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贵兄定亲否
顾茗一直是知道余商的眼睛有问题的，知道他记不住人的面孔……但是，为什么这样，她却并不清楚。
也许就连余商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现在，顾茗却是终于明白一点了，他为什么记不清人脸，为什么分不清人脸……因为，在他看来，每个人的脸，只怕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比如说，他分不清好看与丑陋。就好像人去观察蚂蚁，就分不清它们相貌之间的区别一样——自然，人也就分不清蚂蚁好看与否。
自然，就记不住蚂蚁的脸。
但是，明明她才看到了那张画……顾茗皱眉，问他：“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余钦一愣，余商也是愣住了。
“我好看吗？”顾茗再一次问道。她很坚持，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不肯放松。
余商张了张嘴，终于说了出来：“挺好看的。”
“真心这么觉得，还是敷衍我？”顾茗却是纠缠不休。
余商回避她，不想回答，可是顾茗却是一直坚持着，再三地要求他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站一旁的余钦都觉得有些不过意，想要开口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余商才终于开口说道：“不是敷衍。”
不是敷衍，他是真的觉得她漂亮。
不是敷衍？他是真的觉得她漂亮？
他的话就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雳，直接将在场的几个人全部都震晕了。
豆丁服侍他多少年，他不记得她的长相，不知道她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听说她相当好看，还觉得很奇怪，难以理解似的。
可是，他认识顾茗才多久？就认为她好看了？
而且，还是真心的？
他的眼生症呢？他看顾茗的时候，难道那个眼生症就好了吗？
这病还是看人下菜的？
“是真的。”余商再次向顾茗强调了一句，就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并直接将门从里面闩上了。
余钦愣了一愣，冲到门口大力拍起门来：“大哥！开门啊！我还住外面呢！”
“你住剩下那间上房。”幸好多要了房间。房间里，余商背靠在门上，缓缓地吐了口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要做什么的人。
他的人生早就没有什么惊喜，他早早地就给自己规划过了，一步一步地要怎么做。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这步步惊险的危险境况下，夺得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会发生这么意外的事情。
他在病还是远没有好的时候，突然，他不但能够记住她一部分的面容了不说，还能辩认出来，她很好看……
以前他一直觉得，这是他的病有了起色的征兆，所以，很是欢欣鼓舞。
可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其实他的病根本没有什么起色，他……只是对顾茗有所不同呢？
如果他永远也只能认出顾茗来呢？
余商紧紧贴着身后的门，感觉到冷汗从背部潺潺流下。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不要问他静静是谁，他现在需要的，只有静静。
“大哥他怎么了？”门外，余钦愕然。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大哥怎么突然就面色大变。他记得顾茗的长相，又不是才知道的……画都画了一大堆了，现在才突然发觉顾茗的不同吗？
“你让他独自呆一阵吧，有些事情，他需要一个人才能想清楚。”顾茗缓缓说道。
幸好有多订房间，虽然被那个胖子要走了一间，但是还有一间多的。
果然，顾茗没有说错，吃饭的时候，余商都没有下去，豆丁将饭盛好给他送到了房间里。
“喂，小姑娘，你那个兄长呢，他怎么没有来吃饭？”几个人正吃着饭呢，突然就有人走到了顾茗的身边，大赤赤地问道。
顾茗抬头，看到了一个相当艳丽的女子……身上的衣着也是相当的华丽，还相当的昂贵。
这身打扮，到是非常的符合她商家女的身份。想必当时姚氏刚嫁到顾家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顾茗微微笑着，告诉她道：“我那么个兄长……生病了，所以没有下来。”
“病了？怎么就病了？城门口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这才一会儿，怎么就病了？”她到是很大方地就承认了，自己在城门口偷看人家少年，然后一路追到了客栈。
到是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豪爽人物。顾茗突然觉得她很可爱，就连那一身俗艳的打扮，也顿时变得顺眼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病，那药都随身带着呢，自己吃吃就好了，到是不必麻烦看大夫的。”顾茗微笑着，问她，“吃过了没有，要一起吃吗？”
三娘子眼睛一亮，很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地打探打探这个少年的一些情况……康管事说得还是有道理，要是这个少年成亲了或者定过亲了怎么办？
她得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
瞅瞅这桌边正好还有把空凳子，三娘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笑盈盈地自我介绍道：“我姓徐，淮阳徐家你们听过没有？当地最大的商家啊……”
她身后站着的那个面容板正的丫头轻轻咳了一声。
徐三娘子的脸色顿时有几分愠色，不过她还是很快地转换了话题：“我是徐家的三娘子，也是我家这一代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儿……我排行三，是因为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果然是相当爱家人宠爱的女孩子。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既然跟着兄弟们一起序齿，这可是相当的了不得了。难怪这么大胆，分明是当男孩子养大的。
徐三娘子果然是个相当开朗的人物，吃饭的时候嘴也不停，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让人觉得她有些嚣张，但是实际相处下来，却并不让人觉得难相处。
大概也是她在家中受长辈宠爱原因。她这样的人，想要讨好谁，是一定能够让人真心喜欢上她的。
比如说现在与她同桌的这些人。
直到她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将那个问题问出口来：“十四娘，你那个兄长……他是否已经订亲？”
第467章 勇敢的小娘子
一时间，原本欢乐的气氛消失得一干二净。
徐三娘子愕然扫视同桌的几人，忐忑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难道这个俊逸少年，其实是有什么隐疾不成？所以，他的婚事，成了一个禁忌？
“到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余钦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只是我这个兄长从小发下宏愿，说要找到这个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才肯娶为妻室……所以……”
他向徐三娘子做了个“你明白的”表情，徐三娘子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还是很给他面子的点了点头。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惊叹道。
“十四娘，你觉得我怎么样？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当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她兴冲冲地向一旁的顾茗问道。
本来余钦信口开河的时候，顾茗就已经颇为感叹了。这人真的都是被逼出来的，谁能够想象，一向是个乖乖好宝宝一般的余钦，也有谎话张口就来的一天呢？
而更出乎她意料的，便是徐三娘子的反应了。
余钦编个“要娶世间最美丽的女子”这样的借口，原因非常的简单，就是要让她认清自己，自己退出，不要再纠缠他大哥了。
可是真是没有想到啊，这个徐三娘子竟然如此自信……
“你……算得上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之一了。”顾茗感觉自己的脸都僵了，强笑着说道。
余商这段时间没有少给他添堵，所以有机会整治他一下，顾茗当然不会愿意放过的。当然，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理解成是，她是看戏的，当然不会嫌热闹。
反而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还架材添火起来。
“真的呀？十四娘你真好，你真的这样觉得的吗？”徐三娘子一下子就害羞了，双手捧着脸，非常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
余钦用力地瞪向顾茗，顾茗则坦然看着他，反而让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
“想让你大哥的病快好，要做的，其实不是将他保护得太好，让他少与外人接触……相反，应该让他多与人接触才好。”顾茗凑近他，轻声说道。
于是余钦也没有意见了。
余钦都被她解决了，剩下的人，哪个还能拦阻到顾茗？他们这些人眼睛都亮着哪，虽然顾家十四娘的年纪还小，可是就以自家四爷对她那与众不同的态度，再加上，刚才他自己承认的，能够觉得她好看……
以后，她肯定是自己的女主人了！
而顾茗的话听着也很是有理由的，所以，所有人都开始配合顾茗的行动了。
一会儿豆丁下来了，顾茗问她：“吃了没有？”
“吃了，虽然有心事，不过吃得还是挺快的。”豆丁回答。
那当然了，余商又不是小女人，怎么会因为有心事而食不下咽？
“接下来怎么办？”余钦征求她的意见。
“甜汤好了没有？”顾茗问耳尖。
耳尖赶紧回答：“刚才看过，略差点火候……不过也很快了。”
“好，那咱们就等这甜汤。”顾茗说着，安安稳稳地坐在桌前，喝了口自己面前的清汤。
余商每天饭后都要喝一小盅甜汤，而这，就是今天她的机会。
徐三娘子坐在一旁，脸儿已经羞得红通通的了。
顾茗一碗汤还没有喝完，耳尖就端着汤过来了。今天晚上特意借店家灶熬的杏仁汤终于好了，远远的，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多谢耳尖姐姐！”徐三娘子嘴巴可甜，跑上前去从耳尖的手里接过托盘，小心翼翼地端着。她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在家里，就算她要讨好家中长辈，一般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捶捶胳膊捏捏腿就行了。最多也就是端杯茶。
本来她也觉得，端甜汤与端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端到了手里才发现，原来区别大多了——这甜汤好汤啊！连带着托盘都有些烫手！
不过为了再见那个少年一回，她勇敢地端着，并没有松手。这么难得的机会，自己不能错过。
顾茗却只是淡淡地扫了耳尖一眼，耳尖顿时脸便有些红了。
“这个女子……真是勇敢！”余钦突然感叹了一声。
“接下来，咱们便看戏好了！”顾茗笑着说道，几个人便一起，跟在了徐三娘子的身后，向楼上而去。
豆丁正守在房间门口，看着她来了，赶紧推开门。徐三娘子站在门口向里张望，那个叫余商的少年人坐在正背对着她坐在房间里，似乎在看书。
本来胆气很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突然间，她的勇气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查出来了没有？这几个少年是从哪里来的？家里什么身份？”胖子中年男子正守在自己的房间里，着急地问着刚刚走进房间的那个仆人。
仆人擦着汗说道：“时间太短，不太够用，不过已经问到了，姓余的人家，青州的……”
青州余家？康管事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那可是皇商啊！
他家这个三娘子这眼光也太厉害了吧？只是在城门口随意一看，就看中了人家皇商家里的少年？
难怪说什么要娶“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呢。就他家这样的身份，不说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可是那也差不离了。
“你……确认？”胖子声音哆嗦起来，全身的肥肉也哆嗦了起来。
只要这件事办成了……那自己可就是立了大功了！徐家虽然在淮南也是了不得的人家，可是，还是跟皇商没有办法比啊。
全国一共也不过十家皇商而已！并且，每家负责一个具体的事务！
而青州的余家，负责的便是盐。
盐啊盐啊！谁不知道盐商的利润大？可是，再大的盐商，到了余家的面前，还不得变成哈巴狗儿，使劲地摇尾巴？
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全国一半以上的盐的产出啊！
胖子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绪激动得无法自抑了。你说家里的老祖宗们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从小这么宠着三娘子，原来是因为她命好啊，能够为家族带来这么好的机会啊！
只要真的跟余家搭上了线，那徐家的以后，定当不可限量啊……
而自己的前程，那才真正是不可限量啊……
“可是康管事，这事……时间太短，来不及验证啊！”仆人一脸的为难。这才多久？青州离这里多远？
怎么来得及打听？
第468章 找死
林恩之拿着书正往院子里面走，突然，迎面一个小厮愣头愣脑就撞上来了。这一撞气力之大，直接将文弱书生的林恩之撞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还不算，这个小厮的怀里还抱着好多的盒子，被这一撞，他自己也吓得松了手，结果噼里啪啦地，全部掉到了林恩之的身上。虽然都是些空盒子，可是都还挺厚实，砸到头上脸上身上，也还挺疼的。
“你干嘛？”林恩之怒道。将身上乱七八糟的盒子全部都扫开，爬起来，怒骂道，觉得不解气，又重重地踢了一脚。
小厮抱着被踢到的腿不敢呼疼，结结巴巴地说道：“姑爷……姑爷……小的……小的没有看到……”
“你们在我院子里干嘛？冒冒失失的？”林恩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皱眉说道。他现在身上的这件衣裳，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件他能够看上眼的衣裳之一了，要是哪个地方挂了丝了，那以后就再也不能穿着去参加诗会了。
是的，他才参加了一个诗会回来。虽然他并不擅长作诗，不过就凭他“禀生”的名头，谁敢说他的诗差？
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风光。
可是没有想到，回到家里了，就被人撞到了地上。再加上这个小厮一声“姑爷”，彻底地将他从飘在云端的梦中惊醒。
是呀，他不过只是一个寄居在未来岳家的无用书生而已。
而且，他的未来妻子，还是他非常不喜欢的十娘，而不是他中意的十四娘。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就非常的差。
“姑爷！姑爷！您回来啦？小的奉夫人之令，给您送了些东西过来，您过来看看，是否满意？”一个头脸油光水滑的管事点头哈腰地跑过来，殷勤地向林恩之讨好道。
林恩之半点兴致也没有的样子，冷冷说道：“让艾草过目就可以了。”说完，他冷冷的目光从呆呆站在一旁的小厮身上瞟过。
小厮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就是一只呆呆的，已经被一条阴险的毒蛇盯上的小青蛙，不由得激凌一下，打了一个哆嗦。
林恩之冷眼旁观着小厮，扬长而去。
管事舔着脸上来巴结，没有想到，却是讨了这么大个没趣，又加上这个小厮站在一旁全看到了，心中也有些恼恨。
正要喝骂这个小厮一声，他突然看到了地上散落一地的空盒子，马上又记起，刚才林恩之冷冷地看着小厮的样子。
似乎……这里刚才出了什么事？管事兴奋地指着小厮叫骂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你是不是撞到姑爷了？还不快快跟我说个清楚！”
小厮吓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哭泣着说道：“管事！管事！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个时候，姑爷会从外面走进来？小的真不是有意思撞到他身上的……”
“还将盒子砸了姑爷一身？”管事从鼻子里冷漠地向外喷着气，“你胆子可真是大！难怪刚才我同姑爷说话，他都不理我呢！原来是你小子惹了大祸！你自己说说，要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当然就是打一顿了。认罚？这也是姚氏新开发出来的一种惩罚方式，下人犯了错，如果不想挨打的，可以根据犯的过错的大小，交钱了事。
当然了，这过错到底有多大多小，完全就是经手人一人说了算了。由此，也就引发了顾府三房新一轮的怪象。
这个小厮家境不好，加之又知道这认罚里面的猫腻，一咬牙，选择了“认打”。
于是，管事便叫人将他拖了下去，罚了他二十大板。
而那几个行刑的下人，平常也是有好处分的，所以见到一个宁愿挨打也不肯交钱的小子，自然也是恼恨的，这二十板，就打得特别的重。
才五板，屁股就打破了。
等二十板打完，这个小子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管事喜颠颠地跑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林恩之。他有感觉，当时林恩之特意当着他多看了那个小子好几眼，就是在暗示他要严惩他。
所以，自己这样做，这个未来的姑爷，一定是会高兴的。投其所好嘛！
果然不出他意料，当他告诉林恩之，那个小厮因为冲撞了贵人而被打了二十大板，已经晕了过去的事情后，管事很眼尖地看到，林恩之那刻板的脸上，表情果然松动了不少。
难怪张天师给他算命说他是文曲星！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是注定就是一个当大官的材料啊！管事心中感叹着。
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子对顾家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差了。
不过，只要自己入了姑爷的眼，自己的前途，肯定是有的了！管他以后顾家如何呢！以后都得改姓林了！
“既然人已经惩罚过了，那就赶紧送回家去，让家里人好好照顾照顾，养养伤。”林恩之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再耽搁了。”
“是的是的，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马上就派人送那个小子回去。”管事点头哈腰地说着，直起腰的时候，却是不由得用力擦了把额头的汗。
像这种由府上行刑打了的下人小厮，一般来说，府里会负责给养伤的。就算不会帮着请大夫给看看，至少，伤药还是会上的。
林恩之现在让他赶紧将人送回家去，听着很好心的样子，但是私下里的意思，却是不要给他上药，让他家里治的意思。
但是这个小厮家里穷得很，哪里买得起伤药？
现在这么热的天，伤口不上药，那肯定是死定了。所以这送回家，其实就是送回家让他等死吧？
真不愧是以后要当大官的人啊……这份心思，好狠毒！跟他一比，夫人真的是太慈悲了有没有？
“姑爷，今天送的这些东西，你看着可还满意？”管事虽然在林恩之面前战战兢兢的，却还不能走，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夫人说现在天气太热，读书辛苦，特地叫小的去采购了这些来……”
他向院子里还摞得高高的那些盒子，问道。
林恩之随便看了眼，不置可否，反而问管事道：“我听说一件新奇事，不知道管事可知道？”
“姑爷您说，小的但凡知道，知无不言。”管事恭敬地回答。
林恩之冷冷地看着他：“那好，你告诉我，现在城里很多人都说，前段时间开的那三家什么美甲骨铺是顾家的……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是不是顾家的产业？”
管事顿时傻了眼。
第469章 寻找证据
?
“这个……姑爷，这个东西，真的是很麻烦……”管事一脸的为难。
“有什么好为难的，实话实说不就好了？”林恩之很不耐烦地说道。不过一个小小的管事，他肯耐着性子跟他说话，已经是很瞧得起他了，没有想到还敢在他跟前拿乔。
管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算是顾家的，不过，姑爷，不是这边的……”
“你是说，外面人说的是真的，是顾世伯自己的私房？”林恩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极难看。
这段时间以来，姚氏找了他好几次，每次明里暗里，都是跟他夸十娘的嫁妆有多么的丰富……
可是，能跟十四娘比么？
不过几个小铺子，几个小庄子，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的东西，在他面前没完没了地炫耀。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顾望却是早就留了后手，竟然背着姚氏偷偷攒下那么多的私房，这才几天，就一口气开了那么多的店？
如果当初没有换婚约多好啊！现在顾望身边可是只有一个顾茗的（他忘掉十五娘了），那也就是说，以后顾望的这些私房，全部都是顾茗的。
如果顾茗还是他的未婚妻，那么，所有的这些，都是他的！
都应该是他的！
可是偏偏，他的未婚妻却换成了十娘！空有一个嫡女的名头，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姚氏的那些嫁妆，亲生的四个孩子一分，就算是她最喜欢的十娘，其实分到手的，也没有多少东西！
别看着姚氏他们好像很看重他，隔不了几天就给他送东送西的，其实还不是怕他嫌弃那么脾气又坏、又穷得要命的未婚妻！
他们打的好算盘！可是自己也不是傻子！
林恩之现在心底只是惋惜，顾望虽然以前答应过，在他娶了十娘后，也将顾茗也嫁他……当妾。
只是，就是不知道女儿当妾的话，顾望还让她带多少体己……妾可是不要娘家准备什么嫁妆的……
真可恶啊！
“你问问你们夫人，当时分家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地盘算过家产？难道是世伯说多少，就真的当成多少不成？”林恩之脸色阴恻恻地说道。
既然他得不到的东西，那他也就看不得别人好。相比期望顾望多给顾茗体己，还不如指望这些东西姚氏得到手后，会多分一些给顾蕊当嫁妆……
管事听到林恩之这么一说，顿时一愣。分家的时候夫人没有搞清楚家产？怎么可能会搞不清楚，这个家十几年，都是夫人在当家的好不……
“你真的确定？不如你回去问问你家夫人，就那么信任他，这么多年，一点私房也没有？”林恩之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然，才一分家，就连开三家铺子……这是天上掉的银子吗？”
管事眨巴眨巴他的绿豆眼，深以为然。是呀，如果不是老爷攒下的私房钱，怎么可能一分家，就做起那么大的生意？
别小看人家只有三间铺子，他可是去看过了，那三家铺子的本钱，可是能当夫人手上那样的小铺子至少能当七八间。而且不止是场面大，生意也好啊！
做的都是独门的生意啊！给女人的指甲上画花，而且听说画得特别的漂亮，现在城里谁家的夫人小姐，不是每隔个七八天，就要去画一回？
并且，每次店里出了什么新的花样子，还要去换？
现在汝南这边已经掀起了一个风潮，那就是，各家女眷们举行各种宴会的时候，除了往常老拿出来的比的老三样以外，现在又多了一样——比指甲。
看看谁的指甲保管得得宜、画得精致、漂亮。
见他们的生意这么好，很多商家也跟风开了很多这样的铺子，可是，画出来的画都不正宗。颜色没有什么鲜艳不说，画的样子也没有人家的好看。
还有，画在指甲上了，还会无缘无故地自己脱落，没有两天，就掉得难看死了，远不如老爷开的那三家铺子里面的好。
这样日进斗金的生意……如果是自己去当掌柜……管事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猛了，眼前都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黑。
不行了不行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得赶紧跟夫人汇报去！
“多谢姑爷指点！”管事兴奋地向林恩之行了个礼，就急冲冲地跑了。
“不必谢。”林恩之阴森森地回答道。
“公子，这些东西，已经清点好了，单子您过目一下……”艾草过来问道。
林恩之摆摆手：“一点不值钱的小东西，有什么值得看的……你随便收起来就好了。”这才多少钱的东西？
姚氏总是拿这么一点东西来安抚他……简直是将他当乞丐打发呢！
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现在的魏紫院里，姚氏听到了管事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也不由得眼睛一亮，拍着茶几大声叫了起来：“是呀是呀！怎么这事我就没有想到啊！”
果然是她的亲亲好女婿啊！这出的主意可是太贴她的心了！
知道她同十四娘不对付，就给她出主意吞并她的产业！
看看她以后还敢跟自己大小声！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一定要多多收集证据！”姚氏再三地嘱咐他道。
管事兴冲冲地就出去了。
顾荞从里间绕出来，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说道：“娘亲！您明明知道，这几家店铺，根本不是爹爹的……”
别人不知道，她们难道还不清楚吗，这几个店铺，哪里是爹爹的？明明都是十四娘的才是！
难道娘亲在十四娘面前，吃的亏还不够多吗？竟然还敢去捋老虎胡子？
“娘亲知道是十四娘的，可是她一个未成亲的女子，哪里有什么钱？所有的钱财，还不都是家里的？所以，也是应该拿出来在那个时候分的……”姚氏冷冷笑道。
顾茗一定以为她分了家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了吧？可是要知道，自己想治她，方法多的是！
“十五，这件事你不要再掺和了！”姚氏有此不耐烦地打断了女儿的再一次劝说，“这主意可是你姐夫给我出的！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事情，还是男人更可靠些。以前她就是太信顾荞的安排了，结果一直败给顾茗。
而以后，情况就会不同了……
第470章 第一步的成果
?
徐三娘子端着个小小的汤碗，向着房间迈了一步，可是很快，又一下子退缩了回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嘛！
“耳尖姑娘，你平时……你平时都怎么唤你家少爷？”她羞答答地抓住豆丁问道。
这是徐家的人现在不在跟前。要是有个徐家的人在，或者有个略微熟悉她一点的人在跟前，都得被她现在这个羞羞答答、双颊微微发红，正低头浅笑着的样子吓到，只怕眼睛珠子都会掉落下来，摔成一地的事琉璃碎儿。
“我……我们都唤四爷的。”即使是耳尖与她相交不深，可是眼前这个样子，也与方才的形象大相径庭，让豆丁非常的不适应。
“四爷啊……原来你家公子在家中排行第四啊，真是太好了。”徐三娘子喜滋滋地说道。
耳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不知道排行第四有什么好的。
显然徐三娘子的脑洞开得太大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逻辑上有多么的说不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低声给自己打气：“三娘子！不要怕！不要怕！你能行的，你一定能行的！”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在耳尖的目瞪口呆中，徐三娘子已经再次推开了房门，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这次比刚才顺利多了，看来刚才她给自己做的暗示还是挺有用处的。
她一直端着汤碗走到了余商的身后，站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
余商也不知道在看的什么书，似乎非常的入神，完全没有意料到她站在背后一般。
等了很久，也不见这个公子回头看她一眼，徐三娘子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看到他动了。
她喜得赶紧闭上了嘴，站得更直了些。
这个公子回头了！
他瞟了她一眼！
他张嘴了！
他说话了！他说：“汤是吗？怎么才来，放桌上吧，放温了我自己喝，你先下去吧。”
然后徐三娘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就听他的吩咐，将汤给他放桌上了，然后，她自己就一声不吭地就退出来了！
一直到下楼梯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明明是想借着送汤认识他、向他做自我介绍的呀！
怎么他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丫头了？
而且自己也是，毫无异议，就听从了他的吩咐？
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啊！
徐三娘子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一听余商的吩咐，就毫不犹豫的照办了。好像那个公子说话的态度里，很自然的，便带上了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而她，当时就好像是被他的那种气势所镇住了一般……
而房间里，余商仍然背对着房间门坐着，他的面前，是那盏仍然还冒着热气的汤碗。
他皱着眉毛，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击着。
耳尖走了进来，走到了他背后，看了看那盏汤，有些担忧地问道：“四爷，是这汤不合胃口吗？没有办法，有一味材料用完了，本地又买不到好的……”
余商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这汤是你新手熬的？”
“是呀，四爷，有什么不对吗？”耳尖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是这样吗？余商皱眉。
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四爷，这温度已经正好，再不喝，凉了就不好喝了。”耳尖伸手探了探甜汤的外壁，轻声说道。
然后就走了出去。
余商伸手端起了汤盏，用小勺子撑了撑，闻了闻。
虽然耳尖说有一味材料没有了解，本地没有买到合用的，不过，闻着到是区别不大。
可是……他想了想，仍然将汤盏放下了。
到最后一耳尖来收时，甜汤已经变得冰凉，可是，却是一勺也没有动过。
“怎么样怎么样？”耳尖收着东西出来，豆丁赶紧上前来问道。
也不怪她八卦，十四娘说，相比以前他们各方面的配合，现在才是真正的对四爷好。
想要他病好，一味的哄着他，那是肯定不行的，得让他自己明白，这个病，就算真的治不好，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深远。
也就是这个说法，说服了所有的人，所以他们都开始配合起顾茗来。
“四爷没有喝一口。”耳尖搅了搅，有些惊叹地说道。
豆丁又惊又喜，又怕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会不会是四爷认出来了，送汤的不是咱们两个？会不会是四爷其实已经记得咱们两个的长相了？”
“也许还没有这么乐观，但是，至少四爷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耳尖也点点头，“刚才我在外面都一直听着的，那个徐三娘子，一直都没有开口的……”
“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告诉十四娘才行！”豆丁紧紧捏住了拳头，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也多亏了这个徐三娘子，不然，要找个合适的人选择，还真是个麻烦事呢！”
两个人连这个汤盏都顾不得放下了，直接就去了顾茗的房间。
而房间里，剩下的所有人，除了余商之外的所有人，都在，都在等着她们两个人的消息。
“十四娘，好像有点戏，四爷似乎也发觉了不对劲，这个甜汤，他一口也没有喝。”豆丁强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
“他只是发觉有些不对劲，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估计，他还不太确定。”顾茗听耳尖将所有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分析道。
她的话，一下子就将其余人从兴奋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是啊，这么多年的病，又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哪有这么快能好？
说起来，四爷能够发觉不对劲，都要感激人家徐三娘子的大力支持呢！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余钦也从激动中冷静了下来，沉吟了片刻，问道。
现在他已经很相信顾茗了。
他陪着大哥到处寻医问药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办法。
利用陌生人，来试探大哥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
而不是怕消息走漏，而一直将所有的事情，牢牢地瞒住！
第471章 你到底是谁
“只是这个徐三娘子可怎么办……”余钦又有些发愁。
“叫四爷纳了她！”老何咬了咬牙，说道，“只要她对四爷的病有用，那就纳了她！”
一个商家之女，能当皇子的妾室，估计她家里的人做梦都会笑醒来的吧？
顾茗听他这么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原来只要是对你们四爷的病情有用的女子，就要一个个地全部纳回家吗？”
“是呀，这有什么……”老何大大咧咧地正说着，突然，“嗷”一声就跳了起来，大声地叫着，“谁踩我？谁踩我？tm的踩也就罢了，还踩得这么重……”
“踩死你都是轻的！怎么这张嘴这么不会说话！”坐他身边的阿七拿眼睛怒瞪他，“会说话不会！不会说话，以后闭嘴听别人说！”
我怎么就不会说话了！老何不服气，正要反驳，突然，他慢慢地看向不远处的顾茗。
好像刚才他真的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十四娘！十四娘！你也知道小的只是一个车夫，说话都不走心的……要不是这个毛病，当年凭我那个手艺，早就混到掌印太监了……”老何赶紧站起来，连连向顾茗拱手作揖，道歉。
“好了好了，十四娘不会在意的了。”余钦喝了他一声，老何挠挠头，这才坐了下来，到是接受了教训，接下来都不敢再开口了。
“十四娘你放心，你对我们兄弟两个有恩，那些不尊敬的话，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人提了……那些事情，也一定不会发生的。”余钦喝退了老何，郑重向顾茗道歉。
顾茗微微一笑，便将这事揭过了。
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这些人，私下里都已经将这个小小的娘子当成了未来的女主人了，可是，到底年纪还是小了点……
如果要四爷一直不成亲等着她……还有五年她才及笄呢！而四爷今年已经十八……五年后就是二十三了，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虽然他们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十四娘，但是，以四爷的身份，就算是只是当一个妾，那也是比旁的女人要尊贵很多啊！
想来她应该还是能够接受的才是。
一想到顾茗以后要嫁给大哥，余钦心中也是疼痛难忍，可是，再一想到，大哥的这个病，少不得她出力……
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果有办法让大哥娶她为妻，那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大哥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上次回京，皇后娘娘已经说起这事来了。
大哥的婚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拖上五年的了……
他强笑着，对顾茗说道：“要是大哥的病真的能好一点，那这个徐三娘子的功劳，还真是不小……”
徐三娘子有心，而他们这些人有意。于是，徐三娘子总是能够找到余商独处的时候，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给他送去。
而余商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只是默默收下，然后根本连碰都不会去碰。
欢乐的时间总是太过短暂，第二天大早，徐三娘子还坐在镜前让丫头给自己梳头呢，就听到康管事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说道：“三娘子！那个余公子要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梳头啊？”
“要走了？要走了？”徐三娘子这下急坏了，猛地坐了起来，连头发都顾不得了，拨腿就向外跑。
去撵她的情郎去了。
“康管事！你这是在做什么！出门前，老夫人可是交待过了的，三娘子的事，由我负责，你少插手。”那个一直板着脸的丫头突然恨恨地开口。
康管事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家少年姓什么？”
“他们姓什么，也跟我没有关系。”眼见三娘子跑远，这个丫头心中暗恨，就要出去去追。
“他们姓余！青州余家！你听说过没有！”康管事开口讥道，“我已经将消息传回家里面了，相信很快，老夫人的意见就要到了……你要不要一起听老夫人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自己也不敢肯定！”丫头哪里能不知道青州余家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才不会相信呢，这个世界上姓余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城门口遇上一个，就是青州余家的人！
“我是不敢确定，可是如果真的是青州余家的，就这么放跑了，这个责任你肯承担吗？”康管事冷笑道。
丫头瞬间就沉默了。
是呀，她不能承担，她也根本承担不起。
康管事这个人她知道，如果不是很笃定的事，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对外说的。
所以如果真的自己坚持要避开那几个人，结果真的证明了是青州余家的人……就算平常老夫人多看重自己，那个时候，也一定不会再护着自己了。
丫头板着脸站在那里，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算你聪明！”康管事讥笑地说道，“虽然我的人还没有到青州去打听，不过，青州有个子弟从去年就在汝南跟当地的大儒求学，这个消息，却是经过多方验证了的。”
所以，这个被三娘子看上的少年，很可能就是那个在汝南求学的少年？丫头沉默着，只低声说了一句话：“如果以后不是，康管事可是要记得，我反对过了的。”
“放心！如果真不是，我一定会在老夫人那里将你撇清的。”胖子讥笑道。
“四爷！四爷！你不要走啊！不要走啊！”徐三娘子头发只梳了一半，披散着另一半，狂奔了过来，一路大呼小叫着。
余商已经骑到了马上，听到声音，又勒住了缰绳，向来人看去。
“你是何人？”他冷漠地开口问道。
徐三娘子一愣，呆呆地看着他，说道：“四爷，我……我昨天给你送了甜汤、送了点心，还送了夜宵……”
当时他还那么温柔地对着她笑，怎么现在这么问呢？
“就是因为你送我那些东西，我才更要问的。”余商俯下了上半身，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没有人跟你介绍过我吧？为何你会给我送那些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472章 追！
一个女子，给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送各种吃的……甚至都没有人给她介绍一下……
一直到现在，徐三娘子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糊涂事！
她在心底暗暗埋怨康管事，怎么她没有想到，他也没有想到呢？
现在可好，她都要难堪死了。
“起程。”余商坐直了身子，冷冷地说道，一扬缰绳，马车与马儿，都离开了。
只留下徐三娘子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哥，你怎么能够这么对一个女子？”直到走得远了，余钦才开口，语气有点支吾，“这个三娘子……其实也还算不错了……”
“是不是你们做的手脚？”余商轻轻地问道。
“大哥，怎么会……其实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是要多与外面的人接触了……”余钦本来还想要否认的，可是一看到大哥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否认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老实地交代了。
本来以为大哥会暴怒，会冲他发火……可是没有想到，什么都没有，余商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一样，静静地向前走着。
这到是叫他有些惊疑不定了，不知道大哥想要做什么。
“谁策划的？”他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大哥的话，突然间，根本没有提防下，余商开口了。
“啥？”余钦根本就没有听清楚的了。
“我是说，这个主意是谁出的？”余商再次问道。
“十四……啊，我是说，实在……实在是没有的事。”余钦擦了把汗，差点就让大哥将话套出来了。
虽然他及时发现，也尽力地去圆了，可是他不敢保证，大哥就会相信他这样圆的。
大哥，毕竟太了解他了。
“真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的兄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选择欺瞒于我……”余商轻轻叹息一声，悠悠地说道。
余钦这下子是真急了，本来就已经很愧疚了，余商这样的话，他又怎么受得了？马上大声说道：“大哥！没有的事！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十四娘说你总是像以前那样是好不了的……”
“果然是她出的主意！”余商眼底带笑，瞅向她，“原来你就这么听她的话？让你做什么都做？”
余钦哭丧着脸，都到了这一步了，交代与否，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止我，他们……他们都听十四娘的安排行事……”余钦说道。
他们？余商眼睛一缩，这个十四娘！
她的仇恨心还真是不小！
不就是因为想画她，所以多逗了她几次吗，她就要策反他身边所有的人，然后一起来算计他？
这可真是够可怕的了！
“当然了，我们也是知道这事对大哥你有好处的，不然，也不会听她的安排的……”余钦又赶紧解释道。
不解释还好，他这样一解释，余商就更生气了。
抬手就重重地冲他的头上拍了一记。
余钦捂着脑袋大声呼痛。
“他走了！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客栈的门口，一向爽朗胜过男子三分的徐三娘子，用力地捧着心，慢慢地蹲下，痛哭起来。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还说不认识她！
心……好痛好痛啊……
“三娘子，那个少年呢？”康管事匆匆地赶了过来，有些慌乱地问道。
徐三娘子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他走了！他朝那个方向走了！”
“我们赶紧追！马车呢！赶紧将马车赶出来！”康管事急了，大声地吼叫了起来。
余家的那个少年如此高傲，到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嘛，也好理解，皇商余家的少年郎嘛！要是三娘子往跟前一凑，就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那才可笑呢！像那样人家的少年，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就那两个服侍的丫头，也长得极漂亮啊！
“康大叔，没有用的……”三娘子第一回用平等的口气对康管事说话，“他说……他说……他说……”
她抽抽答答的，话不成话。
“到底他说了什么，我的亲娘哎，你到是说出来啊！”康管事急得都要剁脚本。
又有下人跑过来请示：“康管事，可是那些货可怎么办啊，一时间，来不及装车……”
“春姑留下！由她来照看！”康管事当机立断，说道，“收拾出来一辆载人的马车出来，马上就出发！”
春姑就是一路上管着三娘子的那个面容板正的丫头。别看她只是一个丫头，却是徐老夫人身边最最得力的，所以这次出门，老夫人才会派她来一路跟着服侍三娘子。
就是怕三娘子没了家中长辈的管束，闯出什么祸来。
别说，还真有用。
可是现在康管事很明显要将他们两个人拆开，春姑却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而是默默地答应下来，真的去仓库里监督着搬运起货物来。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跟着去还好，不管三娘子如何折腾，她完全可以当成不知道。
可是要是跟了去，那才是叫人为难呢……
只套一辆载人的马车，速度当然就快多少了。而为了赶紧追上余家几个少年人，康管事也咬咬牙，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他连马车都不再坐了，而是选了一匹马，骑了上去。
当然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也是那匹马的牺牲更大就是了。
这样着急的情况下，行李什么的，自然也都没有顾得上。康管事甚至只胡乱往怀里揣了把银票，就骑在马上，带头向三娘子指的方向追了去。
“希望你是对的。”他们才走，春姑——也就是那个面容板正的丫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悠悠地说道。
如果真的是青州余家的少年，那现在他们所有做的一切，就算是失败了，也都是有价值的。
可是，如果不是呢？如果那两个少年，根本就不是青州余家的少年儿郎呢？
甚至，就算他们的出身，其实比徐家还要好上一些，只怕……今天他们这里所有的人，全部都落不到好。
“东西先别收拾了，都先放回仓库。”春姑扭头吩咐道。
“不走？”一个小管事愕然问道。
“不走了，你们留下守着东西，我跑一趟，跟去看看。”春姑冷冷地说道。
这么大的事，她可信不过康胖子。
第473章 谁敢算计他！
“怎么停了？”芷汀掀开车帘，问老何道。
老何沉着脸，说道：“前面。”
芷汀向前望去，原来，骑马行在前面的余钦与余商两个人，被十多个人拦住了。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芷汀皱眉，又退回了马车里，向顾茗说起外面的事。
“那些人围着他们两个在做什么？”老何一点也不着急，那肯定不是危险的事了。
当然了，如果是抢匪，那反而好办了。不弄是芷汀还是阿七，只要有他们两个人的任何一个人在，都敢叫不管是哪里的抢匪都有来去回。
更何况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在。
可是老何还安静地坐在马车上一点不着急，芷汀也还有心情陪她说话，所以顾茗都不用自己出去看，便知道来人不可能是强盗什么的。
“他们……他们跪下了，围着余钦他们两个在磕头。”这才是芷汀最觉得郁闷与奇怪的地方。
这两个少年人……她当然知道他们身份不凡，但是到底是什么身份，却是也不敢确认。可是，这些人给他们磕头做什么？
听说他们在给余商余钦磕头，顾茗的眼睛眯了眯。这……大概就是余商一路上极力避免出现的情况吧？
所以，他才会一直用的假名。可是没有想到，消息还是走漏了。
所以，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是在做什么？
他们知道他们堵住的这两个少年是什么人吗？
他们怎么知道的？是什么人告诉他们的？
而，又有什么事，需要来行这“拦轿告状”这一套？
“难怪他怎么样难，也要治好他的病。”顾茗感叹地说道，“原来真的是这样，只要他一放松，等待他的，便只有死亡。”
上辈子，他的病是一直没有好吧？所以他最终只能逃出京城。可是，代价也是巨大的。
而且，就算已经付出了那么巨大的代价，就算他的那个兄长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也说明了……
他仍然没有对这个仓惶逃出京城的兄弟真正放下心来。
“十四娘，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我就去办。”芷汀豪爽地说道。
她不笨，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的形势似乎有些不对。
“你不用帮他们，只要去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回来后，告诉我。”顾茗吩咐道。
芷汀点点头，再一次从窗子里钻出了马车。就连坐在车辕上的老何都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车里少了一个人。
顾茗则面前的小几上拿起了那本游记，翻开到上次看到的地方，再次认真地读了起来。
“三月初一……两崖参天而起，夹立甚隘，水奔流其间。循涧南行、倏而东折，倏而西转。盖山壁片削，俱犬牙错入，行从牙罅中，宛转如江行调舱然……”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在读了几句之后，很快就被安抚得服服帖帖。
她的这个小叔祖……真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她看过很多的游记，但是，去过这么多地方、写下这么漂亮的游记的，却唯独只有他一人。
她虽然痛恨姚氏这个嫡母，也并不喜欢顾荞顾蕊等姐妹，还有顾枞顾杉等家中兄弟，但是并不代表，她以自己的“顾”这个姓氏为耻。
不，她挺自豪自己姓顾。
虽然现在顾家已经败落，并且，如果没有意味，顾家还将一直这么败落下去，直到最后失去所有的荣耀……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顾家曾经存在过，曾经辉煌过。
上世的时候，有一次她到法华寺去听高僧讲经。高僧说，一个人要死三次，第一次是身体停止运转，灵魂从**里逸散；第二次是身体埋进土中，**开始腐朽；而第三次，是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你的名字最后一次被人提起……
当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够铭记起来，那么，他才算是真正地死去了。
顾茗觉得，对一个家族来说，也是如此。就算那个家族以后一个后人也没有了，可是，只要他还被人提提起，那么，这个家族，便没有死去，没有消失。
而顾家，不论以后的顾家会败落成个什么样子，只要有这本书在，只要这本书能够传下去，顾家便不会真正的消失。
几个人活或者死，又算得了什么！
而顾家能够永远活着，就是因为，它曾经出过一个死活不肯出仕的出色子弟，顾振之。
“十四娘！”突然，车窗被人从外面敲打了几下，芷汀在外面轻轻地叫唤她。
顾茗赶紧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掀起一点窗帘来，果然，芷汀正站在窗外，看着她。
“还进来吗？”顾茗轻声问道。
“不了，不过十四娘，你记着，一定不能下来。”芷汀轻声叮嘱道，“现在事情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当然不对劲了，余商的行踪知道的人很少，而且知道的现在都在这里……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就很值得推敲了。
“这些人都是一些可怜人，被家乡的恶霸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芷汀站在窗外，很小声地跟顾茗说起是什么事来。
其实他们出此下策没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地方在于，他们能够找到余商。
这就很奇怪了。明明他们之前一直都行走在野外，昨天进城，也是临时起意……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准，正好一头撞上来？
要说没有人指挥，就算是个三四岁的孩子，也是不会信的。
“他们有说，是谁告诉他们，在这里可以等到能帮他们的人？”顾茗冷冷地问道。
现在这么算计余商的人，自然也就是那几个人中间的一个了。
而余钦，如果他的命运不被改变，那么，很有可能，也将被他连命都算了去……
这个人，是如此之可怕……
可是，她不怕！
她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地狱更可怕？
她从地狱里走出来，所以，她更珍惜人间的温暖。
余钦，她是保定了！
谁也别想算计去了他！谁来，她就对付谁！
不信，可以来试试看！
第474章 君子不该受欺负
“公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十多个人，将余钦与余商两个人团团围住，什么别的话也不说，反反复复地只念叨着这么一句。
然后，就是拼命地磕头。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衣裳褴褛，一看就知道都是些普通人。
余商与余钦两个人已经下了马，牵着马，只是看着眼前这些人，并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着急的样子。
老何与阿七还是守着马车，没有过来的意思。
耳尖与豆丁也没有从马车上下来，而是安静地呆在后面那辆马车上，做着自己的事。
顾茗却掀开轿帘，跳了下来。
“十四娘，你怎么……”芷汀愕然，她明明已经嘱咐过她了，情况很有些不对头，让她别下来的呀！
“十四娘，赶紧上车！”老何也急了，额头甚至都出了汗。
原来，他不是不替余商两个人着急，而是因为，他还要保护马车里面的顾茗。
“我不需要你保护，去看看那边，让那些人别磕头了，先将事情说清楚。”顾茗指指那边，说道。
老何叹了口气，跳下了车，向那些人走了过去。
想让他们别磕头，却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老何走过去了，又是安抚又是威逼，可是那些人都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磕着头，头皮都磕破了，却是仍然也不停下。
好像他们就认准了被他们围住的两个人一定会出手帮助他们一样。
难道是余商不答应他们，他们便不放人？不停下来？
这已经近于强迫了。虽然这群人衣着褴褛，极为可怜，可是，这种强迫别人帮忙的行为，也让顾茗心中顿生厌恶。这世上谁能帮你？
只有自己而已。
她自己举步向前走去。
芷汀愣了一愣，赶紧跟上。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余商一直不答应他们，他们会不会做出一些什么危险的事情？
谁也说不来。
“你们是想要这么熬着吗？”顾茗走到了他们的身后，冷冷说道，“你们可以一直磕……一直磕，直到你们终于磕不住了，晕过去为止。”
她的话，让这些人愣了一愣。不过，他们马上就回过神来，继续磕头。
“然后，我们就扬长而去，并且，再不会让你们找到踪迹。”顾茗接下来冷冷地说道。
大部分人早就已经磕得头昏眼花了，根本没有听清楚顾茗这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一个人听得很清楚，他愣住了，动作也停了下来。
顾茗早就看出来了，十多个人，其余人都专心地磕头、念叨着，只有他，很明显，还留有余力。
大概是打算等其余人都晕倒过去后，他再全力发力缠住，这样余商答应的机会能够大些。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么精巧的安排，却被顾茗一眼看穿不说，还利用了他。
“你是想要这样吗？如果是，那你们继续！如果不想白费力气，那就让他们都停下来，有事咱们好好商量！”顾茗冷冷地说道。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余商，却被他阴沉的脸色所惊得马上就低下了头。
“停下来！”他低低地叫道。
那些人没有听到，仍然还在磕头。
有一个身体最弱的女子，已经支持不住，刚磕完一个头还没有来得及起来，就一头扎在地上，晕了过去。
“我叫你们停下！”这下，男子是真的害怕了起来，大声叫了起来。
剩下的人，一个个都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一直磕到晕过去吗？”有个愣头愣脑的还开口问道。
男子咬咬牙，站了起来，身子还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向余商行了个礼，说道：“草民知道拦住殿下的车马，罪大恶极……可是，不管殿下是想杀还是想剐，只求殿下能够听草民说完，之后，草民甘愿任由殿下处置！”
“大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其余人还跪在地上，听到他这么说，都纷纷叫了起来。
老何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所以要将你们都剐掉！”
“这世间还有没有公理？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乞丐般的少年听得老何这么说，惨笑起来，“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听得他这么一大篇激愤之言，余商到是扭头，将他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那你们就拦我们的车马！我问你们为什么呀！为什么呀！是谁指使的呀！你们说呀！”老何被他这番话气得直跳脚，真的跳起来骂道，“你自己觉得自己是好人，没有好报，那你们觉得我们家公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要被你们如此逼迫呀！”
这句话问得诛心，十多个人马上就安静了起来。
是呀，他们自觉自己是守法的良民，可是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仗着别人是好人，所以强迫别人为自己出头？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所以君子品行端正，反而成为活该受欺负的原因了吗？
“冷静！老何，你冷静点！”阿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他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一眼一言改变局面的顾茗，双手用力压住了老何的肩膀，“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
“什么事？”那个停下来的男子听他这么说，顿时懵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有人一路在后面追我们，好不容易才甩开的，可是被你们这么一耽搁，只怕是……”阿七摇头叹息道。
男子顿时脸色就变了。
他开口晃余商为“殿下”，自然是明白余商的身份——就算不知道他具体是几皇子，但是却也肯定知道他是皇子。
原来他是一路被人追赶？
难道那个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人……男子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而这个殿下，也果然是个好人，却因为自己的强迫，被拖了这么久……
果然那个车夫没有说错，自己与自己想告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七！”余商不赞同地低喝道。
阿七本来还想要再添油加醋地说点什么的，被余商这么一喝，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时间很急，不过我想你们一定带了诉状的，不如将诉状交给我？”余商缓和了脸上的表情，对这个男子说道。
“好的好的……”男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了余商。
“好了，我会帮你们看看的。”余商说着，重新跨上了马。
第475章 自助者
几个人上了马车正要走，突然远远地传来了马车驶近的轰鸣声。
“糟了，就要追上了！”老何顿时脸色大变，凶猛地瞪了那个为首的男子一眼。
那个男子已经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被人利用了啊！唯一一个能够帮助到自己的人，却马上要被自己害死了吗？
自己为了一己之私，强行逼迫这位殿下帮助自己，结果害到了他人……自己这么做，又跟那个残害自己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快走！快走！娘的，追的可真快！”老何狠狠地冲地上吐了口吐沫，将鞭子举得高高的，一声震天响的鞭花，马车狂奔了起来。
男子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大哥！大哥我们怎么办？现在走不走？”刚才卖弄了自己学识的少年大声在他耳边叫道。
男子咬咬牙，看着远处狂奔而来的那辆马车，追得这么快，碾起这么多的烟尘……
“我们去挡住那马车！让恩公他们有时间逃脱！”男子说着，就带头走了上去。
“可是如果他们跑脱了，却不管咱们的事，那可怎么办？”少年着急的大叫道。
“如果咱们什么也不做，他们自己逃脱后，可能还真的什么也不会做。”男子坚毅地说道，“可是如果是咱们帮助了他们才逃脱的，那他们，肯定会帮咱们。”
“那个殿下，肯定是这样的人，我敢打包票。”男子说着，大步流星地向着急驰而来的马车走去。
“大哥你既然如此肯定，那我陪你！”少年只是略微地迟疑一下，就跟了上去。
其余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自己的意见，见两个为首的都冲上去了，他们也就跟着冲了上去。
完全没有去想过，这一冲过去，很可能就是送死。
而其实，余商他们的车马并没有跑远。只是拐了个弯，就停了下来。
余商就骑在马上看起了那份诉状，而阿七早已经悄悄地潜了过来，藏身在一棵树下，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动静。
听他们说要拦住那追来的车马，好给他们争取时间好逃脱时，阿七的脸色变了。
他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着迈开大步奔向带来滚滚烟尘的马车，又迅速地回去了。
“他们真的去拦马车去了？”老何有些愕然，“就是不知道徐家那个胖子有没有这个胆量，敢撞死人？”
“那我们就先等等看吧。”余商面色沉静如水，轻轻地放下了那份诉状，将它递给了余钦。
余钦可没有他沉得住气，才看了一个开头，就恨得目眦欲裂，大声地骂了起来：“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狗官！一定要杀他个干干净净，才能解此之恨！”
“可是这是他们写的，而这个狗官他又要怎么替自己辩护，你还没有见到他，不要急着下结论。”余商收回了这份诉状，藏回了自己的袖子里，没有再给人看。
顾茗自然知道他的顾忌。这份诉状，肯定是写得极为感人，如泣如诉，字字见血，不然，以余钦的见识，也不至于只看了一点，就气愤成这个样子。
但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管那个官是不是真的狗官，你要处决他之前，也要听听他的自辩。
余商将诉状收起，就是怕这偏听影响了更多的人，自己这边的人便带上了偏见，后面的事情，反而不好做。
余钦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对余商分析道：“可是大哥，他们是栖云县来的，跟咱们不顺路啊……”要是拐一下，那还不知道又要岔出多远不说，更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啊。
“反正也是等了这么多年了，多耽误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余商却这么说道。
余钦沉默了，其实他心底明白，大哥为什么会这么说。
从之前的无缘无故推延的一个月，到现在……他是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啊！
他，已经不相信，他的病能够治好了吧！
他没有对自己说，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伤心啊！
余钦强笑起来，说道：“也是，反正也这么多年了，多几天，没有什么大不了。”
顾茗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两个人，没有说话。
几个人爬上一个小土包，正好能够看到徐家的马车，被那十多个乞丐样的人拦了下来。
他们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胖胖的康管事从马上下来，跟他们交涉。
太远了，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但是隐隐，他们看到了那个大汉一直在摇头，而康管事的肢体动作，则在说明他非常的烦躁。
然后，他们又看到了，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徐三娘子，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大汉可能没有想到车上坐着的会是一个少女，他愣了。
跟着他的那些人，也都愣了。
“好了，咱们过去吧。”余商招呼一声，翻身上了马。
顾茗也重新上了马车，刚爬上来，她突然对余商说道：“也许，帮他们这一趟，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十四娘你开玩笑了，这事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四爷见不得可怜人了。”老何叹息一声说道。
遇到可怜人帮不帮？当然要帮，可是，却不是所有人都帮。余商不是老天爷，他现在也还没有那个本事，随便做点什么事，就能帮到全天下的人家。
自助者，人恒助之。他只帮自助者。
所以，他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一招来考验他们。而老何阿七他们都是他的老手下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有人扮红脸有人装黑脸，正好后面徐家的马车追过来了。
他们就势就设下了一个小小的圈套。
如果这些人只顾自己跑了，那么，余商是肯定不会帮他们的了。
可是他们为了让余商这些人成功的逃脱，选择了自己去挡着那追兵。
他们甚至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土匪还是山贼不是官兵……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退缩的。
那么现在，余商也要让他们收获他们自己的帮助了。
“你，坐那辆马车。”余商骑在马上，俯视着徐三娘子，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对她说话，但是马上他就扭头对那几个男子说道，“你们没有马……上这辆马车。我们现在去你们老家。”
真的？十多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
第476章 堪可一用
“我……我的车……”徐三娘子还愣愣的。
“让不让他们坐？”余商指了指那群衣裳褴褛的人，正色说道。
徐三娘子看了看群人，褴褛的衣裳，结成一缕一缕披散到脸部的头发，那已经看不清面容的脸……还有那乌黑的手指，指甲里面那堆积着厚厚的黑泥……
她的车啊她的车啊！里面都是她亲手布置的啊！她最喜欢的一辆车！
所有人都看着徐三娘子的面色变幻莫测，康胖子上前一步，想要说服三娘子，一辆马车罢了，就是送这些乞丐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最主要的是，巴结上余家的人。只要巴结上了他们，一辆马车算什么？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到徐三娘子终于下定了决心，笑着扭头对余商说道：“四爷说得是，他们没有马也没有车，人也多……那我这车，就让给他们好了。我跟十四妹子一辆车，还望十四妹子不要嫌弃我太吵闹……”
“你别太吵就行。”顾茗淡淡地说道。徐三娘子顿时哑然。
余商深深看了她一眼，掉转马头就要走。而那个男子却是大叫了起来：“几位！几位留步！这马车……这马车我们不能要！”
这马车，一看就贵重得很，人家小娘子听说要送他们，委屈得不得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她又想明白了，可是，这东西，他们不能要。
“乡下人脚板不值钱，多走走没有事。你们骑马坐车，我们走路，跟得上。”男子坚决不肯要马车。
“随你们的便。”老何淡淡说道，甩着马鞭，马儿再次跑开来。
康胖子擦了擦汗，让车夫赶着空车，也跟在了后面。
虽然骑马对他而言是件很累的事，可是他却不敢去坐那马车……虽然这马车是他家的，但是，既然余家公子已经将马车送给了那十多个乞丐，那么，就是他们的。
他不能去坐，一坐，只怕这位公子就会真的丢下他们，再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老爷夫人现在打听得怎么样了，不过，他看这两个少年的气势，绝对不是普通人。
就算不是青州的余家子弟，但是，肯定也不会比那差。
说起来，三娘子可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呢，站城门口，都能给自己挑中这么一个佳婿。
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老爷夫人的回信，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作主……但是康胖子相信，老爷夫人一定会重重奖赏他的。
这样的好机会，错过的才是傻子呢！
“十四娘，你吃这个吗？”马车里，徐三娘子笑得跟个没有心机的傻子似的，拼命地讨好着顾茗。
“多谢。”顾茗也没有多说，接过那小块点心，咬了小小一口。
“十四娘，你四哥小哥带着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呀？”徐三娘子讨好地又问道。
很显然，她以为顾茗是她未来的小姑，想从她这里多打探一些余商的情况呢。
“栖云。”顾茗轻轻说道。
顾茗不是一个擅长与别人聊天的人，很多时候，她其实是很闷很闷的。就好像之前她与芷汀两个人一辆马车，几乎都是芷汀在说，她在听着。
差点将芷汀都给闷死了。好在，现在来了这么个能说的人，而且还放得下身段，百般的讨好。
很快，徐三娘子便发现了，顾茗不怎么爱说话，要问一句，她才回一句。而这一句话，其实也是有水分的，除了“嗯”“是”“对”这样常见的单字句外，剩下的，也就是“多谢”“是的”“没错”之类的双字句。
也就是徐三娘子噼里啪啦说一堆，顾茗不过回答她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而同车的另一个女子芷汀则不同，活泼很多。虽然不明白芷汀的身份，但是，她们两个既然坐在一个车里，又不是小姐与丫头……那，就算不是余家人，应该身份也差不多。
也许是亲戚家的孩子，跟着一起来玩的。那么，从她嘴里，应该还能多掏出些东西出来。
于是她马上就掉转枪头，讨好起芷汀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小小车队，一共有三辆马车，还有三个人骑马。而更奇怪的，是还有十几个人，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光着脚，在拼命地追赶着前面的车马。
“他们……他们跑得好快！”一个人咋舌道。
“那当然了，他们的马，可都是好马！你看那匹那车的大马，你看它全身油黑发亮，只有四蹄雪白，这个是有名堂的，叫‘乌骓’，当年的楚霸王征战天下，骑的就是一匹乌骓……”最爱卖弄的那个小子又开始卖弄起他从戏台上得到的见识来。
“你胡说吧，那么好的马，怎么会有人舍得拉车？”一旁的人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
听着身边的伙计们还有心情现口舌之快，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清楚，来的一路上，人人心情沉重，别说口舌之争了，就连想要笑，都拉不开面皮。
现在他们如此放松……一定是觉得，雪冤有望了吧？
“上车。”他突然一指一旁跟着他们跑的空马车，说道。
几个人一愣，愕然问道：“大哥，不是说不坐吗？”虽然追赶起来有些累，但是现在还能够坚持下去。
又何必弄脏别人小娘子那么漂亮干净的马车？
“咱们还要留下力气报仇呢，可不能全花在路上了。”男子说道，“再说，恩公是什么人，你看他说这马车腾给咱们，那主人自己都不敢坐了……”
一旁，康胖子第一千零一次地悄悄去揉他的大腿。尽管他感觉到了大腿内部已经被马鞍磨得破了皮，再加上淌下的汗，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一般，但是，他却不敢坐到马车上。
并不是因为这是三娘子的马车。
“所以，就算咱们不坐，这马车他们也不会要了，与其让它白跑一趟，不如给咱们省点力气。”男子说道。
剩下几个人都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便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去。
“四爷，他们上车了。”老何将马车驱快一些，追到余商身边，轻声向他说道。
余商点点头：“很好，这群人有智慧，不迂腐……堪可一用。”
第477章 一个瓷碗引出的麻烦
“这些人到底是要去哪里？你那天到底听到了什么？”远远的一个山坡上，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鼓起他的牛眼，大声地喝斥跪在他脚下的一个猥琐男人。
猥琐男人低着头，眼底一闪而过的，是一抹深刻的怨恨。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
眼巴巴地望了眼不远处的那只还盛着大米饭的瓷碗，他干咽了口吐沫。
这本来是他的碗的，是那几个少年少女送他的……那个姑娘还说了，他将这个碗卖了，就能够改变命运的。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现在自己不但没有改变命运，反而，现在还被这些强盗困在了这个地方，就连那个碗，都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伙强盗的了？
“你有什么消息，就放心地说出来。我狼头寨在这道上混，最讲究的就是名声。谁不知道，狼头寨的老大，说话向来算话，吐地上都能砸一个坑！”大汉豪爽地大声笑了起来。
这倒也是，如果不是听说狼头寨的名声大、出名的讲信用，他也不会富贵险中求，跑去找他们了。猥琐男人终于抬起了头，赫然就是那天的乞丐！
可惜啊，自己应该先回一趟城，将这只碗藏起来的。可是自己只是一个乞丐，这么贵重的东西能够藏哪里？
哪里也不及自己怀里让人放心。
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现在这只碗就不再是他的了。
发现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一直在拿眼偷瞄他桌上那只碗，狼头寨的这个大当家怒了，一脚蹬过去，就将他踢得翻了好几个跟头。
“你还有点出息没有？这只碗是我的了，还瞧瞧个屁啊！要是将那几个少年抓住了，不说另的，他们所有的碗……都给你还不行吗？”
“可是大当家您说的。”乞丐当即就兴奋了。一只碗就足够改变他的命运，那么，所有的碗都归他呢？
那他以后的子子孙孙，日子都好过了吧！
“给你是没有问题，可是你现在得告诉我，他们往哪里去啊！那天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还不赶快给我说！”大当家的又是一脚，重重地踢了过来。
可是这个猥琐男子已经不觉得疼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脸上带着卑谦的笑容，讨好地向大当家说道：“大当家，那天小的躺在离他们不远处，听着他们聊着天……他们说的就是往东走的意思。”
“往东走？到底是去哪里？”向东，这么宽泛？叫他怎么设下埋伏？
大当家有些烦躁的抬起头，看着自己这几天的辛苦布置。
这几天的时间，他们狼头寨费了多大的劲头，才终于在那群人向东的方向上，找到了这么一处设伏的好地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他们没有来！刚才寨里的喽罗来报告说，他们拐弯了！
他们在离这里还有不到十里的地方，突然地就拐弯了！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手下极端的自信，大当家甚至还要以为是消息走漏了。
那么，就还有一个可能，这个臭乞丐，没有告诉他真的消息。
想想这个人，别人帮了他，给了他饭吃，还将贵重的饭碗都送了他，让他卖掉，以后可以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却起了贪心，对帮了他的人动了杀心。
他嫌一只碗太少了，他还想要所有的碗。
看着抱着自己的大腿，讨好地男子，大当家没来由地就觉得很脏，用力一抖腿，就让他滚出一丈多远。
“有话好好说，抱我的腿干什么，恶心死我了。”大当家一副嫌弃样子说道。
乞丐只好又向前爬行了几步，到底不敢再抱着大当家的腿了，而是很卑谦地说道：“小的……小的愿意再去打探打探……”
“你玩我呢！已经出了这么远了，又遇到你，你真以为人家善良，就是愚蠢了？滚一边去！”看到这个乞丐也确实是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了，他厌烦地说道。
乞丐还想要说什么，他做出要踢他的样子，终于将他吓跑了。
等乞丐一走，一直站在后面没有吭声的三当家走了上前来。
三当家是个文化人，也是他们狼头寨的宝贝师爷。他们狼头寨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堀起，与这个宝贝师爷是有很大关系的。
虽然三当家只是一个久试不弟的落魄秀才，可是，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比他们多读了几年书，懂的东西就多了好多，平常随便出个主意，就不是他这样的粗人能够想到的。
“三弟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看到三当家走过来，大当家的眼睛就是一亮。
三当家摇摇头，说道：“大哥，主意暂时是没有……不过小弟只是有个疑虑，等抓到了那几个人，咱们真的要将那些碗……”他指了指一旁还盛着饭的那个瓷碗，“全部给他？”
说起那个乞丐，三当家也是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不是他小气，而是这个奖赏实在是太大了。他当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不是吹牛皮，考上了秀才的人，县老爷都会留着吃顿饭，又叫烧尾宴。宴上必备的一道菜就是红烧鲤鱼，取“鲤鱼跃龙门”之意。
而当时他也在席，陪着其余那些一起考中的新晋秀才们，一起吃了这顿食不知味的宴。
别人在想什么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宴会上精致的餐具吸引了。
富商们向外炫耀，在宴会上喜欢用银的金的器具，以夸其富。但是读书人当然不会如此低俗，就好像当时那个知县大人为他们准备的烧尾宴上，没有一个与金银相关的器具。
但是，他听到坐他旁边的一个书生低声说，这样的小瓷杯，就比纯金碗还要值钱些。
这也是后来他一直考不中后，宁愿上山落草，也不愿意当个穷教书先生的原因。
因为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他有可能得到富贵。
而当年那只碗，也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而这只碗，当他第一眼看到，就大吃一惊，一个乞丐捧在怀里的碗，竟然比当年他在烧尾宴上他用过的那瓷碗，还要更精致一些。
当时，他就跟大当家说了。
所以，这只碗就变成了大当家的了。
第478章 怎么办
乞丐用过的东西他必须不会再争，可是，剩下的那些碗，必然全部是他的。
虽然他还没有跟大当家说，但是，他想大当家肯定能够理解的。
“当然不可能！”大当家狞笑一声，伸出食指来，在自己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面目狰狞的说道，“只要找到那几个小子，他就先下去等他们好了！”
三当家翘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大哥果然厉害！这小子废人一个，还不思感恩，确实该死！”
“确实该死！”大当家也是看向那个乞丐所在处，眼中阴光直闪。
“那大当家，现在咱们怎么办？”三当家赶紧问道。
现在最最要紧的，是赶紧将那几个超级有钱还敢在外面乱逛的小子们抓住。要是真的让他们跑远了……超过了他们狼头寨的势力范围，那可就真是只能望肉兴叹了！
“顾不得了！”大当家也是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趁着这几个小子还在咱们狼头寨的范围内，该下手了……”
“既然大当家下了决心，那小的有一计……”三当家赶紧凑近来，神秘地说道。
“不对劲！四爷，小的感觉到很不对劲！”老何沉着脸，走到了余商的身后，轻声向他说道，“这两天，好像咱们被人跟踪上了。”
余商的脸上半点变化也没有，只是问道：“是什么人，有眉目了没有？”
“应该是附近的匪徒。”老何说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盯上咱们了？”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咱们有什么地方被他们看出来了。”余商轻描淡写地说道。
但是老何看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便知道，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四爷……小的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管有这么简单，还是没有这么这么简单，现在要做的，都是先对付这群匪徒。”余商说着，正色看向他，“现在你要怎么做，有想法了没有？”
“四爷，也没有旁的，咱们加快速度，将他们甩下……”老何咬牙说道。他们就这么一点人，其中还有没有丁点战斗力的女人。
再加上那几个乞丐一样的百姓……一看就是没有练过功夫的，一会儿土匪真来了，他们能够保护自己，都是老天保佑了。
这次……可真是不走运啊！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驳回！再想别的办法！”余商只是冷淡地一说，双腿一夹马腹，顿时就向箭一般地疾驰而去。
驳回了？竟然被驳回了？老何顿时苦着个脸。
这还能怎么办啊！
余商已经离开了，他想了想，只好去找余钦商量。
余钦深深地皱眉，眼睛无意识地扫来扫去。
突然，他看到了正坐在薄毯上，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笑着听徐三娘子与芷汀聊天的顾茗。
他顿时记起以前的一件事来。
“借兵！老七轻功好，让他赶紧去找这边驻地的长官，去借兵！”余钦当机立断地说道。
借兵？这靠谱吗？老何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了。
于是余钦将自己的那块令牌拿出来，交给了阿七，让他赶紧去借兵。
只要有一支部队护着他们，那么，就算是再不长眼的毛贼，看到这个架势，也要掂量掂量了。
阿七也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多说一句话，拿着令牌就上路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做呢？
借兵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它唯一的缺点却在于……借的兵什么时候能到？
那些兵老爷们，走得可是很慢的啊！
老何随便在地上画了画，算了算，他的心就一个劲地向下沉。
等那些兵老爷们赶过来与他们会合，只怕还有至少一天的时间。
谁知道这些土匪们什么时候会来？如果是一天后还好，如果……在一天内呢？
这接下来的一天，又如何度过？
“有两个办法。”顾茗淡淡地说道。她看到这边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不动声色地过来。
果然，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余钦、老何两个人愁得没有一点法子，她开口就是两个办法？老何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真的想出了办法来，还是只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十四娘你赶紧说。”余钦听她说有办法，马上就松了口气，急急地追问道。
顾茗捡起地小块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这处是咱们现在在的地方……这里是地方厢军所在地……”她先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又在一尺多远的地方，再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一般人如果要从这里到这边，就算是骑马坐车，也要三四个时辰……”然后，用一条线将这两处地方连了起来。
“现在，七哥正在向那边赶。不过他的速度很快，大概算他两个时辰赶到的话……“她又画了道线，正好掐在一半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如果咱们现在就动身，跟着后面全速前进的话，等七哥到了厢军所在地，咱们大概是到了这里。”
“然后他说服厢军的管事武将，再点齐人数，开拨往咱们这边走……咱们等遇到他们的时候，大概可能走到了这里……”她又向前移了一小截，再掐一道印。
“这也就是第一个办法，咱们现在就动身，一路追过去，能够大大地减少等待援兵的时间。”顾茗说着，抬起头来，看着老何与余钦，“你说我算得对不对？那些厢军开拨的时间？”
“对的。”余钦沉着脸点点头，他是经历过一回的，地方上的厢军普遍都有训练量不足的情况，甚至于有些地方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训练过了。顾茗算的速度，确实是非常贴合他们实际的，就是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即使是这样，能够有这样的一支军队跟在他们身边，也仍然是有震慑力的。厢军再缺训练，也比土匪强。
至少他们有制式的武器与装备。
只是厢军再像现在这样颓废下去，那真受不了多少年，就要连土匪都不如了。
“只是这个方法，有个很大的弱点……”顾茗接着缓缓的说道，马上就将原本已经一脸喜意，打算采用这个方法的老何打击得失去信心，“它会告诉后面跟踪我们的人，我们要去找援兵……”
第479章 你的诚意拿出来
土匪当然也不是傻子加三级，看到他们都去找援兵了，还傻乎乎地跟在后面，等着援兵来。
他们肯定会提前采取行动，在他们还没有遇到援兵的情况下，就将他们解决了。
所以，如果真的用这个办法……那可以点评为：老寿公上吊——嫌命长。
而特地派出阿七去请援兵的作用，也就全部都失效了。
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就原地等死呢，也许还能多活几天。
“那……第二个主意是什么？”老何擦了擦汗，现在对眼前这个小小的姑娘，更加不敢小瞧了。
原本他就对她高看一眼，但是那只是因为她能够帮四爷治病。在他的眼里，顾茗就是一棵人形的药材。
但是现在，她用她的智慧，征服了他。
“第二个办法嘛，咱们原地坚守。”顾茗淡淡地说道。
原地？怎么能原地？那些土匪，很快就要来了！老何急了，正想要说什么，余钦却问道：“那……怎么布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顾茗非常冷静地说道，“他们当土匪的，也不是天生就爱杀人，只是因为杀人来钱快。所以，咱们就让他们能够更快地得到钱财。”
比杀人还要更快的得到赌钱？还有那样的办法？老何非常的惊疑。
但是，他马上就知道顾茗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耳尖、豆丁所在的马车上，堆放的是他们旅程当中所有可能会用到的杂物。
虽然说是杂物，但是，没有一样不精致，没有一样不贵重。
而现在，这些异常精致贵重的器物，不分到底是什么东西，全部都清了出来，堆成了一个圈。
这是第一个圈。
这个圈里面，是第二个圈，由所有的马车挤在一起，形成的圈。第三个圈，则是那几匹马。
而所有的人，都躲在这个圈的里面。幸好人不多，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也还是挤得下。
老何身边就是那个喜欢卖弄自己学识的少年，见到那么多珍贵的物件全部跟垃圾一样的随手扔在外面，他连一向最最喜欢的掉书袋都掉不动了。
“多可惜啊……”他心疼极了。
“只要那些土匪拿了东西就走人，这些东西送他们也就罢了。”老何解释道，“东西再贵重，难道还能比人命贵？只要命还在，千金散去还复来啊！”
“你还会念诗？”少年惊异地看向他。
老何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有他这么夸人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骂人呢！
瞧瞧他身上的打扮，怎么这小子就会觉得，他是个睁眼瞎？
“这不是布置好了？”外面，突然传来余商的声音。
几个人大喜，赶紧站了起来，将东西都搬开一些，让余商进来。
看着余商牵着的这匹大青马，老何一想到等会儿它可能会遇到的事，很有些心疼。
“四爷，不如……放它走吧，像这样的好马，不应该折在这样的地方。”老何说道。
余商却是哈哈一笑，说道：“人的命都可以放在这里，一匹马，难道还能比人命还贵？就让它在这里呆着吧，生死由天。”
余商的马，也牵了进来，站在了第三圈，与别的马儿挤在一起。
余商左右看看，突然问道：“这里的东西，不全是咱们的呀。”
“是呀，徐三娘子将她马车里面的东西也奉献出来了。”老何赶紧回答道。
徐三娘子赶紧喜滋滋地挤了过去，向余商表功道：“四爷，小女也是觉得，人命最重要，一点身外之物，没有什么要紧的……如果能够救得了人命，那再多的外物，也是值得的……”
她这一步做对了啊！她简直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样表达才好了。
其实她肯将东西拿出来当诱饵，只是因为这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沾染上了那几个乞丐的气味，她当然是不愿意再用的了。
就算没有遇到这档子事，等事情一了，她也肯定会将这些东西全部扔掉的，马车也会烧掉的。
能够用它们讨得余四公子欢心，简直是它们最大的用途了。
“很好，我替这里所有的人，向你说声谢谢。”余商非常温柔非常礼貌地向徐三娘子说道。
徐三娘子羞得抬不起头来，脖子都红了。
“不过，你作为想出办法的人，难道不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吗？”突然，她听到余四公子又说道。
怎么回事？她愕然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余四公子是对十四娘说的。
怎么回事，他们兄妹两个闹纠纷了？徐三娘子心中狐疑，不过还是赶紧替顾茗打圆场：“四爷，东西已经很多了，而且十四娘也没有什么东西……”
顾茗却没有说话，只是偏着脑袋，定定地看着他。
“没有东西？哦，出来得及，没有来得及收拾是吗？那不要紧，这个东西就很不错了。”他说着，伸出手去，就将顾茗头上那只幽黑的黑檀木的簪子拨了下来，然后一掷……
正好扔到了最外面那一圈物件上。
顾茗原本一头的秀发，就是只用了这一支簪子挽住的，现在这唯一的一根簪子都被拨走，她的头发瞬间就掉落下来，披满了一肩。
“余商你要做什么！”一旁的芷汀根本没有料到余商的动作会这么快，顿时就怒了，向前冲了半步，将顾茗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怒向他，质问道，“十四娘出门就带了这么一支簪子，你拨了它，让十四娘以后怎么挽头发？”
“主意是她出的，萍水相逢的徐三娘子都拿出了自己的东西，十四娘怎么能一毛不拨。”余商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顾茗。
他紧紧地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她那定定看着他的双眼，看着她的那双平常虽然冷静但是，在人所不注意的瞬间，总会有疯狂的光芒闪过的眼睛。
他看着那双眼睛，从清澈，慢慢地变得幽深起来。
“你终于生气了吗？你终于发怒了吗？你一向自诩冷静，原来只是因为一支簪子，你便也是会生气的吗？”余商冷冷地讥讽道。
徐三娘子在一旁听得简单是脑子都抽筋了。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世上还会有这么跟自己的妹妹过不去的哥哥？
第480章 徐三娘子的心思
余商一起想看到顾茗生气是什么样子，也是一路上在想尽各种办法招惹她生气。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顾茗的眼底，那怒火在迅速的聚集。
她终于就要生气了，她终于真的要生气了……
果然还是输钱有用啊！
余商拍了老何的肩膀一下，说道：“很好，你说的很好，做得也很好。”
四爷这话没头没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这个坚守的主意好的话……这主意明明是十四娘想出来的啊！
老何挠挠头，一头的雾水，想不明白。
他早就已经记不得了，很久很久以前，余商问他，怎么才能够让一个人生气……
当时他的回答是：“另外再找两个人，一起赌钱，赢他一个人的！”
结果，他说的时候没有在意，但是听的余商，却是一直地将这句话记到了心里。
虽然他没有办法拉着顾茗赌钱，但是，反正跟赌钱也是一样的，就是让她破财嘛！
看看现在，果然，十四娘那么冷静冷漠的一个人，现在因为一根簪子，眼底的怒火已经越来越盛，眼见就要发怒了……
咦，不对劲，刚才明明还在她眼底迅速累积的怒火，怎么突然间……
突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余商愣了一愣，还没有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想到，顾茗却是启颜，冲他嫣然一笑：“四爷，好玩吗？若是好玩，一会儿玩完了，记得帮我将簪子取回来……当然了，如果你要送我一个更好的，那就更好了。”
徐三娘子听到这里就更晕了。
十四娘叫他“四爷”，这么生疏的称呼；而另一个女子，则直接唤他“余商”……
难道自己猜错了，原来那个姑娘才是余家的女子吗？
糟糕，真的是太糟糕了，怎么连这都给弄错了？
这可是麻烦大了啊……
“好啊！”余商虽然非常意外，顾茗不但又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不说，还笑得如此灿烂。
可是笑啊，谁不会吗？
顿时，他也笑得非常的灿烂起来。
一旁本来将他们几个人来回打量的徐三娘子，看到他的笑容，当场就当机了。
因为不知道土匪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他们干脆也不赶路了，就在这三层的保护圈里面，休息起来。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再往前走，要是有什么好伏击的地方就麻烦了，那些土匪们肯定会在那样的地方等着他们。
反而不如现在这个地方，一片平坦，只有他们所在位置有个小小的土坡。土匪如果真的要来，就他们带的那些弓箭什么的，只是随便射射箭，也能够多坚持一阵的时间。
总之，他们一切的宗旨，就是拖。
要一直拖到厢军们赶过来为止。
“不如……四爷，不如放小的们在外面，等土匪们来了，小的们也可以先出出力。”那几个胆大包天敢拦皇子的马的小民，原本也没有觉得自己身上多脏多臭的，可是现在与顾茗等几个身上香喷喷的女子凑得如此，之近，就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简直是完全不能让人忍受。
就算是他们不嫌弃自己，他们自己也嫌弃自己啊！
还不如在最外面，就算是臭一些，至少，熏不到这几个漂亮又可爱的高贵女子。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就别再多事了，不然这防御阵，还要重新再排，麻烦死了。”老何皱眉，说道。
这也叫防御阵？男子愕然，这明明……明明只是想利用土匪的贪婪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吧？
不过被这么一番呵斥，他到是真的安下心来了。
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贵人，能够与自己这样身上又脏又臭的小民挤在一起，还半点也不嫌弃。
明明他自己都已经开始嫌弃自己了……
“天黑了，还没有来……”余商抬头看看天色。
现在是夏季，天黑的晚，现在已经很晚了，天幕也终于真正的黑了下来。
而天一黑，也就说明，这一天，是熬过去了。土匪可不是正规的军队，几乎人人都有雀蒙眼。雀蒙眼就是跟鸟雀一样，一到天黑，就看不清东西了，走夜路，完全要靠摸……这样的情况下，行动更是不可能了。
别说土匪，就算是地方上的厢军，一般也都是有这个毛病的。只有边军，还有京城的禁军，在饮食上比较讲究一些，才没有这样的毛病。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安排好了轮值。在这样的时候，再怎么小心都不是错。
幸好现在是夏季，夜间虽然有露，但是却并不冷。如果现在是深秋或者冬天，那还真是麻烦了。
这个时候，那个男子终于感觉到自己几个人表现的机会来了，赶紧极力将守夜的活计抢了过来，让他们好好休息，所有的轮值，都由他们这十多个人来。
余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认了。
然而一夜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土匪们并没有来。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徐三娘子，经过了一晚上后，胆子到是大了很多，甚至，还隐隐有些感激起这些土匪来。
如果不是有这些土匪，她怎么有机会，与余四公子这么接近？
“四爷，早上您想吃什么，三娘可以帮您做……”徐三娘子讨好地对他说道。
“给我熬点小米粥吧。”余商确实是没有什么胃口了，想起小米粥还挺清淡，就要了这个。
大早上要熬粥？徐三娘子愕然。
当然了，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大早上喝碗熬得烂烂的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家里那么多人下人，一碗粥，怎么也能熬出来的。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要熬到小米粥好，那得需要花多长时间？现在还还来得及吗？
可是她已经问过了，问过了却不熬……
这怎么也不好吧！
她只好去熬粥，守着灶火，看着一小锅小米开了又开，勉强过得去了，匆匆盛了一碗，端了过来。
余商看到她送来的粥，非常惊讶地说道：“我已经喝过了……我丫头从昨天晚上就熬了一晚，熬了一整晚，焖的烂烂的，熬得稠稠的……”
这是嫌她的粥熬不够烂、不够稠喽？
她低头看看自己这碗里汤汁还跟清水差不多的小米粥，叹息一声，人家还真没有说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