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厌恶
林恩之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本来心情还很不错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却被子人堵了个正着。一时间，心情大坏。
“公子……您这是去哪里了？”冬凌站在院门口，闻着林恩之身上传来的幽幽的香味，心中大惶，“公子，奴婢在家里……”
“关你什么事？”林恩之的心情真的是太坏了。这个叫冬凌的丫头就是没有眼色，竟然自以为服侍过他后，就可以对他开始指手划脚了？
别说他去忙的还是正事，就算真的在外面干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又有什么本事对他管手管脚的？
要知道，她不过只是一个丫环而已。而且还是顾家的丫头，姚氏打发过来服侍他的。
她到底有什么底气，觉得她可以管束他？觉得他就应该听她的？
“不是公子，不是公子……”冬凌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坏事了，公子对她产生恶感了。这可是不好。如果公子真不喜欢她了，以后不抬她做姨娘，那她可是亏大了。
正好……冬凌眼睛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她赶紧谦卑的向林恩之说道：“公子，不是旁的事，是……是因为十娘派人来看望您了！等了好久了，奴婢实在是被催得紧，所以才会随口问一声……不是奴婢的本意，实在是奴婢被催得没有办法了……”
原来如此，就说呢，冬凌是他调教过的人，怎么会这么没有大小，还妄图来多他的事。林恩之满意地点点头，又拉下了脸，问道：“来的是谁？”
如果是十娘的人，那真是太好理解了。十娘不但远远比不上十四娘，甚至，就连她一母同胞的十六娘也比她强多了。
只是可惜十六娘太小了，他没有兴致多等那么多年，所以才会便宜顾蕊的。
可是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么个原因，顾蕊竟然还抖起来了，还没有成亲呢，竟然就开始以他的夫人自居了。
不但时常对他的生活横加指责，更有甚者，还经常性的在她的朋友中说三道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林恩之将来要娶一个悍妇。
这让他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关注，还有……嘲笑。
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人不太友好的态度，让他非常的恼火。
而这一切，都是十娘顾蕊带给他的。
现在又听冬凌说顾蕊又派人来了，还逼问得非常厉害，林恩之的心情便大大的坏了。冷冷哼了声，甩了甩袖子，顿时，都有转身离开的打算。
不行，不能怕她！现在还没有娶进门，她就如此嚣张，自己更不能退缩。不然以后，还有得自己的罪受。
自己可是文曲星，是他们顾家将来的贵人，可不是可怜兮兮的入赘的上门女婿。
林恩之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压自己想要掉头而去的念头，缓缓抬起脚，向着院子里走去。
“白芷姐姐还说了，公子最近学了什么文章，不如作一篇给十娘瞧瞧……”冬凌跟在后面，有些惴惴地禀告道。
她竟然敢！林恩之又气又怒，她将她自己当成了什么人了，还真敢如此多事！
“白芷！”还没有进屋，林恩之就在院子里大声地叫了起来。
白芷在书房里，满心欢喜，翻看着林恩之练过的大字。
姑爷的字写得真好看啊，这可真正是下了苦功夫的，瞧瞧这一笔一划的，横是横，竖是竖……虽然她不太认得，只识得少少的几个笔画少的字，可是，她还是能够看出来，字可是真漂亮。
至少，十娘写不出来。
“姑爷您回来了？”听到林恩之叫她，她高高兴兴地从房间里快步出来，却看到一脸怒容的林恩之，不由得愣了一愣。
姑爷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外面受到了欺负不成？
“今天你来是有什么事？我在外面很累，要休息了。”林恩之阴森森地盯着她，什么话也不打算让她说出口，直接就端出了闭门羹。
白芷张了张嘴，想请他写幅字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来了。
那一说出来，不是显得在欺压人家吗？十娘可是满心欢喜地，想见见他最新的字，以慰相思。可不是为了得罪他的。
只是可惜了他今天心思不太好。
白芷记起刚才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些字，不由得灵机一动，赶紧说道：“姑爷，不如……您练的小楷大字，奴婢各拿几张回去，给十娘带去？”
林恩之直直地盯了她半晌，才终于开口说道：“那你就自己去寻几张。”
十娘可是真会管束人啊！瞧瞧他的丫头，也是一样的厉害。
白芷虽然内心疑惑林恩之的态度为什么如此恶劣，但是却已经先有了“林恩之在外面受了气”的猜想，完全没有想到，其实是林恩之受到了冬凌的误导，对她有了误解。
她高高兴兴地进书房去挑字，林恩之却鄙夷地哼了声，回了卧室。
“公子您累了吗？不如奴婢服侍您先洗个澡，再去休息……”冬凌刚才犯了错，如果不是用白芷来转移林恩之的视线，现在只怕是惹恼他了。所以现在，她越发地小心翼翼，想要好好地讨他欢心。
虽然她很想问他，身上这脂粉香味，到底是谁的。
只是她到底是被刚才的林恩之吓到了，不敢开口了。
林恩之听得她这样小意讨好的话，心情终于好了点，懒洋洋的应了声，看着冬凌喜孜孜地开始准备起来，他顿时又有一些念想。
刚才在白梅那里，因为一心讨好她，所以其实他并没有太舒服。男女这回事就是这样，顾得了一个，总是很难再周全另一个了。
刚才可是将他累坏了，正好，让冬凌好好服侍自己一回，将刚才的累，都找补回来。
书房里面的白芷却不知道这些事。她很认真地挑了些写得很不错的大字小字出来，小心地叠好拿好。
从院子里出来时，她听到了一旁卧室里传来的含糊不清的男女笑声。
还有那声音大得有点出奇的水声。
姑爷是在洗澡吗？白芷心中很有些羡慕。可是便宜了冬凌这个小妮子！艾草长得那么丑，现在姑爷给几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要是十娘能够早点嫁给姑爷就好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能分得一杯羹？
第497章 潇洒人物
这边秋桂院里，林恩之享受了冬凌一番细致入微的服侍，感觉到心满意足。刚才在白梅那里，他根本不敢由着性子来，因为白梅关系重大，他可不敢像对待冬凌这么对待她。
所以回来后，感觉到很不自在。
现在，总算是神清气又爽了。
只是，从浴桶里跨出来，看着脸儿又红又艳，眼神里还带着丝渴望的冬凌，他也觉得还不够尽兴。
站在那里任由着冬凌给他擦着身上的水珠，他沉吟了一阵，开口说道：“一会儿，叫艾草一起过来。”
虽然艾草有些丑，不过嘴上的技术却比冬凌要强上不少。叫上她，可以更尽兴。
冬凌也不以为忤。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吃味，后来发现，其实公子根本不会去动艾草，而只是让她“服侍”，而自己却能够更好的体验到那样的事情……之后，她也就乐意了。
与公子在一起，她能够舒服的时间其实也不多，艾草来了，便代表她能够舒服了，她当然不会反对的了。
至于艾草怎么想的，她哪里会去管？
“艾草，收拾好了没有？赶紧漱漱嘴，一会儿，公子就要你服侍呢！”冬凌斜倚在艾草的房间门口，态度有些轻浮地说道。
艾草低着头，轻声应了下来，真的去漱口。
公子嫌她丑，不肯碰她……就算她去了，也只是助他们的兴罢了。艾草低着头，将嘴里最后一口水吐了出来，然后跟着冬凌，走直了林恩之的房间。
她的脸上神情淡淡的，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冬凌也懒得去想她大想些什么。已经是她的手下败将了，长得还这么丑，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自己有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外面那个女人。公子带着她的气味儿回来，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林恩之舒服地躺在床上，冬凌一脸儿媚色，与他口舌交缠，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他的手，却在冬凌的身上大力的揉捏着。
少女的身子，还不太柔软，里面硬硬的，揉起来手感不是太好。而熟透了的妇人，那身子就真像那已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到处都是软绵绵的，仿佛连骨头都没有了似的。
而他支起的两条腿间，艾草的头在那里进进出出。
现在的艾草对他而言，已经只有这么一点用处了。
如果不是她的口舌之技确实好，比冬凌要强得多，他也不会叫上她的。太丑了，真的是太丑陋了。
看到她的脸，他就败兴。
先在艾草的嘴里爆出来一回，林恩之手上慢慢地抚摸着手上的玩意儿，一边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艾草的口舌，脑子里面却想象着，是顾茗在那里……
她的技术确实是好，很快，他又感觉到自己比方才更硬了。
“好了，你停下来。”林恩之开口说道。
艾草乖乖退到一旁，安静地侍立着，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林恩之没有松开手，从床上爬起，将冬凌拉上床，推倒，自己站在了床边，对准。
“推着。”林恩之开口道。
艾草赶紧上前，扶住了林恩之的腰，在后面轻柔的用着力，帮着他一下一下的撞击着。
有什么样的成功，能够比得上这样子做贱自己的情敌呢？在喜欢的人面前？
冬凌觉得自己简直是成功极了，幸福极了。
她还是太笨，却没有想到，林恩之能够这样对艾草，将来也一样能够这样子对她。
她算什么？她从来不知道，在林恩之的心里，她什么也不算。
至少，在林恩之自己看来，他最最喜欢的人，还是顾茗。
“十四娘，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徐三娘子好奇而又谨慎地问道。
这些天，她也算是发现了，那个叫芷汀的姑娘，虽然爱好说，可是实际上，口风却很紧，从她那里，根本打听不到任何的事情出来。
反倒是这个十四娘子，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如果问她，有些事情，她还是愿意说说的。
当然了，更多的，也只是白问。
而这段时间，她千方百计地接近这个四爷，可是结果……却是让她颓废得很。
“我们是去你家。”顾茗果然开口了，只是她的话却是让徐三娘子吃了一惊，他们要去她家？去那里做什么？
难道是要向她家提亲不成？徐三娘子不由得又羞又喜，脸色红红的，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因为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很远的地方，徐三娘子若是还跟着，实在是有些不便的。”余钦一直骑着马行走在马车一旁，这个时候也掀开帘子，对着车里几个人说道，“所以，我们会先到徐家，然后，送你回家。”
是要送她回家？徐三娘子顿时面色非常的不好看起来。
这个余家的四爷，如果有这个小爷平易近人就好了。可是，偏偏她喜欢的，便是那个难以亲近的四爷。
这段时间，她使尽了手段，可是他每次看到她，连个好脸都没有不说，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做出来的各种点心什么的，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
好几次她都看到，那个叫豆丁的丫头夜间偷偷的来倒掉。
她与十四娘诉苦，十四娘也只是无可奈何，还专程去找过那个四公子。可是仍然没有效果。
很显然，那个四公子，不是一个好亲近的人。
这么多天下来，就算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了。
而现在，他还要送她回家。虽然是这个少年说的，但是一定是四爷的意思，她明白得很。
“有一桩生意，我们想要与你们徐家合作。”顾茗看着她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微笑着，轻声说道。
徐三娘子一愣，眨眨眼，终于，脸上的血色又慢慢的恢复了一点。
原来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诚意，还是让他看到了眼底吗？
好嘛，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让他喜欢他，那么，与他们余家合作生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白忙乎。
余家的势有多大，徐三娘子虽然不明白，可是看康胖子的表现就知道了。
所以，自己虽然有些失败，但是，有了这个功劳，以后自己的婚事，肯定是不必要担心的了。
看到徐三娘子立马就想明白了，清醒过来，冷静过来，顾茗也不由得心中有些暗暗的羡慕。
大概，这就是从小被家人所重视的女孩子应有的表现了。
想要的时候，努力追求，不留遗憾！
知其不可为了，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真真是个潇洒的人物！她这下子，是真正地喜欢上她了。
她眨眨眼，觉得自己也可以与她合作一下。
不是像余商那样与徐家合作，她与徐三娘子合作。
第498章 穷讲究
因为老何不在，所以这次谈生意，是阿七去的。
看到余家两个子弟都不去，只是派了个管事过来，康胖子的心里略有些不喜。不过他向来圆滑，并没有表现出来。加之这一次自己能够将余家引上门，也算是难得的成就了，所以一路上，还是客客气气的领着阿七到了徐家，带着他去见徐家的长辈。
而现在，顾茗与余商余钦几个人，则留在了客栈里。
余商并不担心这桩生意会谈不成。事实上，如果是他亲自出面，那才是不妥得很。现在，有阿七出面，已经足足地够了。
终于将徐三娘子打发走了，余商真的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每天想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来接近他，每天给他送各种各样的小点心什么的……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是早就熟悉了吧？
可是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很难很难的。因为，对他而言，不管她在他面前出现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是陌生的。
旅行对他而言，其实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因为，这代表着，别人也与他一样，每天见到的，都是陌生人。面对他们的时候，他不必去费心思回忆，这人到底是谁。
他很享受旅程，但是却不喜欢，与一个旅途中相识的人，交涉过多。
“这次的事情，多谢十四娘了。”他面容平静，向顾茗道谢。
虽然这事也是顾茗给闹起来的，可是余商却从来不是会胡乱责怪的人。既然是顾茗出面帮他打发了徐家人，那么，不管怎么样，他都要道谢的。
而且他也清楚，为什么顾茗会这么做。说起来，总归是自己前段时间太过火了一些。
虽然接下来他们要去寻找那个与他得了同样病的人，可是，他对治好自己的病，已经没有多少的期待了。
如果真的一辈子认不出来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是至少，他也能够认出一个人。
不是通过他的声音，不是通过他的衣着，不是去分辨他的小动作……
而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只看脸，就认识了。
虽然只有一个人。
“这事不值得余大公子道谢。”顾茗神色也是淡淡。
徐三娘子这个人，非常的爽利，是闺阁中少见的潇洒人物。顾茗虽然与她交谈不多，但是这些天来的相处，却是已经相交颇深。
所以这次，她便向徐三娘子提出，她们两个人可以合作生意。
她现在还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将美甲店开到京城去。
可是京城的贵妇们的喜好，是其余地方贵妇们的风向。只要京城里的生意做起来了，其余地方，肯定都会很快做出来。
而且这样一来，她还多出至少半年的时间，能够尽量多的训练出人手来。
“其实徐三娘子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大公子不选择她，真的是可惜了。”顾茗有些惋惜地叹气道。
余商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就因为你与她合作一个生意，就想将我卖身给她？”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他在胡说什么！顾茗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愕然指着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余商冷笑着说道，“你要在京城里开铺子，与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他不会以为，起先自己说服余钦他们，让徐家人加进车队，只是为了报复吧？
要真是这么想，那她可是要鄙视他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顾茗已经没有话说了，开始驱赶余商。
余商冷着脸出去了，顾茗也没有在意。反正他长年都是这么一个死样子，刚开始看到的人可能会害怕，可是她却没有害怕过。
更何况现在了，什么都已经看顺了。
“大哥……”从顾茗的房间里出来，余钦还有些担忧。
他觉得顾茗当时那么做，肯定不是为了大哥刚才说的那个原因，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劝说自己这个大哥。
余商出了房门，板着脸，却是突然噗哧笑出声来。
“吓吓她也好！免得她下次又什么都不说，自作主张。”余商微笑着，又对余钦说道，“以后再算计我，你小心我以后克扣你的军费。”
余钦擦擦额头的汗，连连点头。
原来大哥不是真的生十四娘的气啊……
真是吓死他了……
说起来，大哥是去吓十四娘的，可是十四娘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自己被吓得够呛……
你说这事，找谁去说理？
芷汀关上了门，打量了一圈房间，突然笑了起来。
“余家的这两个小子……可是真有些意思！”她指着房间里面的物件，笑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了。
富的时候富讲究，穷的时候穷讲究。
因为值钱的东西，在那场“防守阵地战”中几乎都损失殆尽，剩下的，也只是一些不值钱，或者比较粗笨的物件，所以现在房间里摆设的，都是后来在路上采买的物件。
小地方能够买到什么好东西？甚至有些东西，还比不上原先房间里面的布置呢。
看看刚才送热茶过来的小二的眼神就知道了。他肯定觉得，一伙人是些神经病吧？上好的丝棉被褥，被换了下来，铺上了崭新的棉花被。
虽然是崭新的，可是哪有丝棉被褥睡起来舒服！
还有其它的物件也是，粗瓷的杯子，替换掉了原本那还算得上精致的细瓷茶杯。
还有很多很多……
难怪芷汀笑，顾茗自己也都觉得实在是太可笑了。
看来，这个余商，倒并不是讲究吃穿住用，而是有洁癖，不能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宁愿用差的，也不用旧物。
“寥掌柜，今天上午的时候，我陪着来的那几个公子，现在还在吧？没有走吧？”楼下，康胖子擦着汗，又过来了。
客栈的院子里，还停了好几辆的大马车，却没有见人下来，不知道拉的是什么东西。
康胖子脸上流的汗，比往常更多。他真没有想到，那两个少年，竟然是那么尊贵的身份……说起来，自己的运气，可真是够好的，在城门口，就能够结识这样的人物……
徐家，这是要发达了。
第499章 徐家的巴结
“四爷，四爷，这是我家老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康胖子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陪着笑容，讨好地说道。
他原先的态度就已经够恭敬了，现在比起之前，又恭敬了几分。
徐家送来的，都是旅途中用得上的东西……当然了，是指对余商几个人而言。如果是旁人，是很难想象，要带这些东西上路的。
“四爷您喜欢泡茶，不过泉城实在是有些远，再跑去打水回来实在是赶不上，也怕耽误了四爷您的行程……不过，本地的山涧里面也是有好水的。这个泉水，茶仙卢仝还曾专门作文赞过的，您可以试试，如果合口味，以后徐家月月给您送去……”康胖子特意指着一个封了盖的大木桶说道。
这里面所有的礼物，论起费事程度，都不及这桶水。不过他记得那次四爷泡功夫茶，那么繁杂的一套动作做下来，却并不去喝。
而只是略微闻了一闻，就叹息道：“果然水还是不好。”
他从来没有喝过的好茶，从香味到口感，都是上上之选，却被他评价为水不好，这让他愕然。
所以他回去之后，便向老夫人说起这事。
老夫人平常也是个讲究喝茶的，便派了家里最得力的管事，套着车，连夜去了山里去运水。取最新鲜的山泉，灌了一桶，运了回来。
只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四爷的眼了。
“有心了。”余商虽然不记得他的脸，但是像康胖子这么胖、还这么爱出汗这么能出汗的人，他见过的也不多。所以很快就将他的身份对上了，淡淡向他道谢道。
“哎呀四爷，您可是要折煞小的了。”康胖子吓得不轻，赶紧闪到一边去，不敢接余商的道谢。
这个少年是什么人？自己要是受了他的礼，可是会折寿的呀！
“只要四爷喜欢，以后虎突泉的水，徐家也能帮忙运运的……”康胖子又担心这个泉水余商会不喜欢，赶紧又说道。
“来来来，咱们来试试这个茶仙都赞过的水。”顾茗笑着，揭开盖，舀起一勺。
她对这个水感兴趣，却并不是因为康胖子刚才说的什么茶神。只是因为，小叔祖的游记里，也记过这个水。
他当时出门在外，只带了一个老仆而已，自然不能像余商这样，连水都能带一桶，还有活鱼青菜。
他全部的行李，都由老仆背在身上带着走。所以这水，他是从山涧里舀起，直接喝的。
就算是如此，他对这水也是赞不绝口的。可见这水果然是品质好。
余商也记起这事，问康胖子：“可是鹰潭旁一处小山涧的泉水？”那泉眼可是不大，能够拉这么大一桶，也是费了心思了。
康胖子逮着机会赶紧拍马屁：“原来四爷也看过卢茶仙的茶经？他可不及陆茶仙出名，他的书，看的人也不算多。”
卢仝虽然普通人知道得不多，但是对于像他这样钻研茶艺的，当然是知道的。其实单凭茶艺上的成就，卢仝是远胜陆经的。但是，毕竟陆经在前，卢仝在后。
后人想要名盖前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很显然的是，卢仝缺少一个契机。
但是他了解鹰潭的这个小泉眼，却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本游记。顾振之的才学非常出众，一眼泉水，也叫他写得活灵活现，读的时候，让人恨不得同他一起，去那个地方，陪他一起饮用那清澈的泉水。
一想起那几句话，他对这水，便也有些意动起来。
但是最让他心动的，却还不止是他记录一些山水这么简单的事。
在余商看来，顾振之到底还是去得太早。如果再多活几年……不用很多，只要三年五年便好，他便一定能够走遍九边，将九边的地形情况，详细的写上。
可惜英年早逝！
但是即使是如此，他在游记里记载的很多对地势的记载，揭露历代堪舆的错漏之处，也让人触目惊心。
更不用说他还用亲身体验，指出了史上好几个冒功的将领，好几场虚报的战役。他在手稿中直言不讳地指出：“征事考实，书之不是尽信如此！”
甚至，这里面还牵涉到了现在的几个世勋之家。
可能以前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祖先的不世功勋，竟然大部分都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战报上描述的地形，自然，也就不存在战报上描写的那样的丰功伟绩。
当然，为了保护顾家，保护顾茗，这样带些敏感的内容，在印刷前，都已经被他拿下来了。
所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顾霞客游记》，就只是一本很正宗的游记书而已。真正的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内容，却是只有他与顾茗等几个人知道。
也是这百年来，这本手稿顾家人都没有重视，不然，他们肯定会被吓到，然后毁掉它……
有时候他还不得不觉得幸运，这几代的顾家人不爱读书。
这本手稿，对他很有用处自不必说。甚至，余商还在考虑，如果自己能够作主，那么，将来他一定要派出无数的人手，像顾振之这样四处实地经历，真真正正的，给他画出一副切实的堪舆来。
而不是像现在摆在宫中的那副堪舆那样，哄鬼呢，纰漏太多了。真正打起战来，简直没有多少用处。
余商真的就再一次煮起了功夫茶，完了，还分了康胖子一杯。康胖子根本不敢喝，看着余商深深嗅了一口，然后愉快的喝下，他才终于将提在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果然好水！”余商赞道。
康胖子笑得两只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赶紧也将手中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只是他是个粗人，根本就没有分辨出，这水煮出来，与上次他喝的，有什么区别。
茶叶的区别他还能够分出来一点，比如说铁观音泡出来味道重，毛尖味最涩，回味却最佳，还有碧螺春，更是无愧于它“香煞人”的外号……
可是水呢，他可是真是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四爷喜欢就好！那以后徐家每月给四爷送一份？”康胖子试探着问道。
余商沉吟片刻，竟然答应了。这叫康胖子简直喜出望外。
第500章 张书钧的近况
总算是不负老夫人所望，跟眼前这两个少年搭上了关系，尤其是这个排行第四的少年……他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真是太不容易了哈！
这下子好了，徐家接下来几十年的荣耀几乎已经可以期待了……当然了，徐家也不是坐在那里等着，天上就会掉富贵来，还得自己去争取。比如说，在财力上大力支持这个少年。
而且据他所知，这个四爷，手下虽然也有不算少的产业，可是，像徐家这样的大海商，却是少有。
本来他赞同三娘子的所为，是打的利用余家帮徐家转型的可能。海商虽然赚钱，可是风险却也是极大。每年出海，全家人都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如果有别的产业能够既赚钱，又小风险，那傻子才不愿意呢！
但是，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跟四殿下搭上线后，走海运的风险并不会降低——但是，收获却是大大的提升了。
所以，以前觉得已有鸡肋之意的活动，对徐家而已，反而又重新成为新鲜可口的美食。
而徐家也将利用这海运得到的超额利润，来支持四殿下，得到更多他想要的、徐家想他要的东西。
而徐家的富贵可期，那么他康胖子，作为事件事情里面，最最有眼力的人（徐三娘子除外），未来的富贵，也是可以想象的了。
徐家，一定不会亏待他的。
徐家为了低调，再加上这也是余商再三的嘱咐，送他们离开的人，也只有康胖子来了，甚至连一起进城的三娘子都没有来。
表现得好像，只是康管事自己私人的好友或者亲戚来访一般。
“真是好麻烦！”芷汀看着远远的城门处，那已经小若蚂蚁一般的人影，感叹地说道。
很明显，康胖子还没有走——虽然人已经只有蚂蚁大小，可是那还在擦汗、而且还擦得那么频繁的蚂蚁，必定是康胖子无疑了。
“可是收获也不算小。”顾茗微笑着对芷汀说道，“徐家原来是海商呢，他们家有七八艘福船，每年跑一趟海，要运回价值边城的珍贵货物来。”
“十四娘，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芷汀撇嘴，“如果真的每年都能运回七八船价值边城的货物，那徐家人还会巴着青州的余家两个不明身份的子弟跑一路？”
很显然，根本没有十四娘说的那么好才对。
“我没有骗你，他们的确是每年运回来七八船的珍贵货物，只是……”顾茗叹息着说道，“那些货里，七成以上都是别人的。只有不到三成的货物，才是他们徐家的东西。”
“替别人捎带的？”芷汀有些奇怪地问道，七八艘大福船，那可不小呢。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徐家的船队，却要替别人运东西？
就算是捎带，这么多，也是很夸张了吧。
“不是捎带，是必须带。”顾茗淡淡地说道，“徐家只是商家，不像余家还出了个学士。徐家，只是纯粹的商家。”
商家地位低下，受人欺辱，这点，芷汀也是明白的。可是，当她听到顾茗说的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触目惊心。
海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出海一次，成本极大，更是兼有倾家荡产的风险。尤其是像徐家这样的，货物自己家占的比例不大，所以辛苦一趟，利润不高。因为船大部分的地方，都要替那些自己没有海船，偏偏自己家得罪不起的人家运货。这样也还好啦，更有那些人，半毛钱不掏，自己还要贴货给他们，利润也全是他们的。
如果真的哪年运气不好，船在海上出了事情，那绝对不止所有的事情都由徐家来料理，更兼，各家的货物，他们都是要赔的。
这才是徐家船队每次出海，徐家的一家老少，全部都紧张兮兮的原因了。
这些事，徐三娘子都有跟她讲过。
所以这些看来，徐家一直想要转型。可是转型不是那么容易的，徐家费了很多功夫，花了不少的金钱，拜托了不少关系，结识了无数的人……都是白费。
直到，三娘子在城门口看到一个少年。这件事，才终于解决了。
“出海的利润那么大的啊！”芷汀也是惊讶极了。
“三娘子跟我说了，如果咱们两个想要什么稀罕东西，只要给她去封信，她就一定让家里的船从外面运过来。咱们这里很多很贵重的东西，在别的地方，非常不值钱。像香料、宝石什么的。可是有些东西，在咱们这里不值什么钱，比如说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在外面，可是非常的值钱的。”顾茗微笑着对芷汀说道。
她倒不怎么在意这点。虽然海运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但是，她做生意，并不是单纯为了赚钱。
而且，要论赚钱，她还知道好几个利润并不比海运低的生意——甚至，还有更可怕的，几乎就是抢钱的那些生意。
可是，那些生意，她并不打算去插一脚。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赚钱的生意，她都要去插一脚的话，那么，就算她是个神仙，也是会活活的累死的。
这辈子，她的境况比上辈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她也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逼着她非要抓住一切赚钱的机会不可。这是她经过抗争，为自己争取来的。
她很珍惜现在，她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能赚到很多的钱。
顾茗旁边，芷汀已经在那里扳着指头计算，让徐家的商船替自己捎什么东西回来了。算了半天，最后她还是决定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让徐家人帮她带宝石，能够带多少就是多少。
“你有很多积蓄吗？”顾茗非常的怀疑。她可是还记得的，这个人手里根本就攒不住钱。
芷汀突然咳嗽几声，不再开口。
这样子很奇怪啊！顾茗狐疑地打量着她，半天，突然问道：“是不是又向你小师叔要？”
芷汀跟张书钧的感情还真的是很不错呢！真是让人羡慕啊。
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听说他最近的消息了，还真有点牵挂呢。顾茗叹息。
“我小师叔啊……我悄悄地跟你说的啊，你以后不许告诉别人……我跟你说，他最近可得意啦！”芷汀得意洋洋的摇晃着脑袋，神秘地告诉顾茗，“估计皇上的赏赐都得了不少，我随便找他要一件，当掉，不就有钱啦？”
第501章 长生不老
宽大的院落，华丽的宫殿，砖红瓦绿，殿阁高阔。屋角是朱红色的飞檐，瓦片是最上等的琉璃。无数龙飞凤舞的画壁，与那古色古香的亭台，无不在说明，这里的尊贵与庄严。
然而，这样奢华与恢宏的地方，现在却是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它的上空笼罩着一层阴森之气，浓重的压迫感，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地，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一切的原因，只因为那个快步走来的年轻人。
其实这个人长得非常之好，乌黑的长发披肩，头上并无任何头饰。一件七星连珠道袍就那样简单地套在身上，却更加衬得他眉目俊秀，有如画中的人儿一般。
但是，这样美妙的一个人物，现在整个人身上，却在向外散发着浓重的负面能量。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太监，都快要被吓哭了。今天他倒霉，腿脚慢了点，被大太监抓到了，让他来送张天师出宫。
平常也还罢了，张天师虽然一向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可是也从来不会故意为难人。
当然了，今天他也没有故意为难人，只是……他的心情实在是很差。
差到就连皇上也不敢惹他，被他骂了之后，还要重重地赏赐他不说，更要好声好气地劝他暂时回去。
“天师……天师，这件事情，谁也不想啊……”小太监呜呜地哭着，哆嗦个没完没了。
张书钧停下脚步，冷冷看向他：“不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们内苑的人半点不知情？”
他费了好几年心思才收集齐材料、又费了好几个月才终于练成的丹药，却在完成的那一瞬间，被人破坏掉了。
张书钧气得快要发疯。如果不是给皇帝老儿面子，当时，他就要将那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给揍趴下。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敢玩得这么野？真将他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小太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嗫嚅着嘴唇，很小声地说道：“天师，咱们是内苑，他们是外廷……”
其实他想想也是挺气闷的，这么多年，外廷那些老头子们，一个个有事没事，就好指责他们，真真是动辄得咎。
可是皇上一直压着他们，再说外廷管治内苑，道理上也是说得通的……所以，这么多年，就包括秉笔的大太监们，面对外廷的那些官儿们尤其是御史大夫的时候，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那些要名声不要命的老头子们，分分钟教他们学做人。
可是今天，张天师算是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尽管在小太监看来，今天这事已经算是吐尽胸中不平气了，但是在张天师本人看来，却是窝囊极了。
眼见他的拳头真的要落到那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身上了，皇上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劝说他，半哄半劝的，让他先回了来。
然后，他再解决那个以死倔出了名的海老头。
结果，张书钧这一路行来，怒气都快要将整个宫殿都点着了。他所过之处，鸟兽无踪，人烟绝迹……如果不是四周的景物还说明是在宫里面行走着，小太监都要怀疑，自己跟着张天师，是不是走到荒郊野外去了。
“外廷如何？外廷就能为所欲为，没有一点规矩不成？”张天师仍然怒气冲冲，“那我也要试一试，内苑如果这样对他们外廷，他们是不是也是一个个装聋作哑！”
“不可呀张天师！他们是外廷啊……”小太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有这样的啊，自己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真的应该看看黄历的，竟然会被派个这样活计……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自己的大好头颅，可是就要保不住了啊！
现在张天师还在气头上，谁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样无法无天的话来。张天师是练丹的能人，皇上不会责怪他，但是陪着送他出去的自己，一定是跑不掉的。
所以小太监便紧紧地闭上了嘴，再不敢多劝一句。虽然劝劝张天师的命令，是主管太监亲自跟他说的。
小太监噤若寒蝉，张书钧也不为难他，虽然自己气得快爆了肚子，可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着一张俊脸，一路气哼哼地走出宫门。
他的轿子就在宫门外面等着，小太监两眼含着热泪，目送着张天师上了轿子，转身扭头就跑。
生怕张天师想不开，又要接着他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但是一坐上轿子，张天师原本因为愤怒而铁青硬板的脸，瞬间放松了下来。
“爷，那个小太监已经离开了。”轿子旁，一个青衣小厮低声对着轿中的人说道。
张书钧轻轻地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养起神来。
这次练丹，先后几个月的时间，他寸步都不敢离开京城。甚至连过年，也是在宫里过的。
尤其是这几天，最紧要的关头，他更是走不开，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出过宫门了。
长生不老！人人都想要长生不老，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玩意儿。
他是茅山最最厉害的练丹师，虽然不到三十岁，但是他练成的丹，比世间所有其它的练丹师，都要多得多。
不过……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微微的笑意。
他人生最最伟大、最最了不起的一颗丹，却在炼成刚出炉的那瞬间，被那个海倔头一把夺过，踩碎在了脚板下。
而且，他似乎还害怕踩碎了还会有人吃，为了恶心人，他来之前，脚上特意在屎上踩了一脚。一路行来，一溜的屎脚印，臭不可闻。
做得真是绝了！比自己先前预想的还要绝得多！
这个海倔头，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这样的人，自己可得好好的保护着他，让他的官升得更高才好。
而怎么让他升官……对张书钧来说，这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很多时候，你说一个人的好话，不一定是帮他；同理，诋毁与诬陷，不一定便是坏事。
且看后效。
第502章 路见不平
这丹药的麻烦事，让掌门愁了好几年的大麻烦事，就这么解决掉了。而且，皇上还要哄着他，生怕他生气……
张天师冷冷一笑，便将这事放下，不再去想它。
丹药这边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下一次就算是想要再炼丹，就算是收集材料，又得得几年的时间，倒是不用着急。
偶尔可能会让自己开炉炼点简单的丹药，那个倒是不费事。
说起来，因为炼这炉丹药，好久没有过问过顾茗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了？
张书钧半闭着眼睛，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慢慢地想着心事。
都快要被晃得睡着了，轿子终于停了下来，皇上赐他的宅邸，终于是到了。
虽然是座宅邸，可是在他的改造之下，也就差不多算小一号的山门了。里面一切的摆设什么的，全部都是按照山上来的……他懒得在这方面下心思。
一进门，他就对迎上来的道士打扮的管家说道：“最近芷汀给我送的信呢？都找出来，我要看。”
管事微微低头，退了下去。
张书钧拿着厚厚的一叠信，心中好笑，虽然他有段时间没有看过她的信了，可是这么多，也可见她写得有多勤快。
如果她在学道上也能这么勤快就好了。
他是倒着，从最近的那封开始看起。
第一句话就在埋怨他，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给她回信？拉拉杂杂地抱了好大一堆的怨，她才终于说，他们已经离开汝南。
离开了？这是要去哪里？张书钧眼睛微眯，这个顾茗，比他想象中，要麻烦很多啊。
想了想，他推开了这叠信，又拿起另一堆信来看。这一堆就少很多了，这是林恩之写给他们的。
他们一直都还有联系。他需要通过林恩之，从另一个角落，来了解顾茗。芷汀与顾茗太亲近了，太亲近，便意味着，很多的事情，她会看不到。
不是她想瞒着他，而是在她的眼里，这些事情，是不值得一提的。
这样，他便会陷入偏听则暗的情形。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在有芷汀的情况下，他又找到了林恩之，让他随时给自己汇报顾家的情形。
最近的这封信，林恩之写了顾家分家的事。
顾望假死？休妻？分家？搬出老宅，与顾茗一起住？
顾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你姨娘报仇么！张书钧的心情顿时糟透了。
林恩之说顾望假死，张书钧却是看出来了，顾望可不是“假死”那么简单。
上次芷汀有给他写信，说顾茗得了一支五百年的老参，那个时候，他还曾经揣测过，顾茗想要干什么。
现在看来，顾茗是早就知道有人给顾望下毒了，所以，她才会买下五百年的老山参，用来救顾望的命。
所以，他才会在“死”了之后，再次活过来。
张书钧深深吸了口气，将林恩之的信放下。
顾茗……怎么就跟那两个小子混到了一起？后面的计划，看来都要修改才行了……
他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以后遇到那些看上去很可怜的人，你还救不救？”已经离徐家很远了，芷汀突然问顾茗道。
“为什么不救呢？”顾茗轻声反问。
这个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能够遇到都是缘分……如果说上辈子有人在她最可怜的时候遇到她，那么，是不是她的阿宝便不用死？
就算会被人利用、会被人欺负、会被人辜负……又有什么要紧呢？
只要这个世上，会有人因为她的善心而得到帮助，这就够了。她只是希望，这样坚持下去，这个世间，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会越来越多。
芷汀听到她的回答，沉默了很久，没有再说什么。
第十天的时候，老何终于赶回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只是摇头叹着气。
到底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但是，只怕不是什么开心事。
刚开始芷汀还想着问出来，可是后来见到老何那个长吁短叹的样子，也就终于不再追问了。
只是她又将那个冲过顾茗的问题拿出来问老何：“如果下次还遇到那些看上去很可怜的人，你还救不救？”
老何为是为难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救又如何？不救又如何？帮人，真的很麻烦！”
芷汀便没有再拿这个问题去问余钦余商几个人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回答。
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也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那天在一个小小的集市上采买补给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对卖唱的父女。老何平常喜欢这些小调调，便多站了一会儿，听着那个卖唱女将小曲儿唱完了，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子来，打赏了他们。
本来这事就了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一旁有几个兵痞看着这个卖唱女长得好看，想要强迫她嫁他们大哥。
卖唱女自然不肯的，于是就在市集上，两边人就闹了起来。一边非要抢人，气势汹汹。一边哭天喊地，拼命哀求。
一般人看到那几个兵痞那彪悍的样子，心下就先怕了三分，所以市集上虽然人多，但是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几个，看到这边的情形，都绕道走。
一时间，那对父女的哭声，闻之令人断肠。
老何其实已经走出很远了，可是听到这声音，又绕了回来，沉默着，皱眉，叹气。
“胖子！不关你的事！滚远点！”一个兵痞看到老何不但不害怕，还一副很不满的样子，怕他多事，横生枝节，做出副吓人的样子，威吓道。
“我记得十四娘说过，越是样子吓人的，其实反而没有什么可怕。”老何跃跃欲试。
以前但凡有什么出风头的事，都是阿七出的，因为阿七的武功好啊。
老何的一把刀到是耍得出神入化，可是那刀太小了，想要伤人，主要是出其不意。
但是现在这么多人，还想要用小刀伤人，那就很难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卖唱女刚才的歌声感动了他，还是她的哭声感动了他，总之，老何决定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把了。
第503章 血勇之气
想要拔刀相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比如说现在的老何，便陷入了窘境。
不但没有拔成刀不说，反而，还倒插了自己一刀。
他手里举着那把光亮锃锃的小刀，一边护着身后的那对卖唱的父女，一边凶恶地瞪着走过来的那两个逃兵。
只是可惜，虽然刀一看就是非常锐利的样子，可是，毕竟太小了，不过巴掌长……这样的刀，想要伤到人，是很不容易的。偏偏他又不是阿七那样的身手。
所以那几个逃兵根本没有将老何放在心上，反而指着他哈哈大笑：“瞧瞧这傻帽，跟个女人一样玩小刀……太好笑了，卵子呢，是不是连卵子都没有了？”
没有想到，这话正好是戳中了老何心底的伤心处。他本来还没有打算将事情闹大的，只是想着将这些人吓住，一会儿四爷他们几个过来，这边人一多，便自然解了围了。
可是没有想到，这几个人的嘲笑，正好言中了他最伤心的地方。
那几个人本来也是胡说八道，可是却见到这个使小刀的白面无须老者狂吼一声，举着小刀就冲了上来，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首当其冲的那个痞兵赶紧闪身躲避，又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突然他大声地叫了起来：“原来如此！大家快看，他没有胡子的！他没有胡子的！他果然没有卵子的！”
这下子，集市上原本躲得远远的众人都听到了，顿时哗然。
什么人没有卵子？那不是宫里的太监吗？听说他们的卵子都要给割掉的！
于是本来怕事这敢看热闹的人，这下子全部都挤过来了，都过来跟看西洋把戏一般地，过来看老何了。不少人还猥琐地专门瞅老何的裆下，那脸上的意味，真是全在不言中。
老何又羞又气。自从跟着四爷在外面行走以来，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回遇到。也是四爷足够低调，很少在外惹事所致。
可是今天……他真的有些后悔了。
所以才说嘛，没事帮什么人！做什么好事！
帮人帮到害了自己，做好事变成了自己的坏事！
都是因为十四娘的歪曲理论，害得自己现在如此尴尬！
“不许看！不许看！”一时间，老何已经完全失去了平静的冷静与清醒，举着小刀，只是凶狠地叫着，恐吓着四周越挤越近的人群。
可是没有人怕他。虽然他努力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可是，与刚才那几个兵痞比起来，老何现在的表现，才更像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纸老虎。
所以他们一边哄笑着，一边凑得更近。甚至还有人飞快地跑过来，伸手向着老何的胯下摸去。
老何动作快，小刀狠狠比划过去，差点割到他的手，才将那个浪荡子吓跑，没有真正叫他抓到。
可是等他重新回到了人群里，他却向身边的人吹嘘起来，说自己摸到了，那里果真什么东西都没有，光秃秃的。
老何真是又羞又气，脸色通红，只觉得自己这么大一把年纪，今天叫人如此耻笑，连条狗也不如，还不如一头撞死。
可是就算是死，他也要将眼前这几个害得他如此丢脸的兵痞杀死，不然，他实在是不甘心。
“恩公……恩公你赶紧走吧！”老何马上就要失去理智的时候，突然他身后有人扯了他一下，那个卖唱女的声音怯怯却坚定地传了过来，“恩公，今天的事本来与你无关，你还是赶紧走吧！”
“你也嫌弃我？”老何铁青着脸、血红着眼，转过身去，瞪着这父女二人，“如果今天不是为了帮你们，我会落到这个地步？没有想到，连你们也敢嫌弃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卖唱女大惊，赶紧跪下，对老何说道，“小女子非常感激恩公的大恩大德。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恩公你再停留，还不知道那些人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还请恩公赶紧离开！”
“你放心，就是这些人，还为难不到我。”卖唱女的话让老何冷静了下来。
是啊，自己的身体缺陷，虽然难堪，但是人家并不是瞎说，并不是污辱，自己确实是个没有卵子的人。
自己为什么要生气？难道这样，便会让眼前这些无关的闲人们，觉得自己有卵子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血红色也慢慢地消退了，嘴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小刀也不再紧紧地握着，而是在手里把玩起来。
“小子！对，就是那个小子，我说的就是你！你刚才摸到了，是不是？”老何阴恻恻地笑着，问那个还在那里跟人大吹大擂自己刚才奇遇的浪荡子。
那个浪荡子一愣，本来还想要应承的，可是，他马上就被老何那一手玩刀的绝技吓到了。
虽然只是一把小刀，可是，能够玩得这么顺手，也是怪吓人的。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刚才伸出去的那只手……
幸好刚才反应够快，收了回来，不然，现在只怕这只手，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吧？
“大爷，说笑的，说笑的，哪有这样的事？”浪荡子陪着笑，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身子却坚定的、毫不迟疑地向外挤去。
很快，他就挤出了人群，拨腿就跑到另一边，躲在人群后面。
“还有你！你们刚才想做什么？强抢民女？以为没有人会阻止你们？看到没有，这么多人，可都是有卵子的！”老何用小刀的刀尖对着四周划了一圈，所指之处，人人后退。
刚才他那愤怒的样子，拿着小刀乱舞，其实并不吓人。反而是现在，他平静下来，才是真正的吓得人不行。
这些人一退，那几个兵痞便露出来了。
老何冷冷地打量着他们，再次将小刀郑重举起。
几个兵痞也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也许眼前这个老者真的是太内侍，但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血勇之气。
反而是四周那些卵子还在的人，反倒失去了血勇之气了。
从生理上来说，他们是真正的男人。可是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都是被阉割了、不再是真正的男人。而这个没有卵子、被阉割了的内侍，反而比他们还要完整一些。
第504章 知音
然而，不管老何有多么勇武，一把小刀甩得有多么威风凛凛，但是他始终，只有一个人。
那么多看热闹的人里，有人有胆量打量他的胯下，更有人还敢伸手来摸……可是，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来帮助那对可怜的卖唱父女，与他一起，对付那些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的兵痞。
而且，他的小刀，也实在是太小了一点，除了刚开始时有人有人实在大意外，后来，再也没有伤到过人了。
不久之后，老何气喘吁吁地，仍然挥舞着手中的小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身前的人。一边护着他身后那对父女，还要小心有人绕到他身后来伤害他们。
渐渐的，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很是力不从心了。
也许，自己还是做错了，自己又不是阿七，没有他那么好的身手……
结果，不但没有帮到人不说，反而，自己也栽到里面了……
“恩公，您先走吧！”老何的身上又添了一记伤。虽然他尽力躲避，但是越来越消耗的体力，让他现在躲避也变得越来越艰难。卖唱的少女哭喊着，求他快快走。
自己应该走吗？老何有些迷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傻傻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愿意再站出来帮忙……只要自己一倒下，那么，这对父女就惨了吧……
他甚至都忘记了，他并不是一个人。
“老何！老何！你这是怎么了？”阿七拨开人群，看到一身是血的老何，目眦欲裂。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几个兵痞，冷冷问道：“是你们伤害了老何？”
“哈哈，没卵子的家伙，又来一个！”有个兵痞大声地嘲笑起来，“爷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今天一下子就见到两个！真是痛快！”
“你说什么？”阿七的眼睛一缩，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老何那么愤怒的样子。他平常并不是冲动的人，现在能到这个地步，可见是眼前这些人实在是惹怒了他。
“爷们说你没有卵子！难道你想说你有卵子！那不如脱了裤子让爷们瞧瞧！”那个兵痞还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相当的机灵，说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句话，你就该死！”阿七缓缓地抽出了剑，剑尖缓缓地对准了这个兵痞。
“哟，那个使把小刀，你就拿把剑！不过，有用吗？”兵痞得意地在阿七面前跳来跳去，却也小心地没有进入剑的攻击范围。
不过阿七可不是老何，他的剑花一抖，脚步轻移。众多围观者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那些兵痞，已经人人带伤，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个没完没了了。他可不是老何，白拿着刀，却伤不到人。
“这……这……”卖唱的老者本来还要开口劝老何与阿七一起离开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这些人就倒了一地，他张口结舌，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而那些围观的人，反应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
“你们有卵子？要不要证明给大家看看？”阿七冷冷说着，剑尖微微向前，作势就要挑开他们的裤子。
卖唱女吓得不行，“啊”地叫了一声，紧紧地捂住了眼睛。
“好了，把他们都绑起来，送到衙门里就好了。”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阿七赶紧收好剑，向来人行礼：“是的，四爷，都已经解决好了。”
卖唱女抬头向余商望去，一瞬间，她的眼睛都直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既然事情已经了了，你们还是回去吧，以后再出来，小心些就是了。”余商所过之处，人人让出路来。
他们现在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只怕比刚才那几个兵痞还要更吓人一些。可是刚才他们竟然还敢笑那个面白无须的老者……
想想就让人害怕。
尤其是那个刚才胆子还大得可以包住天的浪荡子，现在害怕得两股战战，站都快要站不住了，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慢慢地退缩。
“多谢公子仗义相救。”卖唱女定了定神，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向余商行礼道。
余商脸板板地，冷冷说道：“不是我救的你，我出手救的也不是你。”
卖唱女抬头看着他，真诚地说道：“就算公子只是为了救出你的下人，可是小女子受到了帮助也是事实……应该道谢的，公子不必推辞。”
余商冷冷哼一声。向他示好的女子，从来不少，也从来不缺。
这个女子得了救，不但不向真正出力救了他们父女的老何与阿七道谢，反而向他道谢……虽然说老何与阿七都是他的下人，向他道谢是应该的，但是，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鄙夷。
卖唱女不理睬他那冷淡的态度，仍然很认真地向他行了个万福。
老何站在后面，轻轻叹了口气。
帮人有什么好？看看他，今天心血来潮，想帮个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费了这么大的力……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他。
甚至只跟四爷道谢。
虽然说自己就是四爷的下人，可是，他帮助的人，却不但不跟他道谢，而是只向四爷道谢的举动，还是让他感觉到心里很塞塞。
卖唱女很郑重地向余商道完谢，然后回身抱起了她的那把琵琶，又让她的老父也将他的那把二胡拿上，走到了老何的面前。
“这位大爷，刚才您出手相助……民女有看到方才您听小女唱完了一曲才离开，并且还给了很重的打赏，所以大胆揣测，您很喜欢民女唱的小曲儿？”卖唱女轻声问老何道。
老何愣了一愣，点了点头。
“大爷为了帮助民女，受尽奚落不说，还受了不小的伤……这么大的恩情，如果只是道声谢，那就是民女的过错了。所以民女想以一曲赠知音。”卖唱女低声说道。
她说什么？老何还没有从愤怒中回过神来，那个卖唱的老头已经开始拨动他怀中二胡的弦了。凄凉的声音响起，卖唱女也轻轻拨动着她怀里的琵琶，轻轻地唱了起来。
原来她不是不感恩，而是将自己当成了知音!
知音当然要用知音的方式来报答！
第505章 没得手
这个卖唱女的所为，不止是老何自己没有想到，就连余商也完全没有想到。
她那低低吟唱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但是听曲儿的众人们却都还沉浸在她歌声的魅力里。
她与老父收拾好乐器，已经走出了好远了，这些人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原来她的歌声如此动听！”人人都感叹起来。
“那是，如果不是特别的好听，怎么刚才她出了事，会有人那么拼命护住她！”也有人感叹。
“果然是知音！”现在他们再也不敢笑话老何少了个东西了，而是用钦慕的眼神看向他。
“高山流水”的故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而现在这里便有一个钟子期，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众人好奇不已，议论了好久。
好半晌，围观的人才慢慢地散去。
阿七笑笑地看着一身狼狈不堪的老何，打趣他：“怎么样，滋味怎么样？”
“什么滋味？”老何愕然问他。
“帮人的滋味啊。”阿七笑着说道，“今天你怎么突然开始帮人了？我记得你不是最嫌麻烦的？”
老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这还不是因为十四娘一直在说帮人的好处吗？所以我也想要试试看……”
十四娘的面子嘛，他当然是要给的。
“那滋味怎么样？”阿七笑着问。
老何却是突然憋红了脸，任由阿七如何逼问，就是不肯开口说说。
回到了车队，阿七跟顾茗等人说起刚才的事情来，大家都用带着笑意的眼神打量着他，老何就更不自在了。
他越不肯说，别人就越好奇。
直到连顾茗都向他看了好几眼了，老何终于受不了了，举起双手投降。
“好了好了，我都交代……帮人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特别是最后她特地为他唱起小曲儿的时候，与他以前听过的所有的曲子都不同，这支曲子，是他费尽力气，自己赚回来的。
并且，唱的人，是唱给他一个人听的。
旁边所有一起听曲子的人，都是多亏他，才有得这么好听的曲子。
就算是四爷，也是如此。
这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他也相信，以后也很难再有。
很幸福、很满足的感觉。
难怪十四娘喜欢帮助人，阿七他们喜欢帮助人，他们从来没有跟他讲过，原来帮助别人，是一件如此快乐的事情。
“十四娘，多谢你。”他走到顾茗的面前，郑重地向她道谢。
顾茗微笑着，拦住了他：“今天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不必要谢我。”
能够让老何认识到帮助别人的快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不需要他的感谢。
“丁香姐姐，求求你……我以后一定会重谢你的……”汝南顾茗新租下的那个宅院的门口，白梅拉着丁香的手，一脸讨好地向她说道。
看着眼前一直板着脸的丁香，白梅心中不耐烦。
如果不是因为来之前姑爷再三地交代她，一定要巴结好丁香，她现在会如此讨好她？
没有想到这个贱婢打蛇随棍上，竟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
要知道，当年自己在十四娘身边服侍的时候，丁香只不过是个连十四娘的房间都进不去的粗使丫头而已！
没有想到她的运气这么好，被十四娘提到了一等丫头了。而自己，被十四娘当成她最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夫人后，却马上就被夫人卖掉了。
而且运气也不太好，被卖到了那种地方……
如果当时十四娘送给夫人的是丁香，那现在，当着几个铺子的大掌柜的人，是不是就应该是自己了？
白梅的心底实在是难以平衡。
“白梅姐姐，不是妹妹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十四娘不在，妹妹我做不得主……”丁香冷着脸，拒绝道。
当时的事情，她是除了十四娘之外，最最清楚的。
她也亲眼看到十四娘给了她机会，可是白梅没有珍惜，被浪费掉了。
直到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十四娘才将白梅送走，送到夫人那里。可是现在，她怎么又回来不说，竟然还以为还能够回头？
见丁香油盐不进，白梅心底非常的厌烦。姑爷已经跟她说过这里面的事了，老爷夫人以前答应过，等姑爷与十娘一成亲，就将十四娘也送过去。
当贵妾。
而自己，自然也是要当姨娘的。
贵妾虽然比一般的姨娘要尊贵一些，但是，强得也有限。
而丁香是十四娘的服侍丫头，以后很可能，只能当个通房丫头。要想升姨娘，先生个孩子吧！
她以后的前程，还比不上自己呢，现在却仗着贴身服侍十四娘，敢给自己装模作样的甩脸子看！真真是可笑！
现在这些帐她都记下了，等以后都进了林家门，看看自己怎么治她！
就算是十四娘，以后也差不多只能跟自己平起平坐罢了！还想在自己面前端主子身份！
真是太可笑了！
白梅挺了挺身子，但是脸上却笑得更加的谦卑来，说道：“姐姐，老爷不是还在家吗？求求你，跟老爷说说这事吧……妹妹我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不然，也不会再来找十四娘……”
“老爷身体不好，家中的事，他都不管的。”丁香冷冷地说道。
“对了，还有董姨娘！董姨娘总能管事吧！”白梅赶紧说道。
她对这边的情况还挺了解的吗！丁香心中冷笑，可是却已经不耐烦跟她周旋下去了。
你真想要回来，先见过十四娘，十四娘答应了之后再说吧。”丁香冷冷地说道，“十四娘的事，不止老爷不会管，董姨娘、香姨娘，更不会管。”
白梅掌握的这边的事情，都是林恩之教她的。不过，就算是林恩之都不知道，顾茗对白梅的态度。
所以，他还将白梅当成了一项有用的棋子，却不知道，这招棋早就被顾茗防到了。
结果，今天白梅就无功而返了。
林恩之一边费着力，一边听着白梅在他身下唠唠叨叨地说着那些事，还要费心思安慰她：“大概是丁香害怕被你抢了顾茗的信任吧……不如，这段时间你先住着，等十四娘回来再说。”
“可是十四娘这次出去，要多……久……啊啊啊……”白梅突然间爆发了，整个人媚眼如丝，望着林恩之。
林恩之听到她好了，自己也赶紧加快，也赶紧解决了，然后从她的身上下来，坐下来歇气。
第506章 糖豆儿
“也不要干等着……”林恩之坐在那里算计了半天，白梅凑上来在他身上到处揉搓着。揉了一阵，又俯下了头去。
一会儿后，林恩之已经躺到了床上，喘着气，拍了拍乖巧地窝在他身边的白梅，说道：“我已经推算过了，谁也不知道十四娘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干等着，变数太大……”
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等那么久。而且，时间越长，等姚氏反应过来，他想要将那几家店拿到自己手中的机会便越小。
“那怎么办呢，姑爷，现在奴婢连见老爷的机会都没有……”白梅温驯地说道。
林恩之冷冷一笑：“丁香以为挡着你、不让你见顾望就行了？她想得太简单！”
事情好办得很。
以前白梅给十四娘当大丫头的时候，除了丁香，还有一个粗使丫头，叫金菊。
非常运气的就是，三家店里，便有一家店是由金菊管着的。
拒绝白梅，丁香做得出来，因为她一直就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人。
可是，不代表金菊也做得出来。金菊这个丫头，林恩之知道，最是软弱可欺。现在正好去找她。
他将自己的主意一说，白梅果然大喜。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有姑爷陪着她，让她感觉到非常的幸福，可是，丁香与金菊现在过得那么好，还是让她心有不平。
要知道，那个时候，自己牢牢地把住了十四娘，哪里有她们两个人靠近的机会？
可是现在呢，自己连那个宅子的大门都不能进，可是他们，却有这样大的造化。
丁香就不说了，她一向厉害，可是就连金菊，那么软弱无能的一个人，现在也被提拨成了一间那么大的店的掌柜……
十四娘，大概是实在没有人用了吧？
只要自己一回到十四娘面前，还怕不也得当个掌柜什么的？
不，应该是大掌柜才对。现在丁香当的那个，可以统管所有掌柜的，那个大掌柜的职务，才是最最适合自己的。
林恩之离开后，白梅给自己折腾了好一阵，换上她最最好的一身衣裳，打扮得体体面面的，终于去了金菊的那家店。进门之前，还努力地摆出副威严的样子来。
就是以前她在丁香、金菊两个粗使丫头面前的那个样子。
“十四娘，你就这样出来了，那么放心你的那几个铺子？”马车里，芷汀无话找着话。
这旅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她能够想到的话，都已经说了三遍以上了，不想再说，只能绞尽脑汁地想些新鲜的话题。
而今天，她终于又找到了一个。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几间小铺子而已，丢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顾茗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几间小铺子，丢了没有什么打紧。”
果然，十四娘跟她想得一样。
芷汀正在那里自得，又听到顾茗接着说道：“而且，我相信，真有什么事，她们也处理得来。正好，也借这几间铺子，练练她们。”
小小的汝南，并不是她的终点。
她只是苦于手头没有合用的人，才会先在汝南开三家店。
其实就是练兵。就算这三家店面真的全部都赔掉了，其实也没有多少钱的事。
这辈子，她最不在意的，就是钱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十四娘，你年纪虽小，可是豁达得，连几十岁的人也比不上。”芷汀听到她说完，感叹着说道。
她记起自己在山上时，有一次听小师叔讲道。
他说的那些道啊道的内容，当时她听不懂，不能够理解。但是到了现在，看着顾茗脸上那豁达的表情，突然间，她觉得，这不正好就是小师叔说的那些吗？
“也不知道小师叔现在在做什么？”芷汀向顾茗抱怨起来，“前段时间他好忙的样子，连信都没有回。”
“他忙着什么，练丹吗？”顾茗好容易又听到芷汀提起张书钧，赶紧问道。
芷汀似乎是得过嘱咐，很少会跟她提起张书钧的事情，即使是她有意提起，她也很少接这个茬。
今天却是个意外，大概是她真的是太无聊了。
“小师叔在山上的时候，练丹最好了！”芷汀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再说现在日夜与顾茗相处，也就少了不少的防备心，对她说起自己的这个小师叔来。
但是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寂寞了。小师叔好久没有来信了……
她好想他哦！
“那时候还在山上，小师叔每两三天都要练一炉丹的。每次练好了，我就去偷……你是不知道，那些丹药可好吃了，酸酸的甜甜的，比糖豆儿还好吃……”芷汀一脸回味地说道。
顾茗听得一脸的黑线。酸酸的甜甜的？那是加了陈皮啊，还是加了山楂啊？
所谓的练丹，难道就是做糖豆儿吗？
那上次余商花了几万两银子买到手的仙丹，不会也是这种玩意儿吧？
这种东西，要治病可能很难，但是同样的，要吃坏人，也会很难的。
可是，她记起上辈子，张书钧下狱的罪名，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
也许，他平常练的丹，都是这种酸酸甜甜的，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小东西。
可是，人在皇宫大内，怎么可能一直练那些东西？
皇上也不是傻的，一定会让他炼那些“长生不老”的东西吧？
可是，他会吗？
一时间，她非常迫切的，想要到京城去，想要更多了解他一些。
她还记得，那次她在梦中，梦见阿宝，痛不欲生的时候，来了一个人，帮助了她。
她私下里打听过，那个人，不是她的任何一个的丫头，也不会是余商与余钦。
那么，便只有可能是他了。
就冲这次，她就想要更加靠近他。
一个真正像父亲一样的人家。
“那……你小师叔，有炼过那些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来吗？”顾茗试探着问道。
芷汀笑着告诉她：“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东西，那我们怎么不给自己吃？”
那就是没有了？顾茗眯了眯眼。
世上哪有长生不老药？这其实很好理解。
可是，皇上会愿意相信吗？
当皇上要求的时候，张书钧……他要怎么拒绝？
第507章 一个穷书生
“糟了，这天色，今天下午一定会有大雨。”老何抬头望了下天，顿时忧心忡忡。
虽然他们出门的时候东西带得很齐，就算是下雨，只要不是下个几天不停，在野外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上次遇到了土匪，很多东西失落了。
至少现在，他们是没有办法在下雨的时候，在野外休息了。
前段时间运气不错，天气一直很晴朗。可是，这样的运气，不会一直有。
他再头再看了看天，匆匆地去找余商。
“最近的地方，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没有？”余商问道。
避雨的器具都遗失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就算人能够躲到车里，马怎么办？
马儿淋了雨，也是会生病的。等到马病倒了，那才麻烦呢。
只希望这次雨能够早点停，不要太耽误路程才好。
“前面十几里地外，有一个寺庙，还算有点规模，可以落脚。”阿七在外行走最多，对这些东西最是熟悉。
“那好，就去那里歇歇。”余商很果断地便拍了板。
十几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余钦过来通知了顾茗几个人一声，然后就全速前进。
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下，还是提前赶到会比较好一些。
比较运气的就是，他们已经看到了那间寺庙的屋顶了，酝酿多时的大雨，才终于落了下来。
雨点很大，老何与阿七加紧扬鞭，终于在被淋透之前，赶到了这间寺庙。
寺名通济寺，在大雨时一片昏暗的天地当中，静静地耸立着。周围很静很静，只有一片大雨落在地上、树枝树叶上的哗啦声。
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就连那寺庙里惯常有的梵唱，这里也没有。
“这个庙里，还有人住吗？”芷汀非常疑惑，探出头来，向阿七大声喊道。雨声太大了，不这样，根本就听不见。
阿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上次来还是两年前的事……反正那个时候，这里是没有人住的。”
也就是说，这里是个空庙？
怪渗得慌。芷汀放下车帘，用力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生出的鸡皮疙瘩，对顾茗说道：“十四娘，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有个屋顶，总比直接淋雨要强。”顾茗对这些，却并没有很计较。
锦衣玉食是生活，吃糠咽菜，也是一种生活。
这两种生活，只是外在的表现不一样罢了，到底孰优孰劣，却不是那么简单能够下定论的。心境比外在重要多了。
所以，高床厚被她能睡，稻草铺地，她一样也能安寝。
上辈子那样的环境下，她还活了那么久，一直拖着不肯死，逼到林恩之不得不现身。可是她到底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没有能够给他致命一击。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那样恶劣的条件。
而这辈子，不管什么样的环境，她都不会嫌弃，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这样，人才不会在突发情况下，措手不及。
“你不是道门的吗，进和尚庙，真的没有问题吗？”相比芷汀对破房子的纠结，阿七在意的反而在意这里。
芷汀怒了，伸出头去，大声说道：“和尚庙又怎么了？一个连和尚都没有的破庙，我凭什么不能进！”
再说了，她虽然是出身道门，可是自己却并不是道姑好不好？
他们山上的道士，哪个不成亲？也没有见他们有什么虔诚的。
哦，对了，小师叔还没有成亲。不过他现在事业重要嘛，以后肯定也是会成亲的。不然，他的那些本事，岂不是要断了？
芷汀一怒，到是忘记了，刚才她对那长久没有人住的破房子的担忧。
她怒气冲冲的没有发现，她身后，顾茗向阿七看了眼，微微一笑。
阿七感觉自己的心思一下子便被人看了个通透，脸都红了，沾着雨水，慌忙地跑远了，赶着马车，驶进了那个破旧到了极点的寺庙里。
只是，等到他们真正冒着雨进了庙里，才发现，原来里面另有洞天。
外面看着破烂不堪的通济寺，里面却还好。原本他们想象着，几年没有人住的寺庙，院子里面应该长着人样高的茅草，可是进来才看到，里面清爽得很。
就连那院子里因为年久失修、缺失了的地砖，也被人小心地用青砖补上了。虽然颜色不同，款式也不一样，看着就跟一件旧衣裳上面打着的补丁一样显眼——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这里有人住呢。”芷汀一进来，就大呼小叫起来。
阿七白了她一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不必你提醒。”
“你……你怎么这么讨厌！”芷汀怒瞪向阿七，不知道怎么骂他才好。
其余人都赶紧让开些，腾出地方来让他们两个好好吵一架。
不过阿七却是不再说话，任由芷汀唠叨了他好一阵。
“谁？你们是什么人？”突然，从走廊上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
包括吵吵闹闹的芷汀，听到这个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向那边望了过去。
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正站在廊下，向他们这边望来。看到他们进来这么多人，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少年，你住在这里？这里的住持呢？”老何微笑着上前，向他说道。
见老何衣着体面，说话很客气，也很知礼的样子，那个少年书生才轻轻松了口气，也不再那么警惕地盯着他们了，回答道：“这里没有住持……我是看这里还勉强能够住人，才搬进来的。”
也就是说，他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才搬到荒凉到没有一个人的寺庙来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抽了一抽。
芷汀悄悄地凑近了顾茗，轻声说道：“十四娘……看看，现在还有一个比林恩之还要穷的小子呢。”
比林恩之还要穷？顾茗将眼前这个少年书生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虽然他身上的衣裳非常的旧，可是，每个破洞，都补上了。
脚上的那双鞋子，也打了几个补丁。
她摇摇头，轻轻对芷汀说道：“他是很穷……但是，他应该不是林恩之那样的人。”
第508章 春天来了
“原来如此。”老何笑呵呵一副非常和气的样子，跟这个书生交谈着，“那……现在雨这么大，不知道我们可否进来一歇？”
“这里并不是我的地方，几位想要进来避雨，请随意。”书生收起了书，向余商等着人微微躬了躬身，又指向几个房间，说道，“这里到底年久失修，很多房间外面看着还行，其实漏雨得厉害。不过这几间房间还勉强能够用，几位可以去看看……如果实在是住不下，我这房间也还可以挤进来几个人的。”
他是看着余商他们人比较多，又有男有女，有主有仆，知道一两间房间肯定不够用，这才这样说。
“那就太多谢了！”老何向他道谢，余商与余钦也站出来，向他的好心道谢。不管你到底住不住人家的房间，人家这样说，就是很难得的了。
书生再次向他们拱了拱手，准备回房间。他的个性好像有点倨傲，并不太喜欢与人相处。
耳尖却出乎意料地问道：“这位公子，这里年久失修……这里面的地面，都是你收拾的吗？”
“姑娘太客气了。”虽然跟他说话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但是这个书生却很郑重地转回身来，态度很认真的跟她说话，“不管这里面原本是什么样子，竟然在下住了进来，自然是要稍微收拾一下的。只是可惜在下囊中羞涩，屋顶没有办法修葺……”
“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余钦微笑着，开口说道。
书生再次向几人躬了躬身，回了房间。
“果然跟林恩之很不同啊……”芷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感悟地说道，“十四娘，你真厉害，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他与林恩之不同的？”
“林恩之？那个曾与你有婚约的书生？”余商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问道，“你很了解他？”
“是的，我很了解他。”顾茗回答他，也与豆丁、耳尖一起，收拾起房间来。
虽然那个书生已经将院子收拾好了，不过，他当然不可能会去收拾那些他根本不会去住的房间……几个人要想今天在这里避雨，大扫除一番，是肯定免不了的。
“这么脏，也不知道等着收拾好了，是不是雨都停了。”芷汀头上、脸上都罩着布巾，手中拿着把条帚，正在大力地清除着屋顶的蜘蛛网。
这房间实在是太脏了，没有多久，她们一个个的，都变得灰头土脸的了。
“没有那么快。”顾茗笑着说道。
芷汀愕然看向她：“十四娘，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连天气都会看吧？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你告诉我，让我以后有个心理准备。”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不会看天象。”顾茗笑着说道，“我只是会看人……你没有看到老何刚才对那个书生那么客气的样子……”
“怎么说？”芷汀还是愣愣的，一点也没有体会出来异样之处。
“老何那个样子，就是打定主意要与人家好好相处的嘛！”耳尖打了盆水过来，洗了洗手巾，擦起房间里仅剩下的那些摆设来。
都不知道多久没有住过人了，每样摆设上面，都是厚厚的一层灰。
还好房间里不过只有最简单的床架、桌子凳子等很少的几件摆设，劳动量并不太大。
“你是说，老何看出来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芷汀终于听懂了，这下子是真听懂了。
不会吧，这么艰苦的地方，论条件，还不如露营呢！虽然说还有个屋顶，可是外面吓大雨，这里面也一直在下小雨呢。就这一个房间，都摆了三四个盆，在那里接着漏下来的雨……
就连床架子上都有放着一个盆在接雨呢。
芷汀还在那里头上，这晚上要怎么睡？嗒嗒嗒的，吵死人了。
“估计得下几天。”耳尖肯定地说道。
老何这个人本来本事就很大，这几年，跟着四爷走南闯北的，又很用心，更是学了不少的东西。
比如说看天象，他就是跟一次旅途中遇到的一个老道士学的，非常的准。只是他一向敝帚自珍，不肯教给别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根本什么来看的，为什么又如此之准。
既然他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书生都如此客气，可见以后他们还有得打交道呢。
顾茗一向随遇而安，耳尖长年跟着余商到处跑，虽然他们出行的准备做得很充分，但是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更艰苦的条件，她也遇到过。
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芷汀，以前一直在山上，被师父师叔师兄弟们宠坏了。第一次下山，就是到了汝南的顾家，一直跟着顾茗，也没有受过什么苦。
没有想到，现在却要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住下来，而且一住还要住好几天，她已经哀嚎起来了。
“你这才住多久，就受不了，可是那个书生，住了多久了？而且这里，他已经收拾过了……你想想他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好了好了，不要再叫了。”顾茗劝说道。
芷汀一想，也是。人家那么艰难的环境都住了下来，自己现在已经比那个少年的条件强了很多了，真是没有脸再叫苦了。
红着脸，停了下来。
耳尖听了顾茗的话，却是若有所思。
“十四娘，这个地方如此偏僻，这个小书生，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会住到这里来？他平常吃什么？”
“不如你自己去问问？”顾茗笑呵呵地逗她。
没有想到耳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十四娘……”
然后她扔下正在擦着的手巾，跑开了。
芷汀莫名其妙：“十四娘，耳尖这是怎么了？”
“春天到了。”顾茗肯定地告诉她。
春天？芷汀愕然，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十四娘会说春天到了？
春天？今年的春天已经过了；明年的，还早着哪！
而且，耳尖跑掉了，跟春天又有什么关系啊？
她愣愣地盯着顾茗，想了半天，突然“啊”地一声，大声叫了出来。
“十四娘，你好坏啊！”竟然这么说耳尖！要是让耳尖知道，一定会生气吧！
不过，是真的春天来了吗？
第509章 人与人的区别
果然，顾茗一点也没有说错，这场雨，果然不寻常。直到傍晚时分，还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芷汀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纠结于要住在这个破房间里，也不再纠结于什么时候能够雨停下来，好离开这里。
阿七与老何早已经在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房间里，砌了个灶，烘干了，耳尖与豆丁便做起了晚饭。
余钦还专门跑去问那个书生，要不要一起吃，被那个书生很温和地拒绝了。
吃饭的时候，余商突然问顾茗：“你说你非常了解林恩之……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与林恩之打的交道不多，但是，就是那一次的交道，就让他非常的瞧不起这个人。
所以，他后来也没有再去找过他。即使是林恩之自己找上门来，他也没有见过他。
到现在，他还记得非常的清楚，当时的林恩之，因为惧怕姚氏，所以决定出卖顾茗。但是，他只是拿出了一个名帖，告诉他，拿着这个东西，便有希望见到县令，并且能够拿到案首……
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改变了主意，再一次的背叛。
这样的人，不值得与之结交。所以之后，他才没有再去与他打交道。
不过，对他其余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他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顾茗难道能比自己多了解吗？她与他之间，虽然说曾经有过短暂的婚约，但是按道理，她与他相处的机会，应该比自己与他之间，更少才是。
她又怎么了解到的他？
难道她对失去这桩婚约，心中其实一直耿耿于怀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余商感觉到了一丝的不舒服。一种略带酸涩的味道，涌上了心口。
这是一种陌生到了极点的感觉，让他感觉到非常的不适。他的整个人，好像都有些异常了，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顾茗冷冷一笑，“他是一个不管别人怎么对他好，总是觉得理所当然的人。”
她曾与他相处那么长时间，对他最是了解不过。他就是有那个本事，将别人对他的好，视作应该。
别人对他再好，那都是应该的。但是如果他对别人有丁点的帮助，那对方，就应该豁出命来偿还。不然，就是不知道好歹，就是忘恩负义。
而他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那都是情有可原，如果你不能够体量他、原谅他，那你就是太过分了。
“你曾经对他很好很好过吗？”余钦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订婚没有多久，那婚约就被……”就被你十姐抢走了吗？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顾茗，顾茗淡淡一笑，低头喝汤，对耳尖说道：“你的汤味道真好。”
“多谢十四娘。”耳尖向她道谢，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眼众人。
现在的气氛，怎么感觉这么古怪？
古怪到，令她不想再在这里多呆片刻。
“对了，四爷，奴婢今天晚上准备的饭菜有些多，不如给咱们那个邻居送一点？也算是感谢他收拾了这个寺庙。”耳尖拼命地给自己找借口。
余商点点头，没有说话。
耳尖长长松了口气，赶紧拿出一个徐家送的精致小叶檀的食盒出来，每样饭菜都盛了一些，装好，拎了出去。
“果然是春天来了。”芷汀看着耳尖走了，才喃喃的说道。
顾茗被她这突然的一句，吓到咳嗽起来，赶紧端想杯子喝了口水才压下那咳嗽的冲动。
余商与余钦也是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她。
“怎么，我说错了吗？”芷汀奇怪地看看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这么看着自己。
“没有说错没有说错，说得很对。”阿七一头的黑线，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不过，耳尖那个小妮子，不会真的是春心动了吧？
老何想想有些不放心，放下碗筷，就跟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老何一脸的异色，摇头叹息着，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芷汀本来也是想要去的，却被顾茗拉住了……只好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着。现在见到老何回来了，一脸兴奋兼好奇地问道。
老何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说道：“你们一定不知道……那个书生是怎么吃饭的。”
“难道不用筷子，而是用手抓？”芷汀自以为自己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可是看到别人都没有笑，老何沉着脸，就连阿七都一脸不赞成的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十四娘……”她赶紧向顾茗求助。
顾茗轻轻地拍拍她的手，问老何：“那个书生是怎么吃饭的？”肯定不简单，不然，老何的脸色不会如此慎重。
老何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算是见过穷人，以前那些入宫当太监的，都是家里穷得养不活孩子了，才会送一个到宫里来，赚点钱，养活剩下的孩子……”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
他慢慢地向他们说起刚才他的见闻来，顾茗几个人也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耳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原来，那个少年书生，他每天煮一大锅的粥，放凉了，让它冻成很大的一块。然后用刀分割成几块，饿了就吃一块。
刚才耳尖过去送饭时候，正好看到他在那里取粥块。
“这世上真有这么穷的人？”芷汀这下子真是目瞪口呆了。
她看向顾茗，问道：“十四娘，我听说，林恩之上门的时候，身上衣裳破烂，脚上的鞋子都破了好几个洞……我还一直以为，他能够在这样穷困的条件下坚持读书，已经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却不知道，原来人比人，真是不能比。
看看现在这个少年，再想想当时林恩之的所为，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人感觉到，他是那么的做作？
“他当时大概没有料到，我爹爹会真的履行当初的婚约的。”顾茗知道芷汀问的是什么，叹息一声，说起当时的事情来。
毕竟，当初的婚约，本来就是定得很草率。如果顾望真的不肯认，那已经穷成那个样子的林恩之，真的半点法子也没有。
所以，他才会故意穿成那个样子的吧？只是希望能够让顾家人一见就打消成亲的打算，而改成给他很多的钱，来堵他的口。
第510章 机会
“去吧！去吧！不要害怕！”林恩之满脸微笑，给她打着气。
可是白梅的腿，还是有些发软。虽然金菊以前只是一个在她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粗使丫头……
可是现在毕竟不同往日。在她越来越受到十四娘的重视，甚至当了这么大一间店铺的女掌柜的时候……
而自己呢，经历过多少地狱一般的遭遇，落魄潦倒……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是被十四娘送给夫人就好了……那现在站在那间明亮又漂亮的店里面，让众多人顶礼膜拜的，就是自己了吧？
“快点啊！”林恩之催促了半天，也不见白梅行动，顿时不高兴了。
如果这事不能成，那他的亏就吃太大了。光就租那个院子，他就花了不少的钱。更何况，还给她买了个小丫头，还有那么多漂亮的衣裳饰物……
他手头本来就没有积攒多少钱来，这一下子已经花了个精光。到后来，他甚至不得不低下头，让冬凌找十娘借了些钱。
如果因为白梅而失败，那他可是亏大本了。
林恩之站在白梅的身后，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白梅站在他的前面，还是鼓不起足够的勇气。扭头看向他，惴惴地问道：“姑爷，如果金菊不愿意怎么……办……”
她已经看到了林恩之那乌黑如墨汁染过的脸，顿时就愣住了。
本来姑爷愿意帮自己，就是因为自己是十四娘的丫头……如果自己不能回到十四娘的身边，那么，姑爷……只怕也不会再愿意忍耐自己吧？
看到自己的怒气吓到了白梅，林恩之勉强挤出丝笑容出来，哄着白梅道：“你想想，你是喜欢我的，想要与我在一起的……是不是？”
白梅茫然地点头。
“那么，你本来就是十四娘的大丫头，如果你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么，等十四娘嫁过来的时候，直接带着你过来了，那多么容易……不然，你怎么能够进我林家的门？”林恩之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
白梅继续茫然地点头。
是呀，她没身没份的，想要嫁给姑爷，尤其是以后一定要当大官的姑爷，就算是最最低下的侍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如果身份不正，那正室，也就是以后的十娘，可是可以大大方方的拒绝的。
可是如果是以十四娘的贴身丫头一起进府，那么，就算十娘以后当正室，那她也是拒绝不了自己。
然后只要再有机会……自己便可以翻身当姨娘了。
“所以……你想明白了吗？”林恩之用诱惑的语气说道，看到白梅还有点迟疑的意思，他低下头来，在白梅的耳边暧昧地吹了口气，“你不是想要永远与我在一起吗？我们都要努力地，是不是？”
白梅的脸瞬间通红。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林恩之竟然在大路上，对她做这样的事情。慌张地看看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她长长松了口气，林恩之对她做的事，也让她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愉快经历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向前方，迈出一步。
看着白梅一步一步，虽然不快，但是总体还算是坚定的步伐，林恩之长长吁了口气。
真不容易啊，可是花了他的大本钱了！这次，一定要成功才是！
顾茗现在手头的丫头虽然多，可是这次出门，却一个都没有带，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对她们还不是特别的信任。
所以，只要白梅能够重新回到顾茗的身边，那么，一定能够重新得到她的信任。
到时候，白梅就能够取代丁香几个，成为这几个店铺的掌柜了。
而白梅早就对他服服帖帖的了，在她的手上，不就是他的了？
接下来，就看白梅的本事了。不过林恩之相信，从他这里得到了甜头的白梅，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自己交代的任务的。
嘴角含着期待的微笑，林恩之转身离开。
白梅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一直走到了那家店面的门前。突然间，她感觉到了心虚。
她没有对林恩之说起过，十四娘将她送给夫人，她内心下隐隐觉得，并非因为十四娘所说的，自己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而是……她发觉了自己做的那些事？那些对不起她的事？
可是这些事，她自己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十四娘从来没有说过，怀疑她背叛。自己也许只是因为做贼心虚……
更何况，白梅更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跟林恩之说起这些事，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至少现在，她还有幸福的错觉，还被宠溺着。
就算她一进门，就会面临着美梦破碎，至少，她也还拥有过这个美梦。
只是……就在这美梦破碎的一瞬间，白梅突然觉得，自己需要林恩之给她勇气。
她急速扭头向后看去，向刚才她与林恩之所在的地方看去……但是，没有，那个角落，什么也没有。
他已经走了。白梅黯然。
只是，事已至此，再也无法回头。就算能够回头，她又能够回到哪里去？难道回到那个整天被人打骂的家里去？
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也许，自己再努力一把，就真的能够如姑爷所说，能够永远与他在一起了呢？
她终于抬起脚，踏进了那个门。
“你是……”门口匆匆过来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白梅，拿不准她的身份。
为了能够让金菊信服，白梅已经将自己身上不符合身份的首饰都摘下，衣裳也换回了普通的粗布衣裳。
来她们店里的，就算是那些夫人小姐带的丫头，穿戴得，也要比这客气。所以这个迎宾的小姑娘一时间，猜不准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好，我……我以前也是十四娘的丫头……我想见你们的掌柜，金菊……”白梅强忍着心虚与胆怯，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头了，鼓起最大的勇气，对她说道。
找金菊掌柜？小姑娘疑惑地将她上下打量，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对她说道：“请您坐在这桌前稍微等候，我这就去问问，看看掌柜是不是有空。”
白梅只好老实地坐下等待起来。
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见金菊，还要等待。这人生，真的很有趣。
当然了，如果自己抓到了机会，以后，自己还是能够翻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