收拾，咱们动身了。”
王生心情复杂地送走了余商诸人。
给有才华的读书人借钱的商人，他也听说过。这些人就是一些赌徒，每年，他们会挑选出他们认为最有希望中举的那些穷书生，借钱给他们。
然后，等其中一些幸运者考上了的，便上门去讨要利息很高的借款。
因为他们的所有作为，都只涉及到钱，而只要当上了官，缺什么，也不会再缺钱的。再加上也愿意为后来者提供一个机会，所以，像这样的借款，每个考上了的读书人，都是很乐意地还的。
就算是他，也曾经有这样的人找上门来，问他要不要借钱的。
只是，他不觉得，这个少年是这样的人。
更不消说，他将钱给了自己就离开了，甚至，连借据都没有写。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513章 新婚
马车一路向东，再不回头。
这一路上，少不得再会遇到各色的人，会发生各种有意思的事情。
然而，原本就很安静的顾茗，却变得更沉默了。
发现她异常的，却并不是天天与她在一起的芷汀，而是余商。
余商敏感地发现，最近的顾茗，好像非常的没有精神一般，甚至连他不礼貌地盯着她，观察她画画，她都没有提出过异议了。
“你是不是病了？”他奇怪地问道，“老何，下个最近的城镇在哪里？停一下，十四娘去看看病。”
“我没有病。”顾茗打起精神来，告诉他。
余商摇摇头，很明显，不太相信她。
如果她不肯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不会罢休的。
顾茗只得告诉他：“前几天遇到的那个王生说了，举人试快到了……”
“所以？”余商挑眉，疑惑地问道。
顾茗叹息：“林恩之也是会参加的。”他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区区一个举人试，是难不到他的。
“你是希望他考上，还是希望他考不上？”余商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问道。
就算是曾经有过婚约，但是很显然，顾茗对林恩之的在意，实在是太有些异常。
为什么？
她不会说，他也不会去问。如果有一天，她想说了，她便自然会说的。
顾茗摇摇头：“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而是，他考个举人，一点问题也没有。”
“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林恩之自信地笑着，对面前有些担忧的姚氏说道，“夫人不必担心，这么个小小的考试，还不需要放在心上。”
“是么？呵呵……”姚氏仍然有些心神不定。
她也是对他很有信心的，只是，越是有信心，她便越心虚。
如果等林恩之考上了进士，外放了官职，那么……那个时候，他还会认现在这个婚约吗？
她是真的越来越担心这件事了。
“贤侄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咱们早些将你们的婚事办下，这样，你也可以安心地准备考试，我们顾家帮起你来，也更名正言顺一些……”姚氏试探着提出来。
想想只是一年多前，她对自己那些层出不穷的各种小手段，林恩之便万分的感概。
看来，人总是要自己有本事，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
比如说，如果现在自己不是因为考上了禀生，那么现在的姚氏，对自己，又会是一个人产的景况呢？
不过说到提前成亲嘛……这事，到是他早就期盼了的。
“夫人，这话从何提起？十娘才多大，现在怎么就能成亲！万万不可！”林恩之赶紧拒绝道。
姚氏一听也是脸色灰暗。她自己也是清楚得很，十娘年纪毕竟是太小了。
可是……真正要失去这么好的一个助力不成？要是放过他，以后再想跟十娘找个这么好的亲事，可是不容易的呀。
更别说，张天师给十娘算过的命……
“贤侄啊……只是先形式而已，方便我们顾家照顾你而已。毕竟现在咱们很多事情，做起来名不正，则言不顺……”姚氏劝说道。
“当然了，我也知道，十娘还太小，服侍不了你……不过她有几个丫头长得不错，年纪也大了，可以先让那几个丫头代替十娘服侍你，也是一样的……”姚氏见林恩之面色沉吟，又加了一句。
“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就是那样的人吗？”林恩之状似生气，不过，终于将这事情答应了下来。
他早就觊觎十娘的那些嫁妆了。虽然不可能有现在十四娘手头的东西多，可是，相对一般的人家，也已经相当不少了。
听说姚氏将她自己的嫁妆，几乎全部都放到了十娘的嫁妆里，给剩下的三个孩子，只剩下很少很少的一点东西罢了。
大概够自己享受不短的时间了。
姚氏达成了目的，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林恩之更加的高兴。
不说那些嫁妆，就十娘的几个丫头，他也觊觎多时了。白芷虽然讨人厌得很，可是长得却是非常的艳丽，不管是冬凌还是白梅，都完全没有办法与她比。
更别说十娘的丫头有十来个，年纪到了的，也有五六个。按姚氏刚才说的……都要陪嫁过来？
虽然顾蕊暂时不能动，但是能够一下子多这么多女子给自己享受，他哪里会不愿意？
因为要赶在举人试之前成亲，回去后，姚氏就忙乎开了。
虽然不管是曹氏还是赵氏，都几次上门来劝说她，说十娘现在年纪还太小，成亲太早了，对身体不好……
可是姚氏却是坚定地筹办着婚礼。
到后来，谁也不管她了。
到是顾望得了曹氏的报信，知道了这事，不顾身体虚弱，急急跑来找姚氏，让她停止现在荒唐的行为。
但是，姚氏却是豁出面子来，将他好一番大闹。顾望差点被她气得晕过去，再加上看到十娘也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最后只得黯然地离去。
婚礼，终于在举人试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完成了。
而新婚的晚上，顾蕊坐在新房里，等着林恩之来与她共饮交杯酒。
可是，这一等，便是一个晚上。直到东方都蒙蒙亮起来，白芷才匆匆过来拜见她。
“你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来？”顾蕊等着了夜很深也不见林恩之来，歪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结果，因为姿势不对，她睡得一点也不舒服，胳膊、腰，都是麻的。
而白芷，竟然还敢来这么迟！她当然要生气了。
“十娘，奴婢失礼了。”但是今天的白芷却不像往常那样恭敬，嘴里说着赔罪的话，但是整个人却是站得直直的，还拿了块手绢，捂着嘴在笑。
“你什么意思？”顾蕊脸色冷下来。
不管是哪个新娘子，在她成亲的晚上，被新郎冷落了一整晚，脾气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十娘，奴婢能去哪里呢？还不是因为十娘年纪太小，身量没有长大……姑爷担心您伤了身体，所以让奴婢代替您服侍了姑爷一晚。”白芷捂着嘴吃吃地直笑。
而顾蕊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第514章 难看
“是这个地方吗？”小小的车队已经停了下来，众人都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队前，眺望着远方的那个小小的村庄。
真的是个很小的很小的村庄，大概不过三五十户人家的规模。尖尖的屋顶，散落在偌大的一片土地上，显得非常的稀疏。
根据手稿上的记载，那个小岛，只有这个村子里的渔民们知道地址，能够架船前往。除此之外，最近的聚居点，都在二三十里地外了……而且，也再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个小岛怎么前往。
事实上，本来那个小岛，就是这个村庄的人，用来“流放”罪人的地方。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先祖无意间发现的，因为地方太小，资源也几乎没有，所以，也没有被人开发过。
到现在已经快两三百年了，岛上的居民，仍然非常的稀少。
如果想要去那个岛，却是非得跟这里的人打交道不可的。
这也是顾茗要跟着过来，余商会答应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了。这里的人很排外，当年顾家那个先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说服的他们。
但是现在，有了顾茗，他也就有了很多的机会了。
几个人继续前行，一直来到了村庄的外面。
正值午饭时分，这村子里却没有什么炊烟，只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半大小子，吸溜着长长的鼻涕，傻呵呵地看着他们。
“真……羞！真羞！”芷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时间也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美了，她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
豆丁与耳尖却是见惯不怪，还笑盈盈的，从车里拿出一些点心来，分给他们。
余钦已经开始借着点心的诱惑力，向他们打听这村子里面的事情了，而余商却留下来，专注地打量着顾茗。
她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像她这样后宅里长大的少女，又是最讲究规矩礼仪的读书人家，按道理说，应该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些。
每个第一次见到这样光屁股的半大小子的女子，反应都应该跟现在的芷汀一样才对呀！
他还记得豆丁与耳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的时候，羞得一天都没舍得将手从脸上拿下来。
可是她到好，半点羞涩的意味都没有！
“我们上车吧。”芷汀实在有些受不了。尽管那些屁股的前后都已经被海边比旁处更炽烈的阳光晒得黑油油的了，可是，她仍然觉得不能接受。
“好。”顾茗微笑着答应，颇有些意味的看了余商一眼。
难怪还离得远远的，他就建议大家都下车呢……大概是他早就料想到了，会看到眼前这一幕吧！
他就这么想看到她的情绪波动的样子。
他就这么她的情绪失控？
可是很对不起，又让他失望了。
“真丑！真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东西！”已经坐上车半天了，芷汀还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后面也就罢了，大家长得样子都差不多。可是前面……男人的前面，那东西怎么能这么丑！”
她嘀嘀咕咕地跟顾茗说着：“也不好说它像个啥？十四娘你觉得它像个啥？总之丑得突破天际了！黑漆漆的不说，还皱不拉叽的……现在我一想起它，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有那么丑啊？”顾茗忍笑着问道。
“是呀！真的是太丑了！丑得完全没有办法说！十四娘你说男人怎么那么丑……啊对了，十四娘，刚才你也是第一回见吧，怎么好像半点也不吃惊的样子……”芷汀的反射神经弧长得有点过了分，到现在，她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她一个大惊小怪的。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茗，惊叹道：“十四娘，为何你一点也不吃惊？难道你不觉得那东西……很丑吗？”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她甚至还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想要呕吐的表情。
“那个东西啊……其实，我刚才没有看到。”顾茗微笑着，轻轻说道。
没有看到？不会吧？那么几个半大的小子，将他们围了个结实，那东西，几乎就是在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晃来晃去……
她几乎都不用闭上眼，就好像又看到那个丑陋的恶心玩意儿在她眼前晃动的样子，不由得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哆嗦。
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十四娘是怎么做到，不去看它们的？
她整个人好像都已经傻掉了，将脸凑到了顾茗的面前，定定地瞪着她。
“好了好了，是真的没有看。”顾茗笑着将她的脸推开，又说道，“你也别嫌弃那东西好看不好看了……只要是个男人，他就有那个东西……”
“都那么难看吗？”芷汀问道。
顾茗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芷汀顿时伤心起来，捧着心说道：“我倒宁愿……他没有这个东西。”那个名字，她说得特别的含糊，就连坐在她身边的顾茗都没有听出来……也许根本就没有真正地说出那个名字来。
“那可不行，这世间，不是男人就是女子。你喜欢的人，不管是谁，除非他成了太监，不然，他都是有的……”顾茗凑到她耳边，很轻声的说道。
这个话题有些禁忌，两个人越说声音便越是悄悄起来。
“真的？那……老……何……他就没有吗？”芷汀也跟她咬起耳朵来。
顾茗点点头。那天老何在集市上受到那么大的刺激，还不就是因为这个？现在他在外面，看着那些小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
可惜这样的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想明白，别人没有办法劝。更别说她还是一个女子了。
“有趣有趣。”却根本没有想到，现在的马车外，她们以为会伤心失望的老何，一脸的意兴，兴致勃勃地对余商道，“四爷，原来女子们私下议论的话题，跟咱们男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呢……”
“走远吧你。”余商笑着，将老何从车窗外面推开，笑容满面。
顾茗的话，似乎是将芷汀哄过去了。可是他才不信呢！他刚才一直有注意，她，明明看到了的！
那么，她为什么不吃惊？不觉得那玩意儿难看？
虽然他是男人，可是他也要承认，那个玩意儿，真的挺难看的。
第515章 老族长
村子里最老的长者，也是这个小小的氏族的族长，接待了他们。
是的，这个村庄所有人，都是这个姓“鱼”的族人。老头跟他们一见面，就非常自豪地告诉他们，他们这一支，先祖是春秋战国时候宋襄公的弟弟子鱼。后人因与宋国起了纠纷，从宋国出逃时，改以“鱼”为姓，一直传到现在。
而且他还鄙夷的说，现在姓鱼的人里面，除了他们这一支，其余的，都是“冒姓“，是胡人。只有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鱼姓人。
顾茗将这间所谓整个村庄里最最体面的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感觉他们姓鱼姓得挺对。渔夫当然得姓鱼了！不姓鱼姓什么，都不比这个贴切啊！
要是他们真的是宋襄公弟弟子鱼的后人，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些无能的子孙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然后再吐血再死一回？
要知道，子鱼可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聪明人的。
余钦几人见老者颇为自己历史悠久的姓氏自豪，便顺着他的意思，夸奖了宋子鱼几句，赞他是难得的贤人。果然，鱼姓老者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然被拍得极舒坦。
虽然他不明白，越是先祖厉害，对比现在，就越是显得后代无能。
只是等余钦将来意一说，老者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来：”你们要去那个罪岛？”虽然他们鱼姓人早已经不是一两千年前那么得意了，可是，该有的破规矩，却是半点也没有少过。
就好像一个好好的岛屿，不管做点什么，也比当成流放罪人的监狱要来得强。就算只是开荒种地，也能够让他们到秋天的时候多得一些粮食……
至少，那些半大的小子们，不会连条遮羞的裤衩都置办不起。
可是他们却固执地遵从着从一两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规矩，凡是族人犯了错，从来没有交给官府去处理的，而是开祠堂，由族法来决定处理方法，流放那个小岛，少则半月，多则数年。
没有想到的是，现在竟然还有人主动要求去那个地方……难怪这会让他大惊失色。
“是很不方便吗？老丈？”余商挑眉问道。
他们这次来，奉上了丰厚的礼物，这个鱼氏一族人又不多，几乎所有人家、每个人，都分到孙所值不匪的礼物。
大米，猪肉，油，面，种子，布匹……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对这个古老的仿佛才从两千年前走来的氏族而言，却是最最尊贵的东西了。
而余商的赠与当中，还有一套异常尊贵的、专门赠与老族长的礼物——一套茶具。
只是一套七八个小小茶盅的茶具，就已经超过了其余所有的礼物，还是远远的超过。
其余的族人不懂这些，看着自己家分到的米肉油面这些东西，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男孩子们看着好吃的东西流口水，而那些女孩子们，则看着那些崭新的布匹眼圈发红。而成年人们，则更是喜欢那种子。
有这么好的种子，冬天下种，明年，就能有一个好收成。全家人，就再也不用挨饿了。也许，以后都不用再挨饿了。
没有人会去眼红老族长的那套小小的茶具。那东西不能吃不当喝，在他们看来，远不如他们得的这些东西实惠。
但是老族长到底比他们有见识，虽然不知道这套茶具到底价值几何，但是，肯定是昂贵无比的。
所以虽然对他们的要求不太高兴，但是也没有真的驱赶他们离开。
这也就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了。
“老丈，你也不用为难，我们知道，几十年前，曾经有一个书生，来到贵族，也坐了你们的船，去了那个小岛……”余商轻轻说道，“你还记得吗？”
几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老族长沉默起来。
他想了很久很久。
那是一段太过于遥远的记忆，但是，幸亏那个书生做的事实在是让人难以忘记，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才几岁，不过我还记得他的事。”老族长沉吟着，慢慢地说道，“那个时候的族长是我的爷爷，我并不明白他是用的什么方法说服的我爷爷……”
他盯着几人看着，目光略似警惕。
“我们去那里，其实对你们鱼氏族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余商开口说道，如果他能够略微带点和气的笑容，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而且，我们还带了一个人……一本书。”
他指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顾茗，说道：“这是当年那个书生的后人，她是在家里看到了这本书稿，才会找我们一起寻过来的。”
“那个小岛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如此做？”老族长惊疑地皱起了眉头。
“对一般人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我们……可能有一定的价值……”顾茗说道。她将那本书稿翻到记载这一节的那页，递到老族长面前给他看，“我们……希望找到这个人。”
“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余钦有些担忧地说道。
其实他很早就有这个担忧了，可是，这个话，他一直不敢说出来。
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你们找他做什么？”老族长看完了那几句话，有些惊疑，“这个人是受到上天诅咒的，身为人子，不识自己父母……”
所以才会被送到那个岛上，任他自生自灭吗？
别人都是“有期限的流放”，只有他，却是“无期限的流放”。就因为，他有一个不能认识人的毛病。余商的脸色黯淡下来。
这么多年，如果他不是因为自己够低调、将自己保护得足够严实，那么，他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他却并没有死。”老族长说道。
余钦精神一振，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岛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送过族人了。但是，却并不是只有那一个人在。在那个书生离开十年后，这里来了一个神医，听说了他的毛病后，主动要求，让我们送他去了那里。”
“他说，他要治好他。如果他出来了，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病已经治好了，二是他已经死了。”老族长说道。
第516章 手软
有人在给他治病？那个得了眼生症的人？
有人给他治病？
这大概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虽然，这个好消息，还夹带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几十年了，那个神医，还是没有找到能够治好他的办法。
大家对这个神医，也不由得心生敬意。
“我们要上去看看！”余商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向鱼老族长下令道。
鱼老族长还是犹犹豫豫的：“可是那个小岛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们……”
他生怕是那个地方有什么好东西，自己族人不知道，但是已经被他们知道了的，秉承着敝帚自珍的原则，他仍然不太情愿。
“我也有那个病，那个不认识人的病。”余商直接了当地就对他说道。
没有想到，这话将鱼老族长吓得人向后一仰，从凳子上翻下来，砸到了地上。
“你……你也是被上天诅咒之人？”他吓得都哆嗦了。
“有神医肯救你那个族人，可见这并不是什么诅咒，而只是病。”余钦站了起来，冷冷对他说道。
“如果不是病，那为什么几十年了，老神医一直还治不好他？”老族长不服气，反驳道。
“很多病，都治不好的。”顾茗也站了起来，很平静地驳斥他，“比如说你死脑筋这个毛病，怎么不见你治治？”
“我怎么就死脑筋了……”老族长嘟噜着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不答应。顾茗眼睛沉了沉。
要求别人做什么不愿意做的事，一般来说，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以利诱之。这个他们已经做过了。
第二个，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点，刚才他们也做了。
但是，这个都老头显然是个相当厉害的顽固派，半点用都没有。
那么，接下来便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敬酒不吃，那就请他吃罚酒。
余钦已经将腰里的剑都抽出来了。显然，他跟顾茗想到一处去了。
但是顾茗却轻轻摇了摇头。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得罪他们，毕竟，那个岛上，什么也没有。他们不知道还在这那个小岛上呆多久，相处愉快，是很重要的。
见顾茗摇头，余钦虽然有些不忿，但是还是将剑插了回去。
鱼老族长本来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但是见他们又将剑插回去，便知道，他们到底还是不敢杀他，又得意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敢杀人，那么，自己说不好，还真的要认输呢。
虽然他已经活了很多年了，但是，一想到他那个新纳的娇嫩小妾，他就觉得这日子蛮有意思的，还想要继续活下去。
他还在心底打算，等将他们哄走，自己就派人去小岛上，好好查看，到底是有什么稀奇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还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
至少刚才余商说的，他也有眼生症，他却是半点也不信的。眼前这个少年一见就是好人家的孩子，衣着也非常得体……
可能是那种被上天诅咒的无父无母、无姓无氏之人！
就是想唬自己的！看着自己老了，以为好欺骗吗？
哼，自己可不是那等糊涂人！昨天晚上还将小妾弄得多舒服啊！
自己可是老当益壮！
“族长，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正当鱼老族长正美滋滋地回味起昨晚的时候，突然，他被一个冷静的声音惊醒。
答应？不，当然不会了。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老眼一眯，正正地盯着顾茗。
这个丫头，竟然搬起了刚才她坐的那把凳子，高高举起……正对着他新收的，那套茶具！
那套质地比最年轻的女子的肌肤还要细嫩的白瓷茶具！
更别说，那上面绘的花儿，是那么的灵活活现，一看就明白，那能够值得不少的钱！
也许他能够用这套茶具换的钱，给自己家置上很大的一份家业！
可是，如果被砸掉了，那可就是一文钱都不值了！
“别别别……小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老族长一下子就急了，颤悠悠的站起来，伸出手来，欲制止顾茗那大胆而又吓人的行为。
“老族长，你家的凳子，都是杂木的吧？”余商将自己身边的凳子掂了掂，送给顾茗一个赞赏的眼神，对鱼老头说道，“这杂木还真是够结实的，好压手啊！比我家里那套红木的还要沉呢！”
“比我房间里那檀木的也要沉。”余钦也附合道。
“是呀，这凳子真沉啊……”顾茗一边举着那把杂木的凳子，一边也配合着余商两个人，“这凳子这么沉，我怕我举的时候长了，会手软啊……”
“别！你可千万别手软！”鱼老头吓坏了。
她一手软不打紧，他未来的家业啊……就要化成烟云啊！
“要我们放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你知道要怎么做。”余商冷冷说道。
鱼老头擦了擦汗，还是有些犹豫。
“不管你以为那个小岛上有什么秘密，难道它真的能够值得上这么一套景德镇的上等骨瓷？”余商又化身魔鬼，诱惑起人来。
“这是景德镇的上等骨瓷？”鱼老头这下子是真的呆住了。
景德镇？这个地名他有听说过啊，听说那个地方以瓷器闻名，而骨瓷，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应该是好东西，应该是值钱的好东西。
这下子，他更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将他这些贵重的茶具给毁了！
大概是看出了他心底的松动，在余商的示意下，余钦上前来，笑盈盈地拿起了一个小小的茶杯，对鱼老头说道：“来来来，族长，咱们来欣赏欣赏这个杯子……这个杯子是新近从大秦那边传来的技术制成的，所以叫做骨瓷，其实就算是京城，现在也没有几家有得用……”
“这种骨瓷最大的特点，您看看，对着光一看，就看出来了……”余钦将杯子拿到了鱼老头的面前，对着光一照，像见到了特异之处。
这只杯子，已经透光！透光还不说，竟然已经几近透明！
“骨瓷的最大特点，薄如纸、透如镜、声如磬、白如玉。”余钦笑着说道，“族长您亲自看看，是不是如此？是不是最上等的骨瓷？”
他说着，将杯子放下，手指轻轻一弹，顿时，杯子发出动听的击打声，果然清脆悠长如磬。
第517章 明白
鱼老头看得入了迷，连眼睛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余钦再次拿起杯子，向他递去。
鱼老头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接过去，可是没有想到，余钦却是飞快地又缩回了手，再次摆放到自己面前。
鱼老头的一双手才伸了一半，尴尬地停在那里，也不知道是收回去好呢，还是先收回这一只杯子的好。
“余钦！你欺负老丈做什么！”余商轻声喝斥一声。
是呀是呀！欺负他一个这么老的老人家做什么？鱼老头赶紧收回手，在自己的后腰处捶了捶，还咳嗽了几声，示意自己真的很老了。
欺负他，真的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一只老狐狸！余钦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呢，这种杯子要凑成一套才值钱，不然，光只有一只，那就一文不值了。”余商说着，拿起那杯子，又放回了顾茗跟前的那张小桌上。
顾茗还在举着那把杂木的凳子。不过杂木的凳子真的好重啊，她的手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了。
“十四娘！你可千万要拿稳了！这凳子要是砸下来，那可是什么也留不下了！”余商看着鱼老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偏偏还要再加一句。
“好了！我答应了！你们赶紧将凳子放下来！”鱼老头的那颗老心脏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年轻人比了，虽然坚持了一阵，可是看着顾茗举着凳子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顾茗长长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还不放手？我已经答应了！”一旁的鱼老头看着顾茗，都快要哭了。
已经这么久了，她还不放手，难道真是要想砸了这杯子壶不成？
余商余钦也看向顾茗。
“来……来搭把手……我的胳膊僵硬了……”顾茗不止胳膊僵硬了，连脸上肌肉都僵硬了。
谁要是像她这么举着这样重的凳子这么久，也一定会僵硬的。
余商余钦两个人顿时爆笑。
看着两个少年将那个小小女孩子手中高高举起的凳子拿了下来，鱼老头松了口气，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出的汗，已经将衣服都染透了。
“天真热啊！”余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等你卖掉了这套瓷器……夏天再热你也不怕了，城里有冰买的你知道吗？摆一盆放屋里，那可真是凉丝丝的，舒爽得很！”
“那很贵的吧？”鱼老头嗫嚅着嘴唇，轻声说道。
“再贵也不怕！这套瓷器，你大概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值钱！”余钦哈哈大笑着，说道，“你放心，不管你开出什么样的天价来，都不会吓到别人的。反正，你就可着你的胆子报价就是了！”
这下子，鱼老头的心终于定下来了。本来还因为可能出卖了氏族的利益而有些羞愧内疚的心，这下子全部的内疚都消失不见了。
夏天天热了，用冰来歇凉，那可是城里少数的几个老爷家里才能享用到的奢侈啊！难道以后自己也能过上那样的大老爷生活？
那自己更得多活几年才划算了！
“那我马上就去安排！今天下午出海怎么样？大概太阳落山的时候能到。”鱼老头笑眯眯地问道。
“好！”余商淡淡点头应下。
看到余商几个人出来，老何芷汀几个人都有些紧张。他们三个人，余商与往常一般的冷面冷心的样子，顾茗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他们只好将视线转到了唯一情绪外露一些的余钦身上。
可是让他们失望了，余钦也是板着脸，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难道失败了？那个族长就这么难说话不成？老何的手，再一次地伸向了他腰间藏着的那把小小的匕首。
阿七的手也放到了他的剑柄上。
芷汀直接捋起了袖子。
“收拾好东西……准备……”顾茗走过来，如以往一般平静地看着他们，“准备……出发！出发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终于笑了起来，大声地叫道。
“失败了不要紧，咱们再想办法……”芷汀劝说道，顾茗大声嚷嚷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她反应慢了半拍，才领悟过来，“十四娘，你是说……你是说，你是说这条老鱼答应了？答应送咱们去了？”
那个姓鱼的老头子听到了她的话，面色有些不善的向这边瞥了眼。不过想到马上他就要富贵起来，看在那套茶具的份上，他决定不计较这个丫头的出言不逊。
芷汀这边抱着顾茗又是笑又是跳，老何也是松了口气，将手从匕首上拿开。
阿七也松开了握紧了剑柄的手。本来他还打算趁着这条老鱼靠近的时候，一把用剑挟制住他，让这族里的人安排船只的。
不过还好还好，四爷与大少爷，将这些事都已经处理好了。
余商面色淡然淡淡，不过看向被疯狂叫闹的芷汀抱着，无奈地苦笑的顾茗，眼中流露出微微的温柔。
刚才那出戏，除了她，谁也达不到那么好的效果。
这个顾家十四娘……真的是越与她相处，便会对她越好奇。
族里人一向听这个老族长的安排，几十年了都如此。所以现在他一反常态，让人安排船只送这些人去小岛上，也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是迅速地行动起来。
只有老鱼的儿子，一个看着就有些精明的中年人，等他们都已经开船走了，回到家里，才问老父亲道：“爹爹，为什么要答应他们？咱们那个小岛，不是一向不放外上上去的吗……”
那个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是，那毕竟是族里的禁地，所以一向都看得很紧的……
这种奇怪的心态，大概就跟人一定要穿衣服的感觉很像。虽然被人看了那地方，也不会掉块肉，可是，人人都受不了不穿衣服就外出。
“你傻子呢，那地方又没有什么用，他们又送了那么重的礼……”鱼老头狠狠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再说了，他们要上岛，要吃要喝的，不管是干什么，总得跟咱们联系吧……那咱们服侍得他们舒服了，总得还能再得些东西吧！”
中鱼想了想，恍然大悟。
“就是爹爹想得明白。要是这样的机会多一点，咱们族里早就发达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穷啊！”
“你才想明白啊！”鱼老头得意极了。
第518章 小偷？
“那个老神医就住在那边，有一个小木屋……”已经能够看到那个小岛屿了，送他们来的那个鱼氏的族人便热情地跟他们介绍起来。
相比鱼老头的狡诈，这些普通的族人，明显要淳朴得多。得了他们的礼物，一个个都客气极了，热情极了。
“我们一般一个月架船过来送一回食物。我们族里若是有人病了，也是架着船过来，请老神医帮我们医治。老神医的医术极好，不管是什么病都能治得好。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他非要替那个无名子治病，而且一治就是几十年，到现在也没有治好……”那个族人一说起这事，又不满起来。
“可能他想的，与咱们普通人不太一样。”一般像这样的时候，都是由老何出面来应酬。他好脾气的笑着，应和着这个鱼氏族人的话。
“可是住在岛上，什么都没有……多艰苦啊！”这人摇头叹息着。
能够让条件艰苦如鱼氏族人都觉得艰苦的生活……到底艰苦成了什么样子？船上除了鱼氏的几个人，都对视了一眼。
到底能够穷成什么样子？
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预期，可是等到上了岛，还是被这岛上的情况吓了一跳。
真不知道那个鱼老头为什么遮遮掩掩地捂得这么紧？要知道，这个岛上，除了还有树木，其余的地方，跟沙漠，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什么食物也没有。阿七最擅长野外生存，可是他察探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向余商摊手：这里没有能够食用的植物。
更别说野果类的东西了。
这个鱼氏一族，管控这个岛屿几百年，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造这里，让它变得易于生存。
可能是因为他们是用这里来惩罚族人的，用作流放之地的，自然，这样的地方不能太舒适。不然，那“惩罚”还有什么意义？
甚至，几个人猜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刚开始的时候，也许这岛上还有一些能够食用的植物、果树的，可是，在长达两百年的时间里，被鱼氏人破坏掉了。
就是为了让这上面的人没有办法独自生存。
让这里真正的变成一个监狱，一个不能自给自足的监狱。
“幸好咱们带了不少的食物来。”老何惊叹道。
这些大鱼小鱼们做事也真是够绝的了，竟然能够真的改造出一个一点活路都不留下的小岛出来。
就这破地方，还藏着掖着不想让他们上来……真是够了！
“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留多久。”余商看到这里，脸色也是沉了下来。很显然，这里条件的恶劣，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们的食物……很可能会不够。
而如果向鱼氏族人购买食物，先不说他们自己的够不够吃，就算能够买来，也不是什么可口的食物。
更别说那条老鱼，一定会趁机勒索。
正商议着这事，突然，一旁茂密的树林里，一条人影，飞快地掠过。
“什么人！给我停下！”阿七的反应最快，马上就发现了，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不过那个人显然动作极快，阿七的轻功却普通，撵了一阵，空手而归。
“一会儿就没影了。”阿七向众人摇头说道。
“下次我去。”芷汀摩拳擦掌地说道。
阿七点点头。
豆丁看着他们两个人，黯然地低下了头。
自己一点都帮不上七哥呢，还只会给他惹麻烦……
“据鱼氏族人说，这小岛上，除咱们之外，一共只有两个人。”余商说道，“一个是那个自愿上岛给人治病的老神医，还有一个……”
就是那个眼生症的患者了。
按道理，他应该年纪很大了才对，为什么身手却那么的敏捷？
“现在先去找那个老神医，别的事情，以后再说。”余商吩咐道。
于是几个人将地上的行李收拾起来，拿在手上，向着方才那个送他们来的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小岛说着不大，可是这上面树林密布，更连条路也没有。阿七抽出剑，一路在前面开道，其余人跟在他的后面，走得极为艰辛。
所以，一直花了一个多时辰，几个人才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木屋的屋顶。
几个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希望他现在在家里……”余钦长长吐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后。
“你说我们是叫你乌鸦嘴好呢，还是叫你乌鸦嘴，还是乌鸦嘴？”瞪着门上挂着的那把大大的锁头，老何无力地问余钦道。
余钦摸摸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真是言中了，那个老神医，现在不在家里。
只是，岛上不是一共才两个人吗，为什么他出门，门上还要挂把锁？
他防着谁啊？那个眼生症的患者？可是，他不是上岛为给他治病的吗？如此防备，又是为什么？
“有人！”几个人正看着那把大锁感叹着，又是阿七最敏感，发觉了不对劲。可是已经迟了，那道人影已经如箭一般，窜进了树林里。
茂盛的树木遮掩着，他只是几窜，就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了。
“该死，这个老贼！他偷走了咱们装肉干的那个包裹！”老何也叫了起来。
于是大家都恍然过来，难怪这个老神医要上锁呢，原来还真有贼啊！
只是，一共只有两个人的岛上，你当贼有意思吗？难道被偷的人还能不知道是谁来偷的？
“这老头子，速度还真快！”阿七感叹道。
芷汀的轻功好，可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那个老贼就已经消失在树林里了……
这真是让人没话可说！
“看样子，这个神医与这个病者，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和谐！”余钦皱眉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一直以为，有个这么伟大的神医，几十年坚持坚持着给他治病。就算没有治好，可是，只要是个人，他就应该感激才对。
可是，他却反而偷这个神医的食物？
“大概是那些族人，从来没有供给过他食物。所以，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如此。”余商说道。
“但是，神医几十年来在这里治病，按说，不会这么小气，看着他饿死的啊？”为什么会让他沦落到“偷”这个地步？
第519章 一念通达
现在怎么办？这个岛说大不大，说小，那也确实并不算小了。
如果没有人指引，自己一头雾水地去寻找……那真想象不出，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找到。还要有极好的运气。
“咱们先在这里等吧。”余商说道。
就连那鱼氏族里面的人都没有人清楚，那个有眼生症的被流放者，到底住在什么地方……来的路上只听他隐晦的提起，似乎他在这个岛上的情形颇为尴尬。
只要岛上有第三个人，也就是说只要有另一个被流放来的鱼氏族人，那么，他就被他们欺负。
所以，几十年来为，他只能不停地换地方住。
而且再看刚才他那敏捷的动作……就算是他们找到他了，只怕也根本见不到人家的面。除非，那个老神医引见。
这样，也许他们才能靠近了，慢慢地交谈。
“还真是不容易啊……”一众人在林子里跋涉了半天，都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听说现在可以休息，也没有一个人讲究什么干净与否了，都是赶紧一屁股地坐到了地上。
嘴里还感叹着这一路行来的曲折。
不过幸好，总算是到了地方了。只要找到了那个患者，还有那个老神医，不管他们现在进展到了哪一步，总之，对余商而言，都是好消息。
至少比他一个人盲人摸象一般的乱闯要强很多。要知道，这么多年，他找过多少的所谓神医名医，但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种病。
甚至他们看病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病开药。
这么多年下来，真的很不容易，真的很艰辛。但是，总算，现在，他们即将有大的进展了。
但是，一直等到了天快要黑了，那个老神医还是没有回来。几个人无奈，腹中实在是饥饿难忍，便在一旁的空地上，挖了个行军灶出来，生火做饭。
虽然刚才被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偷走了一包袱的食物，不过那个包袱里装的都是肉干。米面什么的，却是还在的。
饭菜才冒出香味来，却有人过来了。
“我说呢，哪有外人来了，原来是你们。”一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老者，走到了他们不远处，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笑呵呵地说道。
不过，也许是因为在这个荒岛上独自生存的时间太长了，他似乎与人不太亲密的样子。
“您是……鱼氏族人所说的老神医吗？”几人安静了一会儿，余商站了起来，很礼貌地向老者招呼道。
老者的须发皆白，身上是一身最最普通的麻布衣裳，已经洗得发了白，脚上也是自己编的草鞋。幸好这个地方不冷，不然，这地方的冬天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鱼氏族人言过其实，老夫只是对医药略有些钻研罢了。”老者摸着胡子呵呵笑着，问他们，“看来，你们是来找老夫的了？不过说实话，要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你们就不要指望老夫了。反正治不好，老夫不会随你们去的。”
“如果人过来找您治呢？”余商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就好像鱼氏族人一样。
自己上门来救治？这倒是还像个有诚心的。老人家眼睛一亮，说道：“如果上门来救治，那我就答应……不过，我想鱼氏人也许不会同意。”
“人已经来了。”余商说道，他上前几步，走到了离老神医只有一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说道，“小子有恙，求神医诊治。”
“你有病？我看你高高壮壮，能吃能喝，能说能笑……你有什么病？”老神医有些不满意地说道，“小子，你大老远地过来，就是为了消遣老夫？”
“老先生，有没有病，难道只是看身体是否健康？”顾茗也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你这个小丫头这话有些意思，难道不觉得自己自相矛盾吗？既然身体健康，又怎么会有病？”老神医哈哈笑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家那几个小子找你们来取乐我的。”
“那老先生，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望老先生解答。”顾茗眼睛看着老神医，问道。
老神医不以为意，挥手说道：“好吧，你问你问……不过你们做的饭真香啊，老夫多少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不如你们给我盛一碗，我一边吃一边回答你们。”
他年纪颇大，就算没有九十八，起码也有八十九的样子了。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家，一般的玩心颇重，还不将礼教什么的放在心上。
所以，他能够毫无顾忌地跟他们讨要饭吃，还半点也不觉得尴尬。
他要吃饭要得这么自然，余商等人也不以为忤。余商甚至亲手盛了碗饭，送到他的手上。
老神医拨了几口饭，大赞好吃，又惋惜：“怎么没有肉？”
“有人偷走了我们的肉，我想，先生一定知道是什么人。”顾茗说道。
老先生一下子就呛了起来，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们老叫我先生先生的，真让人难受。老夫我姓鲁，你们再叫我，就叫我老鲁好了。”
“鲁老先生，你看，这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问了？”余钦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你就不能让老夫吃个安生饭？”鲁神医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向顾茗说道，“小丫头，你问吧，我倒是要看你能够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来。”
被他这一呵斥，余钦觉得怪委屈的，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一边吃一边回答问题的。
“小女子想问鲁先生，这个岛屿，有没有问题？”顾茗说道。
鲁老先生大大方方地说道：“这还用得着我说？你们自己也看出来了，这个地方虽然林木不缺，可是，却没有任何可供食用的植物……”
他话还没有说完，甚至都不用顾茗再暗示他什么，自己就已经陷入了深思当中。
余钦想要开口提醒他一下，却被余商抬手制止了。
良久，鲁老先生才大笑三声，清醒了过来。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可怕！没有想到，我一把年纪了，既然还要一个小孩子来点拨我！罢了罢了，我认输，我错了……小子，你到底有什么病？”鲁老先生爽朗地说道。
如果身体健康，就没有疾病的话……那现在岛上的这个诡异之处，就没有办法解释了。
这个小岛上，树木葱郁，风景极好……
可是，一点能够供人食用的食物都没有，连野菜都没有半根……难道说这是正常的吗？
所以，只是顾茗轻轻一点拨，他马上就想明白了。
同时，他的心底，一直以来的医疗理念，产生了动摇。
第520章 第三个人
“多谢小娘子的点拨，小老儿受教了。”老神医倒是个爽快人，一认识到了自己从前的错误，马上就很利索地向顾茗道谢，“小娘子，你不必谦虚，古代有‘一字之师’，你至少可以称得上小老儿的一念之师。”
一念通达，大道已成。一念清净，处处莲花开。
现在的鲁神医，正好就是这样的状态，一个堵塞了他多年的问题，被顾茗一句看似轻易的话语，便像那气泡一般，“啵”的一声，破碎，幻化为无。
而他，就好像那醍醐灌顶的僧人一道，瞬间成佛。
“鲁先生多礼了。”顾茗轻轻闪到一边，让开他行的那个礼。他心甘情愿施礼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鲁老先生能够因为一种罕见奇怪的病症，几十年发来，一直坚守在这样艰苦的小岛上，可见，他的人格魅力之伟大。
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帮助到他，是一件非常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更别说他的年纪那么大，当她的爷爷都绰绰有余了，她怎么能安心受他的礼？
“礼不多、礼不多！”鲁神医乐呵呵地说着，又收敛起脸上的神情，正色问余商道，“你是说，你也有这个眼生症？”
“是的。”余商点头，“见人不识。”
“有没有例外？”鲁神医接着问道。
几个人都是一愣。
鲁神医只好解释道：“因为这个鱼氏得眼生症的病者，他其实是能够认出人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哪个人？难道是他已经认出了相处几十年这个神医？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别的曾经送上来流放的族人。也许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也许是别处让他特别记忆深刻的人……
总之，他有能够认得的人，虽然只有一个人。
“我也是有的。”余商沉吟了一阵，还是大方地说了出来，指向顾茗，“就是我带着的这位小娘子，我能够认出她来。”
“你喜欢她吗？”鲁老神医的话问得非常的大胆，半点也不拘束，半点也不管别人会不会难堪。
见余商不开口，鲁神医提醒他道：“以前我手头只有一个病人，再怎么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但是现在加上你，就不同了。也许我能够搞清楚，你们这种人，能够认出人的关键来。讳疾忌医，可没有办法治病。”
能够认出一个人，就证明，他们还是有认识人的能力的——只是他们这种能力隐藏得比较深，可能需要特别的条件。
而如果不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就没有办法让他们记忆住面孔了。
鲁神医提醒他，现在最最关键的事情，是搞清楚这个奇怪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而不是现在去拘泥世俗礼教，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我喜欢她。”余商考虑再三，终于开了口。
他这话一出，顾茗与芷汀都惊讶地看向他。
但是余商这边的几个人，却没有一个样子奇怪的。他们早就发现了四爷的奇怪之处了，除了他喜欢十四娘外，只怕没有别的解释了。
老何在心底说，看来，顾家要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听说张天师给顾家的女子们相看过，还说其中有一个贵人。虽然后来这个贵人的称号被那个顾十娘抢走了，但是私下里，很多人都在议论，其实张天师当时说的那个贵人，应该是十四娘。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一个普通的官员的妻子，怎么及得上王妃尊贵？
这才是真正的贵人啊！
更不必说，如果四爷的这个病能够治好的话……那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那世间，还能有哪个女人及得上她尊贵！
顾茗有些呆呆地看着余商，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发懵。
他喜欢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说一路上他几次三番地想要逗弄她生气、不时地观察她的神情，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是因为我让你治病有望，所以你才会对我有特殊的感觉吗？”顾茗突然开口问道，“到底是因为你喜欢我，才会认出我，还是因为你认出了我，所以才喜欢我？”
喜欢她与能够认出她，似乎是一个整体，但是，事实上，先后的顺序，却是非常重要的。
顾茗不愿意自己被人作为一株药材而被喜欢。
“这个问题，我……暂时也不知道。”余商也茫然了。他也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开始注意顾茗，是因为发现自己能够认识她，还是因为发现自己先注意了她，才让自己能够认出她来？
“好了好了，小丫头，你还真是够在意的，这些小细节问题，不秘斤斤计较啦！像老头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就知道了，很多时候，人不要知道得太清楚太明白啊！人啊，有时候，糊涂一点的好。”鲁神医呵呵笑着说道。
“鲁先生，说起这个，小女子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您。”顾茗将那个一时扯不清的问题放开，而是问起另外的事情来，“那个鱼氏的患者，他能够认出的人，是不是现在也在岛上？”
怎么会！不是说除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吗？怎么会还有一个人哟？
那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余人顿时都有些惊愕。
“你怎么知道？”但是鲁神医的反应，证实了顾茗的推测。
顾茗点点头：“这才说得通……刚才我们装肉的那个包袱，被一个动作非常敏捷的人偷走了，而我们连他长个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不说，甚至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有看到。”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好几十岁的人，都不应该有那么敏捷的动作的……更何况，你一来就叹息没有肉，但是却又并不是质问，所以……小女子推测，你认识那个偷肉的人，甚至，你还见到了他拿的那包肉。”顾茗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她，余商的眼睛中异光连连，看着她直闪。
“小娘子，你可真的是太厉害了些。”鲁神医摸了摸他那把大大的白胡子，呵呵笑着，“好了好了，老夫认输了，你都猜对了，这个岛上，除了你们之外，确实还有第三个人，也就是鱼氏那个病人唯一能够认出来的人……也是他偷走了你们的肉，我来之前，还吃了一块……小丫头你别小气，老夫我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别这么小气嘛。”
“至于其它的，你们不要问老夫，等见到了，再问那个人吧。”
“当然了，前提是，你们能够找到他。”
第521章 心有灵犀
鲁神医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既然还不肯直接告诉他们怎么找到那个人，而是非要他们自己去找。
然后他乐呵呵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发愁。
不过毕竟年纪大了，夜色再深了一点，他便开始熬不住了，向他们告辞，回了自己的屋里。走的时候还指着那小木屋说道：“要是不嫌弃，还有两间空房，是平常老夫用来收药的。虽然条件简陋，不过总算还算干净，你们可以睡在那里。这外面露水太重，没有人能够受得了。”
说完，他打着呵欠就进了屋。
余钦他们几个发愁，到是不是假的。那个人的身手，今天他们都有看到的，灵活得跟只猴子一样……也许他没有学过什么功夫，不过，就凭他这身手，就算是有功夫，想要抓到他，也是很不容易的。
更兼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而这个人却是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怎么可能抓得到他？”老何发着愁。
这个鲁神医大概是寂寞的时间太长了，突然见到来了这么多人，起了玩心。
老何开始考虑起来，明天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说服这个老神医，让他将那个人叫过来，介绍着认识认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顾茗开口说道，“真要说，当然还是有办法的……”
“你已经有办法了？我也有办法了。”余商深深看了顾茗一眼，说道，“不如，我们分别写下来，再交换着看看，比比谁的办法更好？”
“比比就比比。”顾茗难道还怕他不成？答应了下来。
芷汀在一旁看看余商，再看看顾茗。她总觉得，自从刚才那个老神医问出了余商的那个答案之后，十四娘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
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她却是又说不出来，只好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茗的表现，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最小的动作。
两个人分头拿起纸笔，就着火堆的光，写了起来。写完了，顾茗抬头，看到余商已经写好了，正在那里仔细地打量着她，冷静如常，只是伸出手去，掌中还托着她已经写好的纸条。
余商接过她的纸条，将他自己的，也叠好了交到了她的手上。
两个人各自拆开。余钦挤到了余商的身边，看着顾茗写的。而芷汀则挤到了顾茗的身边，好奇余商到底写的什么。
他们两个人的办法，到底谁好一些？
其余人，则只能眼巴巴地看看顾茗，再看看余商，希望能够从他们的脸上，分辨出最后的结果来。
只是可惜得很，他们两个人都是面瘫那一挂的，看他们的表情，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到是挤在两个人身边的余钦与芷汀，他们两个人的脸色，很有些变化。
很奇怪的神情，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到底怎么样？”老何急了，怎么这四人人，半天了，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到底结果怎么样，说啊！到是说啊！不管是谁的办法更好一些，不管是谁输还是谁赢，他都能够接受，为什么就不能说呢！
“大哥……你的办法，竟然……竟然……”余钦惊讶到了极点，话都说不好了。
芷汀也是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那张纸，似乎不能够相信她所看到的。
“芷汀，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不能念一下？”阿七心急地问道。
芷汀抬起头来，尴尬地冲阿七一笑：“我……我忘记了，我不识字……”
你不识字！一堆人都被芷汀这句话雷倒在地，然后又纷纷爬起。
你不识字，脸上的表情那么丰富干什么！还以为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小爷，你好好说……平静下来，好好说。”老何只好将希望放到了余钦的身上，问道。
耳尖与豆丁赶紧上前给余钦抚胸、拍背来，希望他赶紧平静下来，将话说清楚。
“大哥，与十四娘的主意……是一样的！”余钦终于将这个结果公布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寂静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停止了说话……
呆呆地看着对面而坐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也未免太有灵犀了一点吧，出个主意，各写各的，竟然还写出了完全一样的主意来？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想想空悬多年的主母之位终于有了人选，众人皆是泪洒顿作倾盆雨。
都是高兴的。
“是什么主意啊？”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好主意吧，不然，四爷与十四娘，怎么会想到一块儿去了……
“大哥写的是，‘请君入瓮之计。’”余钦从顾茗的手中接过纸条，展开，念了起来，“十四娘写的是，‘以其最需者诱之，令其不得不现身，并趁机擒之。’”
看到余商的纸条，顾茗便明白，为什么他写得那么快了，因为自己写的字比他多多了。
但是不得不说，自己写了那么大一堆，但是，意思，却是与余商说的没有区别。
也因为如此，顾茗深深地看了余商好几眼。
“既然你们两个人都是这个主意，那这个主意肯定行得通……不过，到底拿什么来设陷阱呢？什么时候设这个陷阱呢？”余钦将两张纸条都扔到火堆上烧掉，笑着问道。
他的心态早已经调整好了。也许，最开始喜欢十四娘的人是他，可是，现在的他，面对十四娘，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了。
她更适合大哥，这样，不止对大哥好，对她，也是好的。
也许只有自己不够好，但是，大哥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牺牲这么一点点，也是应该的。
他将自己对顾茗的爱慕，深深的隐藏了起来，不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明天早上，早饭。”余商说道，又特地看了眼顾茗。见顾茗轻轻点头，他也笑了。
在这样远离大陆、又没有任何可供食用的植物的小岛上，什么东西都是奇缺的。所以，不管他们拿什么东西来当诱饵，都是一定会成功的。
但是，也还有一个效率的问题。
早餐，就是效率最好的选择。
第522章 葱油饼
天空还灰蒙蒙的，豆丁与耳尖就已经起来了，开始忙活起来。
既然要用早餐将那个“小贼”吸引过来，那么，早餐肯定得做得精致才好。她们两个人晚上昨睡前商量了很久，才定下几个特别精致的菜单。
熬得烂烂的红豆汤；蒸出来又精致又漂亮的小花卷，还特地做成了花朵、兔子等着的形状；入口即化的桂花糕；鲜嫩鲜嫩的豆腐花，上面还点缀着深色的酱菜，鲜绿的香菜叶……
如果不是因为带着上路的东西丢了很多，她们还能够做出更多的好东西出来。两个人一边做，一边还在叹息，材料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顾茗起床的时候也不迟，天才刚刚亮，可是豆丁耳尖两姐妹已经做好几样了。
余商也转了一圈，看着她们两个人准备的早餐，感觉到有点饿了。这些都是他平常爱吃的，看着就很有胃口。
顾茗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打来水洗了洗手，舀了一盆面，磕了四个鸡蛋，倒了些水，再放点起子，用力搅拌起来。
搅拌了一阵，她又切了些葱放进去，放了些盐，放了一大勺油……还有一些别的调味料。然后，再次用力地揉捏起来。
等到面终于和成了一个柔软的面团，顾茗才停了下来，在盆上盖了块湿润的布巾，自己则洗了洗手，去了一旁休息。
“十四娘，你这是打算做什么？”芷汀也过来了，看着顾茗做这些事，很奇怪的问道。
难道她是不喜欢吃耳尖两姐妹准备的早餐吗？不会吧，她感觉得应该很好吃的啊，她们两人姐妹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我想吃葱油饼了。你想不想吃？”顾茗问道，“加了很多鸡蛋的哦，一定会很香很香的……”
“那我也吃一个。”芷汀有些舍不得耳尖她们做的早餐，可是一听说是葱油饼，她也有些馋了。
耳尖她们做的早餐虽然好吃，可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她们不管是做什么饭菜，油和盐都放得很轻很轻。
偶尔吃一回，其实挺惊艳的，觉得调料放得轻，更能够让人细心体会食材的原香。可是时间长了，吃的回数多了，就会觉得太清淡了。
而那葱油饼，正是多盐多油的好东西，更别说十四娘还放了那么多的鸡蛋……
她都有些咽口水了。
“好，一会儿全部都给你吃。”顾茗微笑着说道，“没有人会跟你抢的。”
芷汀一听就乐了：“那感情好！那今天的葱油饼，全部都是我的了！”
闲谈了一会儿，顾茗过去揭开了盖着的那块布，夏天温度高，这坨面，已经发好了。
她从面盆里将发得硕大的面团拿出来，芷汀也挤着过来，看着还油光光的生面团，就大大地咽了口口水。
“放心，没有人会跟你抢的。”顾茗微笑着，故意打趣着她，然后揉起来，将面团里面的空气挤干净了，搓成一个长条，再切成一小坨一小坨的。
最后，将一个个小面团擀成薄薄的一片，扔到已经热好的锅里去。
芷汀则慌乱地翻起饼来，生怕顾茗来不及翻，面饼糊了，她就没得吃了。
“十四娘，你自己不吃，为什么要做这个啊？真的是为我做的吗？”到现在，她终于发现了疑惑之处，“不会吧……你会对我这么好吗？”
“我不是一向对你很好的吗？”顾茗老神在在地回答她，“不过，今天这饼嘛……这里真的只有你吃。你说我不是为你做的，那是为谁做的？”
听着顾茗在这里逗弄着芷汀，余商与余钦两个人实在是怕自己憋不住笑，坏了顾茗的计划，只好走得远远的，这才偷偷地笑起来。
是的，看着顾茗做葱油饼，余商终于想明白了，耳尖与豆丁两个人的失误之处。还好还好，被顾茗给补上了。
所以，他干脆什么也不说，任由耳尖与豆丁满怀期待地继续做着她们觉得最最具有诱惑力的食物。
“哇好了好了好了……”第一个饼已经熟透了，两面都煎得金黄色，漂亮极了。夹杂在面饼里面的葱末、鸡蛋等，遇热后发出了浓烈的香味，更是刺激得人胃口大开。
芷汀感觉到自己口腔中的口水分泌量大大的提升。
尽管刚从锅里取出的葱油饼烫得吓人，可是她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边嘘唏着喊烫，一边却是几口就将这个饼吃完了。
“好吃吗？”顾茗一边擀着饼，一边抬头来，含笑问她。
“好吃极了！好像没有吃到这么香的饼了！真是怀念！”芷汀吃了一个饼下肚，感觉到肚子里没有空得那么难受了，高高兴兴地说道。
肚子里有了一个饼压着，她这才认认真真地烙起剩下的面来。
而在不远的树林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一棵树后，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贪婪地望向芷汀手里翻转不停的葱油饼。
好香好香啊……真是香得人的口水根本就停不下来……
可惜第一个被那个女子吃了，不过还好，面团还有很多……
烙了一个了……两个……三个……一边数着，他的口水咽得更快了。
“吃早餐了，吃早餐了。十四娘，您是吃这个饼，还是吃我们这的……”耳尖那边，繁琐无比的早餐，已经全部都做好了，她过来问顾茗道。
顾茗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吃，这些葱油饼，是给芷汀准备的。”
“所有的饼都是我的！”芷汀闻言，也抬起头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余商咳嗽一声，余钦、老何、阿七三个人都从别处走了过来，分散站开。如果仔细观察，便可以看出，他们竟然是隐隐地，将芷汀包围了起来。
“四爷，小爷，吃早餐了……”豆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向余商余钦招呼道。
“没事，这里不太平，今天你们先吃。”余商淡淡说道。
树后的那个人，本来看到饼全部烙好了，就要冲过来的。可是，他马上就看到，四个男子，围了过来。
他不傻，只要略微一留意，便发发现，这四个人，是将所有的退路都给挡住了。
如果被这四个人包围住，那么，就算是他，只怕也很难从这里逃出去。
他迟疑起来。
第523章 他抢了我的饼
“芷汀，这饼，有那么好吃吗？”耳尖就不服气了，明明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葱油饼，怎么芷汀夸得好像就跟那山珍海味一般？
“真的是很香啊！”芷汀一边吃着，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她，“你要不信，你也吃一点……”
“算了，太油了，我就算了。”耳尖看了看，还是决定不吃。刚才十四娘做的时候，她可是全程看到了的，放了那么多的油盐。
这样的东西，味道肯定很重。她一向习惯吃清淡的食物，所以，还是不吃为好。
芷汀见自己喜欢的食物没有人能够欣赏，也不以为意。没有人欣赏正好，全部都归她一个人吃光！
“那么好吃……真的假的？”树后的人，口水吞得更厉害了。可是，看着那几个隐隐围成一个圈子的男子，他也清楚，这很明显，就是个针对他的陷阱。
林子里虽然没有什么可以食用的植物，也没有什么动物……据说全部被自己的祖先们想办法弄走了。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没有办法，真的让这个小岛上半点活物也不剩下的。
这世上，就算是人都死绝了，也会有一种动物不会死绝的，那就是——老鼠！
也是这个小岛上唯一还能够找到的食物了。他很小就学会做陷阱捕鼠，只是有时候苦于没有诱饵。
每次捕到老鼠的时候，他都会感叹，这么明显的陷阱，老鼠们却会上当，还不是因为它们太过于贪婪？
老神医教过他，人所以会上当，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贪婪。?一个人想要不上当，只要控制住贪心，就能够做到。
一定不能贪婪，一定不能贪婪……站在树后，他在心里念叨个不停，可是，那葱油饼的香气飘过来，还有那个姑娘吃得那么香的样子……
让他真的是无法控制自己。
刚才那个小姑娘烙饼的时候他有数的，一共也不过十张饼。而她也太能吃了，一口气的功夫，就吃掉了三张饼不说，她又伸手……又拿起了一张！
又咬了一口！
不行不行，自己再拖延下去，这些饼都会被她吃光的！
树后的人越来越急，就连自己一开始一直念叨着的“不要贪婪”的话，都已经被他完全抛到了脑后。
他哪里还记得什么贪婪不贪婪？他只知道，自己再不行动，那最后的几张油饼，一定会被现在那个姑娘吃光光的！
那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啦！
“小娘子，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坐进来陪老夫吃饭？难道老夫长得，比那两个俊俏的少年郎还要好看不成？”鲁神医呵呵笑着，问着端坐在他面前，小口喝着一碗小米粥的顾茗道。
“鲁老先生，小女子只是不忍心……”顾茗眉头微微皱起，又招起眼来看着他，问道，“老先生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虚伪？”
是的，虚伪。主意是她想的，甚至发现耳尖豆丁两人做的早餐对那个人可能没有很大的吸引力后，是她亲自洗手做了个葱油饼，来充当诱饵。
而她现在，却觉得有些不忍心。用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食物，来吸引一个内心纯白如婴孩的人……她是不是错得太过分？
“小娘子，鱼子只是平常很少接触人，所以才会害怕与人交往……你们用这个办法，虽然有些卑劣，可是说到底，却并不是为了害她，又何来虚伪之说？”鲁神医笑着，劝说她道，“小娘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要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一个人又不是神，哪里能够做到那么完美？”
顾茗听得他这么说，微微发怔。
而那边，树后面的那个小贼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亲眼看着，那个姑娘吃完了第四个饼，又向第五个饼伸出手去……
自己动作很快很快的，昨天偷了他们那包肉，他们不是连自己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吗？
就算今天他们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只要自己的速度再快上几分，一定能够成功逃脱的……一定能够成功的……
他紧紧地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来，终于下定了决心。
芷汀已经拿起了第五张饼，咬了一口……这饼真香真好吃啊！她真是感觉好吃得停不下来了！其实如果是平常，她早就已经不吃了，可是今天嘛……
只剩下六张饼了，那就都吃完好了。了不起自己一会儿多打一套拳，那也就消化掉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糟蹋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谁怪他们都不肯吃这个饼呢？少不得自己多吃几个了……
芷汀一边给自己做得心理建设，好让自己毫无心理负担的将剩下的饼都送进肚子里，一边，又大力地咬下一口……
再也不能忍受了！低吼一声，一道风一般地窜出，在所有人发现他之前，他已经将手伸到了芷汀面前的那张小桌子上，将那剩下的五张饼全部捞到了手里。
甚至，他另一只手顺手一捞，将芷汀才咬了两口的那张饼，直接就从她的嘴里拽出来了！
然后，转身就跑。
芷汀愣了一愣。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来了一阵风，自己手里拿着、正咬着的饼……就没有了？
突然，她清醒了过来，大吼一声：“小贼呀！还我饼来！”
这么快！阿七大惊失色。他们四个人围成一个看着松散但是实际上非常紧密的圈，一直留意着四周，可是没有想到，还是让这个小子闯了进来？
而且还成功了？
该说这个小子本事厉害，还是自己这边四个人太无能？
余钦反应也够快，一听到芷汀的叫嚷，马上就抽出了腰间的剑。
老何也拿出了怀里的小刀。
“他跑了！他已经跑了！”芷汀看着眼前这四个没有本事的男人，气得大吼，“他抢走了我的饼！”
阿七张了张嘴，还没有想出要说什么话才好，芷汀已经腾的起身，撒腿就追了上去。
“不要追啊，你追不上的……”阿七声音弱弱地在后面说道。
“他抢走了我的饼！”芷汀暴喝道，头顶上火光熊熊燃烧，两只眼睛一片通红，里面也只看到一片火光。
她追了上去。
第524章 贼的格调
因为抢走了好吃的葱油饼，所以气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会比较得体。
而芷汀，已经窜了出去。
好香的饼！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饼呢！小贼一边跑，一边还大力地抽着鼻子，闻着自己放在鼻子前的那几块还热腾腾的葱油饼。
这么喷香的味道，难道是义父以前跟他说过的，他也就只吃过一回的那种名叫做“油饼”的食物？
难道那个女子那么喜欢吃呢，还完一块又一块。果然，真的是好东西。
只是好奇怪，跟她一起的其余人，竟然都不吃，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饼好吃？哦对了，这是个陷阱，他们都忍耐着，省下饼来，想诱惑他呢！
没有想到，便宜自己了。
哼，小爷岂是那么容易抓到的！
小贼一脸的得意。
“小子，你别跑！把我的饼还给我！”身后，传来了女子气急败坏的叫声。
不会吧？小贼惊愕地一回头，却看到刚才那个吃饼的女子追了过来。
她跑得还真快！小贼心下警惕，赶紧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给我站住！站住！把我的饼还给我！”芷汀还在大声叫着。可是见那个小贼越跑越快，她终于闭上了嘴。
虽然还没有看到这个小贼的脸，可是她敢保证，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老人家，而是一个年轻人才对……只有年轻人，才能有这么好的体力，这么敏捷的身手。
也就是说，他就是那个他们要找的那个眼生症患者唯一能够认出来的人。
但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爷能够认出十四娘，他自己承认，是因为喜欢她。那么，这个人，也是那个人喜欢的人吗？
可是怎么好像他们两个人都是男的？
难道是那种……娈童？芷汀自己吓自己，打了个哆嗦。
小贼跑了一阵，回头看看，那个女子的距离与他不但没有接近，反而还拉远了，顿时又轻松起来。
自己的速度可不是盖的。这么多年下来，如果不是因为身手够敏捷，自己与义父，早都饿死了！
那些鱼氏的人都是坏人，从来不给义父与自己送粮食。老神医那里倒是有食物，可是他的分量也不多，自己要是老偷他的，那那个老头肯定也得饿死。
所以，他都是换着偷的，从来不会专叮一个人。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捕捉老鼠。
老鼠多机灵的小东西啊，所以他也就练出了一身敏捷的好身手。都是被现实逼出来的。
“你很慢啊！追不上的！不就是几个饼吗，你就送我好了！回去吧！”小贼心情极好，嗅了嗅那几张还带着温热的饼，还回头对芷汀喊话道。
芷汀恨得直咬牙：“你偷那几张饼也就罢了！怎么连我嘴里的都抢走了！你太过分了！今天我一定要抓到你！”
“那你就慢慢地追吧！只要你追得上，随便你处置！”小贼哈哈一笑，为了激怒芷汀，他甚至还一边跑，一边吃起饼来。
他吃的，就是从芷汀嘴里抢出来的那张。
对他这样在这里贫瘠的地方长大的少年而言，最大的罪过，就是浪费粮食。至于吃别人吃过几口的食物……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好吧。
甚至他一点也没有发现，他咬的地方，正是芷汀咬的那处。
他半点也不在意，反而，充满着葱油香味的热饼入了口，他还没有嚼，就已经感动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以前每次流放过来的族人，都是心心念念着想要离开，那个时候，其实他是不理解的。族里送来的食物，味道其实也不怎么样，比他拿手的烤老鼠肉，其实强不了多少。
义父还说，老鼠肉又细又嫩，是难得的美味。只是可惜调料不全，要是洒上点孜然，那老鼠肉烤出来才叫个好吃呢！父子两个相对坐着，想象着那个美味，一个劲地直流口水。
所以，他只是可惜这小岛上没有孜然，不然，外面也不见得比这个小岛上强多少。也许食物的来源多一些，但是，味道也不过如此。
可是现在这一口葱油饼下了肚，他突然理解了这么多年那么多的族人们了。原来外面的食物，是这么的好吃。
族里?一定都是挑最难吃最难吃的东西送来的。
然后他再轻轻一嚼……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好吃！真的太好吃了！这一刻，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连形容这个无上美味的词都想不起一个。
难怪那个姑娘追了他这么久了，要是他被人抢走了这么好吃的东西，那他简直能杀人！
一边跑，一边嚼。没有几下，一口饼就咽下去了。
他无意识地，又咬下一口。
于是，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后面追的那个固然咬牙切齿，而前面跑的那个，更是让人气愤，他竟然一边跑还一边吃！
刚开始的时候，他吃还只是单纯的想要气气芷汀，但是只吃了一口，后面，他就是完全不由自己地，真正地吃了起来。
很快，一个饼就吃完了。
他又去吃第二个饼。才咬第一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
谁！他顿时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吃饭的时候有人打搅了，这让他感觉到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有一种被侵犯的不适。
“呜……”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警告这个拍他肩膀的人，离他远一点。
“怎么了，跟只护食的小狗一样？”一个有些气喘的清脆女子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小贼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呆住了，慢慢地转过头，果然，抓住他肩膀的人，就是那个一直在追他的女子。
怎么会让她追上来的？怎么可能，明明她没有自己跑得快的！
“本来想要追里，还要多费一阵力气的，可是没有想到，你到是越跑越慢了……”芷汀冷笑着对他说道，“把饼还给我！”
“不给！”小贼倔起了脖子，不肯认输。
“至少，将我吃了的那个饼给我。”芷汀退而求其次。自己吃过的饼也要……真是没有见过这样没格调的贼。
他将世上所有贼的格调都拉低了。
“我已经吃掉了！”小贼仍然倔着脖子说道。
芷汀先是一愣，接着，大怒。
“小子！你死定了！”
第525章 小妹妹？
“老实点！再给我耍花样，我拧断你的胳膊！”芷汀吵吵闹闹的声音，远远地便传了过来。
“好了好了，芷汀将人抓到了。”这边一直等着的几人，还没有见到人，只听到她的声音，便都放下了那颗心。
果然，没有多大一会儿，便见到芷汀押着一个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过来。少年瘦得惊人，脸上也没有什么肉，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让人一见印象深刻。
“七哥，人我抓到了……”芷汀见到众人，也是松了口气。天知道，将这个小贼一路押过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快要将她累趴了。
她的思想上松懈了，可是那个小贼突然见到这么多人，却是心中一慌。
他敏感地发现了扣着他胳膊的芷汀手上的劲松了，马上一反拧，竟然就从芷汀的手上脱了身，然后，转身就要跑。
“小子！你敢！”芷汀大怒，从来没有人敢让她出这种丑！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伸长胳膊，就是一捞……
会家子与完全不会武功人的区别，便体现了出来。虽然这个少年的身手非常的灵活，动作非常的敏捷，可是，他毕竟没有学过武功，什么招式也不懂。
这么多年来，他所仰仗的，无非就是天生的本钱。
而芷汀现在使出的这一招，却是有名堂的，叫“小擒拿手”。小擒拿手是用肘、腕的动作去克制对手，最讲究“以小搏大”，也就是道家所说的“四两拨千斤”。专门对人的肢体关节下手，看上去只是毫不起眼的一招，就能够让人因为关节被控制，而失去反抗的能力，特别适合女子使用。
当然了，如果对方也是会家子，那就要比比谁的力气更大，或者谁的招式更精妙了。
而这个鱼氏的小贼，却是什么武功都没有学过、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的普通人。
所以芷汀的手伸过来，他下意识地，便伸出胳膊来挡。
可是没有想到的，芷汀就是等着他的这个动作。只是手指头上一个轻巧的动作，便是“喀”的一声响，随即，小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我的胳膊断了！”
他简直惊得魂飞魄散。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凶恶之人，只是因为自己偷了她几张饼，而且都已经还她了，只是吃掉了一张而已，她就要弄断别人的胳膊？
这也太凶了吧！
哼，这么凶的人，一定嫁不出去！
“小兄弟，你放心，你的胳膊断不了！”阿七微笑着走过来，从一脸愤怒的芷汀手中接过了这个小贼，温和地对他说道，“很快就会好的！”
“胳膊都断了怎么能好！就算是鲁神医给治，药也不全啊！”小贼绝望地叫了起来。
胳膊断了，以后他要怎么才能在这个绝望的岛上活下去？
“你相信我，就算是胳膊断了，我也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不过我家公子有事情询问你，所以还请你先过去……”阿七仍然好脾气地说道，一边说，手还在他的这条胳膊上上下地摸索着，看到小贼拿眼向余商那边张望，他动作极度利索地一抽一对……
“啊！”又是一声惨叫。
小贼抱着胳膊，疼得在原地蹦跳个不停，哭泣着说道：“这个世间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恶人，不过就是吃了你们一张饼，竟然将人家的胳膊折断了不算，还折断一遍又一遍……”
“好了！你甩甩试试。”阿七说道。
“你这个人心眼真坏！人家胳膊断了，你还要人家再甩甩……”小贼瞪向他们，怒目而视。
“真的好了，真的好了，不信，你试试……”阿七无奈得很，伸手拿住他的胳膊，向上摸去，按着，对他说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不痛了……”
“淫贼！你放手！”没有想到，等待他的，却不但不是小贼停下哭泣，反而，他大叫一声，一个大大的巴掌，就甩了过来。
一声又清脆又响亮的“啪”声响起，本来还在一旁等待着看戏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似乎……似乎……似乎有什么误会？
“我……我怎么就成淫贼了？”最冤枉的，就莫过于阿七了，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巴掌不说，还得了个这么好听又深有意义的外号。
“你……你不许再碰我！”小贼紧紧地搂抱住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对阿七说道。
只是那个凶猛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外强中干。再凶恶的外表，也不能够掩饰他虚弱的内心。
“你……你是女的？”芷汀有些疑惑地，小心地问道。
可是，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女孩子啊！那干扁得跟个竹竿一般的身材……哪里有少女的半点柔美的样子？
更别说她胸前平平了……
“不许看！”没有想到，芷汀打量的视线，也激怒了她。她更加用力的搂抱住自己的胸口，质问道：“不就是吃了你一张饼吗？以后还你就是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想到真的是个女子。这下子，几个人都傻眼了。
阿七已经被她戴了个“淫贼”的大帽子，一时间自感无脸见人，已经躲起来了。
芷汀本来到是合适的，可是她也被事实吓到了，根本说不出适合的话来。
余钦与余商都不方便上前来问话。老何也是一样，他要是来问话，弄不好那个干枯得跟棵草一样的小姑娘也得砸他一个“淫贼”……
像他这样的人，还是自讨无趣了。
豆丁与耳尖身份到是合适，可是，她们却没有这个本事……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顾茗。
顾茗神情淡淡地走了出来，向这个瘦小的女孩走过来。
感觉到有人走近，女孩还非常的紧张。可是等她看到是一个非常美丽又温和的少女，她脸上的表情，也就轻松了不少。
“你是这里能够做主的人吗？那你说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她大大方方大大方方地就对顾茗说道。
顾茗温和地对她说道：“小妹妹，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走，我们并不拦你。只是，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在你告诉我们之前，你就算是离开了，我们也还是会再次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