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八卦
“你明知道……”余商听到他的话，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大哥，你一定要将病治好。”余钦用坚定地目光看着他，“只有你病好了，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
然后，他将视线，放在了后面一些的那辆马车上，仿佛隔着车壁，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那个女子。
大哥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而这个女子，则是大哥的希望。
“坐马车里好闷的啊……”芷汀快要无聊死了，拿眼使劲地瞪着顾茗，“为了解解闷，不如十四娘你讲讲，你跟余家两兄弟的事情吧。”
她哪里受过这种拘束？守在马车里，全身心都在叫嚣着受不了。不过总算她还记得，这次顾茗出来，只带了她一个人，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留在车里。
所以她便大胆地提出要求，以求解闷。
“我跟他们有过什么交往，你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吗？”顾茗手中捧着书，头都不抬，回答道。
芷汀挠挠头，也是，十四娘与余家两个兄弟的事，自己几乎全部都有看到的……只是，怎么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十四娘，你不是一直对我那个小师叔好奇吗？要是你跟我说你与余家两个少年的事，那我就跟你说我小师叔的事……一件事换一件事！如何？”芷汀眼睛一眨，想出一个好主意。
要是再不想想办法解解闷，她真的是要被憋死了。
张书钧的事情？顾茗还真的有些心动。
芷汀这个人虽然有时候看着好像不着边际一般，可是事实上，她的嘴却是非常的严。这大概也是张书钧让她陪伴自己的原因之一了。
也不知道张书钧到底跟她是怎么说的，反正，她试探过芷汀多少回了，芷汀却始终不太愿意讲张书钧的事情。即使偶尔话题搭到了这方面，也会赶紧将话题转开。
真是没有想到，这次她竟然主动提出来，可见，她无聊到什么程度了。
早知道这个情况，她就应该早些抓她陪自己外出的。
“好吧，那你想要知道什么事？”顾茗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那本书，看向了芷汀。
“比如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芷汀问了第一个问题。她可是记得，她到余容院的时候，十四娘就已经跟余钦认识了。
所以，这个过程，她要问个清楚，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认识？哦，余钦以前是我二兄顾朴的同窗，两个人关系密切。我与林恩之定亲的时候，他也有送礼的。不过没有几天后，林恩之又与十娘定了亲……所以他就跑来看我。”顾茗淡淡说道。
其实严格来说，那次他们其实没有见面。但是那次，确实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互动。
原来是这样。芷汀点点头，那个时候的余钦，一定觉得十四娘是个可怜的庶女吧？所以想要去看看她……
可是现在的芷汀却是早就知道的，十四娘根本就不在意那桩婚事的好不？甚至，那桩婚事被十娘抢走，还是她算计的结果！
如果不是她请了小师叔给林恩之算命，也许到现在，林恩之还是十四娘的未婚夫呢！
当然，她这样想真没有错。因为上辈子的时候，林恩之最后娶的人，的确就是十四娘。而当他秀才、举人、进士一个一个地考下来，姚氏虽然后悔，但是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就算是她，却也是没有办法了。
而这辈子，顾茗却是提前给了姚氏机会，让她吃到了一颗“后悔药”。
“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你小师叔，成亲了没有？”顾茗问道。张书钧对她的态度非常的奇怪，似乎在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难道她跟郑姨娘很像吗？她问过郑婆婆与郑家大舅，事实上，她长着一张典型的顾家人的脸——她与生母，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那么，张书钧的态度就有点奇怪了。
而现在的她，想要知道更多他的事情。她早就听芷汀说起过，茅山的道士是可以成亲的，但是却不太清楚张书钧的具体情况。
“小师叔啊？他没有。听说师祖都给他牵过红线，要介绍他妻子娘家一个侄女给他……可是他却是拒绝了。”芷汀也是疑惑地摇摇头。
还真的没有成亲？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拿着这事问郑家婆婆大舅，他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十四娘，你要如实回答，你觉得余钦还有他大哥余商，谁更帅一些？”芷汀突然变得贼兮兮的，八卦道。
谁更帅？顾茗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他们两个人长得都挺好看的，要说哪个更帅……这个难度很大啊，还真是不太好说。
“我觉得吧，他们两个人各有优点，非要比……好像不太容易。”顾茗回答。
“不许耍滑头！一定要选出一个来！”芷汀却是不肯。
顾茗没有办法，只好再次认真地想了起来。嗯，如果是按世间一般女子的爱好，应该是喜欢余商的人会多一些的吧？
就他那总是板着脸的酷劲儿，都得迷倒多少人了！
“大概是余商更帅一点。”顾茗想想回答道。
没有想到，她们两个的这个总是，正好让外面的人听到了。
本来马车是走在两人匹马的后面的，不过骑着马就是方便嘛，所以不一会儿，?就到了车边，余钦正要敲窗，问顾茗等会儿休息的时候，想吃什么东西……
没有想到，就听到了里面芷汀问谁更帅。
于是他马上就要落到车窗上的手指，立即就收回去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顾茗的回答：“余商更帅一些。”
看来，他们两个人，已经相互都有好感了吗？
余钦感觉到自己的心底有些酸酸的，麻麻的，涩涩的味道。这种味道真让人难受，偏偏还堵在那里，并慢慢来在他的心底弥散开。
记忆有如潮水一般的袭来，让他窒息。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都有些痴了。
“你怎么了？”余商骑马过来，好奇地捶了他一拳，“发什么呆啊？小心从马上掉下去！”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会从马上掉下来！我可是骑马的高手！”余钦从迷思从清醒过来，用力捶了回去，笑着说道。
刚才的事情，已经让他抛到脑后了。
第452章 观察
“怎么了？”芷汀愕然问道。
顾茑掀起了马车窗上的帘子，正在向外张望着。
“都这个点了，怎么他们还不停下来？”顾茗皱起了眉头。看现在车外的景象，似乎是荒野……天色已经很晚了，能在天黑前赶到城里吗？
“十四娘不用担心。”芷汀笑了起来，“你以前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其实，不一定非要进城的。”尤其像现在，并没有安全上的担忧的时候，并不需要特地去城里。
一般来说，出远门的人总是尽量地在赶在城里过夜，一个是为安全上的考虑，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为了饮食上的舒适。
路上带的干粮，味道总是不太好的。本来人就风尘仆仆的，疲累不堪，要是能够有热汤热菜菜下肚，那肯定也能够多恢复一点精神。
顾茗这辈子加上辈子，也只出过一次的远门，就是参加顾望的丧礼。而去的时候，几百里地，三天就急急直到，几乎没有休息。回去的时候是跟林恩之一起走的，速度不算快，所以，她仅有的一点旅途经验，都是从这里得来的。
不管她有多么的恨林恩之，她也不能否认，他对她的影响，真的是极大。如果他是一个良人……那她，应该也能挺幸福的。
偏偏他不是，所以她悲惨了。
“十四娘，跟在咱们后面那辆马车，你看到了吧？可是你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吗？你还在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我跑去瞅了瞅……所以你放心好了，一会儿吃的用的，什么都不会缺的。”芷汀凑在顾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果然不出芷汀所料，再行走了一阵，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几声吆喝声，等顾茗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有两个帐篷，已经快要扎起来了。
“这就是行军帐篷？”顾茗饶有兴趣地绕着这两个帐篷转了好几圈，才问道，“从哪里搞来的？”
“行军帐篷可没有这么好。”余商笑着说道，“这是好东西，是专门订做的。别看外面普通，进来你就知道了。”
果然，掀开门帘走进去，顾茗才更加感叹，果然，外面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帐篷，一进来，才发现原来是另有洞天。
“很结实，这是牛皮？”明明外面裹着的是一层布，进了里面才发现，原来是牛皮的，相当的结实。而且还开有窗，可以通风。而且为了防雨，这些窗子还能够从里面封住。
更别说，这个偌大的帐篷，还分成了三个房间，一个待客用的厅房，两个卧室。
“正好带了两个帐篷，支起来就是四个帐篷了。”余商介绍给她看，“这里是炉子，可以用来烧水。不过做饭怕气味太大了，晚上不好睡，就在外面挖个土灶好了……”
“你们经常在外面过夜？”顾茗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像他这样，准备得如此充分，很显然，并不是一时意起，而是经过长期的实践摸索出来的。
“野外比城里要安全。”余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
顾茗沉默着，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余钦好像在躲着她？
明明从帐篷出来的时候，她还有看到他的，可是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真奇怪！刚刚下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这么大个人了，在玩什么游戏啊！
“四爷，灶做好了。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小的去做。”老何笑呵呵地走过来问道。
余商抬头看了看天色以，决定道：“做焖饭吧，比较容易一点……再熬点水果甜汤，天气太热了，喝点下下火气。”
老何应诺着，退着走开了。
“焖饭？：顾茗反正没有事情做，便跟着过去，看老何忙碌起来。
老何从一旁的行李里翻找出一支硕大的金华火腿出来，比划了下，用切了好大的一块出来。然后又是飞快地几下，便将那才切下的一大块火腿片成了薄薄的肉片。
“这个老何的刀工真不错。”顾茗点头赞叹不已。
“这点刀工算什么？你要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余商又走到了她的身边。
顾茗抬头看看，明明看到余钦的身影一闪而过，可是马上，又看不到了。
真奇怪，他为什么要躲着她？
“你在找余钦吗？他正好有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余商淡淡地说道，“刚才你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了。”
是吗？顾茗心中疑惑，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现在已经踏上了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所以以前的记忆，能够起作用的地方，已经很少了。
很多时候，需要她自己去用心观察，用心思量。
“你知道老何以前是做什么的吗？”余商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顾茗，似乎对她接下来的反应很有兴趣一般。
顾茗歪头打量着他，很好奇他的这个态度。
不止是余钦奇怪，余商也是一样的很奇怪。
他们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不是明明是要去东海边找人的吗？
怎么她感觉，像是个真正的旅程？
这两个人，其实是出来玩的吧？
是吧是吧？
想了一想，顾茗直接向那辆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走去，掀开了车帘，向里张望着。
难怪芷汀神秘兮兮地说她不用担心路上吃的……这还真不用担心啊！
满满一车上，堆得高高的，全部都是吃的用的东西！
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两个人，果然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吧？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余商又跟了上来。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嘛！
顾茗突然感觉到头很大。她突然觉得，也许自己跟着他们出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只是，余钦真的帮了她很多的忙，而余商帮她帮得也已经不少了……这事情，自己能够帮上忙，自己为什么不帮呢？
就算是还上这两个人的人情好了。
“我在想，你们的准备真是够充分的。”顾茗淡淡地说道。
“你当真这么想？”余商说道，“你要知道，老何以前是净身房的第一把刀，所以刀工才那么好。”
他扭头过来，紧紧地盯着顾茗，试图要将她最细微的面部表情的变化也要看到眼底。
第453章 别等他！
净身房？顾茗的脸顿时就绿了。
余商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用那种欣喜的目光，用力地盯着她看，就那么定定地，很没有礼貌的样子。
直到顾茗皱起了眉头。虽然余商一向这么奇怪，可是这次，他盯着看的时间也未免实在是太长了些。
可是还不等她发火，余商已经扭头就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耳尖与豆丁两个人还在那里收拾着帐篷，余商跑进去时，差点就撞到了豆丁。
豆丁差点吓死了，一路拍着胸口过来，结果又看到顾茗皱眉站在一旁。
“十四娘？”两个人赶紧向顾茗行礼。
顾茗淡定地回了礼，问她们道：“你们四爷现在在做什么？”
他跑那么急，是要做什么？
“四爷刚才一进帐篷，就开始在书柜那里翻找……”耳尖想了想，回答她，“也许是想看书。”
你听听！这都是些什么人，出门在外，还带了书柜！
顾茗拉开车帘再次向里张望，果然，如愿地看到了一堆的书啊什么的东西。
这知道的，知道他是出远门。若是不知道的，看到他这个架势，还得以为他是在搬家呢！
“两个姐姐！四爷急着在找墨?呢！四爷用得最顺手的那块墨放哪里了？快点快点送过去。”七哥跑了过来，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原来不是看书啊！耳尖与豆丁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开口说什么，而是赶紧上了马车，去取笔墨纸砚的这些东西。
而七哥则恭恭敬敬地问顾茗道：“十四娘，吃烧烤的吗？晚饭若是加个兔子，觉得如何？”
烤兔子？耳尖与豆丁捧着东西过来，大声叫好。芷汀也是极力赞成。
“那就麻烦七哥了。”顾茗微笑起来，向七哥说道，“还望不要嫌弃麻烦。”
“捉只兔子，能够有什么麻烦的。”七哥完全没有将这事当成一回事。他摆摆手，说道：“好了，我就去寻兔子去了，希望能够在米饭焖熟之前赶回来。”
焖米饭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做法也是非常的简单，到是非常适合在路上做着吃。而且不管怎么说，它也是热饭热菜，吃起来比干粮泡水要可口多了。
“这是怎么做的？”顾茗吃了一口，惊为天人，向老何请教道。
老何有些担心地向帐篷那方瞅了瞅，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顾茗：“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地方，就是先将菜炒一阵，再放米炒炒……最后加水煮就是了。”
真的是又简单又好吃。顾茗点头，觉得对出远门来说，这个焖饭，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你得像余商两个人一样，带足了各种食材上路。不然野郊野外的，可是没有办法去寻吃的。
老何不傻，四爷对这个少女的重视，他早就看到眼里了，甚至很多人心中都隐隐开始奉顾茗为主……女主人那种。
所以顾茗说不必等待余钦与余商两个人，他们先吃，老何也只是略微惊疑了一下，就真的盛了饭，开始吃了起来。
再次向帐篷那边张望了一阵，老何发现，四爷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没有办法出来了。大概又画上了吧？四爷画的是工画笔，一幅画耗费的时间不短，那还真不用等他了。
至于小爷，他只怕不到天黑不会回来的。所以老何几个人，也就安心地吃起饭来。
“十四娘，其实不光是焖米饭，还有一种菜，也是挺适合旅途上吃的。”老何有心想在未来的女主人面前卖个好，于是又说了起来。
“哦？”可惜他的心思要白费了，顾茗与余商，其实根本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只要看到他，顾茗便记起刚才余商告诉她的，老何是净身房的一把好手。
难怪他的肉片得那么薄那么匀呢，原来是早就练出来了……
呕，不能不再想了，再想又要吐了……
“就是大烩菜，十几样食材，不管荦与素，全部炒成一锅，一起炖熟……材料的品种越多，最后就越香。这道菜，是小的在一次旅途中跟人学到的，真真是难得的好吃……”老何舔舔嘴唇，说道。
原来老何还是个吃货。只是可惜了，这个吃货，却是一个没有什么厨艺的人。焖饭与大烩菜，也许味道都很不错，但是做法太简单粗暴，算不得美食。
其实这个世上，多的是简单但是却又美味的食谱。
正说话间，七哥提着一只兔子走了过来。
“还是迟了？”看到顾茗几个已经开始吃了起来，七哥非常的懊恼，“真是差一点儿！本来可以抓住那只兔子的……”
“好大的一只兔子！”芷汀蹦了出来，从七哥手中接过那只还在那里拼命地蹬着腿的大灰兔。
“你会处理吗？要不，我处理好了再给你吧……”看到芷汀，七哥有些惊疑。
这兔子可是想剥皮的，她一个女子，能下得了这个手吗？
不过芷汀很快就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身为一个能干的女汉子，给兔子剥皮算什么难事？
甚至开膛之类的所有的事情，芷汀都是一手包办了，根本没有让七哥插手的余地。
“好怀念啊！”芷汀一边将兔子肚子里还热气腾腾的内脏拽出来扔掉，一边怀念地说道，“以前还在山上的时候，要是嘴馋了，就跑到后山去逮兔子，处理得干干净净了，烤着吃……真正是好久没有吃过了啊！”
自从到了汝南，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自己烤的野兔子了。真真是怀念啊！
拿起七哥拾回来的那支长长的木棍，芷汀比划了几下，手上略微一用力，将将整个兔子串了上去，仍然架到火上烤了起来。
然后一边烤着，一边熟练地刷着调料。
看她这个样子，顾茗便相信，她是真的非常的有经验。
留下芷汀几个人热闹地烤着兔子，顾茗自己悄悄地来到了余商的那个帐篷。
余商，果然在那里画画。帐篷里面已经有些暗了，耳尖已经替他点上了灯。
顾茗走进来的动静，都没有让他抬起头来看一眼。他已经完全地沉迷进了他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而他的UU小说，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成形。只是她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奇怪，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恶心的事情一样……
第454章 治病
果然是在画她。顾茗略停了停，都没有开口说话，便离开了。
余商这次作画，却是他人生当中最最顺利的一次，他满心的喜悦，完全地沉浸到了其中，竟然完全不知道，顾茗曾经进来过，又很快离开。
最后一笔落下，他高兴的大叫了一声：“好了！”
豆丁掀开帐篷的门帘走进来，看到四爷这样冷清的人，竟然冲着她笑个不停。
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好饿。老何的焖饭，怎么还没有好？”余商将画笔放下，看着豆丁上前收拾得很整齐，嘴里抱怨道。
豆丁再次愣了一愣，今天晚上的四爷……好像同平常很不一样啊。
“四爷，您……很高兴？”她试探着问道。
不怪她这么问，平常四爷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对着人，就算是笑着，可是那份笑意，也从来没有达到过眼底。
也许也就是在小爷的面前，他还能够畅快自在一些。
但是现在，他露出了笑容，并且，这份笑，是从内心的最深处透出来的。
他现在，是衷心地喜悦。
“豆丁，你看这幅画。”余商看着被豆丁卷好放在一旁的那画，轻松地说道。
豆丁伸手展开了画，看到画，也不由得怔忡起来。
“怎么样？”余商心情真的很好，又笑了起来。
豆丁突然就哭了起来，倒是将余商吓了一跳，慌张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难道这画上还有不妥？不对啊，明明他自己看着已经觉得很眼熟很像了。
这种眼熟，甚至已经不再是刚开始时候，他对顾茗的眉毛眼睛的特定形状的记忆。
他似乎，已经能够记住十四娘的面相了？
这能不叫他高兴吗？
“奴婢……奴婢叫小爷来！奴婢就去将小爷找来！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小爷知道才好！”豆丁突然擦擦眼泪，扔下句话，就跑了出去。
“这么高兴啊，可是，你也将饭弄好再说啊……”余商摸摸肚子，“真的好饿啊……”
他身处的，仿佛是一口枯井的井底，上面还压一块硕大的巨石。但是现在，那块大得让人绝望的石头，似乎有了松动的痕迹，甚至，他站在深深的井底，都有看到，那被撬松的缝隙处，已经向他身上，射下一线的光亮。
好像很快，就能够将这块巨石给完全地搬走了……
余商感觉到浑身的轻松。
很快，那边帐篷那里，就热闹了起来。顾茗却只是坐在帐篷里，就着烛火，看着书。
“那个……那个余商，好古怪啊。”芷汀却是坐在他身边，努力找她说着话，“骑了一天马，难道不累吗？竟然连晚饭都不出来吃？还有那个余钦，也是怪怪的，到底跑哪里去了？”
顾茗看着自己手上的书，不理她。
芷汀还是努力地继续在那里说个不停：“真真奇怪，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不然怎么连饭都可以忘记，那个焖饭，可是很香很香的，而且还是他要求做的啊……”
“你去探探不就知道了？”顾茗回了她一句。
芷汀马上就接腔：“你也觉得吗？真的吗？我也觉得去查看一下挺好的，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了十四娘，为什么你对那个车夫说不用等余商，他就真的不等了？他不是那个余商的下人吗，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对芷汀的话痨体质，顾茗感觉到万分的无奈。来之前，她还真不知道，芷汀原来是个话痨？毕竟以前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当然了，以前院子里人多，她也可以随意外出……也许她以前的话痨，都逮着那些小丫头们表现去了，所以她才一直不知道。
而现在，芷汀逮不到别人了，就只好在顾茗面前极力地展现出她话痨的本事了。
看来今天晚上不将芷汀哄睡着，自己是别想看书了。顾茗无奈地将书放下，对她说道：“你是不是天然呆？”
“天然呆？什么东西？”芷汀莫名其妙地回看她。
顾茗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说道：“那你就是真的不明白喽？”
芷汀眨眨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果然是个天然呆。
而这个天然呆，偏偏还是个话痨。
还是个功夫很好、不比余商这个四皇子的高手侍卫七哥的武功差的话痨。
“你去那边看看，只要偷偷地看一眼就好，去看看今天晚间，余商到底是在做什么，应该就能够明白了。”顾茗笑着，将芷汀推了出去。
好了，再没有人在她耳边聒噪，她终于可以看进书了。
芷汀站在帐篷外，晃了晃头，将脑子里的奇怪想法赶了出去。怎么她觉得，十四娘是专门将她赶出来的？
不会不会，十四娘怎么可能会这样做？看来，一定是余商的帐篷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芷汀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帐篷，打算找到有窗的地方，方便她偷看。
“七哥，你找我……”她听到一声情意绵绵的声音，只将她吓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好像是耳尖的声音？
“刚才豆丁急急地到处找大少爷，可是有什么事？”七哥与老何不同，他已经被四爷送给了余钦，所以，他称呼余钦便是“大少爷”，是按照李家的排行来称呼的。
耳尖羞答答地说道：“七哥，我……我已经问过豆丁了，豆丁说，四爷画了幅画，好像画得很好……”
没有想到自己运气真不错，不用偷看，也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画幅画，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难道这个余商其实是立志要当一个闻名于世的大画家？
“当真画得很好？”果然，七哥也是兴奋得不行。他原地转了几圈，这才稍微地压抑了一下太过激动的心情，说道，“这感情好！这感情好！看来这个顾家的小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
“大概她就是四爷命中的那个人！”耳尖也加了句，眼睛却是情意绵绵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高大俊朗的男子。
只是可惜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件事情身上，完全没有发现她话，另有所指。
“真好真好，总算是看到希望了……以前大少爷说十四娘能够治好四爷，我还不太信……看来大少爷果然是看得极远……”七哥满心欢喜地说道。
治病？十四娘治余商的病？
十四娘又不会医术，她能够治什么病？芷汀怕被发现，退了回来，只是心底的疑惑就更深了。
第455章 睡不着
“大哥，真的……真的是太好了！”帐篷里，余钦捧着画，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么多年陪着大哥到处寻医问药，但是等着他们的结果，却永远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要说他心底一点压力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他从来不敢绝望。如果他这个陪伴的人都承受不了这个压力，那么可想而知，大哥承受的压力，又有多大？
要是大哥也承受不住可是怎么办？
大哥的那些亲兄弟们，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只要大哥真的有一天，不得不退出竞争，那么，面临他们这些人的，一定是被撕成无数的碎片。
所有他们这几个人都知道，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不止是大哥不敢放松，他们这些人，包括老何，包括七哥，包括耳尖，包括豆丁……没有一个敢放松。
而其余的人，便被隐瞒得严严实实。就算是他的贴身丫头，也被瞒得半点不知。
长期的失败，看不到半点曙光……他们的心，都已经麻木了。
突然之间，这道从上射下的光亮，却是刺得他眼睛生生的疼，泪流满面。
“我也感觉到，自己对她的面相，已经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了。”余商也是满脸笑容。
“要不要跟十四娘说？”余钦突然问道，“要不要也跟她说说大哥你这病有好转，让她不用那么担心？”
她担心过吗？余商顿时拉下了脸。
豆丁在一旁笑得嘴都合不拢，闻言插话道：“十四娘知道啊。”
“知道？”余钦与余商一起惊讶地问了起来。
“是呀，奴婢进来收拾之前，就看到十四娘从这里出去……”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但是四爷在画她，而且还画得比较像，一定有看到吧？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可是……
难怪说她那里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原来她早已经知道了。
余商却是突然间就不高兴了。
“其实，也没有很像。”他拉得长长的脸，说道。
“很好了，一气呵成，而且还有五六分的像，最最主要的是，神似的精髓已经有了三分了。”余钦笑得非常的灿烂，他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就闹起了别扭，还劝解他道，“并且大哥你还说对她的面相也有了熟悉感……这就是进步。饭是一口一口吃的，病也是慢慢地好的嘛。”
“可是……时间也实在是拖得太久了点！”余商面对着这么真诚地关心他的人，那别扭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只是想起前事，颓然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以前不认识十四娘！”余钦意有所指地说道。
余商顿时大力瞪了他一眼。
余钦哈哈笑了起来。能够看到大哥不好意思的样子，怎么这么让人畅快呢？
真的，好像自从遇到了十四娘后，大哥才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热气。
真好真好，十四娘，你一定要治好大哥的病。
全部就拜托你了。
“十四娘，好奇怪，我听到余钦卑下那个高手跟余商的一个丫头在说，你在给余商治病？你还会给人看病呢？我怎么不知道？”芷汀进了帐篷，坐到了顾茗旁边，静静地观察了她大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会看病啊。”顾茗慢慢地回答，又翻了一页。
她手中拿着的，就是那本先祖顾振之的游记，余商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将之印刷出来了。顾茗手中的这本，就是印刷本。
他大概是花了大本钱，印制得极其精美，字迹非常的清晰，纸张也是相当的厚实，拿在手上翻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而顾家这个叔祖，也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人物，虽然只是一本游记，却偏偏写得引人入胜得很，写景状物强细致入微，看的人便觉得那景物就在眼前，看得人不忍释卷。
“可是，他们那边怎么这么说……”芷汀还是不肯轻易放过顾茗。
顾茗将书放下，正色问芷汀道：“你是不是一直有跟你小师叔写信，报告我的情况？”
“是呀，这是小师叔交代的啊。”芷汀奇怪地看着她。
顾茗沉默下来，想了一想，又对她说道：“这件事，你能不能不写？”
“怎么了？”难道这里面还有个是非不成？芷汀的八卦意识马上就高高涨起，兴奋地瞪着她看。
原来她不止话痨，还很八卦。难怪张书钧叫她来陪自己呢，原来各方面都是极合适的。
做保镖，武功极高；虽然话痨，偏偏嘴又极紧；好奇，还爱八卦，探听消息，这是一把好手……
张书钧……派她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顾茗的心中有了一丝的疑惑。以前，她对张书钧是完全的信任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张书钧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简单。
“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也确实不会什么医术。他们据说的治病，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顾茗解释道，“你若是真的要报告，也要等这事有结果之后再说……是吧？”
这话说得也是。芷汀点点头，便将这事放了过去。
两个帐篷，一共四个卧室两个客厅。顾茗等四个人一人一间卧室，老何与七哥睡在了余商他们那个帐篷的的客厅里。
剩下的耳尖与豆丁，则睡在顾茗她们这个帐篷的客厅。
客厅的炉火做不成饭，不过烧个水还是不成总是的，所有人都用热水洗了洗，辛苦的旅程中，用热水洗个澡，顿时感觉到全身的疲乏都消除了。
只是虽然很累，所有人都躺在那里，静静地，却是睡不着。
那个耳尖跟七哥说……自己是能治余商的病？
余商的病，肯定是他那个不认人的眼生症了。只是，自己这次陪他出来，不就是为了寻找那个得了同样的病的人吗？
怎么又成了自己能够治病了？
自己成了大夫，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她是左思右想，辗转反侧，而余钦那边，却完全是因为喜悦。
希望之光终于出现了，他兴奋得翻来翻去，跟烙煎饼一样。
不行不行，睡不着！他解开两个卧室之间的门，来找余商说说话。
“大哥……大哥？”却只听到轻轻的呼噜声。
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第456章 现一手
看来自己的定力，还远不如大哥啊！余钦在黑暗中露出一丝苦笑，转头又回去了，重新将门系上。
他却不知道，他才躺下，这边的余商就睁开了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当然也是睡不着。
今天，是个不眠之夜。
除了没心没肺又天然呆的芷汀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辗转到了深夜，才终于沉沉地睡去。
因为旅途中的不便，顾茗现在都不再梳很复杂的发式，而是只是将之梳顺后，就用发绳绑起，置之身后。这样一来，首饰什么的，自然也就不用带了。
所以平常要收拾快半个时辰的早起，现在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部都好了。
而炉子也一夜未熄，早上起来，就有热水用。
跟着余商出行，真的是舒适极了。到了现在顾茗信了，像余商他们这样准备如此充分，还真是比进城住店里要舒服得多。
昨天傍晚老何做饭的时候，耳尖出去采了很多的野菜，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豆丁服侍余商余钦，而她则在准备早餐。
野菜择干洗净，在开水中淖过，再剁得细细地，和上肉泥、葱末、细盐什么的，拌得匀匀的，然后再用老何擀好的面片包起来。
一个个馄饨漂漂亮亮的排在案板上，就好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那边土灶上的水已经开了。
耳尖问过顾茗能吃几个后，就开始下起馄饨来。煮开后再略等一阵，便给每个人盛起，豆丁送到每个人面前。
“听说昨天晚饭的时候，有个人说不必等我一起吃，结果害得我饿肚子了。”余商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何闻言，将头埋到了胸前。
顾茗却是故作惊讶地问老何：“昨天你装的那罐子饭埋到灶边的……难道没有拿出来给你家四爷吃？生生饿了他一晚上？”
老何虽然听她的吩咐，没有等余商出来一起吃饭，但是他毕竟是余商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让余商饿肚子？自然是有留饭的。
余商也不可能真的没有吃。他这样说，完全不想要看自己的反应吧。
不知道为什么，顾茗总是觉得，余商特别喜欢逗自己。
不会这就是他们说的……治他的病吧？
这也太变态了一些！
“咳咳……吃过了，就是吃得晚了些，四爷饿得有点狠。”老何头埋得低低的，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顾茗瞟了余商一眼。
这个表情，余商又是第一次见，他马上就想要放下碗筷，进去先画画再说。
“大哥！”余钦有些无奈地叫道。
余商笑笑，他也感觉到，自己有些魔怔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能够治愈的希望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摆在了他的眼前，他到底……还是不够稳重。
他稳稳地坐着，很认真很认真地，将碗里的馄饨一个一个地慢慢地吃完了了。
耳尖与豆丁将碗筷都清洗完毕收起，老何与七哥也终于将帐篷都收起来了。然后，马车也架好了，老何与七哥一人坐上了一辆车上，扬起了鞭子。
终于又要出发了。
“你们两个坐在那个马车里多憋气？”顾茗笑着邀请耳尖与豆丁，“我们这个马车宽敞得很，两个人坐非常的寂寞，大家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耳尖与豆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余商同意了，两个人才终于爬上了顾茗坐的这辆马车。
太好了，又多两个人。希望芷汀去找她们聊天吧……顾茗长长地松了口气。
昨天才一天，她都感觉到有些招架不住芷汀的话痨神功了，要是这个旅途天天如此……那可真是受不了！
果然，耳尖两个人才一上车，芷汀就开始问起话来。
与顾茗不同，耳尖两个人当然不敢不答，于是慢慢的，这三个人就挤到一边去了。
终于留出了一个空间出来，让她能够好好看书了。顾茗松了口气。
以后，就都这么安排吧！
到了中午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老何站在马车顶上，手搭个凉棚向前张望，看了半天，才跳下来对余商说道：“四爷！前面大概还有一里地远，有个小村子……要不咱们再赶一阵，到那个村子边再停下，也能够换点东西。”
余商点点头，于是才停下的马车，又向前行驶了。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村子。”因为这行人一路行来只讲速度，从来不会特意地去鼓起行程，所以耳尖知道后，非常的惊喜，坐在马车里扳着指头数起来，“这下子好了，让老何他多跟人家农人买点青菜。现在天气热，新鲜肉食都不经放，活鸡什么的能放的时间长点，可是咱们这一路走，也没有办法养鸡，那就多买些蛋好了……”
芷汀也是口水哗哗地，在一旁拉着豆丁开始讨论，今天中午做几个什么菜来。
“大夏天的你要吃炖鸡？”顾茗本来是不想插话的，可是听到这里，实在是受不了了，放下书，笑着问道。
芷汀挠挠头，好像确实啊……这么热的天吃鸡，似乎是有点油腻的感觉呢。
“现在呢，最好吃点凉菜，用醋拌得酸酸的，很爽口。”顾茗说着，又将书捡了起来。
芷汀却是爬到了顾茗的面前：“你总在看书，没有什么意思啦！而且，十四娘，你既然这么说，心底一定有数吧？不如今天中午你来露一手怎么样？”
耳尖与豆丁两个人面面相觑，也异口同声地叫起好了。
怎么回事，只是一个上午，原来她们就已经串通一气了吗？
不过做个凉菜到是也无所谓，她自己也有些想吃了。
很快，老何就跟村人那里买了不少的新鲜食材，顾茗挑捡了一阵，决定凉拌一个水萝卜，再来一个马齿苋。马齿苋是昨天晚上耳尖采的野菜，这个菜炒着吃不太好吃，口感滑滑的，味道酸酸的。但是凉拌，却是相当的可口。
“下次从集市过的时候，可以去南北货店买一些干海带、木耳什么的。”顾茗一边切着水萝卜，对一旁蹲在地上看着她的余商说道。
“好啊。”余商一口答应下来。
第457章 食物求鲜味
余商答应得极干脆，却不料顾茗突然将手中的菜刀用力一剁，竖到了案板上，双手插腰，竖耳瞪向他：“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赶紧进屋去画画！不要再打搅我做菜！”
“你知道了啊？”余商摸了摸鼻子，却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只是笑着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顾茗嫌弃地用力扇着风：“赶紧走赶紧走！远点儿打灰，一会儿做的菜，你不吃啊？”
余商顿时停下了扑打身上灰尘的动作，灰溜溜地进了自己的帐篷。
“十四娘你好厉害啊，这个余大公子，竟然让你治得服服帖帖的。”芷汀正好抱着一盆洗好的青菜过来，看到眼前这一景象，顿时叹为观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他自己太奇怪了。”顾茗不以为然地说道，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案板上的那几个萝卜。虽然没有见到明显的灰尘，可是一想起刚才余商的动作，她就觉得心中犯堵。
为求心安，她还是又重新洗了一遍，包括那已经切成片的那些，也都重新洗了。
“凉拌萝卜要好吃，最要紧的是糖醋汁的味道一定要调好。”顾茗的萝卜已经切好了，开始调起糖醋汁来。
余商两人能够看上带上路的，自然没有差东西。糖是岭南产的上等精细白砂糖。至少，顾茗就从来没有用过这么细腻的砂糖，而且，这甜度，也比寻常的白糖要高上一点。
而醋则是晋地的酿醋世家们用几百年前所制成的老醋种所酿出来的最上等的米醋了。这米醋的颜色透明如水，气味虽酸却并不刺鼻。再试试味道，初尝很酸，但是后味却是带着一丝丝的甜。
用这样的糖醋汁拌出来的凉拌萝卜，怎么做也不会难吃了。
“要帮忙吗？十四娘？”芷汀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做，就觉得给她打打下手，也可以学几个素菜，以后见到……那个人了，可以做给他试试。
当然了，十四娘得保证她这个菜好吃才行。
“你……这样，你帮我炸点花椒油吧。”顾茗想了想，吩咐道。
做凉菜，可少不了花椒油的，能很大程度的提香。她一直不太喜欢用芝麻磨出来的香油，觉得太腻，所以一直用的花椒油代替。
并且花椒油还不只是香，还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从来不知道十四娘你还会做饭呢……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到你露过一手？”芷汀一边帮着忙，一边问道。
“以前哪有时间讲究这个？”顾茗不在意地说道。
“不是没有时间，是没有精力吧？”芷汀笑着打趣她。
顾家三房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芷汀？她在余容院住了那么久，很多私密的事情，还都是交给她处理的。
所以她这么说，顾茗也只是笑，并不否认。
当然有心境上的变化。现在她自由了，虽然余商与余钦的表现都很奇怪的，但是，也不会让她放弃想做点自己爱吃的信物的**。
“嗤啦”一声，油下了锅，芷汀便要下花椒籽，顾茗赶紧拦住她：“等油烧热再下。”
“那不是会炸黑吗？黑了怎么吃？”芷汀愕然问道。
看来她也还是有一定的厨艺的。
顾茗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油不热，炸出来的花椒油麻而不香；热油再下花椒籽，炸出来的油香，不麻。”
“十四娘你还懂这些！”耳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惊讶地说道，“你好厉害！还有什么你不懂的东西吗？”
“我不懂的东西可多了去了，这个世界这么大，我能算什么了不起？”顾茗笑着，又提醒芷汀，“赶紧下花椒！”
芷汀慌手慌脚地赶紧抓起一把花椒籽扔下锅去。
油温已经很高了，花椒籽才扔下去，瞬间就变黑。
“怎么办怎么办？糊了糊了！”芷汀慌得跳了起来。
顾茗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大笑出来，指挥道：“锅铲动动，别粘锅上了……好了，现在将这些花椒籽小心地捞出来，扔掉。”
然后油也倒了出来，用一只精致的小瓷碗盛着。耳尖凑近些闻了闻，惊叹道：“果然！好香！凉菜放这个油，那不是比放香油还要更香几分？”
“那是自然。”芷汀一脸的自豪。
顾茗手中的萝卜已经腌上了，她又往拌菜的大盆里倒了点花椒油，再一次拌匀，就放在那里不管它了。
而这个时候，芷汀已经又烧好了半锅开水。
顾茗将洗好择好的青菜往开水里一倒，用锅铲轻轻搅动几下，就很快将它们捞了起来，漉干水。
青菜本来是没有气味的，可是被开水这么一催，虽然还没有熟，可是已经散发出强烈的属于食材本身的香味来。
“我听说过，在咱们国家东海外，有一个小岛国，那里的人吃饭特别的有意思，讲究食材的原味。”顾茗一边忙活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跟芷汀与耳尖说着闲话，“可是他们又不懂别的什么办法……所以你们两个猜猜，他们是用的什么办法来保持食材的原味？”
食材的原味？那要怎么做？毕竟，不管是煮，或者炖，或者炒，或者蒸，或者烹，或者煎，或者炸……就算是最最简单的，凉拌，那也都是要放调味品的，就没有办法再完全保持信物原味了。
耳尖与豆丁两个人面面相觑好一阵，芷汀才试探着问道：“难道他们……什么共都只有开水焯一焯？”
正好看到顾茗淖了青菜，马上就联想到这个上面，还是很好理解的。
顾茗笑了起来，告诉她们：“才不是呢，人家都是吃生的！”
“生的？”两个人惊叹起来，“生的怎么吃？肚子不会痛的吗？不会生病的吗？听说有些生的东西吃了，人会生虫的。”
三皇五帝的时候，人就会吃熟食了啊，怎么现在还有蛮人吃生东西？
十四娘是骗她们的吧？
“是生的，我可没有骗你们。他们不止是吃青菜吃生的，吃肉也是吃生的，鱼也是吃生的……比如说他们吃鱼，就直接叫吃‘鱼生’。”顾茗笑着告诉她们。
两个小丫头听得一阵接一阵的抽凉气。
在她们看来，那样的蛮人，一定是还穿着着树皮的野人了。
第458章 不许留饭
“十四娘说的没有错，是有这么个岛国。”正好余钦走了过来，闻言也是笑着说道，“我记得有本书，好像是叫《东夷列国传》里面有写。而且他们崇敬我朝，衣饰、礼仪无不模仿我朝……”
“不是野人吗？”芷汀惊讶地叫了起来。
吃生食的人也懂衣饰、礼仪吗？茹毛饮血、生吞活剥，说的难道不是野人吗？难道说错了吗？
余钦瞅了眼正躲在一旁偷偷笑个不停的顾茗，无奈地说道：“《礼记》里确实有说过：‘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可是，这上面说的情况，与这个小国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
看着芷汀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余钦没有办法，只好解释下来：“他们喜欢吃生食，只是因为他们奇怪地觉得，食物是生的时候，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原味，一旦用烟火处理过了，就沾染了别的味道……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对食材就不做任何的加工。当年，我也曾在一次宫宴上吃过他们进献上的食物，说实话，论精美程度，我朝的食物反而多有不及……”
“生的肉和鱼你也敢吃？”芷汀高声叫了起来，耳尖也紧紧地捂住嘴，用惶恐的大眼睛，惊愕地看向他。
“没有那样夸张……”余钦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时起意，来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显得自己很傻的样子。
是因为自己这几天一直躲着顾茗，在刚才没有看到大哥，所以才会一时激动，想要与她相处。就算有芷汀与耳尖在一旁，什么私密话也说不了，但是，只要呆在她身边，他就会觉得安心。
可是现在，他突然间才发现了问题：为什么，自己明明下定了决心的，要尽量避开她的，不与她相处的……怎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就犯了戒？
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十四娘是特地挑起这个话题来，就是要打消他的防备，引他开口？
想到十四娘惊人的本事，余钦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十有**是受她算计了。
因为这些天来，自己一直避着她……
“你们两个去那边给老何帮帮忙……”他叹了口气，对芷汀与耳尖说道。
耳尖不疑有它，直接就走了，但是芷汀却是狐疑地看了余钦好一阵，才慢吞吞地起身，走了。也没有去后面那个马车那里找老何，而是去找了七哥。
大哥她也是好奇，这几天为什么余钦一直不见人？所以直接问七哥去了。
“你找我有事？”余钦低头看着地上的青草，声音闷闷地问道。
顾茗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玩什么名堂，但是，我要说明的是，我是个人，不是一个物件，不是能够让你们这么耍弄的……余钦，你信不信，你们再这么做，我一走了之，再不管你们？”
余钦惊愕地抬起头，张嘴看向她。
“我这个人，从来不打诳语，说到做到。”顾茗说着，将已经切碎的青菜装进了一个大盆里，然后撒上少量的青盐，很少的一点米醋汁，再淋上一点点的花椒油，用力地搅拌了起来。
“是的，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特意地避开你了，你可以放心。”余钦看着她那利索的动作，声音闷闷地说道。
“答应了就要做到。”顾茗轻声说道，“这次出门在外，路上要花费的时间肯定不短，你不能一直避开，你累不说，大家之间，气氛也会很怪……”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吗？余钦愕然抬头，惊诧地看着她。
马上，他自己也是笑了起来，不是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原因？十四娘才几岁？她哪里懂那些事情？
其实，避着她，正是如大哥所说，没有什么必要呢……只是他害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才会多此一举……
“好了，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余钦郑重向顾茗保证道。
顾茗这才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凉拌菜比起正经炒菜，除了夏天吃起来凉爽，没有那么油腻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做饭的人特别的轻松。
所以，虽然今天停下来的时间与前几天差不多，可是今天开饭的时间，却是最早了。
“去告诉你们四爷，今天这饭菜是顾十四娘烧的，如果不按时来，没有人会给他留饭的。”顾茗一眼便见到悄悄转到她身后打算藏饭的老何，淡淡提醒他道。
老何顿时出了一头的汗，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去帐篷里叫四爷出来。
本来他以为还是叫不出来的，正盘算着是不是一会儿让老七去打个猎，不说逮只兔子，抓只鸟也可以的。现在是夏天，林子里面能够吃的东西还是有一些的。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将十四娘的话原样学给四爷听，本来还以为他会生气呢，没有想到，他只是仰头哈哈笑了一声，就将手中的笔搁到了笔架上……
真的就跟着他出来吃饭了！
“听说今天吃凉菜？那太好了，总算是不用等到菜凉了就可以吃到不热的菜了。”余商出来后，还打趣了顾茗一句。
做了几天饭的老何顿时整张老脸都变得通红。四爷，你前几天是因为嫌菜太热了才不吃的吗？明明是画得太入迷，不肯停手的好不好？
“那就请余大公子试试味道，看看十四娘手艺到底如何？”顾茗微微一笑，向余商做了一个“请君品尝”的动作。
余商才坐下，余钦便一边吃一边告诉他：“果然好吃！很下饭！”一边吃一边说着话，口齿都有些不清楚。
却是又想维护十四又想维护余商，一时间将他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放心好了，做得再难吃，我也不会怪罪她的。”余商看着余钦那着急的样子，拿起筷子，挟了根萝卜条，放在跟前看了看。
只是一根看上去很普通的萝卜条罢了，新鲜，水嫩，好像才切出来用水洗过一般。
只是它带有一种醋的淡淡的酸味，让人知道，它不是才切出来的萝卜，而是已经加工好的凉菜。
第459章 乞丐
这东西是什么味道？真的好吃吗？余商非常的犹疑。在他的生命中，再艰难的条件下，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东西……
是的，这个东西，真的是太简陋了一些，好像只是切切，就装碟子里摆出来了一样。
“各位大爷大姐行行好……”突然，身后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什么人！芷汀与老七的动作最快，几乎就是瞬间，两个人就挺直地站立了起来，警惕地向来人望去。
余商顾茗几个人也只反应略慢他们一点，也都扭头向那边看了去。
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半跪在路边，一头蓬乱的头发胡须将他的整张脸几乎完全挡住，只有一双虚弱的眼睛在太阳已经将近落山的傍晚的余晖里放着光。
他贪婪地打量几人中间那张小桌上热气腾腾的大米饭。
“你是什么人？”老七喝问道。
芷汀噗哧一声笑出来：“七哥，你别逗人家了，这不就是一个乞丐吗？还问人家是什么人？这不就是看就明白的事情？”
顾茗抚额叹气。这姑娘大概是从来没有下过山，第一回就让她小师叔给塞到她这里来的。
被芷汀这么一打趣，老七虽然有心想问，可是这话也顿时说不出口了。
再三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因为脸孔全部被毛发遮住的关系，并看不出什么年纪，不过，也能够看到，这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少，他应该没有武艺，不是四爷的对手们派来的杀手什么的。
四爷在外面跑的时间实在是多了些，所以慢慢的，有心打探他行踪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真正针对起四爷，可是能够不费什么事就除去一个最有竞争力的竞争者，这样的事情，谁不愿意做？
所以对于这些靠近者，老七一向非常的紧张，这也是他们宁愿费些事住在野外，也不愿意去城里的缘故。比起野外，人多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
“大爷，小的不是什么人，小的就是想讨口饭吃……”乞丐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向前爬行几步，磕头说道。
“定住！不要再向前了！你肚子饿，我们给你食物便是！”老七喝住他，又弯腰跟余商说了几句话，余商点了点头，老七便去了一旁的那辆马车上，钻进去随便拿出个碗来，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又挟了些菜放在上面，才放到他的面前。
即使是最普通的碗，其实能够让余商带在身边，那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顾茗只是随便看了眼，便知道，就这只碗，放在姚氏面前，都能生出一场大是非来的。
“这个碗里小心保管好，进了城了，就去典当行……要是给的钱少了，你就再跑一家。够你置份家业，以后日子就好过了。”顾茗知道这只碗余商是肯定不会再收回来的，于是一时好心，指点那个乞丐道。
乞丐正要吃饭，听她这么说，呆了一呆，仔细看了看碗，郑重放下碗，给几个人都重重地磕了个头。
“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直接吃饭吧。”余钦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看到一个可怜人，随手帮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果这次际遇能够改变他的命运，那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挺让人愉快的事情。
乞丐这才坐好，开开心心地吃起了饭来。
他吃饭很快，吃完了，又可怜巴巴地看向顾茗几个人。老七觉得，既然已经帮了人，不如帮到底，于是又帮他盛了饭。
一连吃了五大碗，那个乞丐终于拍着肚皮，躺了下来，看着夜空那一闪一闪的星星，怀里还紧紧地搂抱着能够改变他命运的瓷碗。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放在一旁，就会坏掉了似的。
“果然很好吃，也很爽口。”吃完了饭，余商终于开口说话，夸奖顾茗来，“真是想不到，你的厨艺还这么好，这几样菜看着都很普通，可是真正是好味。”
“明天要不要吃‘鱼生’？”顾茗眨眨眼，说道。
什么？余商一愣。
芷汀与耳尖都偷偷笑起来，余钦却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两个人立马噤声。
“是怎么回事，有知道人愿意告诉我一声么？”余商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今天十四娘与小公子讨论了食材的事情，说东海有个岛国，食材都吃生的，包括鱼都吃生的，还说叫‘鱼生’……四爷了，真的有那种东西吗？那不会吃坏肚子吗？”还是耳尖心疼自己家四爷，告诉他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们那个鱼养得讲究，据说要提前净养的……”余商随口说道，但是注意力还是放在十四娘身上。她现在一脸的慧黠表情，是他所从未见过的，所以他在用力地看着，希望能够记到心底，一会儿回帐篷了好画下来。
“咱们那个鱼也养了几天了，也算是净养了吧？”芷汀开口说道。说起来，她还真好奇，生的鱼怎么吃啊？那不得一嘴的腥味？
偏偏吃过的几个人都说味道还不错的样子，这让她愈加的好奇起来。
不管好吃难吃，她决定，都要试一试。等以后回了山上了，也好跟师兄弟们炫耀炫耀。
旅行的人，车上养着活鱼？这都是什么人？一旁躺着歇饭气的乞丐突然耳朵都竖了起来。他不由得用更大的力气抚摸起抱着的这个瓷碗来。
一个碗就够置办一份家业……
“十四娘你会做鱼生？”余商愕然看向顾茗，那个不是只有那个叫扶桑国的人才会做吗？而且，一般人也是实在吃不惯。只是他身为皇族，小国进贡来的，请他们试味，却是不得不吃。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古怪的蘸料的味道，冲鼻子的很，眼泪都能呛出来。当然了，要是没有那个蘸料，他就吃不下那个生的鱼啊肉啊的。
那个地方的人也是真奇怪，有那个精力将那些鱼啊肉啊菜啊做成那样漂亮，却不知道用点火将东西做熟……
“慢着！他们吃的是米还是饭啊？”芷汀突然开口问道。
米是生的，饭才是熟的。芷汀担心，那个地方的人吃生菜，连饭也是要吃生米。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就不陪他们玩了。
第460章 如何能够
一直到他们要睡觉的时候，芷汀还专程去找那个乞丐，想问问他，要不要张单子盖盖。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可是能够顺手帮人一把，她也不会太小气。
可是很奇怪的，那个乞丐不见了，包括给他盛饭的那个碗，也一起不见了。
芷汀只是有些奇怪，以为他急着想要进城，将那个碗变现，也就没有太在意。只是，天都这么晚了，最近的城池赶过去，也肯定已经关城门了吧……为什么要赶夜路呢？要是看不清路磕到碰到了，那可怎么办？
她回了帐篷，有些奇怪地告诉了顾茗。
顾茗眼睛眯住，想了想，起身说道：“我去跟那边说一声。”他们现在到底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为什么？十四娘，不过人离开了而已。”芷汀很奇怪地说道，“咱们帮了他啊，对他还挺好的，而且他一个乞丐，能做什么？”
乞丐？当年林恩之上门的时候，何尝不是一个乞丐？顾家虽然换女嫁他做得不算地道，但是那也是对自家女儿的不地道，而不是对他不地道。
可是后来他是怎么对顾家的？
所以，你随手帮助别人可以，但是就不要再奢望别人一定会感激你、甚至是报答你了。
行善事，不是图别人感激，而是求自己心安。这样，遇到忘恩负义甚至是恩将仇报的人，你的心境才能平和。
顾茗今天是随手帮到了那个乞丐，可是她却没有像芷汀这样的天真，以为自己帮了他，他就一定不会伤害他们。
正可以他们帮了他，所以他才更有可能伤害他们。
“芷汀你记着，不是每个人都会报答帮助过他的人的。”顾茗简单地对芷汀说道，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
是这样吗？以前从来没有下山经历过的芷汀，站在那里想了半天。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啊！”一旁看着炉火的耳尖也笑了起来，“芷汀姑娘你一定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了，所以才没有见识过这些。就好像我们的四爷，家里的……兄弟，都得过他的帮助，可是现在争夺起家产来，没有一个因为四爷帮过他，就对四爷手下留情的……”
如果他们有一个手下留情的，也许四爷就不会这么拼命地想要治好他的病了。
现在这样做，只是因为，他真的没有退路。
从来就没有过。自从他被一直无子的皇后抱养后，他便成了整个后宫所有女人与她们孩子的眼中钉。
耳尖想到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叹息一声，也没有什么兴致再说话了。
只有芷汀，感觉到自己的三观被严重地损毁了。她站在那里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茗掀起帘子走进了余商两个人的帐篷里，结果看到余商与余钦两个人对面坐着，余钦手中还拿着一幅画，正在那里细细地观赏着。
看到顾茗进来，余钦急得赶紧想将画藏起来。可是他的动作太急了，反而觉得哪里都藏不住，越发地难堪。
“别藏了，拿给她看吧。”余商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很早就说画好了她的画，要给她看的……却是一直没有实现。那现在相请不如偶遇，余钦，你就大方一点吧。”
余钦只好脸色羞红地将画递到了顾茗。
顾茗可算是看到自己的画了。话说余商从年前就开始给她画画，这一段时间来，更是每天都要观察她，每天都是要画的。可是，她却是连一张都没有看到过。
她知道余商的病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一直怀疑，余商不肯将画给她看，是因为画的脸不像。
而现在看到这画，她不由得暗暗点头，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
现在这张图上一共画了两个女子，衣着完全一样，长长的裙子，飘飘欲仙般的感觉，似乎只要一错眼，这两个女子就能从纸上飘出，飞上天。
但是，如果再仔细点看，又能发现更多。这两个女子，不止是衣着完全一样，她们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们是一个人。
只是，要说是一个人，却又有点说不过去，因为她们的面容，有细微的区别。
画上她们两个虽然表情不太一样，一个微微地笑着，很沉静很淡泊的样子，而另一个，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是眼睛却透露出慧黠的神采。
只看神采的话，这两个女子，都有点像她；可是如果看五官，这两个人，其实都不怎么像她。
“你觉得怎么样？”余商紧张地问道，案下，拳头紧紧地捏住。
顾茗抿了抿嘴，说道：“人物的神采已经出来了。”
如果是旁的画师，说他画人物画出了神采来，那应该是一种很大的夸奖吧？毕竟大家追求的就是只求神似不求形似。
甚至顾茗还听说过，有些画派，甚至还讲究完全的不形似，且认为太计较“形”上面的相似，是画匠所为。
但是偏偏，顾茗知道余商因为那个病，他习画，追求的是“形”上的相似。也正是因为于此，所以他才学的是工笔画，而非现在内廷供奉的那个泼墨画派大师。
当然人家原名不叫泼墨画派，这是民间的叫法。只是因为他们那个画派的所有画师，画画之前，先拿着墨往纸上一泼，然后随手涂抹。
最后感觉差不多了，再根据墨迹的形状，去添加细节。所有的画，最最吸人眼球的，就是中间那大大的一团黑。
虽然很多人都看不明白他们画的是什么东西，但并不耽搁他们疯狂的追求这个画派的大师们的作品。甚至就包括皇家，都要在里面插一杠子。
但是余商身为皇后抚养大的四皇子，学的却是工笔，是已经被冷落了几十年的工笔，被人批评为匠气的工笔……
所以，完全不用问余商，顾茗也知道，他画画追求的是什么。
果然，顾茑的话才一出口，余商的脸就拉了下来。
“可是我觉得已经有三四分的相似了。”余商看看画，再看看顾茗，很认真地说道。
顾茗毫不留情地打击他：“难道你觉得，三四分像就够了？这世间，多的是有几分相似的人，你只认得出三四分，怎么够？”
第461章 人心比野兽可怕
就仿佛是平地的一声雷，一下子，余商就懵了。
好半天了，他的神思还有些恍惚，却是站了起来，很认真地向顾茗施了一礼，口中称道：“宁予卿多谢姑娘一言惊醒梦中人。”
顾茗闪身让开，却是坐了下来。
她的这句话，对余商起了很大的作用，再看她的时候，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态度上自然了很多。
想来他也是明白了，虽然他通过观察她、画她，能够记住她的脸三四分，对之前，确实是很大的进步了。
可是，只有这一点点，却是仍然是不够的。
他到底不是普通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受到挫折打击，一败不起。
反而，他看清了后，恢复了平常心。然后他发觉，当他用平常心去与顾茗相处，不特意地去观察她，不刻意地去招惹她……
他所收获的，反而更多了。
“你其实是不是被我看烦了？”他不由得问道。
顾茗点头：“是的。”
她承认得如此大方敞亮，余商与余钦，反倒没有办法责怪她一句，反而因为之前自己对顾茗盯得太严实而产生了很多不便，而深感抱歉。
“今天我来找你们，却不是因为这事。”顾茗说着，将刚才芷汀发现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果然，与被山上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保护得太好所以不太清楚世间险恶的芷汀不同，余商与余钦还有老何阿七甚至连豆丁的脸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这个人，咱们本来就不应该帮他的。”老何因为身体的缘故，性格上有些偏激——当然了，一般情况下，也发现不了。
“也不是这么说，大家都是在外行走，看到可怜人，顺手的事情，为什么不帮呢？”余商摇摇头，说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也许他会做些什么事情，也许不会……”他沉吟起来。
“这样吧，咱们今晚就先不休息了，将东西都收拾起来，再赶半夜路。”余商很快就有了主意。
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最重要。他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够小心，只怕早就成了世间的一抔土。尽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乞丐，可是，也不能小看。
谁知道他能招来什么祸呢？
“要我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人，驱赶了事，省得这么麻烦。”老何一边套着马，一边抱怨道。
他爱马成癖，这些马，已经跑了整整一个白天了，晚上还要不得休息，他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话要不能这么说，你见到一个落难的人，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以貌取人可是不可取，四爷已经说过很多回了。”阿七笑着说着，手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将才从车上解下没有多久的马又重新套上了车。
“可是帮了一个不相识的人，结果却是害得咱们要赶夜路……可是这些马，天天跟着咱们辛苦，咱们的好心，却是害得它们连晚上都不得休息……”老何还是心中不平。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他的同情心不是给人的，而是给了马。
“这些老伙计是辛苦了些……不如一会儿我去跟大少爷说说，明天在城里休息一下，我也给它们喂点炒豆子。”老七摸摸自己手下的这匹大马，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要熬锅小米粥，最养元气了！”老何赶紧附道。
阿七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那是产驹的母马吃的！这马只是多跑一个晚上，没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老何嘴里叨念个不停。他已经拿好了主意，进了城他自己去跟让店家伙计说。自己出钱就是了，省得听阿七聒噪。
帐篷也都重新收起，顾茗几个女子，又重新换回了行走的衣裳，静静地等着马车。
芷汀看到耳尖几个很冷静的样子，很是好奇，就凑过去问。
耳尖笑着说道：“这样的事情好多的……你们不要看老何念念叨叨的，可是每次看到可怜人，他却是主动上前施舍，问人家要不要帮助的……”
就好像这次一样。顾茗想了想，也是笑了。难怪老何念念叨叨的，别人都不理他呢，原来他就只是叨念几句罢了。
很快，几个人又重新钻进了马车，在夜色里，扬长而去。
至于那个乞丐到底有没有带人来堵他们，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也并非真的以为这个乞丐会对他们做出什么，只是小心为上罢了。
总之，行走在外最最要牢记的一点：人比野兽可怕。
这一赶车就没有停下，一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城池，几个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要睡床！我要睡床！天天睡帐篷，骨头都酥了，真难受！”老何远远地就叫了起来，“太好了，今天我一定要睡个最软的床！”
虽然他们出行的条件已经是非常的优秀了，可是，毕竟是出门在外，再怎么讲究，也还是有不得不将就的地方。比如说这个大床，再牛逼的人，也没有办法出行带着大床跑的。
“我到是想喝几口酒。”阿七咂咂嘴，“这些天睡外面，怕出事，一直不敢喝酒，嘴巴快要憋出蛋来了……”
“你们呢？”余商问顾茗与芷汀。
顾茗无所谓，她从来就不是在这些方面太讲究的人。事实上，余商准备的这些，比她这么多年在家里的条件还要好呢。
她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甚至，她在外面住着，感觉比以前在顾家还要更有安全感。
“咱们先进城吧，进城了，找一家店先住下，”余商抬头看看天色，说道，“然后，大家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过晚上还要回屋睡觉。并且，不能喝太醉了。”说着，他重重地瞪了阿七一眼。
阿七本来是想要欢呼的，被他这一瞪，马上就没精打采的了。
“你这么喜欢喝酒？”芷汀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咱们江湖儿女，谁不喜欢喝酒？”阿七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是马上又丧气地说道，“可是四爷从来不让我多喝……”
“以后我跟十四娘酿了好酒，送你，随便你喝。”芷汀说道。
“当真？”阿七马上就来了兴致了。
“假的。”芷汀白了他一眼。
第462章 城门捉郎
一行人低调得很，跟在别人的后面，安安静静地排着队，并没有要求行使特权。
老何与阿七驾着马车，夹在吵吵闹闹的队伍里，半点不耐烦都没有，只是跟着前面那队人的脚步，慢慢地赶着马车向前进。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凑上前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身上的衣裳也是精致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
大概他也是看着老何两个车夫的衣着都非常不凡，所以才会主动上前来凑近乎的。
人总是在很多不经意的细节上，透露自己的信息。就好像余商他们这群人，就算是再低调，他们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远超过普通人的衣着打扮，落在有心人眼里，就算差不出他们的具体身份，可是多少也能猜个边。
就好像现在这个胖子，那很明显，就是个有心人。
“俺们陪我家少爷小姐出门游玩几天呢，现在不是天气好么。”老何一脸憨笑着，对这个胖子说道。这么多年他的江湖也不是白闯荡的，装个疯卖个傻什么的，已经是相当的熟练了。
胖子中年人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骑马跟在一旁慢慢前行的余钦余商，还有那两人辆门帘紧闭的马车，会意地点点头：“是是，你们家少爷不错，竟然与小民们一起安分排队……看来真是好孩子啊。”
老何装傻笑着说道：“出门关老爷交待过的，在外面一定要老老实实的，不能闯祸，不然以后就不让出去了……不过我家两个少爷确实是挺听话的。”说完，真的一脸与有荣焉的得意样子。
胖子中年男人似有所不适应，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问了他几个总是，都被老何装疯卖傻一般地胡弄敷衍过去了，余商与余钦甚至都没有过来结交一下。
等那个中年男子终于走了，余商与余钦才终于过来，余钦有几分凝重地问老何：“老何，这个人是什么人，探出来没有？”
不怪他紧张，昨天那个乞丐就害得他们一夜没有歇息，到现在还在排队进城呢。而这个人比起那个乞丐，更是古怪得多。
老何摇摇头，说道：“小公子，不必担心……只是一个行走的商人，也就是在这几个城市之间跑跑罢了。不过呢……”他不怀好意地转眼看向余商，“四爷，真正麻烦的人其实是你呢。”
余商一愣，问道：“麻烦？什么麻烦？”为什么只是他一个人的麻烦，他们不是一起出行的吗？
没有想到老何却是掉头不言，反而大声地叫了起来：“哎呀哎呀，终于轮到咱们啦！排了半天的队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要找家最好的客栈好好的休息一整天！”
余商打量了他一番，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到了后面的那个车队上面。
那个车队比他们这边的规模大多了，马车都有十几辆，而且其中还有两人辆马车一看就与其余的马车不同，大概里面住着人。
一辆是那个胖子住的话……那剩下的那辆，又是什么人住的呢？
而现在，这辆马车里，刚才跟老何套话的胖子苦着脸，正在应付着眼前这个磨人的小姑娘。
“我说三娘子，真的……小的去仔细地跟他家人打听过了，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的子弟，而且也没有功名，这桩婚事，老爷不会答应的……”可怜可怜，你就饶了小的吧，不要再去让我去套近乎了。
“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看得入眼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没有想到，那个十五六的小娘子却是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我爹娘不答应有什么要紧，还有我奶奶呢！我奶奶一定会答应我的！而且没有功名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啊，我爹爹大伯叔叔他们，谁有功名？怎么就不能答应了？”
真是要命啊！中年胖子脸苦得跟苦瓜一样，心里真是后悔，自己出行前，怎么就答应了老夫人的这个请求，将这个磨人精的三娘子给带出来了？
瞧瞧他这一路，简直跟受刑一般的痛苦！
“可是，人家只是出来玩的，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地方的人氏，到底家境如何……更何况更何况……”更何况人家男子年纪已经不轻，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有没有定过亲。比如说他自己，像今天这个少年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有婚约了。
只是这话三娘子肯定不爱听的，胖子为了自己少受罪，支吾了半天，到底这句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就去问啊！一会儿跟着他们，他们进城去哪里，咱们也去哪里。”小姑娘兴奋地叫道。
“那倒不用麻烦，刚才那个车夫说了，他们要去城里最好的客栈……那就肯定是富贵客栈了。”胖子有些悻悻地说道。
“那就叫小马赶紧去定房间！看他们订的什么房间，住他们旁边！”小姑娘两只眼睛灼灼发光，大声说道。
唉，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胖子从马车里出来，无语地望着天，发了好一阵的呆，直到他身边的小厮捅了他一下。
“怎么了？”他拿一双鱼泡眼使劲地瞪他。
“人家要走了。”小厮指了指前面。
果然，那两个少年带着他们家的两人辆马车，已经通过了门口兵士的检查，正慢慢地向城门里走去。他们不是商人，带的东西少，最近又没有出什么事，所以检查起来很快的。
两个少年骑着马，还有两人辆马车……两个车夫。既然是出行，其中至少有一辆马车是要带行李的。那么，剩下的那辆车，就很可能是女眷了。
当然了，也可能另一辆马车也是行李，不过两个少年，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行李。所以，他们应该是带了女眷的。
只是刚才他去套话的时候，马车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真真是奇怪极了。
胖子猜得还算是比较准的，余商他果然是带了女眷。不过，他有也犯错的地，那就是，所有的行李，几乎都是余商几个人的……顾茗才没有带什么行李呢，一个小小的包就装下了。
第463章 一路追随
“小马！小马！赶紧跟上去！机灵点，打听一下他们住哪个客栈，哪间房……然后将旁边的房间定下！记住，定够咱们的房间！”胖子一边交代着匆匆跑来的一个小厮，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交给他。
小厮点点头，赶紧跑进城门另一队伍前。在门口处略停了停，让看门的兵爷们搜了搜身，看着他们摆了摆手，就赶紧撒腿跑了上去。
那队马车……跑得还真快啊！
“已经安排好了，三娘子。”胖子站在马车外面，擦着汗，恭恭敬敬地对着里面说道。
这天气，真是不给胖子活路啊！热成这个样子，还没有一丝风。
更加让人郁闷的是，三娘子还跟着他一起来了……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了，更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挑肥捡瘦的三娘子，竟然在城门口，就一眼相中了未来夫婿！
你说，这么多的烂事，他找谁去说理去！
要是那个少年郎还没有婚配的话还好说，胖子对自己家的这个三娘子、对自己家的条件也还是比较自信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应该不会有人拒绝这么好的婚事。
唯一的总是就是，要是人家婚配了怎么办？
总之，一想到这些事情，他就觉得头好痛，额头的汗就跟小溪一样潺潺地向下流淌。
还别说啊，这个三娘子的眼光还真好！要是让顾茗知道了，肯定得竖起大拇指，夸奖她一番。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站在大街上，看着一个少年郎骑马经过，就能看中他，并且还有勇气要嫁给他的。
只能说，这个三娘子，果然是被家中长辈惯得不像话。
“还有多久才能进城？”三娘子有些焦急地掀起帘子向外张望，看着自家有如长蛇一般的车阵，顿时异常恼火。
“还有……三娘子放心，一定会很快的，而且小马已经追上去了，一定会安排好的……”胖子管事的汗流得比刚才更大了，只得加快了擦汗的动作。
老天爷啊，他送三娘子一回，至少要少活三年！以后，这样的活计，他是绝对不会再接了啊！
“不行不行，你的手下，做事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这样，你让我的马车分出来，我从那边自己进城，到时候，你去找我就是了。”三娘子做事雷厉风行，说什么就是什么，马上就吩咐车夫将马车从车队中移出来。
为了不让单独的行人太耽误事，进城的人马是分成两队的，只带少量行李的从右边过，而是有了两人辆马车及以上的，都要从左边过。
这也是为什么以余商之尊，也要慢慢地等。
三娘子的马车一拐，马上就插到了右边的行人里面了。被他挤到了后面的几个入城的人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们这边本来也不多，所以也没有闹出什么纠纷来。
胖子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自己进城？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怕他的人办事不靠谱？冤枉啊！他什么时候做事不靠谱了？三娘子说的是自己吧！
而且，小马也是她带来的啊！
可是谁能跟三娘子争这些是非？胖子只好自认倒霉，叫了个稳重老实一些的年轻伙计，跟了上去，免得三娘子又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而这个时候，老何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他压低声音对余商说道：“四爷！有人跟踪咱们。”
余钦听到，眼睛顿时一眯：“是那个乞丐叫的人吗？咱们这么跑一夜，难道还没有甩掉他们？”那个乞丐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是大哥那些兄弟……派的人吧？
昨天真的是大意了，应该控制住那个乞丐的，余钦心中暗暗懊恼。
“别有的没有乱想一气。”余商向后望了望，说道，“是刚才那个商队里面的人，看那衣裳，应该是个跑路的小厮。”
他总算是明白刚才老何说什么他的麻烦来了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是他的麻烦来了！看来，那个胖子带了个很多事的女眷啊！
“四爷，现在怎么办？”一听说是方才商队里面的人，老何终于松了口气。跑了一夜，他们都有些惊弓之鸟了。
也只有四爷气度不凡，一直安稳如山，不慌不忙。
“有什么关系，咱们还是按咱们的，去客栈先歇歇。”余商说道。
昨天被个乞丐乱了计划已经够憋屈了，今天要是被个商人又吓到了，才够倒霉呢！
不过他也开始考虑起来，以后出门是不是低调一点？比如说，那吃的东西，就不必那么讲究了，随便一点就好。
比如说吧，那个泡茶的水，其实没有必要带着虎跑泉的水到处跑，哪里有够清澈的溪水，装一罐子慢慢用，也是可以的……
顾茗若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大大地翻一个白眼。
四个人加四个仆，一共是叫了六个房间，四间上房四间中房，几乎将富贵客栈剩下的房间要了个干干净净。小二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就知道是来了了不得的大主顾，态度恭敬得不行，点头哈腰的，带着他们上了楼。
“他们订的哪个房间？”余商几个人才上楼，三娘子就带着自己的丫头进来了，找到了小马。车夫没有跟过来，他是下贱下，三娘子自然不会给他定这边的高档房间的。
小马苦着脸，说道：“三娘子，他们订了四个上房两个中房……”订了这么多，这叫人怎么猜那个少年住那个房间啊？他又不能一间间敲开去查看。
“咱们要他们对面的房间啊！你真是个大笨蛋！”三娘子用自己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那把骨扇重重地敲了他头一下，骂道。
小马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使劲捂头，可怜兮兮的。
三娘子一看他这个样子又可怜他，让身边丫头掏了块碎银子给他，说道：“你一会儿自己去医馆看看，开点药吃吃……现在，赶紧给我订房间去。”
小马接到银子，马上就笑了起来，头了不疼了，笑嘻嘻地去找小二。
可是很快他又哭丧着脸回来了。
第464章 不容易
第
“你怎么这么没有用啊？你这么蠢，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三娘子拿着手中的骨扇，尖端戳到了小厮的脸上，“什么叫对面的上房没有了？你不会想想办法？”
“可是三娘子，那房间已经没有了，小的又能够怎么办啊？”小马扁扁嘴，这下是真的太冤屈了，真的要哭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想办法！比如说，去跟那几间房间的人好好说说，出双倍的价钱，给他们换。”三娘子想了想，傲然说道。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小马哭哭啼啼的，就又重新上了楼，去一间一间的叫人。
“对面怎么那么吵？”芷汀皱眉，扭头向外看去。
顾茗倒是乐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余大公子的麻烦终于来了。”
是的，余商的麻烦来了，还是一个大麻烦。
谁让他这么骚包的，出个远门，还恨不得天天收拾得跟要出去会客一样，人家不看上他，看上谁啊！
“大哥，果然是冲着你来的啊！”余钦与余商两个人在旁边另一间房间里，将房门张开一条小小的缝，一边张望着，一边惊叹道。
他们当然用不着四个上房两个下房的，事实上，为了安全起见，两个房间就够用了。房间里的床是绝对够用的。
不过，余商为了不让那个胖子麻烦的女眷粘上他，要房间的时候，特地耍了点心机，将挨在一起的还没有人住的几间房，全部都要下来了。
反正他也不缺这几个钱。所以说，只要能够用钱解决的麻烦，那就不是真正的麻烦。
而很显然，胖子那边也有人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现在也在拿着钱开路呢。
“大哥，她要是真……怎么办？”余钦看了看，将门掩上，有些担心地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余商并不太在意。能够住上房的人，谁在意钱？
人家在意的是面子，是身份。为了两倍的价钱将房间换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去中房或者下房住呢。
实在是丢不起这人。
他一点没有想错，果然没有多久，小马又是哭丧着脸过来见三娘子。
三娘子这个恨哪！你说她怎么就带了个做事不靠谱的小厮呢？
“三娘子，不如先算了吧，管事还说了，小的还要替商队其他人订房间呢……”小马哀求道。
三娘子大怒，她的房间还没有解决，他就想先去订别人的房间？他可是她的人啊！怎么心向着外面！
“先订我的！我的房间定好了再说其余人的！”三娘子蛮劲发作了，大声喝骂道。
富贵客栈是本地最上档次的客栈了，价格自然也是最高的。而来这里的客人，自然身份档次也低不了。
而三娘子在这里好一顿喧哗吵闹，早就已经有人看不惯了。只是大家看在是一个小姑娘的面子上，还没有人真想跟她计较。
可是现在她却是越闹越厉害，磊堂里还有好多人在吃饭喝酒谈事呢，她却是就在这里大吵大叫的，还训斥家里的下人，这就太过分了。
“你这个女子，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如此没有教养，光天化日之下，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出面训斥她的，是一个衣着看着平常的老者，他一边吃着自己桌上的小菜，一边语气不怎么和善地说道。
三娘子听到有人竟然敢批评自己，眉毛就是一竖，怒目注视着那个老者，就要开口骂人。
“三娘子！出门的时候，夫人怎么跟您说的？”小马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三娘子身后那个一直跟个木偶一般的丫头突然开口了。
好像这个丫头在这事上还有些威严一般，她一开口，三娘子总算是安生了下来。
丫头见三娘子安生了，于是她自己又退了一步，再次安安静静地站在三娘子背后，就好像变回了木偶一般，一点动静也不发出来。
“三娘子三娘子！您没有惹出事来可真是太好了！”胖子管事几乎就是扑进来的，看到三娘子还好好地站在那里，简直是快要感激涕零了，一边跑动着，一边大声嚷嚷道。
那浑身的肥肉，都随着他的动作而抖动。
“你的那个新知己，刚才好像是惹了些麻烦。你不下去帮忙？”余钦向外望了望，回头取笑余商道。
余商笑道：“她为什么敢这么闹？还不是因为不管她怎么闹，都会有人替她收拾烂摊子？要我多什么事，她家里人多着呢。”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福气的……”余钦听到他这么说，突然神情就变得很黯淡起来。
“你也不要伤心，也不是你一个人如此。”这次轮到余商笑话他了，“你当然是这样，我也不比你好……但是最最艰难的，却不是你我。”
余钦也感慨起来：“是啊，十四娘比咱们两个艰难多了。”
他们两个自从对顾茗产生兴趣以来，费了一番功夫，将顾茗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了解了个透砌。
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十四娘会在突然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顾茗手上的那副牌，是最最烂的。
一个已经颓废的书香世家，一个面甜心苦的嫡母。本来就是姨娘所生，结果姨娘还因为难产而去世，嫡母又不肯抱养。也不知道怎么样艰难地在这个后院活了下来……也许，只因为这个嫡母想要在人前展示她的宽容大度，才放任她如棵杂草一般地长大。
没有父母的关爱，加之兄弟姐妹众多，她如一棵杂草一般地长大。据说前些年的时候，就算是十娘身边一个粗使丫头，吃穿用度上也比顾茗要好一些。
所以，当十娘的未婚夫落魄如乞丐一般，要求履行婚约的时候，这桩婚事，就成了顾茗的了。
而当得知这个乞丐一般不起眼的少年是命中注定的文曲星后，这个婚事，又再一次成为姚氏亲生的女儿的了。
而顾茗，却只得了一个不值几个钱的庄子与铺子。
如果她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替她争取，又怎么会让嫡母将她如此做贱？
第465章 漂亮吗
“我不如十四娘远甚。”沉默良久，余钦才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所以，这个霸道娘子，也是挺可爱的。”余商笑着说道，“不过，她的事情，咱们就不必掺和了。”
胖子跟三娘子与小马问了半天，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又是大大地流了一身汗。
这个三娘子……可真是会惹事了。
“你说他们一共才八个人，却定下了一个六间房？”胖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小马抽泣着，点点头。
胖子不是三娘子这样被宠坏的小姑娘，他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琢磨了半天，他有个想法，却又感觉到不太现实。
是自己猜错了吧？
他想了想，再跟客栈伙计确认已经没有多余的上房后，沉着脸，踏上了楼梯。
富贵客栈他住过多少回了，所以掌柜对他也是优厚，还特地叫了个伙计送他上来，将那几个人订的房间指给他看。小伙计见跟前没有人，还大着胆子取笑他道：“康管事，怎么你家这个娘子这么辣？”
“唉，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宠得厉害了一点……”胖子摇摇头，叹息一声，就上前去敲门。
敲了半晌，没有人应声。胖子脸色更黑了几分。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基本上可以说，他有七八成的把握了。
说起来，都是三娘子惹的祸，害得他们都住不到上等房。
他又去敲第二间房。
这次有人开门了，不过开门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丫头，她站在门口，没有出声，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呃……这位姑娘，你家公子可在？我……我是进城的时候在你家车后面的那个商队的管事，我姓康……你家人少可是要的房间多，我过来就是问一下，能不能让出几个房间来，我可以加钱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她的表情也不算冷峻，她的视线也不算凌厉，偏偏胖子却觉得压力极大，连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家公子在旁边那个房间里。”耳尖轻轻说道，便关上了门，差点夹到胖子的鼻子。
胖子摸了摸差点就遭酷刑的鼻子，心中怀疑，自己来这么一趟，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是，要这边的房间是三娘子亲自下的令，如果不让她满意了，自己商队这么多人，只怕真的没法休息……你不要怀疑一个小姑娘的话里的可信度——她确实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的。
叹了口气，他又认命地走到旁边那间房，第三次地敲起门来。
“是耳尖吗？十四娘是有什么事吗……”门里传来一个少年说话的声音，门猛然就开始了。
“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余钦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子。
胖子中年男子一脸的苦笑，但是仍然好脾气地向余钦鞠了个躬，才说起要求来。
“腾间上房给你们？”余钦看着他，就更奇怪了。
“是的，只要一间就可以了。”胖子叹息一声，“我是个糙人，上房住着也分辨不出多好，中房住着也没有觉出多差……要是下房，也是能住。实在没有地方了，大通铺也能够凑合。只是我这次出门，还带着我们家的三娘子，从小被家里人惯得不像话，不是上房……她实在是住不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不过还望几位公子能够体谅体谅……”胖子的话说得极动听，腰身又放得够低，说着话，还不时地向着余钦这个年纪只有他三分之一的少年打拱作揖，样子极为诚恳。
“好了好了，不用做出这么个样子来了，我们答应了。”余商从房间里慢慢地走了过来，说道。
胖子听到，面色一喜。
可是还没有等他说完，余商拿手向外面一指，接着说道：“就是那个房间，最外面那间……看到没有，我们可以腾出那间给你们。”
一共四间并列的上房，他刚才有看到，第一个房间是空的，第二间有两个人加两个丫头，这个房间里面是两个少年，不过那两个车夫不在这房间里，大概是在中房。
那么，第四个上房也应该是空着的才对。
胖子想换的，其实是这个第四间，正好还满足了三娘子要求住得旁边的这一条。
这就是太完美了。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人家要换的是第一间。
难道说，他特意空着第一间，就是想要腾给他的？
不会吧，这个少年能妖孽成这个样子吗？
胖子擦了擦汗，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说出了口：“这位公子，最里面那间房间如何？我家三娘子毕竟是女子，住在最外面的房间，不太方便……”
“咦，你说得也是呢。那这样吧，余钦，你赶紧通知十四娘，让她跟咱们换房间，不然她住在第二间房间，也是不太方便……”余商赶紧就说道。
要是这么一换，那跟现在有什么区别？更别说，他真要坚持，那可真是将人得罪狠了。
“没有没有，我夸张了，其实哪有这样的事……富贵客栈还是很安全的。”胖子再次擦了擦汗，陪着笑说道，又说，“那……就第一间房吧，公子……要不咱们现在下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豆丁！豆丁你去！”余商就冲着房间里叫了起来。
一个个子小小的少女走了出来，虽然身材矮小，不过却是长得非常的美丽。胖子等一下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得呆了一呆。
人家一个丫头都长得不比三娘子差……看来不是普通人家啊！也许，家世不比他家差呢！甚至还可能好一些也说不定。要知道，家里可没有这么漂亮的丫头。
他脸色难看地带着豆丁下了楼。
“这个胖子好奇怪，为什么看到豆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余商摸了摸下巴，奇怪地问道。
“因为豆丁很漂亮啊，他看到了，开始是被震住了，然后是伤心了吧。”顾茗也走了出来，笑着说道。
“很漂亮？”余商愕然，很认真地看着顾茗，向她确认道，“你说真的，你觉得豆丁很漂亮？”
顾茗也是愕然，豆丁服侍他多少年，他现在不是想说，他连豆丁的脸，都从来没有看法过吧？
难怪他认不出来人脸呢！原来，他根本就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