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选择
薛婆子没有料到帮忙的同村婆子们一下子都跑掉了，到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喂，你们怎么回事啊，一会儿生完了我还要摆酒席呢，你们都走完了，谁帮我做饭……”薛婆子在后面叫了起来。
那几个离开的人连头也没有回。有几个挥了挥手，说道：“你家的酒席腥气太重，吃不下，不吃了！”
什么腥气太重？都是早上委托了人从市集里买来的最新鲜的肉啊鱼的，怎么会腥？
薛婆子嘴里咕哝了两句，嫌腥不吃？正好，她还省钱了呢！省下来的好东西，都给她的大胖孙子吃呀！
哎呀，现在最最要紧的，便是赶紧将她的大胖孙子生下来啊！
这个媳妇也真是没有用处，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跟供个祖宗一样，结果生个孙子都生不下来。
真是没有用！
“稳婆，什么时候能生出来？”她记起了大胖孙子，又赶紧转身，屁颠屁颠地问朱稳婆道。
朱稳婆的神色非常的复杂，定定地看了薛婆子半天，才说道：“将人翻过来，肚子搁在牛背上。”
没有人帮忙有什么了不起？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薛婆子一想到孙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就忍不住地直笑，屁颠屁颠地上前，抓紧了还昏迷中的媳妇的两条腿，要将她翻过来。
“奶！奶！你不要动我娘！她会死的！”芝麻一直叨叨地跟着产妇说着话，现在见到薛婆子要给娘翻身，吓得魂飞魄散。
她虽然还很小，可是刚才那些邻居老太太们说的话，她也都听到了，自然明白，现在她娘的肚子是不能搁在牛背上的，那会死人的。
当然了，为什么会死，她还想不明白。只是她却知道，这样的大事，一定要阻止奶才行！
“放上去你娘会死，可是不放上去，你弟弟就死了，而且你娘也是一样的会死！”薛婆子鼓着眼，用力瞪向这个孙女，“你想要怎么样？救一个，还是两个一起死？”
芝麻一下子就被吓到了。娘与弟弟都要死吗？为什么？为什么？
“你到底想要不要你弟弟活？”薛婆子积了一肚子的气，向孙女发泄道。
芝麻都吓傻了，哭了起来：“我……我要娘，也要弟弟……”到底还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又没有人专门教过什么，虽然因为顾茗的交代而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到了现在，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只能选你弟弟死或者活！”薛婆子大声叫喊着。
“喂，你一个当奶奶的，欺负自己才几岁的孙女有什么意思啊！”丁香再也看不过眼，上前一步，冲着她喝斥道。
薛婆子看她的衣裳就知道她是东家随身服侍的丫头，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是恨恨地回过头，又抓紧了媳妇的腿，运了运气，要将她翻过来。
“娘啊娘啊！我不要娘死！我不要弟弟！我不要弟弟了！”芝麻大声哭泣着，用自己的身子，来拼命地撞着薛婆子的腿。
“你这个赔钱货！”薛婆子因为全力要将人翻过来，又怕动作太大了伤到她还在媳妇肚子里没有来得及出来的孙子，一时顾不上芝麻。
一时不察，被芝麻撞得跌倒在地。她指着芝麻就放声大骂起来。
而那个放置在牛背上的产妇，也因为这一下的震动，慢慢地从牛背上向下滑。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薛婆子忙着骂赔钱货的孙女，薛家男人仍然蹲在地上揪着头发，芝麻自己方才也跌到了地上，正在仰头豪哭。
不，还是有人看到了。
顾茗上前两步，与丁香一起，扶住了慢慢向下滑的产妇。
“这位小娘子，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看不惯，也是难免。”朱稳婆叹了口气，对顾茗说道，“只是，这到底是人家家里的家务事。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事情，外人还是不要再管了……”
“家务事，我当然不会管。”顾茗淡淡地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现场所有的人耳朵里，尤其是薛婆子的耳朵里，这声音却跟打雷一样大，“但是我收回这户人家租的地、辞了他家人在酒坊的活计……这不算是家务事吧？”
要将地收回去？要将她与儿子的活计辞退？
这不是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吗？老头还年轻的时候，他们就搬到这里来了，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赶他们走？
“大小姐！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不是要活活逼死我们一家吗？”薛婆子绝望地叫了起来。
她并不怀疑顾茑的话。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庄主的女儿想要赶走一户佃农，这有什么为难的？
甚至都不会有人说这个小娘子半句不是。
可是，他们那些有钱人的命是命，命就值钱，那他们这些穷人家，命就不是命了，就不值钱了吗？
“那你又为何要决断你媳妇的生死？”这话都不用顾茗开口，丁香便冷笑着开口讥笑，“你媳妇的命是你的吗？你生过她养过她？凭什么你就能够决定她的生死？”
而这地，这酒坊，却是实实在在是十四娘的，她想要租给谁不租给谁，谁能够说她？
薛婆子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这不一样……”薛婆子努力争辩着，“我是她婆婆，我家的家务事，就算你是东家家的，也不能插手……”
“那这庄子里面的地都是我们娘子的，那个酒坊也是我家娘子的，谁能够插手？”郑婆婆也开口说道。
方才被那个稳婆抢白了，她一直憋着气，到现在，终于发泄出来了。
薛婆子缍听出一点味道来了：原来，这个小娘子，是拿租地与活计来要胁自己呢，要是选择大孙子，自己一家的活路就没有了。
可是要是选择了活路，那自己的大孙子就没有了……
“嗷，我的大孙子啊……”恭婆子嚎哭着，再也不多说什么。
“你呢？你怎么选择？”顾茗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冷冷问道。
男人抬起顶着一头乱发的头，茫然地看了一阵顾茗，似乎是才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救……救……救阿梅，孩子总会有的……”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话说了出来，嚎啕大哭起来。
第437章 只为看你惊讶
“听到没有，救大人。”顾茗转身向院子外面走去，却停了停，低声对朱稳婆说道。
朱稳婆呆了一呆。等她清醒过来向顾茗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开了，连背影都已经看不到了。
“十四娘，你会不会怪婆婆多事？”出了薛家的院子，郑婆婆才有些惴惴地问道。
这次如果不是自己将十四娘带去的话，自己说的什么话，想要薛婆子听，可是不容易的。
起先她就是想明白这点，所以才带上她。
也就是说，她利用了这个外孙女。
“婆婆，能告诉我，当时您想起了什么？”顾茗却是问道。
郑婆婆听到她这么问，眼圈都红了。
“婆婆誻想……就是想起了，你那个苦命的……姨娘……”她的姑娘啊！也是难产，可是孩子好好的长大现在这般大。
可见当时，顾家人，当时面临大人与孩子的选择时，也是一样的，选择了孩子，而放弃了她的女儿。不是说她不喜欢这个外孙女，可是女儿……毕竟才是她身上掉的肉。
她的女儿，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她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将女儿卖到顾家！原本以为顾家世代书香人家，做事有底线，只要应过急后，以后会有机会将女儿赎回的。
可是，最后却只等到了那个死讯！
已经卖掉的女儿，进不得祖宗坟地；而偏偏在顾家这边，姨娘也进不得祖宗坟地。
所以，她的乖囡囡，竟然是被一卷席子卷着，扔到了乱葬岗！等她得到了消息去找时，哪里还找得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么多年，她没有再上过顾家的门。
而同样的事情，又要发生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怎么受得了？
“真不公平啊，娘家养大一个姑娘要花十几年，可是嫁到婆家，不过一年半载，就能够决定她的生死……”郑婆婆喃喃地念叨道，“养女儿有什么好？给自己找罪受、找痛苦罢了了！”
“婆婆……”顾茑轻轻握住了郑婆婆的手。
女儿……养女儿有什么好？
“可是十四娘，这个妇人就算被救下来，以后也只怕不会感激你……”郑婆婆又有些担忧起来以后来。
顾茗轻轻摇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不能因为以后她可能会埋怨我，便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何况，她又有什么过错？”
怪罪她吗？也许吧！毕竟，正是因为自己的插手，她的儿子将胎死腹中。
不过，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只要自己觉得做得对、做得好，那就行了。
至于别人会怎么想……
那又与她何干？
问心无愧就好了！
“好好好，如此想得开、看得开，果然不愧是顾家十四娘！”突然一旁传来一句喝好声，三人都向那边望去。
顾茗却是一愣，来者，竟然是余商、余钦两人。
“余大公子，余小公子，你们两个回来啦？”丁香一见就高兴极了。
“是，我们回来了。”赞顾茗的是余钦，现在开口回答丁香的，却是余商。
他意味深长地年头顾茗，说道：“只是因为家中有紧急情况，所以才会突然回去……”可是没有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却是熬得非常的辛苦。
顾茗的脸，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他感觉到眼熟的脸，也是第一个能够让他通过回忆画出脸来的人。
除了她，再没有人能够有这种本领。
“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月。”顾茗突然说道，“但是我手头的事情暂时没有了，所以，现在动身也是可以的……”
暂时没有了？余钦正要问什么，余商却已经开始问话了：“不急，再等一个月就是了。”
不急？怎么不急？余钦着急地想要说出来，却被余商制止了。
“我们等她。”他说道，“而且，我也还想再画几幅画。”
余钦终于不再试图说服他了。
顾茗愕然看向余商。他答应了？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甚至，他都没有问她，这剩下的一个月里，她打算做什么？
“原来你也会惊讶的。”余商倒是颇有兴致起来，“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吃惊呢。”
他这话不是虚妄。他观察她很长的时间了，可是，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什么事情，让她惊讶。
更别说失态了。
而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答应多留一个月，便让她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
可以说，再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事情了。如果能够让她失态的话，就算是等两个月、三个月，他都是愿意等的。
“原来你这么做，只是想看我会不会惊讶？”顾茗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问道。
余商微笑着，说道：“上次带你去汝北，就是想要看看，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会不会惊讶失态。”
可是实验是失败的，她只是让自己替她买下了一支野山参，并没有惊讶，更别说失态了。
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看到她失态的样子呢。
“画出来了！我终于画出来了！”红梅捧着一张画纸，失态又是蹦又是跳。
“画出来了？真的画出来了？”金菊与雪梅两个人赶紧扔下自己手中国画笔，凑过来看红梅。
距离上次十四娘让她们三个画画，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一个多月里，她们三个一个也不敢休息，只要得闲的时候，就拿着笔，练习个不停。
也许三个人都有机会当掌柜，可是，十四娘已经说过了，最早练出来的，将最早安排好。
这不是一场比赛，也是一场比赛。在这场比赛里，同普通的比赛一样，比的是谁快，谁好。
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在金菊与雪梅看来，赢家肯定是自己或者另一个。没有人以为红梅会赢。
甚至她们还觉得，如果不是十四娘，那红梅应该早就被淘汰了。
可是偏偏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却是红梅最先成功了？
她们向红梅的画望去。
原来，红梅在纸上勾勒出很多指甲盖大小的印来，然后，拿着笔，很小心很小心地在这个印子里面画。
这样慢慢地练，还真让她绕着出点名堂来。
第438章 用心了
“人都会吃惊，余大公子何以觉得小女例外？”顾茗淡定行了一礼，轻轻说道。
余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道：“当真是人都会吃惊？那你是在说，你自己不是人吗？”
“余大公子！”站立一旁侍奉几人的丁香闻言，竖眉喝道。
这个余大公子今天是怎么回事，说话这么不客气？
十四娘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他这样做，是何用意？
“不要紧。”顾茗轻轻安抚下扎毛的丁香，站起说道，“今天这黄历不好，不适合待客。不如公子下次再来。”
不适合待客？这是什么理由？余钦睁大了眼睛。
不过，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这个理由听上去多合情理还是多么的不合情礼……事实上，反正都只有一个用处——
告诉他们，你们不受欢迎，请滚蛋。
“是在下孟浪了。”余商完全不知道一般，仍然面色淡定地站起，还向顾茗拱了拱手，这才旋身离去。
“这……这两个人好可恶！”门都已经关上了，丁香还气乎乎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哪有人那么说话的。
“他是故意的。”顾茗看着气得呼呼直喘气的丁香，笑了起来，“他就是想让听到的人生气。”
“这人怎么这样？”丁香更加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
“因为，他想看到我生气的样子。”顾茗轻声说道。
难道自己真的很少生气很少惊讶吗？不然，为什么他要如此费尽心思来挑拨自己？
甚至为了看到自己生气的样子，还要多等待一个月？
“大哥，你为什么要故意逗十四娘生气？”已经上了马车，余钦还是有些不安。今天的十四娘很奇怪，今天的大哥也很奇怪。
不，大哥不奇怪，十四娘也不奇怪。只是他们两个人凑到了一起，便都变得奇怪起来。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看出我是故意想让她生气了？”没有料到余商不但没有回答他，反而还这样问。
余钦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大哥！我是没有你聪明，可是也没有那么傻吧？”
“对，你是不傻……那么，连你都看出来了，那顾家那个十四娘，只怕更加清楚才是……难怪她要送客呢。”
怎么没有看出来？当然看出来了好不？要是没有看出来，能说今天黄历不吉？
真正是个可笑的理由！
不过用这个理由来对付自作聪明的大哥，真正是正正好！
“原来是看出来了啊，难怪她没有生气呢……这可是麻烦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余商还在那里发着愁。
突然他眼睛一亮，掀开马车的帘子，问赶车的老何道，“老何！你要是想要一个人生气，你会怎么做？”
“再约上两个人，跟他赌钱，赢他一个人的。”老何随口就回答道。
赢人家钱？余商一愣，这是什么主意？
不过，老何可是太监，太监最在意的，当然是钱了。赢他的钱，还是三个人赢一个人输……
那不气才怪呢。
可是这样做，对别的人，也会有用处吗？
得了，就不该问太监的。
“大哥，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听大哥那话里的意思，既然想要继续捉弄顾茗，余钦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余商咦了一声，惊奇地问道：“你不是知道了吗？知道了怎么还问哪！”
余钦郁闷了：“我知道什么？”
泪啊，面条泪啊，宽面条泪啊，他到底知道什么啊？不是一直在问他们吗？
“就是想要气她，让她生气啊。”余商笑着说道。
“那气她又是为了什么呢？”余钦气得都快要打人了。他感觉，自己这个大哥，不是想气顾茗，是想气自己吧？
“你可真是容易逗生气。”余商笑着说道。却是仍然没有回答余钦的问题。
余钦闻言一震，是呀，跟十四娘相比，自己好像是太容易生气了一些。
“那我也要少生些气。”余钦沉下脸来，装出一副高深的表情来。
“你装也装不像。”余商摇头，“不过，随便你吧。”
只要有事忙，不再记得追问他原因就好。
为什么？为什么要逗十四娘生气？
当然是有原因的，可是，他不想告诉任何人。
“十四娘十四娘，奴婢画出来了！奴婢画出来了！”红梅举着自己那张纸，一路奔了过来。
她非常激动，但是却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巴巴地望着面前正低头查看她的那张画作的十四娘。
一恍惚间，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女孩子有什么用？只会浪费米粮、以后还要浪费家财给她添置嫁妆！全部都是别人家的！养大就成了别人家的！”有一个粗豪的声音骂道，“你还不松手！牛婆子要是收满人走了，我就将你都卖掉！”
“阿爹阿爹，我有用！我有用！我能替娘看弟弟，我能做饭能洗衣能喂猪鸡还能缝衣裳绣鞋垫……”一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浑身褴褛，抱着那个大汉的腿，拼命地诉说起自己的用处来。
“这些活，没有你，你娘也一样做得了！赶紧去！走快点！一会儿牛婆子走了，我揍死你！”
“红梅？”一个轻轻地声音似在叫她。
红梅眼一晃，就醒了过来。
“十四娘，您看这画怎么样？”她含笑问道。
顾茗没有去查问，刚才她失神，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只是指了指纸上的图案，问道：“这样画，你是怎么想的？”
画纸上，并不只是画了一个指甲画，也不是只画了十个指甲画。
事实上，这张纸上，整整画了六排指甲画，每排十个。
而每排还成一套。
也就是说，这张上，一共是六套指甲画。每一套十个画，个个不同。
红梅定了定神，给顾茗解说起来：“奴婢画的时候就想，要是十个全部一样，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所以就设计成一套一套的？每一套十个，每个都不一样，但是又有一定的联系？
“奴婢不知道十四娘要奴婢画这个是做什么用，”虽然是说做生意，但是却没有说是什么生意。红梅自己想，十四娘是不是要做指甲护套的生意？
在那上面画画？
不过，这个生意，就算是城中，也是有的。自己这要做，自然要做出新意来。
所以，她就画成了一套一套的。
第439章 机会
第一套是牡丹花。世人爱牡丹，因其花色色泽艳丽，风流潇洒，富丽堂皇。
而这一套的牡丹之中，打头的便是姚黄，位例第二的便是魏紫。
“你怎么画了魏紫？”丁香皱眉说道。魏紫是好花不错，长得也很漂亮，喜欢的人也多……可是余容院的人谁不知道，姚氏喜欢这个花？连带得，她们都不喜欢这个花了。
所以她这话，便带了几分责怪。
红梅正想要说什么，顾茗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魏紫是好花，不可因噎废食。再说，世上多少喜欢魏紫的夫人，拖后腿能因为姚氏一个人的喜好，而耽误了我们挣钱？”
丁香一想，也是笑了：“奴婢迷怔了。”就是就是，十四娘说得半点没有错，怎么能因为姚氏喜欢魏紫，自己这边就讳忌这种花？
花是无辜地且不说，这世上还有多少喜欢魏紫花的人呀！在这画里面加个魏紫，也许能多赚不少钱呢！
“有些人喜欢魏紫，那是真心喜欢，而有的人，则是别有所图。”顾茗接着，又说道。
丁香一愣，惊讶问道：“夫人……她不是真心魏紫？”那还在院子里种那么多的魏紫花？天天宠得跟宝贝一样？
“魏紫院确实是有人真心喜欢魏紫，不过可不是姚氏。”顾茗微微冷笑，“好了，这几套画里面，除了这些仕女图还有些弱外，其余的几套，都算不错。这样，你开始准备吧，明天跟着老李一起，到各自转转，看看哪里有合适的门店可以租下的。”
当真？十四娘说的是真的？红梅张大嘴，已经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怎么，不愿意去吗？要不，我代替你去？”丁香见红梅欢喜得都傻掉了，连回话都不知道回了，便打趣她道。
“愿意愿意！奴婢真的是太愿意了！”红梅张开嘴微微地喘着气，在丁香的打趣下，终于清醒了过来，欣喜地说道，“丁香姐姐不要笑话我嘛，我只是高兴得傻掉了。”
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
“好了，那你就去准备吧……看好了，再来一起讨论讨论。”顾茗已经将刚才放下的书又拿起来了。
红梅赶紧便退了出去。
“十四娘，你真的……真的要将我们都放出去当女掌柜？”丁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顾茗淡淡地说道：“是她们……”
她扭头瞅了眼丁香的表情，见她就这一下子，脸上就好像冻结了一般，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当大掌柜。而我，当心当我的东家就好了。”
“十四娘！你这么逗奴婢，奴婢……不理你了啦！”丁香娇嗔地跺了跺脚，扭了扭腰，飞快地跑出去了。
顾茗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她这些丫头们都是经过再三的考验的，放她们出去，她放心。
当然了，必要的监督是不能少的。这也是让丁香当这个大掌柜的目的。
用丁香监督着她们，然后，自己只要管好丁香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人慢慢地变质，她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现问题，而不是让事情恶化。
而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她自己可以很轻松。
以后，她可能会经常会需要离开。如果自己不这样做，那岂不是她一离开，铺子就会运行不下去？
红梅从顾茗的房间里出来，金菊与雪梅赶紧将她围住。
“怎么样怎么样？十四娘怎么说的？”虽然十四娘前面就说过，等他们画得好了，就开让她们当掌柜……
不是她们怀疑十四娘的话，而是这是一个太大的惊喜，大到让她们不敢相信。
而现在红梅已经完成了，所以，她们想知道刚才十四娘跟她说了什么。
“十四发娘让我坐马车去街上逛逛，看看哪有合适的店面！然后回来告诉她！”红梅的眼睛放着光，亮晶晶的。
是真的？十四娘说要开店让她们当掌柜原来是真的？
金菊与雪梅一下子呼吸声就粗重了起来。
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永远当个服侍别人的下人？
年轻的时候当丫头，年纪再大一些，或被纳为姨娘，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半主子；要不呢，就嫁个管事，自己则成为一个媳妇子，继续为家里卖力。
就算是生的孩子，也是天生的奴婢命。
而年老了之后，则当个婆子，继续服务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
这样的人生，一眼望到底，既是可悲的，又是无奈的。
可是，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时候，这样的人生，也就是这样慢慢地熬下去。
可是，当现在还有一条光辉的大道摆在眼前的时候，谁还会愿意走那条虽然不算绝望、但是也很无助的老路呢！
“赶紧！咱们赶紧去练画！争取别迟红梅太多！”雪梅两只眼睛晶晶亮，就像夜空的星星那么一闪一闪的，“我去了！金菊姐姐，你也快点吧！”
看着雪梅转身就跑，金菊也咬了咬牙。她胆子小，能够做的事情有限。虽然是十四娘手下唯三的大丫环之一，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事。丁香是因为能力而晋级的，就算是从夫人那里投来的山琴，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有自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因为资格老。毕竟在十四娘之前，总共才三个丫头服侍……不管怎么说，都是有几分情面的……
再加上还有丁香一直在帮自己。
但是她也知道，这份情面是有限的。自己想要发展，还是要靠自己。可是在当丫环这方面，她真的是没有什么天份。
而画画，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这次机会自己没有抓住，那么以后，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
她也急急地跑了回去。
摊开一张新纸，学着红梅的样子，先画上一个指甲形状大小的圈圈，然后，她换了支笔，小心地在这个圈圈里画起画来。
“红梅画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她是成套画的。”雪梅凑近，轻声说道，“要不，咱们也这么画？”
第440章 丐帮？
成套？成什么套？
正好要凑足十个花样的套图可不能算多。这样一来的话，很多的花式便都不能用了。
并且，这是红梅的想法。如果自己用了她的方法画出画来交给十四娘……
也许十四娘一样地会答应，可是，金菊自己那关却是受不了。
同样是要开店做掌柜，为什么自己不能想出新的花样来，要照着红梅的画做？
金菊坚定地想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红梅那样的套图不做，那么，还能做成什么呢？
她将自己的双手十指伸直，呆呆地看着比在一起的十个指头。她也以为是做指甲套，所以，拼命地向这个方向思考着。
除了大拇指外，其余四个指头，其实靠得挺近的呢……
要是，要是，要是自己设计另一种图怎么样？金菊记起十四娘以前跟他们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落魄的秀才，为了心中的梦想，十几年的时间，吃糠咽菜，画下了燕都的全景……
听说那幅画很长很长，把整个京都全部画了进去……
一念通达，灵感爆棚。金菊头也不抬，唰唰唰地便画了起来。
这下子，唯一还没有什么进展的雪梅算是被吓到了，为了不当三个人中间的最后那个，更是绞尽脑汁想了起来。
半个月后，三家店面都定了下来，顾茗这个时候才告诉她们三个人，要做的生意：确实是跟指甲有关，但是，并不是她们先前一直所以为的，保护指甲的指甲套。
指甲套当然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了，不过，指甲套的生意早都已经被别人牢牢的掌握住，顾茗想要分一杯羹，何等艰难！
当然，如果她下大力气，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没有必要。
她有的是更好的点子，何必要去跟别人争？更别说，还要争得头破血流。
“指甲花？”指甲花？指甲花不就是那种凤仙花吗？跟她们练习的那些指甲上的小画有什么关系？
不是指甲花，是指甲画。
“先将指甲好好修剪一番，然后用指甲花汁涂上做底色，再在上面刷层这种特殊的油脂做保护层，再用这种油性的颜料，在上面画出花儿来……”顾茗一步一步，非常详细地在丁香的指甲盖上面示范着，教导着金菊三人。
所有的东西都是特制的，除了她与丁香外，没有人知道怎么配。
三个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如饥似渴地仔细地看着，生怕错过顾茗的哪怕一个最小的动作，连眨眼都舍不得。
到底是十四娘！谁人有她这么聪慧，能够想到，在指甲盖上面画画？
就像她们三个人，练这种指甲画练了这么久，也根本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画完了之后，再轻轻地将这花儿吹干……然后，再涂上一层这种蜜蜡，当保护层，能够让这样的一朵花儿多保存一段时间……”顾茗说完了便收工了。最后这层蜡自然也是特制的，不同的品种有不同的香味。
金菊有点迟疑，想说什么，但是仍然不敢。
但是顾茗却发现了，鼓励地说道：“金菊，你有什么看法，尽管说。”
金菊终于开口了：“十四娘，奴婢就是觉得，这人的指甲是天天都要长的，费这么大的劲在上面画画，就算是再精致再漂亮……”
过几天就不能再看的东西，真的会有人上门来画吗？金菊想不明白。
“是呀，指甲长得很快的，没有几天的时间，指甲便会长到这花再不能看。”顾茗认同她的意见，但是马上又问道，“那么，如果现在街上开始开了一家这样的店面，能够将你的指甲画得美美的、香香的。你，画不画？”
画不画？金菊下子就惊呆了。
是呀，如果有这样的好机会，自己选择画不画？
她伸出双手来，比到一起，看着那几个保养得很好的指甲。
如果有人能够将自己的指甲画得这么漂亮……那么，只要不是贵得太过分，她相信，自己也许也会也会画呢！
那么，自己为什么还会去猜，别人会不愿意去？
太愿意了好不好！
“趁着离开店还有段时间，将这一套的流程，好好地练习一番熟悉的一下。”顾茗问道，“然后，开店。”
三个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终于，等到了这三家店开张的日子，红梅金菊几个人，早早地便去了铺子里做准备。
三家店同时开业。
身为大东家，顾茗也是需要出面的。她先去的是金菊的那家店，替她开了个张，让她给自己画了一套雪景图。
长长的一幅雪景图，分散在十个指甲盖上，却是显得比完整的还要更自然一些。金菊的色调得很好，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给指甲上画上一套雪景图，看着就觉得人都要凉快了几分。
因为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生意，所以店里不多的几个人一看都是来看热闹的。可是等顾茗的指甲画完，情形就已经不同了。
有几个妇人当场就动了心，坐下来，让金菊给她也画个雪景图出来。
也有不同喜好的，挑了秋山红叶图。
也有那挑故事图的，小小的指甲盖上，画上了那么精妙的画不说，十幅图，合起来，便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画得起的，自然也就有那画不起的，只是站在一旁看。顾茗也不管，就让她们看。
这个手艺如果那么容易被人学了去……那就奇了怪了。
只那几种保护层、还有油性颜料的配方，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研究透的。更别说那蜡，是她上辈子自己研制出来的，想要自己开店。可是最后，林恩之也没有同意。
真是非常可惜。
开张的第一天，这三家店的生意兴隆几乎都是火爆。
只是，不是每个人都乐意看到这一幕的。
很快，聘请的在店门口招呼客人的几个女孩子，就尖声叫了起来。
“蛇！蛇啊！”
“老鼠！老鼠！”
没有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来了。顾茗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让门口，站着几个膀大腰圆但是却偏偏衣裳破烂的男子，有的胳膊上盘着条蛇，有的胳膊上站着好几只老鼠，正得意洋洋的，试图将那蛇啊老鼠什么的，凑到那两个小丫头的跟前。
可怜两个小丫头被吓得东倒西歪的，偏偏那几个大汉还不肯放过她们。
“住手！你们这是想做什么？”丁香愤怒地指责他们。
“做什么？小姑娘你可别装傻，新店开张，连顿饭，也不想请我们丐帮的兄弟们吗？”那个胳膊上爬着蛇的男子冷冷哼了声。
丐帮？他就是丐帮的？
第441章 老鼠与蛇
顾茗摆了摆手，制止了丁香欲上前喝骂的举动，而是温和地问那个开口的大乞丐道：“各位到小店门口，不知道的是有何贵干？”
她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做生意的人，本来也就避不开这些事。就算上辈子的她，贵为吏部侍郎的夫人，可是做的那几个铺子，也不是说赚的钱全部都能归自己的。
伸手想要好处的人太多了，不管身处什么级别，那都是避免不了的。
“小丫头，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做主？还是叫你家大人出来谈谈吧。”大乞丐一边玩弄着自己手中的那条粗壮的花蛇，一边讥笑道。
也不知道他做了点什么，那条蛇突然向前一冲，差点就撞到了顾茗的脸上，张开大嘴喷着腥气，全部都喷到了她的眼睛里。
“你别太过分……”丁香又惊又怒，正要上前挡住顾茗，却见顾茗毫不畏惧的，一手就向凑到了自己面部的大蛇抓去。
如果是正常时候，顾茗肯定是抓不到的，最多也就是指尖碰上一下。可是现在这个大乞丐要卖弄，蛇冲得太前，还缠在他手腕上的地方不太多。
而且，也确实是离顾茗太近了一些。
顾茗这一捞，竟然将这条蛇抓了满把。顾茗得理不饶人，紧紧握住，用力往回扯——直将这条蛇扯得一张嘴张得老大，都快要能吞只牛了一般。
丁香赶紧帮着顾茗一起用力往回扯。
一个顾茗的力气肯定是争不过这个大乞丐的，但是好在丁香见机得快，一时间，她们两个人到是与这个壮年男子扯了个难舍难分。
那门口迎宾的两个小丫头打了个寒噤，也反应了过来。虽然害怕那条接近小儿手臂粗的大蛇，但是，东家都在这里抢，她们敢不上前吗？
于是也赶紧捋起袖子就过来了。
几个大乞丐其实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都是行走江湖多时的人物，就靠着这玩蛇、玩老鼠的绝技，专门吓唬妇孺老弱，战无不胜。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却是遇到了硬点子。一个看上去才半大的娇生惯养的小女孩，身上的衣裳那么漂亮——怎么胆子就这么大了？
竟然还敢上手来抢蛇？她不怕被咬吗？
“有毒！松手！有毒！再抓着，它咬人！真的会死人！”那个肮脏的大乞丐急了，一边用力地抢着，一边厉声地叫唤。
可是没有想到，那几个丫头，除了最后过来的那两个有点害怕外，其余两个，根本不在意。
“真有毒！再不松手，咬死人我不管！”大乞丐厉声叫道。
他满意地看着那两个迎宾的丫头慢慢地想要松开手。
“你这蛇是有毒！可是它牙齿被拨掉了！咬不到人！”顾茗冷笑一声，笑道，“如果它真能咬死人，你早死八百年了！”
是啊，蛇又不是狗，不会因为是主人就不咬的。两个迎宾的小丫头也想明白过来，同时又为刚才被吓到差点松手而羞愧，反而更加用力地扯起来。
这下子，大乞丐更加坚持不住了，气得回头大叫他带来的那几个兄弟：“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来帮忙？”
帮忙？怎么帮忙？几个小弟们都快要傻掉了，怎么帮忙？几个小弟看看自己手中的老鼠啊蛇什么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
话说，他们大乞丐这行分大哥小弟其实规则非常的简单，当然不是比谁胳膊白——而是比谁抓到的宠物厉害。比如说，玩蛇的比玩老鼠的要尊贵，而玩蛇的里面又按蛇的大小、毒性来分。
而现在他们这个老大，他能够当老大，就是因为他手中盘的是一条大花蛇，剧毒的大花蛇。当然了，这条蛇并不是他自己捉的，而是他从他师父手中继承下来的。
但是这样也算。
因为剩下几个人里面，拿蛇的只有两个不说，还都是菜花蛇——没有毒的菜花蛇。
而其余的那三个人，甚至手中拿的甚至是老鼠。
可是即使是老鼠，那也不是那么好捉的。老鼠动作多快啊，想要捉个活的，费老大劲了。要是为了救老大的那条蛇，将自己的宠物扔掉了……
那以后老大会帮自己捉吗？
他那条蛇都不是自己捉的，指望他？还是算了吧？
结果这个为头的大乞丐叫了半天了，也没有见到有个人上来帮忙，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他明白想让他的这些小弟们将手上的动物扔了来帮他，这点太不现实。可是要再没有人帮忙，他就要输了自己的蛇了……
“老鼠！小丫头都怕老鼠！把老鼠凑到她们面前，看她们还退不退？”大乞丐厉声地叫了起来。
几个乞丐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只要不让自己扔掉自己的蛇和老鼠，那吓几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几个人真的就握着老鼠向顾茗等人走过来。
“啊！老鼠！”果然，连蛇都勉强压抑下害怕的丁香几个，这下子是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了，一个个尖声大叫，抱头鼠窜。
哪里还记得那蛇的事。
几个乞丐乐得哈哈大笑。
大乞丐大声骂道：“笑什么笑！没有看到这边还有一个！”
顾茗，还有一个顾茗，她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那些老鼠一般，仍然紧紧地拽着那条蛇。
“大哥放心，我就来……”一个半大的乞丐笑起来，抓起自己手中的老鼠，就向顾茗的牌子尖凑了去。
顾茗猛地一松手，却又飞快地抓住了递到她鼻子尖处的老鼠。
大乞丐大叫一声，手中还握着蛇，一屁股敦到了地上。
小乞丐愣了一愣，才尖叫起来：“我的老鼠！她抢了我的老鼠！她抢了我的老鼠！”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个女孩子吗？
不，就算是个男人，看到这些东西，也不会像她这样完全地不在意的用手抓吧？这也太夸张了？
她还是人吗？
除了还在那里尖叫着的失去了老鼠的小乞丐，剩下几个乞丐，都已经吓傻了。
“走走！我们赶紧走！”那个大乞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大声嚷嚷着，拨腿就跑了。
“我的老鼠！”小乞丐还在那里哭泣。
“以后我们再帮你捉一只！这个小娘子点太硬，惹不起！”其余几个乞丐也是纷纷地叫着，飞快地离开。
等几个女孩战战兢兢地站在三尺外，用那惊恐的眼睛，盯着顾茗手中的老鼠。只有丁香，慢慢的一步一步往这边蹭。
“十四娘别害怕……咱们把它扔掉……就好了……”她一边蹭着，一边哆嗦着说道。
第442章 扯虎皮
“你吃过老鼠没有？”顾茗突然展颜一笑，看着那个小乞丐，“老鼠的味道其实不错呢，肉也很细嫩，就是上次我吃的时候没有火，所以吃的生的肉，血太腥了，感觉有些惋惜……”
“疯子！疯子！”小乞丐再也受不了了，尖叫一声，彻底崩溃了。惨叫着，嘴里大声地喊着疯子疯子，仓惶逃走。
没跑几步，就到了台阶处。他哪里还顾得上了脚下？一个踉跄，五体投地，摔到了地上。脸实实地摔到地上。再抬起来时，已经是满脸的血。
丁香几个人看到了，都觉得肉疼。
“你怎么连老鼠都忘记了？来，接着！”顾茗说着，用力将手中的老鼠向大乞丐掷了去。
“我不要了不要了！”小乞丐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将那些很恐怖的东西驱赶走。
而那个大乞丐带着手下几个兄弟远远躲在一边看热闹呢，怎么也没有想到，老鼠竟然向他自己头上扔了过来。
平常本来不怎么在意的一只小老鼠，今天却仿佛已经变成了最最恐怖的东西。大乞丐尖亢地叫了一声，抱头就跑了。
连他的这么多兄弟，都已经再也顾不上了。
顾茗就此一战成名。整条街上，所有的商家都知道了，这家新开的奇怪铺子里，东家有个小女儿，胆子特别的大，不但不怕蛇鼠，反而将那几个拿蛇鼠来吓她的大乞丐吓坏了。
尤其是那个为首的大乞丐，听说都吓病了。
做生意的人，一向讲究的和气生财。既然开门做生意，那么，便不能避免那些上门来讨要好处的人。
不过，就算是生意最好的商家，也时候也不得不心中暗有埋怨，这样的负担，也实在是太重了一点。衙门的老爷那里要送一份好处，差役们也是时常会上门来讨要好处。
这是白道上的。还有****。
汝州的每条街，都有被划分势力范围，比如说现在他们这条街，就是属于一个叫什么古怪名字的小帮派的。那个帮派人每天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光靠着他们这些商家孝敬的好处，就一个个都养得膘肥体壮了。
而最最令人烦躁的，却就是这些玩蛇玩鼠的大乞丐了。
大乞丐与普通的乞丐不同，他们是职业乞丐，也就是他们自己所说的“丐帮”中人。能够将乞讨这么一件下贱的事情做成一个职业，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他们有手有脚身强力壮不去干活，甚至连几句好听话都不愿意说，拿着条蛇，捉着只鼠，光着膀子往你店家门口一站，便吓得没有客人敢上门了。
不给钱，他们就不走，就给你熬着。他们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做，就是在你门口站一天，都是站得下来的。而且他们还人多，还能轮流地值班一样换人站。
而这家被他们盯上的店家就倒霉了，他们站多久，就多久没有一桩生意。
所以，就算是再硬气的人，见到这些大乞丐，也只好摸着鼻子认倒霉，给钱了事。
如果只是这么做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多，三天两头地就要过来一回，零打细敲的，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而且这几年，他们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了，还发明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名目出来。辛辛苦苦做个生意，一半的利润都成了他们那个什么“丐帮”的了，真是叫人不堪重负。
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能够将这些乞丐们给吓跑了？
于是，这条街上的几个商家，都跑到顾茗这里来，跟她取经，又替她担心，会不会招惹这个什么乞丐的报复？
真是要将来几百个大乞丐，个个手里盘着蛇哪鼠什么的，往街口一站……那这条街都不会有生意了。
顾茗却只是淡淡地笑，告诉他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如果他们这么不明智，那么，他们也就不会再有以后了。”
什么意思？其余的掌柜们都是一愣，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为什么说话这么深奥呢？
不过，她说要等等看……那就先等等看吧。
知府衙门里，知府大人正坐在后院的小花园的树荫下，一边喝着酒，一边赏着花，又不时地吟句诗，日子过得极美。
“老爷！老爷！小的方才在外面听到一个好消息……”一个捕快快步跑进来，喘息着大声叫道。
“本老爷不是说过你，在后院说话要小声？怎么就改不过来了？”涂知府很不满扭头看向这个捕快，“你姓张……是不是？真是个粗人！”
“老爷不是……”张捕快扯着嗓子正想说，马上又记起刚才知府说他是个粗人，只好扭捏起嗓子来，细声说道，“老爷，小的听说了，上次在公堂上大闹的那个顾老三，今天同时在东大街、南大街、西大街同时开了三家店！”
“这么有钱？”涂知府一下子就惊站起，声音都被惊得变了调。
说我是个粗人，也没有见到你自己有多文雅嘛！张捕快心底吐槽着，恭敬地说道：“老爷，是的，看来这个顾老三还真没有被他那两个儿子冤枉告……他确实攒了不少的钱财啊……”
“听说他分家了？”涂知府已经坐了下来，又恢复到以往不急不慢的文人优雅的模样，一边慢慢地喝着酒，一边轻轻地问道。
张捕快点点头，又请示道：“老爷？真是想不到，顾老三那个蔫人，表面上看着半点不显眼，结果呢，手里的钱还真不少。估计他家的人，都被他骗过了吧？还分家呢，结果分完了，自己手头还剩下这么多！”
说起来，他可是真的很眼红啊，那么好的地段，一口气就开了三家铺子啊……
“今天那铺子情况如何？”涂知府虽然姓涂，但其实人并不糊涂。他并没有如这个张捕头所期待的那样，头脑一热，就叫他们去找那老三的麻烦。
事实上，平常这样的事情，捕快们私下捞好处，什么时候会向他这个当知府的请求？还不是上次那个顾家小娘子做的事，将他们也吓到了吗？
只不过想扯着他这个上官当虎皮罢了！
第443章 你想干什么
“今天……今天兄弟们还在看情况，温老三他们几个也还没有去呢，打算是先看看风头，再看看生意的情况再定钱数……”张捕快只好老实将这些情况都说出来，“不过今天去了几个丐帮的家伙……”
“那些玩蛇的乞丐？”涂知府嘴角鄙夷地撇了撇，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
张捕快继续说道：“今天去的是三个拿蛇的，三个拿鼠的……”
“还有拿鼠的？这都是些什么人！拿着老鼠想吓谁？还会有人怕这东西吗？”涂知府又叫了起来。
张捕快心底吐槽，别小看老鼠，拿到你面前，看你怕不怕？真是太可笑了。只是他当然不敢说，只好等涂知府说完了，才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不过没有想到，那店里有个小娘子，太厉害了，抢人家的蛇，还抢人家的老鼠……结果反而将那几个大乞丐给吓坏了……”
“我就说嘛，蛇与老鼠都来了……”涂知府冷冷一笑，架着二郎腿，抖呀抖呀，得意地说道，突然一愣，晃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慢慢地扭向张捕快，艰难地问道，“你是说，那个顾家的小娘子，将丐帮那六个大乞丐……都给吓跑了？”
他的声音又干又涩，每个字说出来，都好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这个时候到是承认人家是丐帮子弟了吗？张捕快暗暗撇嘴。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涂知府坐都已经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背着手，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来回回地走着，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张捕快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涂知府听他说顾老三一口气开了三家店，早就已经动心了。
说实话，怎么可能不动心？上次要不是顾家那个小娘子拿出来那么惊人的东西，顾家的家产，肯定早就被榨干了！
哪里还能轮到现在让顾老三开这铺子？
而且，既然他做起了生意，那很多手段，就算是那个贵人，插手也没有用的了。
但是，丐帮那六个弟子的惨败，也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顾家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小小的女子，不怕蛇也不怕鼠……谁见过？谁见过？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那个贵人的信物。
这样的人，他们……真的敢得罪吗？
可是张捕快虽然想得明白，但是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那块味美多汁的大肥肉，所以才会来撺掇涂知府，想知府顶在前面，出面来强取好处。
只是涂知府到底是个读书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事情到了现在，基本上，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指望获得好处了吧？张捕快很郁闷。一块大肥肉摆在面前都吃不着，这比饿肚子还让人难受啊！
顾家那个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就这么厉害？还有那个贵人……上次只有刑名师爷与知府老爷看清楚了那个信物，可是他们一直不肯说，东西到底代表着什么人。
“听说你这里出了点麻烦？我是来问问，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帮助的？”余商坐在那里，也不喝茶，也不吃点心，而是淡淡地问道。
脸上仍然是如往常一般，板着没有什么表情。
顾茗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违和。
今天大概是第一次，余商一个人来的，而没有带着余钦一起来。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余商有什么事到她家，都会带着余钦一起来。但是偏偏这次……
顾茗不得不怀疑，这个人肯定是有什么用心，所以他才不带余钦来的。
“没有什么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顾茗淡淡地回答他。
余商冷笑一声，说道：“解决？怎么解决的？千金之躯，去跟一个卑贱之人抢蛇夺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除了这样做，难道是报官？”顾茑很奇怪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报官不可靠。”说了这话，余商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不过还是说道，“可是别的铺子是怎么做的？难道都是找个胆大的小姑娘与他们抢蛇抢老鼠？”
“他们选择了和气生财，给钱了事。”顾茗回答他。
余商怒道：“那别人能这么做，为什么你不能？”
“因为我不怕老鼠蛇这样的东西。”顾茗淡定极了。
她是真的不怕，是真的不怕。
起先她也是怕的，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将她吓得尖声大叫，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抢走她那点少到可怜的食物。
可是，最终，在饥饿的驱逐下，她终于按捺下了害怕之心，甚至，抓住了一只老鼠，连着皮连着毛，就咬了下去。
吸食它们的热血，咀嚼它们的骨肉。
如果没有那些老鼠，当时的她，一定熬不了那么久。
也就是这件事情，让她明白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人的心。蛇与老鼠，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没有人能够知道，一个人的心，能够黑暗到什么程度。
她吃都吃过的东西，怎么会怕它们？更何况那只老鼠，那么干净，干净得一点脏秽都没有。
比起人来，它不知道要美好多少倍。
“你可能是真的不怕，我相信你。”余商缓缓说道，“可是，我想，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便解决的……”
“你想帮我？”顾茗笑了笑，问道。
余商挑挑眉，反问她：“怎么，你觉得我帮不了你？”
“你当然帮得了我，只是……”只是你的状态非常的奇怪。顾茗在心底说道。
她不是卫道士，在有外力可借用的情况下，非要坚持用自己的真正实力去实现自己的目的……
事实上，她觉得这样做的人，很值得称赞，但是，也是很傻。
但是，余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态度，让她心生警惕。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突然，她记起了上次，他莫名其妙的就来找她，带她去参加了那次一个不知名的势力巨大的势力组织的一个竞价会。
并且，在那次的竞价会上，他什么原因都不问，就用好几万两人银子，替她竞下一支五百年年份的野参。
如果没有那支野参，那么，她也没有那个信心，提前引发姚氏对顾望下毒。
那么，这次呢……
第444章 没有脸的画作
这次，他又打算做什么？
上次，他是想要通过这样的举动，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近距离的观察她。还不止这么简单，事实上，他一定还观察有更多。
只不过，这次，他又打算做什么呢？
虽然他表面上说是要来帮助自己，但是不但避开了余钦不说，还用那么总有些不怎么客气的语气跟她说话……
难道，他还是没有死心？
他仍然想惹得自己生气？
“我怎么记得，那次，你说画完了，把那画给我送来的……”顾茗突然说道。
余商果然被她的试探给弄了个措手不及。
顾茗一直盯着看，所以余商眼中那一闪即过的一丝慌乱，都叫她看到了眼底。
然后，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想到一时防备不周，被顾茗给刺中了弱点，余商一瞬间有些忙乱，但是很快，他就将这丝的情绪掩饰了下去。
“十四娘说的是年前赏梅宴上画的那幅‘梅下美人图’吗？那幅画，还是没有完工。所以十四娘如果想看的话，就麻烦得到我那里去看看了。”
“还没有画好？”顾茗这下子了然了。原来他那幅画还是没有画完啊？
她知道他的病情的，就是记不住人的脸。所以，她也可以想象得到，那幅画，很可能衣裙的每一条纹路都已经画得跟真人毫无二致……
但是，偏偏她的脸，还空在那里吧？
只是也是奇怪，他们兄弟两个，为什么就偏偏盯上她了呢？他们身边那么多人，难道不能练画吗？
至少她就知道，余钦开始来汝南，很可能只是因为听说了顾老夫子的名声，所以来求学的。但是现在他们两个还留在这里，却是因为她了。
到底她对他们两个，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这是她很想知道的，但是，也是他们一直没有告诉她的。
她还不能自己去问，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自己去解开这个谜题。
面对两个解谜高手，她这个业余级的解谜选手，形势可不怎么乐观啊！
“十四娘，生意很好……这是今天的帐本，您看看……”红梅三个人捧着帐本站在顾茗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顾茗接过翻了翻，虽然在红梅三个人看来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生意了……但是在她看来，还是不足。
毕竟她可是看到过的，上辈子那家店里，生意有多么恐怖。
就连她自己，也去做过几回这种指甲。只是这种画在指甲上的花实在是太过脆弱娇嫩，稍微碰碰就会坏，所以后来她就失去兴趣了。
而红梅金菊几个人觉得这生意好，大概是因为，每家店，现在能够画画的，都只有她们三人。又是掌柜又是画师，那当然是极累了。
所以，如果真的要将这桩生意做大，那么，自己一定要做的一件事，是要增加店里的画师。
这件事，说易也不易，说难也不难。顾茗之所以前面没有交待下去，就是因为，开了店再来做，也是来得及的。
这样一来，还可以给那些小画工们更大的压力，让她们更快地成长起来。
“真正会画画的女孩子不多，但是会绣花的应该不少。这几天，丁香，你做为大掌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多跟城里的人牙子联系，多买些有绘画或者绣花基础的小姑娘……然后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练习好后，再给三家店平均分一下。”顾茗交待丁香道。
丁香赶紧应承下来。
她以后就是这三家店的大掌柜呢！哦，还不止，以后十四娘还会再开别的铺子的，而那些所有后面还要开的铺子，都归她来管呢！
丁香一想到以后美好的生活，就激动得无以伦比。
正向外跑着，她突然记起一事，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想起的人，就是白梅。那个时候，十四娘还没有出头，白梅是她唯一的大丫头，贴身服侍的大丫头。
那个时候，白梅将十四娘看得很严实，生怕她与金菊两个人靠近十四娘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作死，那现在……当大掌柜的人，一定是白梅吧？
丁香当然不会知道，顾茗曾经的遭遇。但是，就算是如此，顾茗也是给了白梅机会的。
至少，她能够当上一家美甲店的掌柜。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杳无音讯，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而顾茗也从来没有动过心思，再去查找她。
那个人已经过去了，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那么，就让她过去好了。
放开别人，也就是放开自己。就好像丁香一样，虽然有时候她想起父母嫌弃她是个女儿而卖掉他，用她的卖身银子来养活他们生的那个人宝贝儿子。
以前她曾经恨过。然而，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我们恨，是因为我们过得不幸福。
当一个人的生活非常的幸福的时候，所有那些不如意的事情，都不会再计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该过去的，就一定要过去。
而顾茗对白梅的恨，已经过去了。她背叛了顾茗，顾茗也让她付出了代价。
那么，剩下的事，白梅便不再重要了。
就好像丁香的家人，对丁香而言，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现在最最重要的人，就是十四娘。
只要十四娘好，那才是真正的好呢。
她又愉快地提起脚步，欣悦地走出了院子，打算去找几个人牙子，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了。
能够学一门本事，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可是比当丫头服侍人，要强太多了。
“你们三个，这几天就先累一下。不过呢，也不一定非要如此辛苦自己，你们可以做一个预约的法子，就跟东大街那家太白楼一样，太白楼的酒，你们都知道吧？也不是到了的人都能够吃到的。你们可以商量商量，立个规矩出来……”
顾茗并不欲在这桩生意上插手太多。因为她很快就要离开，而这一次离开，并不知道会要去多久。
所以，在离开之前，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安排。像这些小细节，她不想管得太细。
那样的话，她怎么可能脱得了身？
第445章 第一要务观察她
余商站在桌前，定定地盯着桌上摊开的那幅画。
画上有一个女子，衣袂飘飘，长至脚裸的白色长裙，头上却戴着花冠，站在一株树叶茂盛的槐树下，整个画面意境优美，这女子就好像林间仙子一般的美好。
只是如此美好的意境，却全部都被这画中女子的怒容所破坏了。
也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女子的眼眸之中怒火中烧，定定地看着看画的人，仿佛有无尽的愤怒，要向画前的人倾倒。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的对比，却反而奇异的，给了一旁的观者更比强烈的情感上的激荡。
这是一幅难得一见的好画。
“大哥，你这画画得真不错！”余钦看到这画，欣喜地叫了起来。
“不好，一点也不好！”余商却是烦躁起来，一把就将画扯过来，几下揉成一个团，扔到了脚下的废纸篓里。
余钦大惊，扑过去想要抢救这幅画。然后尽管他再三小心，可是被揉弄坏了的画，怎么可能恢复原状？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幅画！
也不知道画的到底是谁，但是，大哥给她画了脸呢！
他认识大哥这么多年了，大哥还没有给他画过一幅带脸的画呢！
“还收拾它做什么，画得太差太差。”余商不耐烦地说道。
余钦愣了一愣，再仔细地去看向这幅画，这才恍然为何大哥如此焦躁。
“大哥，你这画的是……十四娘？”可是大哥画十四娘不是已经画得挺好的了吗？怎么这幅画又退回到以前的水平了呢？
余商无力地坐回了椅子上，颓然地说道：“你也看到了，这次，画成了这个样子。你也不要安慰我，只看你刚才的表现，我就知道，真是一点也不像。”
“其实，挺好的……”余钦挠挠头，说道。
“只是，不像十四娘？”余商冷笑一声，说道，“我又不是画匠，我画她，只是为了治病……”
好不容易这个病有了点起色，可是现在又反复了，一时间，余商觉得人生实在是了无生趣。
天生一个这样的身份，天生一个这样的病，争肯定是个死，可是若是不争，只会死得更快。
他还能怎么办？
“明明上次画的那个平静表情的图，还挺好的呀……”余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一直没有什么好转也就罢了，明明上次已经画得都有四五成像了，至少证明，大哥已经能将十四娘的容貌记得差不多了，怎么这次又这样了？
这女子的脸虽然是画出来了，可是却是半点与不与十四娘相似？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余商吐了口气，他的心情张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我没有见过十四娘生气的样子。”所以，他画的这张生气图，其实是他想象出来的。
他本来就对人脸不熟，有眼生症，画个人脸艰难得很，偏偏那个表情还要自己去想象……
最后画出来一个完全不似原主的脸来，其实也是很好理解的。
自己还是心急了些。
“没有见过她生气？”余钦一愣，自己也急速地回想起来。
这一想，他也是愕然。很多时候，很多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但是因为从来没有去想过，所以，也就一直当了睁眼瞎一般，看到了也跟没有看到一般。
比如说，有眼生症的人明明是大哥，可是却是大哥才发现了，十四娘竟然从来没有生过气……至少，从来没有在他们两个人面前露出过生气的表情。
是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会生气的人？
只能说，她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太好了。
“大哥，好像不止是你没有见到过她生气的样子，我也一样没有见到过呢。”余钦满心苦涩地说道。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十四娘对大哥的意义。
这份意义是如此的重大，远远超过自己对她的喜爱。
他在心底悄悄地做了一个决定。
“我最近去试探过她几次，可是不管怎么样激她，她却总是一副怎么也不会生气的样子。”余商也是有些郁闷地说道。
大哥还曾一个人跑去找她，试图激怒她？余钦愕然，马上，又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决定，真的是太明智了。
大哥想激怒她，观察她生气的表情？可是失败了，所以就回家自己来画？
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知道大哥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可是余钦却是仍然想要笑。
也许是因为他放下了，所以，他也就换了个眼光来看到这件事情了。
“大哥……其实，你也不必着急。这个病，咱们已经治了这么多年了，却只在遇见十四娘后才终于有了好转……这么多年咱们都能等，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咱们要着急呢？”余钦劝解他道。
余商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费了很多心思，都白费了……”
“大哥，人之情绪，不止有怒，还有喜、有哀、有惊、有恐、有爱，更有嫉妒、有惭愧、有羞耻、有自豪、有希望……这么多种，不是每一种都能想办法试探出来的。所以，咱们要另想办法。”余钦说道。
余商听完，也是缓缓点头。
很多时候，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余商并不是比余钦蠢，只是因为他才是那个局中人，所以被迷住了而已。
而现在，他放下了执念，便将这事理通顺了。
“而接下来，她要跟我们一起外出，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与她几乎是日夜相处，自然便可以观察到她最最真实的情绪。”
“除非她是真的除了平静以外没有旁的什么情绪变化，不然，总有让我看到的那一天。”余商充满自信的说道。
“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就是，帮她将那麻烦处理掉了。不然，让她自己来做，虽然肯定能够做好，但是，谁知道要花费多长的时间呢？
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舍不得这样浪费。
是的，他与余钦，半年前答应顾茗的，去那个东海边的小岛上，并不是真的因为对那个什么得了同样的眼生症的人有什么好奇。
而是，对她好奇。想要有更多的时间，能够与她在一起。
观察她。
观察她。
还是观察她。
第446章 一碗绿豆汤
何捕快匆匆走进了涂知府的书房。外面的日头实在是有点晒，何捕头擦了擦汗，又端起一旁丫头奉上的一碗在井里冰得凉凉的绿豆汤，长长地吁了口气。
“真舒服！真爽气！”何捕头叹息一声，然后向涂知府说道，“老爷，小的已经查出来那个顾家人的底细了……”
不管怎么心动，只要一想起上次顾茗拿出来的那个信物，涂知府的心底就发虚。
可是那么大一块肥肉，一口都不能咬，他又如何舍得？
于是派出了他手底下最最能干的何捕头，让他去查查看，到底这个什么顾老三，有什么了不起。
而现在，就是他查完了回来了。
“哦？何捕头，挺快的啊！辛苦了辛苦了，小红快点，再给何捕头来一碗绿豆汤！”涂知府脸上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赶紧吩咐侍立一旁的俏婢来。
俏婢赶紧又出去了。
“不敢劳动姐姐，外面多热，这样就很好了……”何捕头哪里敢托大？赶紧站起来摆手说道。
其实一进这个房间里，他就已经不太觉得热了。虽然现在是三伏天，外面热得人变狗，可是这个书房里，可是摆着三个大冰盆，正一丝丝地向外冒着白色的凉气儿。
只要看着那几块冰，就让人觉得浑身冰凉，哪里还用再喝什么绿豆汤！
何捕头心中也是暗暗嫉妒。难怪人人爱当官不爱做吏。吏与官，虽然都被小民所惧，但是，吏哪有官自在？
干的活多得多不说，收入什么的，完全没有办法跟当官的比啊。就好像城中各个店铺的惯常的份例，那向来便只有官的份。
吏员们也能得一点，但是那么一点点，本来就不能跟当官的比不说，还要那么多人分……
所以夏天的时候，再热，他也用不起这样的大冰块的。
“老爷，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顾老三，其实与那个贵人……没有什么关系……”何捕头掩饰下心底的羡慕，低下头，轻声说道。
涂知府听到他这话，就有些不满意：“没有什么关系？那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
“有一点关系吧……”何捕头也是头大得很，扯来扯去的，额头又出了一堆的汗，“是这样的，去年的时候，青州的余家，有个子弟到汝南来，向顾家的那个出名的考不上进士的老夫子顾驽求学……”
“那又跟京城那个贵人有什么关系、”涂知府听他绕那么远，就不高兴了。正好小红端着一碗绿豆汤过来，正要递给何捕头，却见老爷招了招手，只好将绿豆汤又端给了老爷。
何捕头的手都已经伸出去了，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涂知府自己接过，一勺一勺的喝起来，还能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苦笑。
“是这样的，老爷……那个余家的子弟，却不是本支那些当商人的子弟，而是有一支……老爷您还记得否，考上了进士、现在在京城中当翰林的那个余家人的子弟……”何捕头赶紧说道。
涂知府慢慢地喝着自己的绿豆汤，听他说到这里，越发地不高兴起来：“那个余家人啊……我好像有点印象，是我师座的同年……不过那个余老爷自己的学识多好，怎么可能会让自家子弟到汝南来跟一个出了名考不上进士的落魄文人求学？”
何捕快只好向他解释：“老爷，这个顾驽虽然出了名考不上进士，可是他的学问还是有的，也许余家人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呢，博采众长什么的……”看来这个涂老爷到了汝南几个月，真的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那几个有钱的大家族身上。
像顾驽这样的大儒，他既然还以为人家真的只是一个积年老举人！
当然了，不管顾驽的学问有多好，自家这个涂老爷，只好说一句，他自己考上了进士，而顾驽考了半辈子都没有考上……那么，他要瞧不起这个顾驽，还真没有人能说他不对。
可是，这世上考不上进士但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多了去了，考上了进士的草包也多了去了……科举考试，毕竟也只是一个考试而已。
“然后呢，这个青州的余家，我若没有搞错的话，不应该是皇商吗？怎么又跟贵人扯上了？哦……难道他们家，其实是那个贵人的……”涂知府捏了捏胡子，深思起来。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何捕头擦了把汗，总算将这事扯上了。这下可是够资格喝碗绿豆汤吗？
涂知府一边捏着胡子，一边深思着。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那，这样的一个关系，真的值得自己束手吗？
“小红，再给何捕头端碗绿豆汤来，瞧瞧将何捕头热成什么样子了。”涂知府偶然抬头，看到何捕头那一额头的汗，赶紧又向侍女吩咐道。
侍女只好再次走了出去。
何捕头擦擦汗，心中在想，不知道这碗自己能喝上不？不如再加把柴。虽然这房间里挺凉快的，可是自己刚才那通话，一再被老爷打断，到是真将自己燥热了。
“老爷，小的还打听到，顾老三那个排行十四的女儿，确实是跟余家那个子弟关系很近……所以，很可能，那个贵人的什么信物，其实就是这个余家子送她的。”何捕头又加了句。
涂知府眯着眼，认真思量着。
“也就是说，这个姑娘，其实并不认得什么贵人喽？”他向何捕头确认道。
“那个贵人怎么可能会来这样的小地方？而且还会认识这样的小家小户的姑娘？不可能！”何捕头也笑着说道。
“来来来，喝绿豆汤！这天气实在是热，房间里搁冰都挡不住的热气……来来来，赶紧将这碗汤喝了，凉快凉快！”小红掀开帘子走进来，涂知府笑了起来，大声招呼何捕头。
何捕头赶紧接过碗，一口气就将这碗绿豆汤干光了。
真是粗鄙！涂知府心底很鄙夷，不过现在他还用得着他，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情放到显眼处。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了……”涂知府嘿嘿地笑了起来，三家店啊！而且还听说生意非常的好！
这难道不是老天爷送自己的一份大礼吗？
第447章 我损失很大啊
“老何，你知道不知道，一般在街面上开店做生意，那些明的暗的陋规，都有哪些？”余商看着站他面前的老何，问道。
他的人中，大概只有老何，对这些事情还了解得多一些。
老何摸了摸头，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四爷突然想要自己做生意了？
其实属于四爷的生意还真的不少，只是那些事情，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帮他处置的，从来没有拿到过四爷面前去说的。
所以这次，四爷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四爷，若是您想要详细地了解一下，不如老奴找个精干一些的掌柜来跟您说？”老何试探着说道。
虽然他在余商这里，表面上只是个车夫，但是，能够让余商带着到处跑、走到哪带到哪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的只是一个车夫？
事实上，几乎余商所有的生意，都是由他在那里管理。也就是说，他是余商的财神，掌柜着余商所有的帐本。
“不用那么复杂，你只要大略地跟我讲一下就成了。”余商哪里还能不知道老何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说的话还是让老何的心放了下来。
老何松了口气，赶紧解说起来：“其实现在在街面上做生意，若是普通的商家，那么，他要面对的陋规，其实主要是三块，白道，****，还有不白不黑的灰道……”
既然不是四爷自己想亲自做生意，那么，他对这个事感兴趣，就很值得推敲了。老何一向在外面跑，贴身服侍的机会不多，不过，他也不是笨人，很快就想起了一事。
顾家那个排行十四的小娘子，可不正好开了三家店？听说专门只服务女子的生意，专门替妇人画指甲。
女人们就是事多，画个指甲，还能做出一个生意来。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败家娘们，舍得花那么多钱去收拾自己的指甲……
心底吐着槽，老何的嘴上却没有停：“其实，说是三大块，也不尽然，也有人将这些陋规分成四大块……白道，****，带灰的白道，还有带白的灰道……”
余商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街面上的陋规，都能扯出这么多花样来，饶有兴趣地听起来。
“白道就是官，每个城里的每个店，只要想要开张做生意，那么，便有一成固定的利润，是要上交的。这一份例，是做为给当地的青天大老爷们的干股……”
“****，就是那些黑帮们的打下来的地盘。不管是哪条街，都有管理它的黑帮，每家店，是要向这些黑帮交好处的。一般来说，这样的好处，也是按利润来交的。每个月交一次，不过份额比第一份要少得多。”
“带灰的白道，就是城中的胥吏们。胥吏们的薪水微薄，几不可能糊口。他们很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城中商家给的好处费了。不过这些钱他们内部还要再分一次。”
“偏白的灰道，则是那些自称‘丐帮’的乞丐们。与寻常那些讨食的乞丐、流民不同，这些乞丐，一般都是壮汉，而且从来不讨饭，都是直接要钱……”
“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人人手中都拿着蛇，或者玩着老鼠，是不是？”余商似乎记起了什么事，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是为了顾家那个十四娘子才来打听的！自己可是猜对了！老何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
“真真是想不到，只是街面上一个小小的生意，要交的陋规都还如此不少。”余商冷笑起来，眼底鄙夷的颜色更深了。
“世道如此，生意不好做啊。”老何叹息一声，说道。
余商突然开口问道：“那……我的那些生意呢，也是要交这四份陋规的吗？”
怎么感觉这么不爽？
“是呀！”老何叹了口气，“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不想惹事，那就只能随大流了。”
他错了，不止是不爽，应该是很不爽。
没有想到，这些所谓的陋规，竟然如此之厉害，连他这么尊贵的身份的人的生意，都不能免了这些东西。
只是，他突然心中生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如果自己能够帮十四娘免了这些事情呢？
是不是也会特别的有意思？
丐帮？哦，她自己就对付过了。不过，她只对付了一次，以后还不知道那些乞丐们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而当官们那里的那份，还有胥吏们那里的那份，黑帮那些的那份……
她有本事一一应付吗？
不如自己出面帮帮她！
如果自己能够帮到她，那是不是说明，只要自己肯出面，其实自己的生意，也是可能斪那些恶心的陋规的？
当然了，为了低调，他不会去这么做就是了。
而这四份陋规里，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老何，持我的信物，去见本地那个什么知府……哦对了，他姓涂吧？糊涂的涂。”余商向老何说道。
老何赶紧应声下去了。这官在四爷心中印象不怎么样啊，还糊涂的涂……
“不对啊，这个数，会长，似乎有点不对吧？”知府衙门的后院里，凉爽的书房中，汝南城的行商行会会长，额头却是大颗大颗地直冒冷汗。
这个涂知府……来到汝南的时间不长，可是拿走的好处却已经不少了，怎么又要耍妖蛾子？
这次也不知道让他盯上了谁？会长掏出精致的手绢来擦擦额头的汗，心底暗暗求着满天神佛的保佑，造千千万万保佑，别让这个贪婪无度的知府老爷看上自己家的香料铺子。
“不知道老爷指的是什么？”会长的汗似乎越擦越多了，不一会儿，手绢便湿透了。会长声音微弱的解释道，“整个汝南城，所有的商铺都在这个名单上，小的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所有的都在？新开的都在？”涂知府冷冷说道。
会长一愣，恍然明白过来，顿时大喜。
原来涂知府盯上的是新开的那几家店啊！还好还好，自己家这半年都没有新开店面。
“哦，老爷，是这么回事，这个册子，一般是一个月新登记一回……所以如果有店铺是在上个月登记后开张的，要到这个月登记后，才会上册……”会长解释说。
“一个月才登记一回？那你们的工作很不到位啊？这样做，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你们知道吗？”涂知府手在案上一拍，恶狠狠地说道。
第448章 出面
损失？一个月登记一回，最多损失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算什么很大的损失？会长眨眨眼，应和着涂知府说道：“是呀，小民以前也没有察觉，幸得老爷提醒，这才醒悟，果然是损失太大了！小的回去以后，一定改正！一定改正！”
“没有关系，圣人有云，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涂知府耍耍威风，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得意极了，用教孩子一样的口气，教导起行商行会的会长来，“那竟然这样，还不赶紧回去修改？那些这这次漏掉了的商家，催催他们，将我那份例，赶紧补交上送过来。”
“是，小民回去就催他们。”会长恭谨有如对待自己的祖宗，躬身恭敬地说道。
“那你就赶紧回去吧。”涂知府摆摆手，让他离开。
真是够贪婪的！他当这个行商行会的会长以来，也算是接触过不少的官老爷了，可是像现在这个涂知府这般贪婪的，也是少见。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瞧上了那家？
想到那个还不知道大祸临头的商家，会长摇摇头，叹了口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办法了，只能如知府老爷的愿了！
“嘿嘿！嘿嘿！”书房里，涂知府一边喝着冰得凉凉的绿豆汤，一边兴奋得直笑。
叫你拿着贵人的东西吓我！叫你吓我！断我财路！
我是青天大老爷啊，是那么好吓的？
连本带利的，都赶紧还回来吧！
给老爷我还回来！
正高兴间，突然有个衙役进来了，站在门口，虽然不敢进来，却是贪婪地享用着门口溢出的那些微凉气，才开口说道：“老爷，门口来了个人，说要拜见老爷……”
“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也敢让你老爷见！还不赶紧给我打出去！”涂知府恼恨这个人坏了他的惬意，不耐烦地说道。
“老爷，小的……”衙役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愕然回头，却看到那个原本应该在门口老老实实等着接见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这么走了进来。
他急得叫起来：“谁让你进来的？还不赶紧出去？”
“你可知道我是谁？”进来的人正是老何，他冷冷地扫了那个衙役一眼，“你当然可以将我赶出去……不过我担心你真这么做了，你家老爷的乌纱帽会不保。”
老何的声音不小，涂知府自然也听到了。
他又惊又疑：难道这个小小的汝南城，还真来了什么了不得身份的人不成？不然，怎么说要夺了自己的乌纱帽？
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开这么大的口？
涂知府坐在房间里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害怕来人说的是真的，强挤出笑容来，走了出来，迎接老何。
老何虽然是奴婢的身份，在余商的面前，只是一个赶马车的车夫，但是实际上，他比这世间大部分的人，都要尊贵得多。
人家?那是叫低调。
而现在，他却是摆出了个高调的样子出来。
涂知府一见到人，就明白这个衙役为什么没有直接将人打出去，而是进来通禀他了：眼前这个人，穿着打扮，可真是半点也不普通。宝蓝色的缂丝半臂，一看就知道那质地是非常难得的，只怕翻遍整个汝南的布行丝行，都找不出一匹这样的好料子来。手中摇晃着的那把扇子，摇摇晃晃间，涂知府隐约看出，似乎是前朝大画师江道师的画作。
江画师的画作，传世并不多，大部分都让人精心装裱起来，以作传家之用。哪像眼前这个人，既然就这样拿在手中扇来扇去的，也不怕失手掉地上？
或者弄坏了它？
涂知府的视线，随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来人扇扇子的动作，一上一下地移动着。
老何好笑地快摇几下，便见到涂知府的头也跟着快速地移动几下；他慢摇几下，涂知府便也跟着慢摇几下。
原来是个这么贪婪的主！难道四爷替顾家那个小娘子担心呢！还真不必说，自己如果不出面，还真不知道这个贪得无厌之徒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何”啪“地一声，将扇子合了起来，插到了自己的腰带上。
涂知府没得看了，贪婪地光从眼中一晃而过，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眼光，这才看向这个来人的脸上。
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可是要好好试探试探他，如果只是一个口气疏狂之徒，那自己……哼哼！
这么好的画，竟然拿来当扇面儿，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要是到了自己手里，一定将它精心装裱起来，藏到秘室里，传之后人。
“老爷，小民来找您，是奉一个贵人所托，拿一样东西给您看的。”老何并不想在涂知府的身上耽搁太多的功夫。
没有必要，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值不得他费那个劲。
“贵人？”怎么又是贵人啊？最近贵人们都到汝南来了吗？不然，他怎么遇到一个又一个？
涂知府有些茫然地看着老何，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东西，老爷您可认得？”老何举起一个玉佩来，问道，“也许老爷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
这块玉佩并不是像上次那样的五爪真龙的真龙佩，上面只雕有一些祥云，祥云的中间，拥簇着一个大大的“宁”字。
这是皇家的身份玉佩。上次那个真龙玉佩，其实是私人佩，而这个，却是皇家所赐的，代表着身份的皇家玉佩。
除了身为皇族的宁家人，什么人还敢用这样的玉佩？
涂知府心中暗暗吐槽，怎么宁家人这么喜欢汝南？来了一个不说，这次又来一个！
而且个个都跟他过不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拿着宁字佩，又是要自己做什么事！
“认得认得，下官认得。”尽管知道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只是那个贵人的一个家仆，但是，涂知府支阤不敢在他面前爽当官的威风了，而是恭恭敬敬地说道。
“认得就好。”老何将玉佩收了回去，神色淡淡地说道，“最近这位贵人，借你们这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的面子，在这里新开了几家铺子……老爷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是哪几家吧？”
哪里能不知道！涂知府哭丧着脸。
第449章 忙完了
那个顾家小娘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些人？左一个贵人右一个贵人的护着她……
要是自己认识其中一个，那还用担心以后的仕途？
真真是太不公平了啊！
不过，既然人已经在汝南，自己作为本地最大的父母官，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抱着想要结识的念头，涂知府对老何客气极了，恭恭敬敬地将老何送出了知府衙门。
老何拱手向涂知府告辞，然后将扇子从腰间抽了出来，“啪”的一声再次展开。
跟刚才才见面的时候不同，现在的涂知府，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这把扇子，或者说完全不知道这把扇子的价值一般，只是满脸笑容地看着老何。
“涂老爷，您看这把扇子……”他不想看，老何却偏偏叫他看。
涂知府只好向那把扇子看去，一脸惊喜地问道：“何兄，这扇子……这幅画，可是前朝的江道师所绘？”
“正是。”老何面有得色地说道，“我这个人没有旁的爱好，就是喜欢这些名人的字画什么的。不过，再珍贵的东西，不都是拿来用的吗？要是用不上，锁在箱子里藏在柜子里……除了便宜旁人，还有什么用？”
便宜旁人？涂知府愣了一愣，锁起来，怎么就会便宜了旁人？
他想要开口问，老何却已经转身离开，屁股一扭就坐上了路旁等候的轿子。
涂知府只好闷闷不乐，回到了后衙他的房间里，思量起老何走的时候，最后说的这句话来。明明摆放着三盆冰，书房里凉气习习，他却偏偏汗越淌越多。
“来人！再加盆冰！再加盆冰！”涂知府只觉一股燥热从心底深处涌上来，叫他烦不胜烦，只好厉声地叫喊着。
几个粗使的丫头赶紧跑过来，又给他添了一盆冰。
出来后，几个小丫头窃窃私语：“老爷怎么了？房间里都冷得快结冰了，他还嫌热！”
涂知府却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些话，只是癔病了一般，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便宜了旁人？便宜了旁人？”
拖后腿会便宜了旁人？收起来不是就能传给后人了吗？
怎么会便宜了旁人？什么情况下才会便宜到旁人？
突然一声尖利的惨叫声，涂知府这才发觉，房间里冷如冰窖。
谁啊？谁给他的房间里摆这么多冰？想要冻死他吗？
裹着慌乱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被子，涂知府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厉声嚷嚷着，让人将他房间里的冰盆都清走。
这几天汝南城里特别热闹，据知府衙门里在外采购食材的厨娘讲，不知道为什么，知府大人突然就冻病了。
大热天的冻病了……这可真是有些奇怪。汝南城里的老百姓拿着这事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热闹。
然后就是，涂知府老爷，夏天再也不用冰盆了，不管多热，他都不用。宁愿光着上身让下人扇风，也不愿意用冰盆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想明白过来的涂老爷，一边指挥着人将冰盆全部撤下去，一边紧急叫人将何捕头寻来。
何捕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以为老爷终于要向顾老三下手了。想到能够到手不少的好处，他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快快！将咱们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守着顾老三那新开的三家铺子，以防有人闹事！”涂知府一边用力裹着被子，一边吩咐道。
何捕头一听眼睛就亮了，听听这主意，到底不愧是读书人，做出事来都特别的阴，明明是坏事，说出来，害了你，还要你领情。
“是要挡住他们的生意……”何捕头喜笑颜开，问道。
涂知府感觉到更冷了，再次用力将自己裹了裹，厉声怒斥打算害自己的捕头道：“别自做聪明！不许耽搁人家半点生意！不然，我要你好看！”
怎么回事，难道老爷还真是想让衙门的衙役们去给那个顾老三当门子啊？
别说何捕头想不明白，就算是涂知府自己，也是有些想不通的。
见过这么窝囊的父母官吗？
可是没有办法，只要一想起那个姓何的来人最后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就忍不住的害怕，通体凉气直冒。
自己的家产已经不算少了，少赚点就少赚点吧，总比一点儿都落不着全部给了别人还要奉出老命来的强啊！更怕遇到心黑手也黑的，全家老少都留一下命来。
“去吧去吧！记着，我知道你们胥吏也是有手段的，但是我这个老爷警告你们一句，只要你们还好好过日子，就不要去招惹那个顾老三……还有，不管是丐帮还是黑帮，你们都替顾老三打发掉，别让他们去惊扰……”涂知府心灰意冷地说道。
何捕头就更吃惊了。他自己不吃好处也就罢了，还不让自己这些当吏的吃？
还让他们去对付那些肮脏的乞丐还有那些胳膊上刺得花里胡哨的花胳膊？
老爷今天不是吃错药了吧？
何捕头郁闷极了，嘴里应下来，快步地向外走，想跟另外几个胥吏头目商量商量。这份财不是他一个人的财，他可不能轻易答应下来。
见他离开，涂知府将自己更深地裹进了被子里。
“四爷，已经办好了。”老何回来，向余商禀报道。
余商神色如常，轻轻点点头，老何便退了下去。
真可惜了，可惜四爷自己的那些生意，却偏偏不能这么做……不然，能够省多少钱啊！
“慢着！你去通知顾家十四娘，就说事情都帮她做好了，半年的时间也到了，问她什么时候能够动身？”余商开口唤道。
果然是为了顾家那个小娘子。老何心中好笑。
只是可惜，那个小娘子的年纪，也实在是太小了一点……
“事情已经办完了？”顾茗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老何，无奈地说道，“你家公子，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我们四爷说了，人情往来罢了。”老何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人情往来？顾茗却是想岔了，以为余商指的是自己帮他寻出那个也得了眼生症的人。
“行，既然是人情往来，那他帮了我，我自然也应该帮他的。这样，我今天晚上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早上就能出发……你们明天早上能走吗？”顾茗想了想，说道。
要收拾的东西，只不过几件换洗的衣裳罢了，别的东西……只要带着钱，还怕买不到？
第450章 余钦的志向
顾茗说一个晚上能够收拾好，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来接她的马车便就停到了宅子门口。
顾茗这次决定带芷汀上路。丁香虽然照顾人比较周到一些，但是毕竟她现在是大掌柜，不像以前那么容易走开。
而芷汀还有武功，紧急情况下，还能够保护她。
见到小小的女儿就要跟余家两个少年外出，说完全无动于衷，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顾望当然也舍不得，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身体，这么珍贵的野参一直没停，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以后想要恢复原状，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样一来，自己家能够支撑家业的，便就只有这个女儿了。
而又因为林恩之的事情，他一直就觉得亏待了这个女儿。他自忖，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再给顾茗找一份跟林恩之差不多的婚事了，而余家的这两个少年，却都是不但不比林恩之差，反而可能还要强不少的好孩子。
如果十四娘能够抓到这个机会……
那自己的愧疚心理，也能够稍微宽恕一点。
所以，顾茗夜间过来跟他说，要与余家两个少年出趟远门，跑跑行商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拒绝，反而还问她，要带的东西准备齐全了没有？
但是看着女儿上了余家两个少年准备的马车，骨碌骨碌地撵着青石板的地面，离开了家门，顾望的心底，却到底还是不舍了。
都是自己没有用啊！竟然要让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孩子在外面奔波！
顾望长长地叹息着，董姨娘与沉香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慢慢地将他扶回了房间。
虽然顾望的身体已经好不了了，但是，为了方便，顾望还是将沉香提成了姨娘，成了这个宅子里的两个姨娘之一。沉香已经二十多了，想要嫁人也已经嫁不出去了，除了给他当姨娘，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只是……有些委屈她。
回想自己这一生，顾望感觉到非常的失落。自己对不住的，何止是沉香一个人？
太多太多了……
载着顾茗的马车骨碌骨碌地来到了余商两人兄弟所暂住的院子前，那里，已经有另一辆马车在那里等着她了。与她现在坐的这辆车一样，看着低调，但是实际上，却是相当的奢华。
顾茗下了马车，却看到余钦余商两人，并不像要上车的样子，而是各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这马好高！”芷汀惊叹道。只是一匹马，就比一般的大汉还要高。她再看看现在站她一旁的顾茗，脑袋还不及这马的肚子。
“是，这是大宛进献的宝马，与本地的好马交配出来的第二代。”余钦似乎很喜欢他的马儿一般，两只眼睛晶亮，向顾茗介绍起来。
顾茗就只好装傻没有听懂他的话了。
余商瞪了他一眼，将他拉到一旁，才说道：“可惜真正的大宛宝马，是见不到了……”自从河套养马宝地被那匈奴所得了去，大华就难再有好马了。
即使是他贵为皇子，也没有那真正的大宛宝马。
余钦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他刚才都对顾茗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脸红成了一颗番茄一般，站在一旁，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顾茗却并不在意，与余商相比，她当然更愿意亲近余钦一些。至少，他不像余商一样古怪。
“你很喜欢马？”她问他道。
“是呀！”说起这个话题，余钦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马与马儿，不懂的人看着一样，可是要在懂行的人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这匹马儿，它有大宛宝马的血统，长得就特别的高大健壮，跑得也快……北方的草原上还有一种马，个子要小一些，速度也要慢一点，可是它们却有一个特别，就是耐力特别的好……我一直想着，要有机会将这两种马交配，生出一种又能跑又有耐力的马儿来……”
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顾茗算是被他吓到了，再也不敢跟他提任何有关马儿的话题了。
“到底是你懂马儿一些，还是老何懂得多一些？”余商咳嗽着，打断了他的话。
“不同不同，大哥，我懂的，跟他懂的，是不同的……”余钦摇头说道，“他懂的是驭马之术，驱马如使臂。而我，却是相马、养马之术……”
“我们动身吧。”顾茗生怕他接下来又说什么“交配之术”什么的出来，赶紧打断他的话，急急地说道，“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那咱们赶紧动身吧！”
她自己重新上了马车，而余商两人也上了马。
走出好一段路了，余商还在那里乐，对余钦说道：“果然是值得的。”
与她一起出来，果然是值得的。
没有想到，还没有出发，便见到了她窘迫的表情，还有装傻的样子。
他又可以多画出两人幅完美的美人图了。
“真是想不到，她竟然还会装傻！”余商想到刚才她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极了。
原来她装傻的时候，是那个样子的。
“大哥，刚才我好像说了不应该说的话？”余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他平常还好，可是一提起马来，他就有些憋不住了。
所以，刚才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之下，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记着，十四娘虽然还小，可是到底也是女子。以后她在一旁的时候，交配什么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余商哈哈笑着，告诉他道。
余钦点点头，又开口说道：“大哥，其实我最想做的，还不是将那两种马儿交配出那种好马来……而是，带兵出关，收复河套宝地！”
河套宝地！千百年来，华族人一直在这里养马，培养骑兵，对抗着每年冬季时候，从北方骑着那耐力超强的马儿呼啸而下的游牧民族。
步兵防守强悍却进攻力不足，遇到骑兵，人家来去如风，步兵便只能望洋兴叹。人家不来打你，你便打不到人家。
所以自从失去了河套宝地，这几十年来，大华的北方边疆，就只能采取守势了，因为凭着两人条腿，你永远也不可能撵上那些跑得又快、耐力还好的骑兵。
所以，他要收回河套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