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六章 偷香难为
且说老太太留给宋姨娘一万两体己,安宁想不透彻,倒不是说安宁看上了这一万两银票,只是想不通。按照宋姨娘的说法,老太太是念在玫儿是孙女的份上才留给她的,只是同样为孙女的张瑶就半两银子都没得到。
也许老太太是知道张致远有意将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才没给张瑶体己。其实安宁想不通的就是这点,本朝律法规定,妻之妆奁由所生子女继承,无子女者,于妻死后,发还娘家,夫家不得擅自使用……所以说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完全是可以的,只是张母将她的体己留给安宁这点就值得寻味了。
若是说张母觉得安宁这个儿媳妇亲如子女,说出来连安宁自己都不相信的,安宁嫁入张家到张母去世不过区区四个月不到时间,期间张母只让安宁初一、十五立立规矩罢,婆媳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安宁怀孕,专心养胎,刨除这时间就更短了。张母何来不将自己的体己私房留给张致远,却是留给她这个新儿媳妇呢。安宁想来想去,觉得张母是看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近四个月的胎儿性别已经确定,来府里诊脉的大夫有一手能够诊出胎儿是男是女的绝技。就算不能从大夫那里得知,安宁事后也听说张母是因澄观大师的几句话而决定给张致远续安宁这个弦的,后来从澄观大师那里得到‘必定如意’的箴言,想来认为安宁肚中的胎儿是男孩。
因此安宁认为张母这体己与其说是留给她的,其实是留给安宁肚中的胎儿的,日后张家的嫡长孙,继承人的。安宁可没认为自己人见人爱到如此地步,因而张母留下来的私房多是归于公中的。
再有一点便是老太太心念张玫是孙女的份上留的体己,情感上安宁是能接受这个理由的,但实际上想想老太太并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孙女,就连陈氏所出的嫡女她也不大待见,有爱屋及乌。也有厌屋及乌。但不管怎么说。张瑶和张玫都是张致远的骨血,老太太留给张玫体己许是觉得公平些,张瑶有陈氏的陪嫁,老太太就给这个孙女留下一万两的私房,也是怕这个孙女日后受委屈。
安宁想了半晌,怀里的软团子已经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了。目光落在宋姨娘膝盖上的匣子上,轻声道:“既如此,你且直接给玫儿就好了,不必知会我。你就不怕我昧下不报,这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能置办不差的嫁妆了,连着压箱银子都算在里面也不差了。”安宁说的可是实话,别看安宁当初嫁进来有六十四抬嫁妆,那是因为张家给的聘礼丰厚,再加上安夫人将自己的私房掏了大半出来。加上田产和压箱底银子,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千两银子。
沉默半晌,宋姨娘伸手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强笑道:“太太既然这般说,就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太太是个正直人,没得做这些手段的。”
安宁暗自好笑,从宋姨娘嘴里她听到了不少形容词,仁厚和善也就罢了。怎么就还冒出个正直的说法呢,宋姨娘这样说不过是说给安宁和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说的。宋姨娘既然敢来,就不怕安宁将这一万两银子昧下,说起来安宁也不屑于做这事儿,张玫安宁也不会苛待她的,嫁妆这几年都在一一制备,就是家具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当然了这没花张家多少银钱,毕竟那些个木材安宁空间里遍山都是。
就像几年前宋姨娘主动提出来要留下一样。这样的做法安宁虽然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安宁却觉得不舒服。就像是宋姨娘像是觉得吃定了她似的,自以为是。还给原本安宁主动的事,弄的就像是安宁愧对了她,心有愧疚,不得不为之似的,若是其他主母遇到这样的,早就寻由头将那一万两昧下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一出‘主动上门无愧于心’的事来。
安宁原本觉得宋姨娘挺有自知之明的,而且这些年行事谨慎恭顺,所以才让她帮着管一些琐事,让她有几分体面的。只不过如今宋姨娘暗自揣摩安宁的态度,堵上安宁的后路,让安宁不得不为之,这让安宁觉得不爽,但并不打算和宋姨娘一般见识。遂道:“我知道了,这些银票你且交给玫儿就是了,就当是提前给玫儿压箱底的银子了,我先说下了,玫儿是老爷的骨血做不了假的,你不必多此一举。”
宋姨娘被安宁说破心思,忍不住脸红了,安宁并不想听她辩解,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你想来有很多体己话要和玫儿说,先回去罢。”说着抱起睡的香甜的软团子进了内室,过了会儿添香进来道:“太太,姨奶奶离开了,却是将那小匣子留下了。”
安宁轻笑,道:“这是何苦呢,你且收起来,等回了京城,就将这记在二姑娘的嫁妆账本里,我还能昧下这些银子不成?”
添香忍不住替宋姨娘说话,笑道:“怕是姨奶奶觉得由太太给二姑娘显得名正言顺罢,再说了姨奶奶也不过是替二姑娘保管,做不得主的。”
安宁笑笑没说话,鹊儿过来和添香一块儿伺候安宁睡下了。安宁搂着香香软软的软团子,沉思了半晌,后来实在困了,沉沉的睡去。
舟车劳顿,回到京城已经是九月底了,从南往北都能感觉到都城的风有些飒飒了。安宁原本就对弟妹沈氏观感不错,如今相处下来也觉得沈氏知书达理,带了些读书人的清高自傲,不过却不会让人反感,又闻她言语中和安然相处的比较融洽,欣雨小姑娘也冰雪可爱,就像是安夫人说的这日子还是他们自己过,旁人插不上的,心里倒有些欣慰的,毕竟和安然感情好。
也许是远离了扬州,渐渐到京城去,景佑的心事也随之消散了,安然这个小舅舅比他们俩大了不到十岁,代沟是有,但不是鸿沟。再加上景曜他们俩小时候就和安然相熟,坐在同一条船上,一块儿还能在甲板上品茶赏景,其乐融融。
到了都城,弃舟登岸,染翠捡了件银蓝色缎面翠蓝色竹叶缂丝的秋季披风来给安宁穿上,张家的车马早已经在码头候着。安宁不见张致远,倒有些失落,只是想现在时候大老爷也该上朝去了,遂罢了,便是和安然他们一家分别后,坐了车,并跟着的丫鬟婆子回府去了。
这次离家下扬州来回大半个月,回了家除了正房里的花木有些凋零,松木越发苍翠,院里的晚菊簇簇新新,感觉倒没旁的变化,不过却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撵几个孩子各去梳洗歇息,除了软团子精神尚佳,就是安宁在船上应对随着月数越大,牙齿冒出来的越多,精神就越好越活泼的软团子就花费了安宁大半的精力,再说了船上不比陆地,单就是沐浴就不大方便的,还得挂念其他几个孩子,从码头到家里又坐了好大一会子的马车。
从浴室里出来,软团子遇水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消停些了,之前闹腾的时候你一百个一千个不耐烦,这会儿湿漉漉香喷喷的模样儿又不知道多招人稀罕呢,心情大起大落的,安宁失笑,总觉得养软团子一只都比当初养景曜和景佑时还费神,这小东西太能折腾了。趁着这个空档,安宁搂着软团子歪在床上准备养神,只叫添香染翠几个人自去歇着,自己也要借着这点子功夫略歇一歇。
小东西嘻嘻的凑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小脑袋往安宁怀里拱啊拱,安宁不由得拧着小坏蛋的肉嘟嘟的屁股蛋儿,没好气道:“小坏蛋儿,就不能老实会儿,你娘我啊可是累坏了,咱睡会儿成不,等你睡醒了,就能见到爹爹了。”杏眼湿漉漉的瞅你,那点火气也发不上来,啃啃那小鼻头,小脸蛋儿,这小坏蛋儿反而是傻乐起来了,让安宁是哭笑不得,好歹搂住揉搓了一阵,用棉被裹住一塞,自个也闭上眼。等一会儿没听着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差点没哭了,这小坏蛋儿这会子功夫竟是睡着了,小呼噜扯的欢快,早知道就这般做了,真是……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觉得脸上痒痒,还以为是软团子醒了闹腾呢,嘟囔着:“小坏蛋儿,咱再睡会儿成不?”
过了会儿也没听见软团子那傻乐的笑声,紧接着粉嫩的嘴唇被含住了,安宁登时睡意也没了,睁开眼睛就见大半个月没见的熟悉面容,嘴唇被含住,只得眨眨眼睛,推推那人,没推动,粉面含春,杏眼嗔怒,更引得那人更进一步,将大半个月的思念化成唇舌纠缠……
只是好景不长,天公不作美。
“咿呀呀~~”傻乐声。
“砰!”砰地一声。
“嘶!”冷抽一口气的声音。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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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七章 额头难为
“咿呀呀~~”软团子肥爪子揉揉水润的杏眼,发出无意义的傻乐声,惊起一滩鸥鹭。
“砰!”砰地一声,头碰到床边的声音,紧接着青色的幔帐遮掩下来。
“嘶!”冷抽一口气的声音,原本温和的脸沉了下来,跟墨染了似的。
安宁面上渐红,对上扯自己头发的想要和自己玩的傻团子,无语凝咽,咬牙切齿。
景曜他们养神后过来给张致远请安问礼时,就见全家人的小宝贝蛋儿,撇着小嘴儿,满心委屈的嚎啕大哭。奶娘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不敢上前。张致远面冷的坐在一旁,安宁也无动于衷。
“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景曜心知张致远虽然一贯的严父,但面对小孩子时,还是二十四孝老爹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再说安宁一贯是惯着他们的,宠溺几个孩子,要星星月亮一块儿给的那种。虽说小葡萄—当初安宁把给小汤圆起小名儿的机会给几个孩子,他们集思广益,各有不同,面上叫着小汤圆,心里头还觉得自己起的这小名儿好,景曜的小葡萄,景佑的小馒头,张致远的嘟嘟—比较活泼了些,平日里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再加上是家里边儿最小的一个,千依百顺的,全家的凤凰蛋,就差当小祖宗供起来了。这会儿哭的这么厉害,天大的委屈啊,怎么爹和娘不去哄哄呢?
有疑惑的不止景曜一只,见景曜他们进来,景琳咧着小嘴儿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景佑忙伸手将他抱起来,轻拍他的背,慢慢的哄着,利目一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服侍的。怎么会让小馒。琳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
福久最疼软团子,不排除小汤圆的小名儿是他起的缘故,板着脸,也有几分张致远的威势,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
张致远脸色斑斓。额头上红了一块儿,安宁端茶低头,有一丝丝尴尬。
景曜逗着抽抽噎噎的小汤圆,小孩儿抽抽搭搭的那叫一个可怜兮兮。安宁也有些心疼了,放下茶盏,刚想走过去哄呢。其实在景曜他们来之前,小家伙儿已经哭了好一阵了,从出生到现在,肉嘟嘟的屁股蛋儿还从来没受过这般的‘毒打’,而且还是扒了小衣。直接和蒲扇大的巴掌亲密接触,那水嫩嫩粉嘟嘟的可嫩着呢。
其实也有挨了两下,张致远哪里舍得重打他,谁知道这小孩儿气性真大,扯着小嗓子就嚎了起来。
张致远干咳一声,到底没出声阻止安宁,安宁暗笑不已,大老爷就是纸老虎。谁知道景琳看到安宁靠近,两只嫩嫩的爪子紧攥着景佑的衣襟。拧着身子,咿呀的叫着,表示自己的抗议。小家伙知道娘亲是从犯呢,坏银~
景曜似笑非笑的瞥了张致远一眼,再端看小汤圆的做派,笑道:“娘这是作甚了让小汤圆不高兴了?爹,您的额头怎么了?请大夫了没?”故作大惊小乱,本质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安宁有些尴尬,从景佑怀里接过哭声已经小下来的软团子来。小孩儿乌溜溜的眼珠怒瞪着安宁。眼睛被眼泪洗得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腮帮子也鼓起来壮壮气势,小小的人,虽然生着气,可是看上去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安宁忍不住的亲亲捏捏,小宝贝蛋儿到底和娘亲,没一会儿就亲亲热热的搂着安宁的脖子,破涕为笑了。
景佑拽了还想蹦跶的景曜一下,没看到父亲板着的脸么,他和福久可不想做因‘城门失火’而被无辜殃及的可怜的池鱼。
景曜上前和张致远请安,果然没得到张致远的好脸色,景曜皱皱鼻子,笑的纯良。没一时,外面的小丫鬟通报:“二姑娘来了。”
但见张玫进来,上穿鹅黄色缎面莲花绣纹的圆领褙子,下穿桃红色绣折枝莲花百褶裙,从进门来目不斜视,脚轻抬,裙不动,鞋不露,端步行来,身子一点摇晃都没有,举手投足间规矩严整,浑然天成。除却了由教养嬷嬷专门教导外,自己勤学苦练也是一方面,安宁发现就从扬州回来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张玫成长了不少。不管宋姨娘私下里和她说些什么,安宁对于张玫的成长还是乐见的。
说实在的,对张瑶张玫两姐妹,在出嫁前安宁都曾教导过一些内容,不过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不过好在有教养嬷嬷,除了主要教导规矩行事等罗嬷嬷,另外还有专门教导理家理事,管束下人,节礼规矩,宴客祭祀等的大嬷嬷具体的教导,另外还有些后宅惯有的阴私手段,罗嬷嬷女官出身,宫里比后宅激烈多了,而且私下里的手段更多。不得不说,这年代女子生育的死亡率和幼儿的夭折率可是很高的……这些除了‘纸上谈兵’外,都是嬷嬷们言传身教的,就像是代安宁管家时,上手时大嬷嬷会在一旁协助,后面还有安宁查漏补缺。
至于那一万两体己,安宁当时和宋姨娘说的很清楚了,而且关于这‘仁厚和善正直’的评价,作为主母没谁会真喜欢这样的评价。这时代所谓的‘贤惠大度’在安宁看来就是作为主母的心酸,主母身边的陪嫁丫鬟随着进府,多半是主母后来开脸给丈夫的,一来是不落下‘妒’的名声,二来也是能多笼络住丈夫。主动纳妾则为贤,这个时代女子所受的封建教育就是如此,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局限于深闺之里,内宅之间,所争论不过家长里短,见识狭窄。就算主母心不甘但这时代大规则如此,不过这‘贤惠大方’表面上有,私下里是如何就不见得了,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所以说关于安宁这般教导张瑶、张玫时,大家嘴里说着安宁贤惠大方,私下里多半说起安宁时怕是撇撇嘴,说是包藏祸心,是朵奇葩。
同‘贤惠大度’一样道理的就是‘仁厚和善’这样的形容,很多事关庶出都是私下里心知肚明的事,而且还是姨娘夸主母,就算安宁知道,但还是觉得有种微妙感。话说回来,那张母留给张玫的一万两体己,宋姨娘这个时候拿出来,安宁觉得无可厚非,不过安宁直言说的清楚,但宋姨娘还是自作主张的将那小匣子留了下来,根本没给安宁退路,而且还是当着下面人的面。不知道宋姨娘私下里和张玫说什么,张玫对待安宁的态度并无什么不同,所以安宁才有她成熟了的感觉。
景曜怏怏的,内心纠葛,他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碍于对象是‘太岁’,太岁头上动不得啊!有把柄捏住却不能使出来,憋屈啊!还时不时的想往张致远的额头瞄,心里头就跟有只小猫儿挠啊挠的。
景琳已经从刚才委屈包变成了活泼包,抓着安宁散下来的一缕头发,扭成麻花包,小孩儿还不会记仇,再说了大半个月没看到张致远,被哄好高兴了就朝张致远伸出手,求抱抱。
景佑突然挡在视线中间,瞪了景曜一眼,低声道:“眼珠子痒痒了?”
景曜低头,他不是一个人!
安宁没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一家人说说笑笑后,各自回去了,景曜走出正院,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活泼包终于累了,被奶娘抱去了,安宁也有机会和张致远说些体己话,在扬州时候安宁也有写信回来,说在扬州发生的事。不过张致远还是问一句:“岳母的病如何了?”
安宁蠕动了一下嘴唇,一时没说话。她该怎么说?说她表妹尚在闺阁就怀有身孕,还是她大哥的,没法子过了明路给她大哥做了稍微见不得光的姨娘么……这件事就是搁在她那个很开放的时代,表兄妹外加未婚先孕外加妻室都是件遭人唾骂的事。虽然事实如此,安宁也不会将真实情况说给张致远听,只强笑道:“母亲病不大重,经过静养,现在已经痊愈了。”
张致远并不清楚事实如何,就是跟着安宁回去探病的几个孩子也不清楚,知道的基本都会心照不宣,再者的就是不在安家了,毕竟这件事真的不光彩。因而听安宁这么说,张致远点点头,安宁抬眼看了他额头上的红肿,白皙的额头上一块儿红肿看起来真的很明显,不然景曜也不会一打眼就能注意到,还试图调侃,不过被无情镇压了。但可以看出床框和额头比,还是床框硬啊。
安宁不经意似的道:“你额头,还是抹些药膏么。”
被瞪,安宁自顾自的转身去拿药膏去了,留下大老爷漆黑的脸,对比那如红梅一般的痕迹,墨中一点红。
安宁进去里间,‘噗’的一声,没忍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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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八章 听说难为
听说皇上私下里言淳郡王为‘颇有才子之气’;
听说皇上私下里言诚郡王为‘此子坚毅,颇有朕之风’;
听说皇上私下里言八皇子为‘吾家之千里驹’;
听说皇上私下里言七皇子为‘至纯至孝,不可多得’;
听说皇上私下里言太子时,沉吟良久,只摇摇头,并未言语;
听说皇上私下里言……
各种听说如同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以前茶馆里大家碰面都说‘吃了吗’,如今大家碰面都挤眉弄眼说‘听说了吗’,尤其是随着十月皇上的万寿节临近,这种‘听说’更是波涛汹涌。所谓三人成虎,以前太子未立时,每逢皇上的万寿节私下里都在传皇上要立储君,传言传了好几年,睿亲王终于‘扶正’成为了东宫太子,从此炙手可热,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随着各种‘听说’,今年的流言悄悄的滋生了起来,听说了吗?皇上对太子不满,很有可能在万寿节时要废储呢……
太子近来不顺,没立储君时,皇上让朝臣举荐谁该当储君时,竟是有十之六七保举睿王,使得皇上警醒,等到立太子后就开始着手节制各皇子的势力,首当其冲而且重中之重的就是太子党。不说这两年原本站到太子这一队的世家豪门们,无过的不是被夺了权只余下外表光鲜的爵,有错的被揪出来削爵抄家,君不见由韶州动乱牵扯出来的权爵世家不在少数,三司最近都在忙着审理涉案的老爷大人们,其中也不乏在追缴国库亏空时那些‘心宽’的老爷们。
听说宋侍郎检举有功,皇上言其功过相抵,不与同罪……
宋侍郎也在不幸被波及中,皇上念在他检举有功的份上,从原本位高权重的吏部左侍郎的位子上迁到了礼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名义上说是让宋侍郎重学礼仪。以正那些御史言官上所弹劾的‘擅繤礼仪’的名声。宋侍郎依然为侍郎,但从吏部调任到了礼部,虽然品级未变,但在权力上可是天差地别的差别。这六部按紧要顺序排列,依次为吏部、户部、兵部、刑部、礼部、工部。礼部和工部本就是相对比较清闲的部门,况且因为这些年国库银钱不富裕,今上又不是爱浮夸之人,因而礼部和工部除了一些例行的差事,其他的能免的全都免了,就是实在不能免的也尽量从简。
事情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而是皇上说起宋侍郎的话来,‘检举有功’,这就值得耐人寻味了。要说这韶州事件也牵扯到宋侍郎,毕竟作为吏部两侍郎之一的宋侍郎还是有些能耐的,当初捶胸顿足、发自肺腑言‘……臣愧对皇上对吏部的信任,以至于吏部对官员的考核方式有所漏洞,从这几年的动乱来看,吏部对官员的考核不力。殊不知清正廉明的地方官对于地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万不能草草的就派往啊!臣请奏皇上,对吏部考核方式进行梳理。再有些吏部官员也该重新审核,万不能再发生韶州动乱这般有违圣上圣明之事!’多像是宋侍郎本人的自白,带入里面所说的‘有些官员’的话。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打自己的脸,而且还十分之厚颜无耻,照理说皇上雷厉风行,绝不手软,再说了那些个御史言官们参上来的绝不止这些罪名,少说也得受个贬谪,可是宋侍郎因‘检举有功’非但没降。反而是平调了,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检举谁了,都检举了些什么……虽说宋侍郎想要做墙头草,但毕竟宋侍郎早早的站在了太子这一边,打上了太子的标签,或多或少知道不少秘辛。这若是捅出来,娄子可就大了……
先不说这些,单就是表面上的调任到了礼部,还是戴了个‘擅繤礼仪’的帽子,礼部那些死抠礼仪典籍的学究们,没人一口吐沫就能将宋侍郎淹死了,舆论可是把看不见的利刃,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血不见刃的捅你一刀。
皇上言语暧昧,底下纷纷脑补,一时不免将宋侍郎同韶州动乱中落马的官员老爷们联想了起来,宋侍郎得了这最后处分不喜反忧,想到其中纠葛,顿时冷汗淋漓。皇上这一句话,无形中就将宋侍郎推到了那些受灾的权爵世家的对面,韶州牵扯出来的势力不小,而且背后隐隐有谁的影子,而宋侍郎又是‘明码标价’的太子党。一时间宋侍郎从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升级成了踩着同党上位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就算宋侍郎没做出这样的行径来,但皇上金口御言还能有假,一下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张致远倒是挺高兴的,吏部在他掌控下,偏偏多了个宋侍郎专爱无事生非、狐假虎威,如今宋侍郎调走了,而且接任这吏部左侍郎之位则是在江南科考舞弊一案中被宣武帝赐了‘廉惠宣猷’榜额的张伯行,皇上也曾多次当众称赞他是一个‘一钱不要’的清官,如今被调任上来,官风必然要更肃清矣!
再说了皇上这招着实高,兵不血刃的策反了宋侍郎,如今太子党的排斥宋侍郎,就是诚郡王这边儿,也欢迎这样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一时间宋侍郎如同过街老鼠,就差人人喊打了。
宋夫人听到这消息嘴上的泡也没了,不同于宋侍郎的冷汗淋漓,宋夫人本来还做好了更坏的打算,谁知道自家老爷的官职没降,天菩萨保佑。
宋侍郎灰头土脸的回到家,看到了神采奕奕的宋夫人,心头邪火升起,指着宋夫人骂道:“愚妇,无知蠢妇,老爷我祸事将近,你还笑得出来,你可是也嘲笑我不成,妇人无知,哼!”甩袖子就出去了,宋夫人何时被人这般落个面子,尤其是宋家出了个侧妃后,一时涨红了脸,偏又没明白宋侍郎话里的意思,一时竟是跟僵了半截似的。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太子府,太子阴沉着脸,既然那些‘听说’大家都听说了,尤其是那些关于皇上私下里夸赞几位皇子的话,当然了有关万寿节预言的事没谁敢直接捅到太子面前来。要说皇上独宠谁吧,可皇上将除了太子以外的人都夸了,可这就有问题了。
想到瘫倒在床的傅阁老,前段日子被削了爵位的襄阳侯,外加吴阁老也被皇上厌弃,太子举目望去竟是找不到可用的人了,偏偏一个宋侍郎竟然反戳一刀,“这个小人!”忍不住将桌子踢翻在地,恨得压根发疼,一时又无可奈何。
明明他是元后嫡子,出身再尊贵不过,如今册立为储君后竟是连连受挫,就连最依仗的外祖父都因皇父的言语而大受打击卧病在床。而原本出身比不上他的皇弟们竟是入了皇父的眼,就连那个阴狠的老四近年来竟是连连有功。再有就是八皇弟,一个嫡子的名份,外加身为皇后的母后,出僧比他差,稍有不注意就出尽风头,‘吾家之千里驹’,这什么评价!
“爷,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柔和的声音从门口袅袅传来,但看来人艳若牡丹的脸上满是担忧。
安宁也听说了这些‘听说’,也觉得挺有意思,皇上私下说的话,竟然也能在市井传的沸沸扬扬,可见天家无**啊,天家无人权啊。
不等安宁慨叹完呢,安婉就上门了,自安宁从扬州回来后,安婉还是头一次上门。安宁和安然回安家的第一天,哭哭啼啼犹如菟丝花般的文佩躲过看守的婆子和丫鬟,跪倒在地祈求这事中,虽然安夫人没明说,不过看起来这件事和柳姨娘脱不开干系。文佩这件事就足够让人膈应的,没想到还有个拖后腿的,安夫人直接冷处理,不过看安婉的神色并不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安宁抿了抿嘴唇,要不怎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有不管庶务、宠庶灭嫡的安老爷,再有个蹦上蹿下,粗鄙无知,除了一张面皮的柳姨娘,再说安婉本就是养在柳姨娘跟前,能养出什么好来?
端看说出和房侧妃‘姐妹情深’这种话就可见一斑了,当安婉上门来时,安宁没多废话直接问安婉来意为何?
安婉有些讪讪的,没想到安宁这么直接,愁眉苦脸道:“你听说了吗?”
安宁正在喝茶,听了安婉的言语,差点没喷了出来。什么时候内宅也流行‘你听说了吗?’,她这些天可没出门,原本还想着早知道京城风风雨雨的,应该再在扬州多呆一段时日再回来的,哪里想到刚回来就对上了这些个‘听说’。“听说什么了?”
安婉撇撇嘴,道:“外面早传的沸沸扬扬了,姐姐就算想躲清静,也不该闭门塞听,多少还是得知道些的。”许是觉得说过了,呐呐不顺下去了,只道:“老爷这些时日愁眉苦脸的,身为妻子合该为老爷分忧解愁的,我问了老爷为何忧愁,才知道外面那些个听说……”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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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九章 装傻难为
“老爷这些时日愁眉苦脸的,身为妻子合该为老爷分忧解愁的,我问了老爷为何忧愁,才知道外面那些个流言。”安婉蹙眉,顺便小小的讽刺了安宁一下。
安宁哪里听不出安婉话里的个中讽意,敢情安婉不顺便讽刺她一下都觉得不舒服是不,但这种小把戏安宁从安婉这里见识得多了,虱多不痒。
安婉见安宁神色未变,一拳打出去无处着力,撇撇嘴,道:“想必姐姐也影影绰绰的听到那些个流言了罢,毕竟这些个流言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姐姐爱清静,不喜出门与旁人虚与委蛇。可毕竟姐夫乃是天子近臣,得到消息的速度合该比我家老爷这官职不够看的快,都说姐夫简在帝心,那等大事姐夫怕是早就得了些准信罢,姐姐何必装作不明白不清楚呢?难道还有什么要遮掩的不成?”
安宁装傻充愣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安婉被安宁的话噎了个半死,明知道她在跟自己装傻,但是她就是没办法。她算是明白了,她是不能从安宁这里讨到半点好,这点认知是以前数次交手得到的教训。
安婉恨恨的甩了一下帕子,当下也不遮遮掩掩,直接道:“既然你这般说,我也不绕弯子了,若是姐姐实在没听过那些流言,我不妨给你说道一通。”当下就将得来的信儿说给安宁听,实际上这些事儿安宁都是知道的,只是从安婉嘴里听出来又有几分不同。
安宁闻言道:“没想到我回扬州这段时间,前面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再说我回都城没几日,家里积攒了这么些事我还没捋清,自然是不知这些的。”
不软不硬的将安婉堵了回去,安婉讪讪的,捏着帕子道:“我也是心焦。竟是没问太太的病体如何了?若不是姑娘尚小且体弱,家里还有婆婆要侍奉,离不开人,我也随你们回去伺疾了。只说起来。太太想来见到你和安然怕就通体舒畅,我就是未必了。”
听安婉如此说来,想来是不知道文佩的事了,安宁心想。
安婉来有别的目的,自然不肯兜兜转转的浪费时间,眼珠一转道:“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流言既然是流言,怕是十有**并非真实的。你何必惊慌。再说了,这些事儿都是外面老爷大人们该操心的,你何苦焦急?难不成还是那侧妃让你这般说的?”
安婉“嗐”了一声,道:“以前我竟是糊涂油蒙了心,认为房侧妃是个好的,为我出谋划策,拳拳热心的,哪里知道糖衣里包裹着什么黑心肠。我冷眼瞧着她虽一嘴说着那侄女之事做不了主。谁知道竟是谋划着要让那玉琪去参加选秀,妄想飞上枝头。原本想着我家老爷官职不高,他们家看不上。没成想心这般大,这选秀出来的即便不能成为有名位的妃嫔,也能指给宗室子弟,到那时真真是金贵的凤凰了。”
“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些,我回去好好思量了一番,回想起来只觉得侧妃在给我画大饼,早知道在得到她送到扬州的信时我就怀疑了,本来我念在旧时的情谊,对她心存好感,来了都城后更是对她推心置腹。再说了也想借与她的交情能对我家老爷有所帮助。哪里想到帮助没有,到如今怕会连累到我家老爷才是真的。”
安宁听安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本来还觉得安婉开窍了还是怎么的,没想到还是在怨念房玉琪那件事,不过听着回过味来,问道:“什么信?”
安婉正说得起劲。没想到安宁这么一问,顿时哽住了,一时说顺嘴了竟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随口敷衍过去:“没,没什么信,你听岔了罢。”
安宁嘴角抽了抽,示意安婉继续说。
安婉顿了顿,脸色不大好,道:“原来想着都城乃天潢贵胄之地,谋划到京城来,日后对翰哥儿前程也好,没想到我家老爷官职在都城算不得什么,如今我六神无主,想来也只有姐姐你可以拿主意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姐妹,翰哥儿是你的亲外甥。”
“那事乃皇家之大事,朝堂之要事,与你家何干?”就算被炮灰了,海家还真不算什么。
安婉脸涨红一片,道:“你什么意思?”
安宁装傻充愣,道:“只要海大人尽忠职守,必不会有问题,再说流言罢了,哪能当真?前些年太子未立时,每年到圣上万寿节册立储流言也传的沸沸扬扬的。”
安婉再次被噎住,今日她来还是海彦立嘱咐让她来安宁这里探听探听的,对于家里爷们的事安婉哪里清楚,这些时日都忙着对付那些个妖妖娆娆的姨娘通房,还有终于瞒不住的绿儿了,再说了海彦立哪里会和安婉说外面的事,就像张致远在最开始时也不会把外面的事带到后宅来。但偶尔听安宁说话理事,张致远不会小觑她,从此外面的事,他也不时的告知安宁,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这段时间因韶州动乱的事弄的人心惶惶,就连后宅也被波及到,就连安婉这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妇人都听闻了皇上对朝堂的清洗,京城的高官权贵,风声鹤唳,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倒了下来。总之看皇上这个架势,似乎是卯起劲来收拾涉案的权爵世家,借机敲打没被抓住把柄的各方勋贵。
安婉涨红了脸,诺诺道:“饶是如此,可看前些日子朝堂上的清洗就让人胆战心惊,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大官还有那有爵位的人家都不能幸免,更何况我们这样官职不显的人家,没靠山没关系,岂不是更容易被波及到。如今又传太子储君之位不保,不免又会有一场‘血风腥雨’,不免会有朝臣被卷进去。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发作到自家头上,人人自危,这无可厚非罢,就算没有这流言,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罢。虽不像自家平安,我也只想我家好好的罢了,难不成这还不成吗?我家不像你家,简在帝心,谁被波及到了也轮不到你家罢!”
身边红木八仙桌上摆着的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安宁放下茶盏,道:“你说的不假,未雨绸缪没错,我虽然不懂这外面事态,但尽忠职守总归没错。那些个人为何会被清洗,怕是因为他们没恪尽职守,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尸位素餐……并非没靠山没关系。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家老爷是纯臣,只忠于皇上,恪尽职守而已。”
安婉没想到安宁会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这一番话,一时怔住,攥着帕子蠕动了几下嘴唇,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起身告辞,安宁也没有挽留,起身送客。看到安宁如此不客气,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安婉当下也不说什么,径自走人。
安婉回到家,海彦立竟是在书房,安婉进去时海彦立正搂着姬妾喝酒,那姬妾先前被安婉整治过,知道安婉的厉害,再说她可是在安婉手底下讨生活,但还是见到安婉进来,撇了撇嘴,颇有些得意的朝安婉瞥了一眼。安婉只觉得一口闷气生生的卡在嗓子眼出不去,但碍于海彦立在,硬生生的将这口气憋回去,等下看我怎么整治你这个骚蹄子!
海彦立将怀中的美妾推到一边,道:“打听得如何了?”
安婉冷眼瞪了那美妾一眼,转身将安宁说的话捡些不轻不重的说了,海彦立冷着脸说:“敢情去了这半日,竟是说些没用的了,你难不成是榆木疙瘩,连话都不会说,还要我教你不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骂完竟是又搂着那美妾继续喝起酒来,好给安婉没脸,安婉脸青一阵白一阵,回到房,一挥手将桌边的茶杯,就给摔在地上。摔完东西,安婉无力的坐下,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竟是敢在我跟前耀武扬威,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府里的太太!”
想起海彦立竟是当着个小蹄子给她没脸,安婉心中一寒,掉下泪来,为了他,她低声下气的求到安宁那里,安宁还装傻充愣,当真可恨,一时又想到已经肚皮已经鼓起来的绿儿,还有那处处倚老卖老的老货,林林总总的让安婉气不打一处来,眼内充血,当真恨不得直接撕了那小蹄子的嘴脸,一碗红花灌给绿儿,那老货明日就死了可好!
气一时消不下去,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到一条计谋来,这才心气好些,忙叫来陪房家的,低声嘱咐了她几件事。
安婉自从那一回儿也没再过来,安宁管不着她家的事,随着皇上万寿节的临近,那些个流言越传越盛,张致远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一时京城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会受到牵连,然而还不等万寿节到来,就发生了一件事。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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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天花难为
还不等万寿节到来,就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这日安宁正给软团子缝制小衣,景曜和景佑神色慌张的回来,平时还不到下学的时间,安宁抬起头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抿着嘴唇,还是景曜道:“娘,书院里有贡生得了天花。”
闻言安宁就把针扎进了手里,鲜红的血珠流了出来,顾不得这些,安宁连忙拉过俩孩子来仔细盘看一番,他们俩身体状的跟头小牛犊似的这才放下心来,吁了一口气。
景佑心里一暖,扶着安宁坐下来,瞪了景曜一眼,道:“娘别担心,我们俩没事,得天花是内班的一贡生,原本是隔离起来的,不知谁将这事儿传言了出来,造成书院里人心惶惶,生怕被传染了,差点就闹起来。索性我们俩是外班,平时和内班的贡生接触不多,才被提前放了回来。”
这年代人几乎是闻天花色变,当成了洪水猛兽一样!出了花几乎是九死一生,何况天花传染性非常高,躲都躲不及。这古代医术根本就不发达,不像是在现代天花已经被攻克了而且世界上也不存在天花病毒了。但是古代可不一样啊,得了天花,那就靠人的体质,靠运气,熬得过就得活,熬不过就死。
也不怪安宁刚才心慌,等到缓过神来,才想起来当年张玫得过天花,差点就没熬过去。景曜和景佑从出生到现在被安宁明着暗着喂了不少灵果灵药,再加上这几年修炼功法,寒暑不改得每天勤练不缀,对疾病有抵抗力,光看这几年他们基本没生过病就可见一斑。
饶是如此,安宁也紧张得道:“这几日还是别去书院了。”
景曜挠挠头道:“娘,就算我们想去书院也不成,书院被这流言闹得人心惶惶,别说我们这些学生,就是博士们也惶恐不安。这天花可不是小事。还有说要把书院封起来的,几乎是人人色变。”
景佑附和道:“国子监里的学生身份多是不一般,最不缺公侯高官子侄,外加乃是未来国之栋梁,还有那位隐姓埋名的皇子殿下,非同儿戏。就算不如此。天花也如洪水猛兽,就算前几年太医院研制出用牛痘种痘防天花的法子,但毕竟还没有推广开来,再说人们对天花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就不知道到底如何处置了。”
因为天花的危险性,若是都城里要是出现了天花的病症,官差们可是不管什么病人,要救死扶伤的,立刻把院子封起来,凭着里面的人自生自灭。当年扬州出现天花时,那些普通人家根本就是让孩子自生自灭。就是张玫传染上天花时,她的小院就被封锁了起来,大夫也不敢进屋,还是宋姨娘跪求安宁让她进去伺候。
闻言安宁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心里涌出一丝不安,但看到景曜和景佑尚带余悸的神色,搂着揉搓一番,以压惊的名义拿出两个青玉盒,塞到他们手里。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俩就安心在家,之前不是说想到家里的藏书阁看看吗,等你们父亲回来我跟他说,让你们俩去,最近阁里又添了一些古志孤本。”
景曜顿时喜笑颜开,说话又开始尾音上扬,甜了跟那浓稠的蜂蜜似的,景佑也搂着安宁的胳膊撒娇。哄的安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等到夜幕西沉。月色如水,张致远才回来。安宁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迎过去,接过张致远脱下来的袍子挂到一旁,看他两道英挺的眉微皱,十指纤纤,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额角,一会儿才柔声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张致远脸色不由绽了抹笑,道:“难得你这么关心为夫,那为夫也不客气了,来几个清淡的菜就好。”
安宁撇嘴,道:“您还真不客气。”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下床到厨房里做了几道清淡些的菜,还有香喷喷的莲子粥,也没忘了让下人给景曜他们端去一份。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入肚,张致远坐在一旁,道:“景曜和景佑没事吧?”
安宁放下针线,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他们俩没事,下午也请大夫来看过了,壮实着呢。几个长随和书童也诊过,府里也做了相应的防护措施。他们俩回来一说,唬了我一跳,当年玫儿可就在鬼门关走一遭,我可不想再经历了一回了。”
张致远也想起当年接到安宁的来信,可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时玫儿的天花是因为用牛痘接痘治好的罢,那法子还是你提出来的,都是做娘的人了也不知轻重危险的。”
“当时情况危急,不过之前我听景佑说起来太医院前几年已经研制出用牛痘种痘防天花的法子,这是怎么回事?”
张致远沉吟道:“这件事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这是功德好事,不过这法子还未在全国推广开来,只是在一部分地区推广。今日国子监的事闹大了,皇上也知晓了此事,已经派了太医去了,相信很快就会遏制住,使国子监尽快恢复正常。”
安宁眉头一跳,道:“原来如此,景曜和景佑他们俩在国子监恢复前就不去上学了,我便许诺他们俩到藏书阁去看书,和你说一声。”张家的藏书阁里基本上是存放着张家几代的收藏,里面不乏一些珍品孤本,每次景曜和景佑进去还得得到张致远的口头同意才行。不过基本上他们俩都先来磨磨安宁,基本上安宁应下来,和张致远说一声这事儿就成了。
“无妨,原本他们俩不必提前请求也可去的,难道我没告诉他们俩吗?”
安宁无语,难道我能说没有吗?大老爷您什么时候也有这恶趣味了,还摆出这么一副正直诚恳、大义凛然的神色说出这样有些让人牙痒痒的话来,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过,安宁也选择性的将张致远的这句话忘记,等下次景曜和景佑再问时,就让他们俩直接去和张致远说去罢。
这事发生了没几日,宫里头就传来八皇子染上天花的消息。
消息传到安宁这里,安宁脑海里瞬间就闪过阴谋两个大字,然后就是‘果然如此’,不过这般想着还是把自己唾弃了一番,别什么都往阴谋化的方向上靠拢,世界是美好的,是和谐的……
因为八皇子染上天花,皇上的万寿节也被笼上了一层阴影,到现在大家才知道原来八皇子竟然是在国子监读书,而八皇子染上天花的事儿也使得原本就暗涌波涛的局势增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后面的事被封锁了,只知道皇上下令让八皇子迁到较为偏远的宫殿里,毕竟天花不是小事,其余的便不清楚了。而且国子监也被波及到,毕竟这天花最开始也是一贡生染上,谁知道八皇子传染上里面有没有猫腻在呢?景曜和景佑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盘查,回来时脸色不好,只说皇上似乎觉得八皇子染上天花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居心叵测,国子监的贡生们还有博士都有嫌疑,态度则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这次不知多少人要遭殃呢。
景佑有些愤愤不平,似笑非笑地道:“那八皇子原本是‘改名换姓’入读国子监,只要他收敛一些,旁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出了事又是这般行事,不知多少人遭殃呢。”
他们俩对那八皇子没好感,原本偶尔见过一面得知了八皇子的真实姓名,谁知再遇到时八皇子又跑来让景曜他们两个保密,但在和其他贡生交往时又隐晦的暗示些有的没的,再加上一些事让景曜和景佑看不惯,因而来往并不密切,只维持着普通同窗的关系。
景佑说话时不可避免带来点讽刺,景曜正色道:“书院里的人不清楚,但知情的可不是书院那些普通贡生。”
“行了,你们俩这么说且不是默认了那八皇子是被有心人谋害的么,也许这件事就是个偶然,八皇子是不小心被传染的,你们俩别多想了,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安宁不知该欣慰俩孩子想的深,还是该怨念小小年纪考虑事情也开始阴谋论了,虽然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一个词——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安宁看不到的地方,景曜做了个鬼脸,倒没那么郁闷了。
事情还没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这些时日接触过八皇子的都成了嫌疑犯了,而且景曜和景佑因为还知道八皇子的真实身份,竟然也成了暴露八皇子身份的‘嫌疑犯’了。简直就是莫须有,就像景佑景曜说的,八皇子在国子监行事说话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再说八皇子入读国子监,宫里边的人肯定有知情人,这样生硬的说法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这时竟听得皇后娘娘派人来张府传旨……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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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一章 入宫难为
皇后娘娘派人来张府传旨,安宁听了,虽有疑惑,但忙是开中门将人迎进了正厅,那传旨的内侍走至厅上,南面而立,道:“奉皇后娘娘懿旨:宣一品诰命张安氏入长春宫觐见。”话毕,也不吃茶,拿上安宁递过来的谢礼,便去了。
景曜和景佑从屏风后走出来,担忧的看向安宁,安宁也拿不准,心有忐忑,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也不顾得安抚孩子们,便穿戴上诰命服饰,随着内侍坐车入宫。
说实在的,除了礼节进宫朝贺外,宫外椒房贵戚入宫请侯自有规章,再说了宫里也没张家的眷属,所以说对于那巍峨的皇宫,也只有例行进宫朝贺时才能稍微瞟上一眼。
想当初在扬州时哪里会有这些繁文缛节,俗话说:外官好做,京官好升,内宅夫人也有这种感觉。坐在车上,安宁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珠,鲜红的菩提珠被安宁佩戴已经有十余年,如同玉器一般有了灵性,越发温润晶莹。
安宁左右都想不通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召见她的目的,心乱如麻,但想想目前也只有八皇子染上天花这件事,可这事与她何干。嘴唇抿着,马车进了外皇城,到了内城大门口,换上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到了东华门,下轿,由一行内侍领路前行。走了近大半个时辰,到了皇后的长春宫。绕过长长的宫廊,跨过高高的门槛,安宁进到了长春宫正殿外。由内侍进去通禀之后,一名女官迎了出来。将安宁领进正殿。
说实话也只有在去年除夕进宫朝贺时,安宁才有幸进入到正殿,坐在最末位,远远的见过皇后。当时还时隔多年。再见到那艳若牡丹的房青萝,不知为何本应该紧张忐忑的,却恍然想到那次见到房青萝的事情。
进入正殿。皇后和上次朝贺时一般端坐在上首,安宁跪在光洁可鉴的地砖上,叩拜皇后。一刻钟过去了,皇后金口未开,安宁只低头俯身跪在地砖上,嘴唇紧抿,身形不敢有半丝晃动。内殿里静默,站在角落里的宫娥内侍大气不敢出。
半晌,皇后方道:“免礼。”等安宁起身,皇后方道:“张夫人可知本宫为何宣召?”
安宁恭顺得答道:“民妇不知。”
皇后道:“张夫人不必拘谨,本宫今日宣召你来。只不过是普通的问话罢。张大人忠心为国,在两淮盐政时为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如今入职内阁,为皇上出谋划策,分忧解难,且时常听皇上提起来,本宫可是难得听皇上这么赞赏一个臣子呢,该是嘉奖。”
安宁不知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皇后这番话。安宁恍惚觉得耳熟,耳熟归耳熟,待皇后话音歇下后,安宁赶紧跪下,磕头道:“民妇惶恐,只民妇的丈夫为人臣者忠于职守。为国尽忠是应当应该,是为人臣者之本分,当不得陛下和娘娘的夸赞。”
皇后庄严严肃的脸没丝毫变化,嘴角亦无笑容,道:“不,像张大人这等恪尽职守、忠于皇上的臣子怎当不得一句夸赞,张夫人未免太谦虚了。原本宫早有宣召张夫人进宫,只拖到了如今,听说张夫人家的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如今入读国子监,近日国子监因有贡生染上天花的事闹的人心惶惶,令公子没受到波及罢?张夫人想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宫为何会知道这些?皇儿本该在御书房读书,只皇儿求了皇上,想感受民间疾苦,才改名换姓入读了国子监,回来时时常同本宫提及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本宫才知皇儿交上的好友乃是张大人的公子,张大人满腹经纶,乃是御笔钦点的探花,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深得皇上信任,令公子想来家教品性学识都是顶好的。只如今皇儿不幸染疾……”说到最后皇后语气里多了些疲怠,仿佛是个为儿子生病担忧的慈爱母亲。
安宁磕了一个头,道:“八皇子乃龙子,得上天庇佑,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太医的精心医治,八皇子必定会平平安安。”真不知景曜和景佑所说的‘泛泛之交’的八皇子,怎么看待景曜和景佑则成了‘好友知己’,安宁不禁想皇后的目的,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还在给张致远戴高帽,冠冕堂皇说了一堆,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听安宁这么说,皇后缓缓道:“张夫人所言本宫甚为宽慰,太医院早几年已经研发了以牛痘种痘来防天花的法子,当时皇上龙心大悦,往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俱闻天花色变。太宗时三子就是死于天花,因此皇上才对太医院研发出的法子甚为重视,对院士们进行嘉奖,本宫也听闻此事。竟是不知皇儿也染上天花,本宫心慌,揪心皇儿病情,所以下了懿旨严查这件事,这以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也是从出身扬州的太医提出来的,据那位太医说这法子却不是他所想。宣武八年扬州天花横行,奇迹般的六成得天花的人却是被救治回来,里面也有你家的二姑娘,不知张夫人可还有印象?”
皇后虽然是继后,如今宫权也被恭贵妃分去了一小半,然而这些年皇后的威势不是普通人可以逼视的,就算安宁跪在光滑可鉴的金粉地砖上,俯身低头,但依旧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寒气如雪的目光,指甲掐入指腹中才没有打起寒噤。距离张玫得天花也有十年了,没想到八皇子染上天花,竟是将十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而且皇家为何会关注这点,感觉很诡异。这几天脑补那些的阴谋论全都浮现在脑海里,但诡异的是安宁头脑还十分清醒,一息间将思绪捋清。
因而恭顺的答道:“回娘娘的话,民妇有印象。娘娘容秉,虽时隔多年,然宣武九年我家老爷被派往盐城平盐民动乱,二姑娘不幸染上天花时,民妇六神无主,缺了主心骨,民妇犹记得当时的惊慌和心悸。二姑娘染上天花,大夫都说没办法,民妇突然想起从一部医书上看到的用牛痘的法子,当时情况危急,不得已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了。二姑娘侥幸熬了过去,出了花。”
安宁特意说起宣武九年张致远去盐城平乱这件事,盖因表明自己为何印象深刻,张致远从盐城回扬州时遇刺,差点一命呜呼;尽管遇刺这件事查下去,不了了之,但当时都指向太子。其实安宁说这话并不值得推敲,不过安宁向来心细,当初是对外这么说的,然而这医书它是真存在的。
静默半晌,皇后才道:“是这般回事,没想到张大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就是张夫人也博览群书,博闻强识,张家不愧是书香门第。如此的话,就是不知道张夫人可否告知本宫,是哪位药王编纂的医书,也好让太医院的院士们参考一番,为我皇儿的医治增添几分把握呢。”
安宁答道:“并非哪位药王编纂,这医书不过是无名之人所攥,民妇未出阁前身体病弱,家里担忧搜罗了些医书古志来给民妇解闷。若能对八皇子殿下的病情有所帮助,民妇在所不辞,只娘娘容民妇回府搜寻一番,只当初民妇一家随我家老爷搬来京城,当时书籍唯恐有所损失。”
安宁现在体会到了一句话:一个谎言要由一千个谎言来圆。
皇后紧紧盯着安宁,从最开始安宁进到大殿上来,回答的规规矩矩,就是如此也看不出丝毫的慌乱,说话条理清晰,再说皇后也不相信一个内宅夫人敢撒谎,再听安宁如此坦白的话,皇后迟疑了。原本八皇子染上天花这件事,因为涉及到国子监的士子,皇上爱才,这件事本来要私下查访的,只皇后不甘心,毕竟八皇子是她的依靠,再加上太子眼看要失势,皇后才不相信这件事只是偶然。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再说了今日她这般宣召安宁进宫,说出的话并不单纯,不知为何觉得张家没问题后,皇后说不出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皇后也觉得张家毫无动机做这件事,张家历代纯臣,如今的张致远简在帝心,与太子交恶,这点无非是让皇后不吝啬夸赞张家的原因。如今可不能因为根本毫无根据的原因与张家交恶,但看张致远在内阁占的比重越发越大这点就不好说。思来想去便道:“如此便好,若是张夫人献医书有用,待皇儿平安后,本宫少不得要奖赏张夫人的。时间也不早了,张夫人告退吧,以后闲了,本宫再请张夫人过来说说话。”
安宁心头一松,面上不露丝毫声色,向皇后告退,走出长春宫,安宁才感觉到厚重的大礼服下面里衣阵阵湿意。等坐到出了外皇城的马车,安宁才觉得手指)。
第三百五二章 弟弟难为
皇后娘娘的内侍跟随安宁回张府,安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恢复如常,只是稍显沉重和肃穆,那内侍原本就得了皇后的授意,虽说是随安宁来取回那医书,实际上也有监视之意。
内侍也不和安宁废话,径自道:“张夫人,请速寻医书,殿下的病情可刻不容缓。”
安宁应下,因为内侍的道来避向屏风后面的景曜和景佑面面相对,心里都有些猜测,安抚住福久,就连小汤圆也罕见的乖巧被奶娘抱到东厢房去了。随行的还有女官,美曰其名‘帮助安宁寻找’,其实大家对这冠冕堂皇的借口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作为特权社会,安宁根本无法拒绝。
那医书就是不存在也要存在,等那毫不显眼甚至有些破烂的蓝皮线装书被找到时,添香惊喜道:“太太,在这儿呢,当初来京城的时候一时繁乱,也没想将这些书册收拢起来。”
安宁在心里为添香鼓掌,做得好,回头给你加月钱。
送走皇后娘娘的内侍,饶是安宁也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安宁挥手让她们下去,压压惊。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从屏风后面走过来,景曜体贴的端了盏茶送到安宁手边儿,安宁接过来只放在手上没喝,温热的水温度透过细腻通透的瓷器传达到安宁冰凉的手中。
然而现在安宁的心还悬在半空中,不过她觉得自然她这么容易的被皇后放了出来,说明在八皇子染天花这件事。对张家、张致远、景曜和景佑的怀疑根本是无迹可寻,而且她觉得此次皇后召她进宫应该是一次试探外加下马威,就像安宁从进到长春宫正殿到最后离开,基本上都是跪在那光滑可鉴的金粉地砖上。再者还有随行来的内侍和女官。还有既然十年前的事都十分清楚,那种让**无所遁形的感觉缠绕着安宁,这件事也让安宁切身体会了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等级分明、不讲人权、男尊女卑、视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想要在这个世界安稳的生活下去,就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
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福久倚靠在安宁身边儿,就像是绵软可爱的小羊羔般,脆声道:“娘,没事了。福久在这。”
景曜:“……”
景佑:“……”
安宁:“……”这种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还沉重的气氛因为这句话打散了大半,景曜伸出手狠狠的揉了一把福久的脑袋,恶狠狠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这句话了。”
景佑也来凑一手,道:“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宣召您进宫到底为了何事?”
安宁也放下手中的茶盏,捏捏福久的脸蛋儿,被娘亲和哥哥们‘爱的揉搓’后,福久脸颊不可避免的扑上一层粉红,就是耳朵也红彤彤的,更想让人想欺负。
安宁没打算瞒着几个孩子,道:“原来那提出以牛痘种痘防天花的太医出身扬州,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知道当年你们二姐姐也曾出过花,才召我去宫里询问一番。其余的倒没什么了。只皇后娘娘提起八皇子曾入读国子监一事,听起来八皇子对你们俩的印象很好。”
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可置信’,外加那么点‘怎么可能’,景曜终于舍得放开福久了,道:“那娘翻箱倒柜的寻的是什么?怎么那公公说‘请速寻医书。殿下的病情可刻不容缓’?”若搁在平时,景曜八成还会学那内侍尖细的过分带了几分尖刻的语气,但今天明显气氛凝重,景曜说话规规矩矩的,只是说完的时候皱眉道:“听他的意思,好像这医书关系到八皇子的生死似的那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曜说完,和景佑一块儿看向安宁,就是福久也挣脱了娘亲的魔爪,抬起头来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看向安宁。
安宁蠕动了一下嘴唇,半晌才道:“当初你们二姐姐染上天花时,是我说用牛痘种痘的法子来试一试的,今日皇后娘娘问起来,涉及到那本医书。至于景曜你说的,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皇后娘娘揪心八殿下的病情,所以才显得刻不容缓。你们俩就安心在家,养养花,读读书,遛遛弟弟。”
景曜:“……”
景佑:“……”
福久:“……”这不是无语,这是无语。
安宁端起四季如意的青花瓷茶杯吃了两口茶,抬起头来就对上几个孩子无语的脸,“怎么了?你们俩没听明白?”
景曜按住福久的小肩膀,笑道:“娘,头回听到弟弟还能遛的,这么说我能遛仨呢。”
景佑:“……”
福久:“……”
安宁:“……”景曜,你的重点在哪儿呢。
景曜和景佑很体贴的遛着福久走了,刚出了房门,福久就要和哥哥们分开了,景曜多问了句:“福久这是去哪儿?”
“遛小汤圆。”
景曜:“……”
景佑:“……”
等出了正院门,景佑二话不说捏住景曜后颈的软皮,笑道:“曜兄,咱溜达溜达呗。”
景曜‘噗’的一声笑出来,“佑弟弟,你难道没发现一个问题么?”
“什么?”
“你踮着脚呢。”
景佑:“……”一句话就点了景佑的软肋,本来他们兄弟俩出生也就差几个时辰,小的时候身高差别不明显,等到兄弟俩再大几岁,这身高差距就明显了,等到现在,景曜要比景佑高小半个头。
景曜身形灵活的一动,就脱开了景佑的手,揽着景佑的肩膀往外走,突然正经起来道:“你说娘是什么意思?”
景佑斜睨了一眼景曜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本来还想抱怨呢,但听景曜的话,收起怒气来,道:“娘不是说了我们俩可以安心了,可不就说明问题了。没想到咱俩还被皇子殿下挂念上了,真是荣幸,呵。”
景曜眼眸内敛,剑眉星目,顾盼烨然,两人都生了一双好眼,这会儿沉静下来,站在那里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确实很荣幸,呵。”
兄弟俩‘呵呵’着走了。
这边儿,安宁喝了茶平静了心情,捏捏眉心,才觉得头沉重,原来从进门到现在身上还穿戴着诰命服饰,外加上从长春宫出来的时候里衣里阵阵湿意,心里紧张,也没觉得头上钗环笨重。等一下子松懈下来,才觉察到从她进宫到现在,也有两三时辰了,进了内室换上常服,还不等歇歇,缓缓心神,就听到东厢房一阵声嚷。
安宁走到东厢房,眼前的情景顿时让安宁哭笑不得,福久还正试图遛软团子呢,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勒在软团子肥嘟嘟的腰上。软团子被遛的还挺欢快,在毡毯上爬的挺利索,现在作为一个爬行动物,软团子四肢还是挺利索的,被遛的还特高兴,咯咯的傻笑。
旁边的奶娘和丫鬟抿嘴偷笑,看到安宁进来,连忙低下头,软团子看到娘亲进来,咧开长了六颗小玉米粒的小嘴儿,呼啦啦的就爬过来。安宁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被遛的和遛着的都挺欢快的俩倒霉孩子,额角抽搐,问旁边的奶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奶娘呐呐道:“……瑜哥儿想把汗巾子系在琳哥儿脖子上。”
安宁:“……”
软团子:“咿呀咿呀。”
福久扯扯汗巾子,“弟弟喜欢。”
安宁:“……”
软团子:“呀咿呀咿。”他还真喜欢,平时有人跟他玩,他就跟疯了似的,安宁俯下身把软团子抱起来,揉揉福久的脑袋,“怎么没和哥哥们去玩?”
福久趴过来捏软团子的脸蛋儿,“和弟弟玩。”
母子仨在东厢房和乐融融,丫鬟就来通报:“老爷回来了。”安宁抱着软团子往外走,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刚才就被解下来了。
张致远身着仙鹤蟒袍,原本儒雅娴静的官服随着大步流星的走动,觉得脚下黑云翻滚,周身的冰霜使得寒冬提前到来。实际上一路走过来,寒气不要钱似的冒出来,就连打帘子的小丫鬟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安宁迎头一看,虽然大老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心情压抑着呢,想来是知道她被皇后娘娘宣召进宫的事。
软团子顶着压力,看到父亲,像往常一样伸出胖胳膊,在安宁怀里扭麻花,手舞足蹈的扑向张致远,嘴里还啊啊的叫个不停。
张致远脸一僵,随即缓和了些,将小儿子抱过来,软团子咯咯笑着,攀着张致远的脖子,腻上来,在张致远的左右脸,鼻子,额头,嘴唇,耳朵,另一只耳朵上都亲了一下。看到儿子和自己亲近,张致远散发的寒气收敛了不少,脸色缓和了许多,再看安宁揽着福久在一边儿呢,半悬着的心算放下来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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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三章 流言难为
张致远周身的寒冰总算是解冻了些,再看安宁揽着福久在一边,半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张致远将涂了他一脸口水的糯米团子递给奶娘,安宁摸摸福久的脑袋,笑道:“福久,帮娘照顾弟弟去吧。”
福久乖巧的点点头,安宁不等张致远的主动问,就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皇后宣召的过程说给他听,就差一字不差的复述俩人的对话了。
张致远沉着脸,道:“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足为奇。”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就多了,安宁眉毛一跳,深深的看了张致远一眼,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还记得你遇刺的那件事吗?你觉得是谁做的?”
这话乍一听驴唇不对马嘴,但安宁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来,张致远不由一怔,沉吟道:“你是说……”
安宁摇头,笑道:“我什么都没说。”
张致远:“……”
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因为翻找有些凌乱的书架,玩笑似的跟张致远道:“景曜和景佑被‘同窗好友’了,就连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所以他们俩被特别关注了。”这样的话让安宁不得不怀疑,当初在灯节上,八皇子是不是先知道他们的身份,才自降身份的跟踪,还和景曜、景佑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儿。
而且总有种八皇子染天花这件事,刨除偶然的原因,怎么会将这事往张家身上推的感觉,安宁想起张致远刚才说的那句话,知道张致远也和她有同样的感觉。八皇子染上天花这件事,若是没治身亡了,看起来最大的得利者将会是太子,毕竟八皇子是皇子中除了太子外出身最尊贵的了,尽管越朝的几任笑到最后的皇上,居嫡居长的寥寥无几。难道太子是被那万寿节的传言逼急了?
“你觉得之前的流言可信么?”安宁不由得问张致远。
张致远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宁,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仿佛能将她看透。就在安宁觉得喉咙微干时,才道:“你以为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当然……”那答案仿佛就在舌尖,但这个时候偏偏说不出来,原本想当然的答案也觉得不对。安宁不由得露出一抹深思的神色。现在仔细想想,那些个听说皇上私下里夸赞皇子的流言仿佛就是为了推出‘皇上要废太子’这个流言,毕竟大家都认为皇上那些个皇子里面,为什么淳郡王、诚郡王、七皇子和八皇子都夸赞了,独独没有身份最尊贵的太子,大家都会推测是不是皇上不喜太子了,要不然也不会单单落下太子。看起来这个推测就很顺理成章啊。所以才有了万寿节前有关皇上要废太子的流言。
可有这流言也就罢,但紧接着这流言发生的事就是八皇子染上天花,若是阴谋的话,那谁会是那幕后黑手?毕竟表面上看起来最得利的是太子,而还有那流言在前,有点逻辑判断能力的都会自然而言的想到了是太子。再说了流言虽然是流言,总得有源头,有心人传流言。但有心人是谁呢?
“别想了,有我呢。”张致远抚上她的脸颊,深邃的眼睛专注得看着她的。
“噗~”
在这般暧昧的氛围下。男主角深情款款的看着女主角,一般的情况下不应该是男女主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女主角红着脸颊默默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般轻颤,樱桃般的小嘴儿微微的撅起,而酷帅的男主角则是宠溺一笑,然后倾身覆盖上去……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女主角伸出芊芊素手,如同挠痒般的轻轻捶打在男主角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你好坏哟~”捂脸,然后一会儿又樱唇微撅。黏黏腻腻飘飘道:“可人家就喜欢你这种坏~”然后白衣飘飘的飘走~“你来追我呀,来追我呀~~”无限回荡……
然而到安宁这里,在张致远专注的眼神下竟然笑场了,那些个粉红泡泡瞬间破的一干二净,张致远脸沉下来,皱眉。不悦。这小女人,忒不给面子!
安宁看到张致远沉下来的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之前福久也这么说…”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解释完之后张致远的脸更黑了。
安宁见状,露出讨好的笑容来:“福久很懂事哈。”说完安宁自己都想捂脸了,这个解释更糟糕。
张致远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等安宁还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安宁转眼看到张致远手边的茶杯,殷切的接过来,笑道:“要不要续杯?”但看到满满的茶杯,又说不出话来了,安宁囧了,这个后续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等到张致远欣赏够了安宁的窘态,以宰相肚中能撑船般的宽容大量原谅了安宁的无心之失,不过原本紧张、严肃的阴谋论带来的气氛消失不见,过渡那一闪而过的暧昧气氛,到最后剩下了讨好—被讨好—单纯想看好戏—讨好—勉为其难的原谅的戏码,这展开可够不可预测的。
安宁没发现的是,张致远踢过来的问题到最后的时候,还没有得到解答,被这么一搅合,安宁也没往下深思。再说了论阴谋论,到底还是在官场沉浮了二十年的张致远更适合,安宁只是看以前的历史看多了,纯粹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不过事情还真如安宁想的那样,皇后娘娘也没‘以后闲了,本宫再请张夫人过来说说话’,景曜和景佑也从嫌疑犯成了暂时没嫌疑的,俩人也没往外跑,真跟安宁说的那样,养养花,种种草,看看书,打打架,遛遛弟弟……
最高兴的反而是糯米团子,以前是安宁长期围着他转,兄长们得空围着他转,现在变成了兄长们长期围着他转,安宁得空围着他转。糯米团子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这从短短半个月来成功的从火星语小专家进化成了牙牙学语的初学者,作为一只爬行动物已经很成功了,至于爬行的速度,看小跑的丫鬟就知道了。
后遗症就是看到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就倍儿兴奋,蹦出来的头一个字不是哥哥—三个哥哥不厌其烦的在这半个月期间在他耳旁念叨—也不是爹、娘,而是发音清楚,干脆利落的‘汪’……为此景曜他们仨被家法伺候,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自此就不见了踪影。
作为实际意义上的罪魁祸首,安宁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就是‘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无视景曜幽怨的眼神、景佑的愤愤不平、福久纯净的眼神,还有软糯团子皱着的包子脸,因为被剥夺了他喜欢的饭后运动。
八皇子终于病愈了,出了痘,太医院解放了,不用担心脑袋和身体分开了。国子监也重新开课了,景曜和景佑心里还遗憾这种闲情逸致的日子这般短暂,不是因为不用上学,最大的遗憾竟然是遛弟弟的这种活动被取缔了,再者就是原本说好的慰问品也因为这件事的取缔也随之取笑了,这让景曜和景佑特别的懊恼。至于福久,虽然没什么大的表示,但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表示确切失踪后,他鼓着白皙的包子脸,稍许有那么点可惜。
在这期间安宁基本上没怎么出门,但八皇子对外发布出了痘身体痊愈后,皇后娘娘空闲下来,让内侍来张府传懿旨,大抵就是八皇子病愈,张家献方有功,特赏赐了不少东西。
安宁跪下接旨时,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不说原本是皇后冠冕堂皇的要求安宁拿出医书来,被动的事情到这里就成了张家主动献书了。而且这懿旨不免将张家的功劳夸大了,重点是这‘主动’,意思模棱两可,暧昧不清。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不管这幕后黑手是谁,这样的‘主动’无疑是得罪了这幕后黑手,这哪是什么赏赐,这是在为张家拉仇恨值。
想归想,但是安宁面上不露丝毫声色,恭敬的谢恩后,那内侍拿上安宁递过来的谢礼,白净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张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说张夫人这次有功,该赏,咱家在这儿可是要恭喜张夫人了。”
之后进宫谢恩,也许是因为八皇子转危为安的关系,皇后娘娘笑容可掬,不过冠冕堂皇,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不小,原本被动说成主动,泛泛之交说成至交好友,原本可有可无的功劳被夸大,安宁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这功劳也成硬塞的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安宁瞬间又阴谋论了,就是那丰厚的赏赐也觉得格外的烫手。
安宁从皇宫谢恩回来时原本阴暗的天飘起了雪,这时已经十一月了,天气自然冷的很,没一会儿雪也从薄薄雪花,转而为撕绵扯絮一般,就如同安宁此时的心情,乱的很。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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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四章 太医难为
雪从薄薄雪花,转而为撕棉扯絮一般,就如同安宁此时的心情,乱的很。
回到家里,安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福久身边的春酌慌张的跑进来,跪在地上磕头痛哭着:“瑜哥儿好好地忽然烧了起来,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
安宁听着这话眼前一黑,紧紧地抓着身边添香的手,喘息一下厉声的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讲清楚!”
春酌哭着道:“今天早晨瑜哥儿看着有点打蔫,就是核桃酪也只吃了小半碗,我们仔细的看了,瑜哥儿身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着是昨天和琳哥儿玩的时间长了,昨天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来瑜哥儿难免是精神不好。谁知道这会儿回来瑜哥儿从殷先生府上回来,精神不济,连午饭也不想进了,只说没精神。原太太不在府上,我们的话瑜哥儿也听不进去,只说下午不去蒋府了,歇歇。哪里料到这个时候瑜哥儿的身上烧起来,很快的就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找了大夫诊治了,想着这会子便是有消息了。”
安宁什么都顾不了了,推开身边的丫鬟,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若不是扶住了门框,安宁差点就跌倒在地上。虽然没摔倒,可是脚扭了,安宁顾不得脚腕传来的钻心疼痛,大步往福久住的瑾瑜院跑去了。
原本福久一直在安宁正院的西厢房住着,今年小孩儿过生日的时候就跟安宁说要有自己的小院子,安宁磨不过。就让下边儿的收拾了一处精巧的院子,挨着景曜和景佑的院子。
安宁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原本乱如麻的脑里一片空白,往日的从容雅致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一路穿过回廊亭榭,不顾路边的人看见当家主母不顾颜面飞奔而吃惊的模样。等安宁走到近前,伺候福久的大丫鬟春醉脸色苍白的出来。见着安宁连规矩都忘了,哭叫起来:“太太,这黑心的大夫竟然说瑜哥儿染上了天花了!”
这话跟晴天霹雳一般,安宁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脚腕上钻心的疼痛,脚下一软,身后跟来的添香和鹊儿连忙扶住安宁。带着哭声道:“太太,瑜哥儿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不是有法子治天花么,瑜哥儿肯定会没事的,太太你现在一定要镇定啊!”
安宁顾不得拭去眼泪。强撑着站起来,原本就是心急则乱,等到这时候狼回过笼来,紧抿着嘴唇吩咐道:“张叔,拿着老爷的名帖去请太医!孙妈妈,阖府都照前些日子动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只是话音带着颤抖,心有余悸。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诊治后一脸凝重。看着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安宁,道:“张夫人,令公子身子骨底子好,精细顾着,能熬过去的可能很大。只这天花不是小事,一个不好。很有可能传染,张夫人还需从长计议。”
这会子安宁已经冷静了下来,原本从宫里出来因为谢恩的事心乱如麻,磕绊着回到家里还缓口气就听到这事儿,而且前面还有八皇子得天花的事,安宁一下子就慌了。完全不记得她还有空间,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能将人救回来,这会子狼回笼,再加上听了太医的话,安宁心里有了底,道:“这我懂,还得麻烦太医再给小儿诊治,看小儿是否康健?”让张管家领着太医去给糯米团子诊脉,安宁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这个时候才发现脚腕肿的发亮,动一下都疼,根本走不了,还是在添香的搀扶下,安宁才坐下来。
等到张致远得到信回来,张家如临大敌,奴仆们个个战战兢兢,所到之处就闻到刺鼻的味道,和之前府里的防范一样,孙嬷嬷领人将石头浸在醋里烧煮,用醋酸的蒸汽来杀毒。张致远顾不得这些直接奔瑾瑜院去,锐不可当,就连守在瑾瑜院门口的家丁都不敢上前阻拦,瑾瑜院里的醋酸味和酒精味更加的浓重。这会儿在瑾瑜院伺候的全是已经出过花的奴仆,正在开方子的顾太医看到张致远进来,大冷的天额头上就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张相……”
张致远对顾太医作揖:“辛苦了。”
顾太医忙道不敢当,心道:别看这位天子重臣看起来很重视子嗣,且温和有礼,谁说人家是冷面阎王的。
张致远身上的官服都没换,进到内室,冷肃的气息收敛起来。安宁握着福久的手,抬起头来看到张致远进来,鼻子一酸眼圈登时红了。之前再强撑着冷静从容,但在看到府里的主心骨时,还免不了的想依靠,之前是从容不迫的当家主母,这会子是担心生病孩子的娘亲,想依赖丈夫的妻子。
张致远心揪成一团,快步上前攥住安宁的手,温声道:“福久会没事的。”
安宁点点头,低声将太医的诊断说给张致远听,守在门口的添香朝这边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安宁攥紧张致远的手,神色冷静道:“福久的身体有多健康我是知道的,从小那些个好药滋养着,而且还跟武师傅练武,强身健体,就算年龄小,天花也奈何不了他的。怎么好端端的就染上天花这么凶猛的病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让安宁心里没疙瘩,不起疑心。
不是安宁自持空间里的灵果灵药多好,只是福久在娘胎里就吃了不少好东西,而且那时候安宁的修炼已经上了正轨,空间灵气更加浓郁,就是出生后有好长一段时间还是空间里的常客。成长的过程中,举凡空间里生产的东西能拿出来的像水果这样的天天吃,就是那些蕴含灵气更多的灵果也是可着他吃的,更何况安宁特意为他们寻找了一些适合他们吃的灵宝,变着法子的给他吃,身体杂质少,经脉里灵气不少。再加上福久还修炼了安宁特意给他挑选的功法,小孩儿又是个勤奋的,寒暑不缀,身体健康,怎么好端端的会染上天花?
张致远半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福久的头,小孩儿还在昏睡,脸颊通红,安宁神色温柔的低声道:“我已经给福久喝了些水,他会没事的。”
张致远自然明白了安宁话里的‘水’‘好药’的意思,抬起头来对上安宁坚定的目光,攥着安宁的手无声的握紧。
景曜和景佑下学回来后,听到这消息也懵了,顾不得马还没停稳,就从马上跳下来,往瑾瑜院飞奔,硬闯进来就被张玫拦住了,冷睨着他们俩道:“你们俩没出过痘,不能进去,母亲吩咐了,别让母亲分心,福久会没事的!”
张玫向来是温婉可人的,脾气有些绵软,头一回儿这般强硬,景曜和景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皆紧抿着嘴唇,一脸担忧。
张致远将几个孩子拎出去,安宁叫人在福久床边上放了一张美人榻,方便照顾福久,只要福久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的娘亲。
第二日,太医院的太医奉命来了两位,几位太医在一块儿精心诊治福久,就是宫里皇后听闻了也赏下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很快的福久身上透明的水痘渐渐地变成白色,听着太医说没有大碍,最凶险的时刻已经过了,连着好几天没合眼的安宁总算是一口气松了下来。这几天安宁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福久,福久喝的水皆是空间水,再加上原本底子就好,太医也说了熬过去大有可能,因而这情况并不让人惊讶。
太医们中两位回太医院了,只留下最开始请来的顾太医,安宁按着蘸着盐水的棉签一点点把福久身上破掉的脓包擦干净。才短短几天,小孩儿原本带了些婴儿肥的脸蛋经历这些痛苦,变成了一个尖瘦的脸蛋了。圆滚滚的芝麻馅包子缩水成了沾了芝麻的小麻团,安宁可是心疼,尽管手上很轻柔了,可能是盐水的缘故,出痘的地方又痒又疼,小孩儿靠在娘亲怀里,皱着清秀的眉毛,也不叫疼,这让安宁更心疼了,亲亲他的头顶。
有时候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自己脸上很疼的地方,安宁立刻伸出手轻轻地抓着小孩儿的胳膊,哄道:“娘给呼呼,就不疼了,乖哦。我们家福久最勇敢了,是全家人的乖宝宝,等你身上的水痘全破掉了,里面的脏东西流出去,福久就好了。等福久病好了,娘就带咱们福久出去玩,小汤圆都想哥哥了。还有爹爹,姐姐哥哥们都很担心福久,福久可要乖乖的哦。”
福久乖巧的点头,还因为被娘亲说是乖宝宝,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羞涩了。再过了几天,福久身上的水痘熟完了,小脸儿也红润了起来,倒是安宁的脚腕因为伤了筋骨,还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瑾瑜院解了禁,糯米团子被奶娘抱过来,两只嫩蹄子紧紧拽着安宁的衣襟,哭的那叫一个可怜,眼泪鼻涕都磨蹭在安宁衣襟上,哭够了哭累了,趴在安宁肩膀上抽抽搭搭的叫福久哥、哥,景曜和景佑在一边儿大呼不公平,明明是他们俩磨破嘴皮子教的,怎么能把这第一次给了福久,哼哼……(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五五章 风大难为
随着瑾瑜院的解禁,张府随着福久生病而日渐压抑的气氛终于得到了缓解,在这期间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景曜也收敛了嬉皮笑脸,反而是异常的沉稳。张玫暂时接管家务,几日下来,就连那些小看她的奴仆们也收了那些小心思,再说了府里的气氛,使得奴仆们更加战战兢兢,生怕被无辜波及了,脚步声轻盈,连大气都不敢喘。等到福久熬过了天花出了痘,阖府皆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呼万佛保佑。
福久小脸颊渐渐红润了起来,脸上只有一些不明显的麻点,倒是安宁的脚腕伤了筋骨,还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顾太医由张致远亲自送出去,老太医有些受宠若惊,张致远目送老太医上了轿,才转身回府。
景曜嘻嘻哈哈的搂着福久,仔细端看了福久的脸颊,老怀甚慰的拍拍福久的肩膀,道:“如此甚好,多有男子气概!”
景佑拍开他的手,凉丝丝道:“你要是想,我可以帮忙。”
景曜“呔”了一声跳开,捂着脸愤懑的瞪着景佑,道:“我就知道,你一直羡慕小爷如此丰神俊朗、顾盼烨然的风貌,如此的狼子野心,我就知道!”
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戳中了景佑的痛点,景佑阴测测的盯着景曜,一字一顿地道:“小、胖、子!”
景曜一噎,别看景曜现在长开了,身量抽长了,小时候因为营养太好了,一直是个小胖子,到六岁时还婴儿肥呢。那时候与‘胖’有关的词绝对是景曜的忌讳,尤其是被蒋韵在射箭这件事痛伤了他幼小的心灵。被景佑这么一说,迅速的反击,“小、矮、子!”一箭戳到了景佑现在的郁闷点上。
“你!”
“我我我。我怎么样啊?”一脸‘来打我啊’的小贱样儿。
景佑余光瞥到进院门来的张致远,对背对着门口的景曜愤道:“福久今天病愈,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兄友弟恭懂不?”
景曜挖挖耳朵,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哈?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福久抬头道:“爹爹。”
景曜揉揉福久的头顶,恶劣的笑道:“把父亲摆出来也没用,小福久洗干净来让哥哥好好蹂躏吧吧吧吧。哈哈哈哈……”
“蹂躏谁?”
“嘎?”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就算这时候景曜也没错过一脸的恭顺温和,仿佛一头无害的小绵羊般的景佑眼中的幸灾乐祸。晴天霹雳也不带这么玩的,‘咔哧咔哧’的扭过头来,表示小爷的身体柔韧度不错。半边身体还没挪过去呢。
“爹啊,您走路怎么不出声呢,您说什么,蹂躏?啊,爹您一定是听错了,儿子是说友仁,友爱仁和的友仁啊!”
张致远淡淡道:“是吗?风太大,我没听清。”说完牵着福久走了。
景曜:“……”
景佑:“……”
俩人同时挖耳朵,打了个哆嗦。北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几片落叶,院中的几株松柏在寒风中越发苍翠,如胭脂点枝的腊梅开的正盛,暗香袭人中带着高雅而孤傲的生命气息。
景曜拽拽景佑的袖子,低声道:“景佑。你……”
“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见。”景佑不等景曜说完,就打断然后浑浑噩噩的往正房走去。
“风太大,我什么都没说。”景曜打了个寒颤,迅速的跟上景佑,走进了正房。外面寒风侵瓦,屋内却温暖如春,景曜看着被小汤圆涂了一脸口水的张致远,不由得耸耸肩膀,果然是风太大啊……
安宁正搂着福久说话,他脸上的痘印只是浅浅的一些了,身上的痘印都已经平复了,就是脸上的再过个几日都会好了,光滑如初。不知福久说了些什么,安宁笑得花枝乱颤,抬头正好看到景佑和景曜一前一后的进来,笑道:“怎么,外面风太大,你们俩才过来?”
景佑:“……”
景曜:“……”
景曜笑嘻嘻的凑过来,捻了块芙蓉糕塞到嘴里,视脸皮为无物,景佑都替他感觉到羞耻了。
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致远,还端了一杯茶给景曜,省的这儿子噎住了。正要说话,便听见外头小丫鬟叫道:“大姑奶奶来了。”在福久生病的这些天,张瑶基本是隔三差五就回娘家一趟,如今知道福久痊愈了自然得过来看看。
张瑶身上穿着兰花刺绣粉红缎面狐皮里子对襟褙子,底下折枝红梅棉裙,披着大红绣芙蓉兰草纹样缎面滚狐毛的斗篷,身后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向张致远和安宁请安问礼后,看到福久脸色红润很欣慰,笑道:“澈哥儿这些天也十分担心福久,没少往家里跑,如今福久病好了,他肯定也很高兴。”
福久眼睛一亮,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上翘,还是对蒋澈的关怀很受用的。
安宁笑道:“这些天也辛苦你了,福久生病这件事我也有疏忽,万幸他熬过去了,澜哥儿你还得精心些,等澜哥儿过了两周岁,就给他种痘以防万一。”真说起来安宁还有些自责,想起来觉得自己太自信,单认为福久身体好,平日里没病没灾的,肯定会没事。当初就应该给他们先种痘,其实到现在太医研制出牛痘种痘的法子也有几年了,以前也有所谓的种痘之术,是拿天花病人的痘痂粉末吹进孩童的鼻孔中,这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消受得起的,那对半开的失败率就让母亲摇头了。后面用牛的痘痂,但这种痘成功了也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得天花,只是大幅度的降低罢。
张瑶也心有余悸,听了安宁的话,脸色虽不大好,但还是应下来。张瑶在娘家没多呆多大会儿,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这时一碟芙蓉糕终于见了底,景曜也享受完了景佑鄙视的目光,端起茶杯灌了几口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那么些沉闷,笑道:“如今福久病好了,可得好好庆祝庆祝,再说了娘的生日都没好好办,不如一块儿补上呗。”
景佑从桌上捡了最后一块儿芙蓉糕,塞到景曜嘴里,道:“吃你的吧!聒、噪、狂!”
“我哪里聒噪了?”景曜将塞在嘴里的芙蓉糕咽下,又赶紧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避免被噎死的命运。
安宁摸摸福久的头顶,笑道:“景曜说的是,这些天来基本上没什么令人开心的事,难免有些郁闷,如今福久的病好了,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了。”有些事,也该算一算了。
景曜和景佑还有福久被撵出来,一块儿去西厢房—因为福久染天花这件事,瑾瑜院还需要进一步消毒,所以暂时福久又住回了西厢房—。景曜摸着青涩无毛的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道:“我觉得父亲和母亲肯定有什么瞒着咱们。”
景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显而易见的事。”
景曜冷哼一声,一派高贵冷艳得道:“大人什么的最可恶了。”
景佑:“……”
福久皱眉道:“弟弟在。”
景曜眼前一亮,赞赏的看了福久一眼,道:“不愧是小爷的弟弟,咱们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景佑现在连白眼都没劲翻了,道:“难道景曜你的智商已经到了能听懂小汤圆那高深的语言的地步了吗?真是可喜可贺。”
嘴可真毒,景曜悲秋伤怀一阵,又搂着福久去玩华容道了,景佑观战,时不时的再打击一下翘尾巴的景曜,还挺有滋有味的。
不过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小汤圆,也被奶娘抱走睡午觉去了,安宁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手腕上的佛珠,脸色凝重,福久得天花这件事很蹊跷。早不得晚不得,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天花,除却这个原因,那天福久高烧昏睡时要封瑾瑜院时,安宁让仆从将瑾瑜院里的被褥衣物全都用热开水烧煮一遍在太阳底下曝晒,当时没注意,后来想想福久常带的那个荷包不见了,春酌还说那几天一直佩戴着。
更蹊跷的是福久院里的一个小丫头出门滑到,磕破了头,死了,那几日雪下的不小,地上又铺的青石板,路滑难免的,再说了那些日子府里都在紧张福久的事,安宁一直都在瑾瑜院里照顾福久,小丫头死就死了,又不是家生子,等到后面怀疑时,根本无所查起。
安宁都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什么事都往阴谋论上想,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只不过事情太过蹊跷,有些事不往坏处想都说不通。“唉,也许是我想多了。”看张致远清减了不少,想这些天她在瑾瑜院里没出来过,张致远也不轻松,外面忙朝堂上的事,回家还得挂念福久的病情,再说了他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事都闷在心里,早先养出来的肉也没了,想着安宁就故作轻松道:“咱们怎么庆祝呢?你想吃什么,我去做,犒劳犒劳孩子他爹,当然了还有几个孩子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五六章 吃酒难为
虽因福久病愈,张府多日来的低气压终于拨开云雾见太阳了,有缓和的趋势。只不过张致远和安宁觉得福久染天花的事有所蹊跷,而且疑点重重,让人不怀疑都不成。
只不过这事就像是当年安宁几个人从郊外田庄回城时,半路遇险一样,往下查莫名就没了线索,突然断了。这样才更引人怀疑,这样的事让安宁感觉到憋屈,这危害到她家人的事无疑是撞到了安宁的逆鳞上。
心里头憋了一股儿无名火,安宁在空间里憋屈了半天,把吉祥吓的够呛,躲在碧波潭底下吃小鱼去了,本来还挺怯的,后边儿就成了惬意了,可怜了那些鱼虾们。
同样可怜又惬意的还有景曜他们几个,原先的时候安宁怕几个孩子受不住,想起来的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吃空间里的灵宝灵果,想不起来也只有他们表现好的时候,安宁悦之,给赏。现在就是督促景曜和景佑天天不缀勤练功法,那些个在他们承受范围内的灵宝不要钱似的全塞进了他们的肚子。
痛苦又快乐着,这才短短半个月小脸儿都圆润了一圈,就是福久因为生病这段期间缩水的肉全都补回来了,原本因为染天花留下的痘印也平复了,小脸儿水润滑亮,嫩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最欢快的就是小汤圆,要不说越小的孩子越得宠还越玉润,而且有小汤圆的时候,空间中的灵气浓稠的快成液体了,而且那会儿天外岛也开禁了,那些先天灵根灵果安宁可没少吃,精华全让糯米团子吸收了,筋脉里蕴含的灵气比修炼了好几年的景曜和景佑都多。
虽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也耐不住天天吃啊,小汤圆可就真成名副其实的团子了,尤其是冬天,穿的厚一些圆滚滚的。再者安宁还给穿一兔子装。头上的兔子帽儿是拿着红玛瑙做的眼睛和鼻子,屁股后面还缀着一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白色毛绒绒一团儿,在猩猩毡毯上滚来滚去,一不注意滚远了。
这大补果然是甜蜜的痛苦,景曜和景佑私下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私下觉得因为福久的事。娘亲没安全感,心里暖和的同时也觉得照这么补下去,小胖子的称号也得回来,私下里偷摸和张致远说了。姜还是老的辣。这事儿安宁不是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才是正理。
安宁将穿着兔子装的软团子抱起来,“嗐”了一声:“宝贝儿,又沉了啊,娘可要抱不动喽。”
软团子安安静静的趴在安宁怀里瞪着黑亮的眼睛。“抱,抱~”说话和景曜甜度又一拼,再加上穿着可爱的兔子装,萌到爆啊!
进入腊月,冰霜自不必说,就连风雪也是常有的,入冬的第一场雪就不小,更不必说进到了腊月,气温更低了。雪花飘飘,到处凝华积素,玉树铅,腊梅寒香袭人。
因为天花的事,再加上福久生病的事,安宁大半个冬天都没有出门,即便如此,外面的形势安宁还是有所了解,没两眼一抹黑。
因为临近年末。第二档国库亏空一年归还之期就到了。诚郡王平乱有功,这追缴国库亏空的差事也还是由诚郡王负责。不过因为韶州动乱不少世家权爵之家落马。抄家得来的钱财也够补上亏空的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帮了诚郡王不少忙,不过也因为如此,诚郡王在世家豪门中间的名声可不大好。
因八皇子染天花一事,关于太子被废的传言越传越玄乎,朝中形势越来越严峻,大家多是低调,生怕被波及到。
不过临近新年,多少还带了些喜庆之意,这日,安宁偷得浮生半日闲,慵懒的躺在榻上,拿着一本新出的话本消磨时光。外头报范夫人来了,安宁赶紧拢了拢鬓发,站起身迎客。原本安宁脚腕伤了筋骨,在家将养,范夫人和她要好,三五时就过府来探望她,顺便和她说说话。
原本安宁就懒的出门,再加上皇后娘娘颠倒黑白奖赏的事,让张家出了风头,在这大家都缩在乌龟壳里的时期哪里是什么好事,正好有这借口,干脆的不出门子了。
范夫人进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安宁的神色,笑道:“瞧这脸色红润的,你这哪像养病呢,年前正忙,可就你闲得慌。”
安宁道:“哪儿呢,我这不是忙了几日,正好这会子得了闲歇会。再说了哪能养病养这么长时间,早好了,就是不想出门子。”
范夫人道:“你直接说你懒得出门子就是了,今儿我啊就是为这个来的,你想想自打入冬以来你有多少日子没出过门了,你不腻么?”
安宁道:“这不是忙么,家里冬天发生了不少事,哪里有那个心思出门逛逛,就是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又到了腊月,眼看就要过年了,置办年礼,铺子年底盘账,各地田庄上缴年货,人情往来这些一系列费心的事,哪里空闲出门子?”
范夫人翻了一个眼去,忍不住道:“行了,谁家的事少啊,要说这年关我家且比你家忙多了。想想你们家人丁单薄,跟宗族也疏远,哪像我们那一大家子,光是本家人丁就繁庶,年节可够操心的。不过就是忙,也不能在家憋闷着,出来走走。”
听她说的这么直白,安宁也不好再拒绝,笑道:“行了行了,是不是谁弄的什么赏雪赏梅宴?咱一块儿去。”
范夫人笑道:“这倒好,赶明儿有帖子就拉上你。”
安宁应下了,两人七扯八扯了一通,范夫人才意犹未尽的走了。安宁笑笑,接着拿起话本消遣时光。
果然范夫人拿了帖子来和安宁一块儿去太常寺卿罗夫人举办的赏梅会,到了园子里,罗夫人早就安排好了,在梅花前面的亭子里安了桌,摆下了几桌酒席,亭中角落摆了大大的火盆,四面又挂着厚厚的帘子用来挡风。众人又都穿着大毛衣裳,手炉脚炉俱全,虽然冬日里寒风凛冽,可是如此一来寒风吹不进来,大家也没觉得多寒冷。
安宁和范夫人坐在一块儿,手里的手炉烧的旺旺的,刚出门就觉得后悔了,这冬日寒冷,北风凛冽,尤其是进入了腊月,气温更低了,就算安宁不畏寒,可不能表与众不同,大毛衣裳斗篷手炉齐上阵,走路都觉得累得慌。再加上说是出来逛逛,如今看来倒是只逛亭子来了,大冷天没谁虎了吧唧的到园子里,感受那寒风是多么的冷冽。
而且不说旁的安宁都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的猴子,众人纷纷来围观,安宁都觉得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坐下来喝了一盅酒,对身边的范夫人道:“我觉得还是自家园子里的几株腊梅好看些,而且宽敞,安静,视野好。”
范夫人刚要说话,就听得有人插进来呵呵的笑着:“张夫人和范夫人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热络,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啊。这算算,也有两月没能见着张夫人了,怎么着呢,难不成张夫人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就不待见和我们这些人处了?”
这挑衅可真够直白的,而且不抬头,光听这声音就能知道说话的是谁,除了宋夫人还有谁。
安宁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宋夫人,道:“罗夫人给准备的是什么酒啊,不仅能暖身驱寒,后劲还不小呢。”
在座的大多是人精,哪能听不明白安宁话里的深意,就算当年在张瑶及笄礼上在座的有没在的,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贵妇圈里哪有什么秘密。再说了后来宋夫人不也因为多吃了几杯酒,乱说胡话,得罪了诚郡王妃,大家自然明白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多吃了几杯酒,不过是因为遮掩的理由,其余的都心知肚明,不好说出来罢了。
宋夫人身子一僵,膝盖隐隐发疼,想当初宋母让宋夫人念了三天的米佛豆佛,腿都打不过弯来,这件事没少让妯娌们笑话呢。要说以前还只是因为宋夫人和陈氏那‘绿叶和红花’的事连坐了张家,后面更是因为宋侍郎的事迁怒张家,这会儿宋侍郎从吏部迁到了礼部,宋夫人完全将这事归结到了张家,心里怨念非常,偏安宁这段时间没出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宋夫人也不顾得不在自己家,为了逞一时口快就说上了。
只可惜拳头还没出力呢,就被打回去了,拳风还伤到了自己,宋夫人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股绳,只觉得一口闷气生生的卡在嗓子眼出不去,又看其他官太太的神色,宋夫人又是个笨嘴拙舌的,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这口闷气硬生生的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憋屈了,愤懑、抑郁,不一而足。
被提及的罗夫人也郁闷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俩人不对付呢,惹得无辜被波及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五七章 赏梅难为
郁闷的不止罗夫人一人,范夫人也有那么点郁闷,本来她这劝说安宁出来参加这赏梅宴,哪里想到来的人不少,大家挤到一块儿与其说是赏梅不如说是打听消息呢,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也就罢了,这宋夫人和张家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以至于宋夫人多次给安宁添堵,这叫什么事啊!
还有宋夫人能不能长点眼色啊,以前宋大人还是吏部侍郎,张大人是顶头上峰,如今宋大人是礼部侍郎,虽说品级未变,但到底从有实权成了没实权,更不能和张大人比啊,两家的处境根本就没法比,真是愚不可及。
安宁说完也不理会僵住的宋夫人,回过头来接着同范夫人低声说话,开玩笑得道:“你说我是不是和宋夫人八字不合,怎么她一直不待见我呢?”
范夫人捂着嘴笑道:“没准呢,打从你们家搬来京城,你们俩的疙瘩就系上了,解都解不开喽。”
安宁轻笑道:“也许吧。”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未闻其人这疙瘩就有了,还是从陈氏那里连坐过来的。
罗夫人比较厚道,将话题岔开,把宋夫人拉到一边儿,劝酒也不是,只吩咐小丫鬟给宋夫人上杯热茶来,暖暖身子,摆明就是给宋夫人一个台阶下。宋夫人脸色僵硬,那杯茶也不碰,余光一直瞥着安宁这边儿,忍不住道:“前些日子天花的事闹的人心惶惶的,可我怎么听说张夫人家的公子也不幸染上了,如今可是好了?这天花可是会传染人的,张夫人可得注意了,在座的可有谁没出痘吧?这近年关了,别闹出什么糟心的事来。”
满座错愕,一亭寂静,只剩下火盆里烧的旺旺的炭火声。
安宁也愣住了,用讥讽的目光看向宋夫人,似笑非笑道:“那倒是可惜了。我已经出过痘了。若是照宋夫人这么说的话。以后谁家有个病有个灾的,可就只能避着旁人不能见了,尤其是宋夫人。”安宁这话说的可有深意的,没将这天花的事避而不谈,而是用了‘可惜’这个字眼,仿佛说宋夫人巴不得安宁染上天花。传染给在座的众人似的。再加上后面这个假设,原本宋夫人只得罪了安宁一个,这下子一下子将在座的人都站在了宋夫人的对立面,足够惹人遐想的。
宋夫人本来想看在座的人慌张的模样还有安宁气急败坏的模样。没想到她面色不改,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接了过去。张嘴正想要再说什么,罗夫人恐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最终两下里不好收拾,所以赶紧拉着宋夫人借口更衣,将她拉走,打破满室的尴尬。
安宁不由得蹙眉。说起来福久得天花的事也就几个走得近的人家知道,现在想起来当初让管家拿着张致远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的时候,根本就没说福久可能得了天花,第二日宫里就又来了两个太医,这消息得到了可够快的。
范夫人和安宁交好,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以为她是因为宋夫人的话而懊恼,不由得道:“我现在可是相信你说的话了,我看你们俩八成是八字不合。不过你也别把宋夫人的话往心里去。你不知道宋大人这会子是礼部侍郎,虽说没贬谪,可哪里能和原来比得了,免不了宋夫人迁怒你了,说话免不了捻酸带醋的。”
安宁回过神来,道:“这我知道,本就没将宋夫人的话当真,若是跟她一般见识的话,生气都来不及呢。”人是惯会推卸责任的。哪怕宋大人的事与张家无关。但是为了自身的心安理得,也顺势找个替罪羊。迁怒的对象,将怒火发泄到‘替罪羊’身上。很不幸的,安宁就成了宋夫人的‘替罪羊’,更不用说现在了。
范夫人笑笑:“说的也是,行了不说这些个不愉快的了,咱们可是来赏梅的,你还别说罗大人是个爱梅之人,家里的几株梅花是花了大价钱寻来的,花如堆雪的‘玉蝶梅’,还有那株‘宫粉梅’,红妆淡抹的,还有那株‘金陵红’可是珍奇品种,京城少见的。”
安宁点点头,张家虽有几株梅花,但并不是什么珍惜品种,倒是张玫的落梅院里有株胭脂点珠的‘朱砂梅’,开花时极有梅韵。
罗夫人是主人,也不好离席太久,回来的时候没见着宋夫人,笑道:“宋夫人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宴席上大家虽然还说说笑笑,虽然园子里的梅花似锦,如诗如画,寒香袭人,可大家的兴致不怎么高,就算宋夫人早退了,但到底因为宋夫人的话败坏了气氛。喝茶吃酒,大家东扯西扯一番,后面天开始飘雪了,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就散了。
安宁心思沉沉,范夫人觉得不该勉强,临行时宽慰了安宁几句,安宁也不好说她根本就没在意宋夫人的话,只这事也不好和范夫人说,就笑笑目送范夫人上了车,她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到了二门,碧水上前扶着安宁下了车,道:“太太您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到罗府赏梅去了么?”
安宁抿了抿嘴,道:“遇到不对付的人了,怎么了府里有事?”
碧水笑道:“太太可真是料事如神,姨太太来了。”
安婉?安宁挑眉,道:“姨太太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没走?”
“……”看来太太真不待见姨太太,碧水连忙道:“姨太太前脚到,您后脚就回来了。”
安宁面无表情地道:“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碧水:“……”
等回了正院,小丫鬟掀开门帘,碧水将安宁穿着的靛蓝撒花缎面银狐皮滚毛镶边斗篷接过去,里面是一件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袄,金线绣制的菊花彩光灿烂,与中衣的浅金云纹褂子相映生辉,下身是大红洋绉银鼠皮裙,霎那间彩绣辉煌。
安婉坐在那儿端看着,迎过来道:“姐姐可回来了,可让我好等呢。”
安宁瞥了一眼碧水:不是说才到么,这好等怎么来的?
碧水默默的将斗篷递给小丫鬟,站在一旁不说话。
安宁端端正正的坐在首座上,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安婉脸色一僵,坐在下首笑道:“我听碧水说姐姐去赏梅去了,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碧水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啊?
安宁道:“宴席散了可就回来了,你怎么这么点来?有什么事么?”
安婉一窒,想这会儿说话都是先铺垫个七扯八扯,才会说到正题,哪里想到安宁说话这么直接,一下子就往正题上走。“也没旁的事,姐姐的病可好了?原本就想来探望你和外甥,只这些天因为近年关,各处事宜都得我操心,再说了今年是我们家头一年在都城过年,不仅要打点送往有交往的各家的年礼,还有田庄铺子的事,再者家里主子奴才过年的新衣裳要裁啊,过年的各色物件也得置办……底下的人一个个懒得出边,不拨拉不动弹,不支使就一点眼色见都没有,哪件事不得我操心,真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片刻沾不了地界儿,这不得了空档就过来探望姐姐和外甥了。”
安宁捧着洋白铁镀景泰蓝四方墩手炉,心道: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啊?怪道哉,之前和范夫人说起来的时候就说过年事务繁忙。安宁倒也不怨安婉这会子才来,就是福久天花好了之后安婉都没抽出空来探望,这倒没什么,安宁都觉得和她没什么亲情了,等这会儿听到安婉的话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就是当初安宁初来乍到的时候,安老爷也没过来看看生病的‘安宁’,不然怎么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呢,安婉不愧是安老爷的女儿,货真价实的。“咱们俩不用这么不客气,我的病也早好了,这年关谁都忙,我都了解的。”
安婉捏着帕子,怎么听得这话这么别扭呢?不过看安宁笑意盈盈的神色,也拿不准安宁到底是什么意思。只陪着笑道:“那可不是,拿我家来说吧,原本在扬州的时候,和海家有来往的也只是扬州的人家,如今来了都城后,这来往的就多了都城的人家。那都不是一般的人家,人情往来都得拿捏好,生怕是惹了人家不痛快,对我家相公的前途不利,我啊处处都得多费心思,哪像你对年礼的事游刃有余,也不怕得罪人家,想人家巴结你们家还来不及呢不是。”
安宁心道:每次安婉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在作对比,而这种不甘心的对比使得原本好好的一番话,平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当然了这感觉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就是了,听起来就觉得不顺耳。
安婉自顾自的自怨自艾:“还有我家老太太,一寡居的老太太还那般的抠抠索索,若是送的年礼不得体,那不也是失了海家的面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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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八章 直白婉转
安婉自顾自的自怨自艾:“这寡居老太太还那般的抠抠索索,也不想想,若是年礼送的不得体,那不也是失了海家的面子官场之天眼读心全文阅读。说到这里,我倒是羡慕你没有婆婆在堂上压制,家里就是你的一言堂,哪里像我,虽说家里没妯娌在一旁掣肘,可单就是婆婆就够我忍受的了……”
“再来还有作为当家主母可得表现出自己的贤良大方,婆婆在堂上压制也就罢了,还顾自的往相公房里开脸送人,那些个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儿都给教坏了。不像是姐姐家,没那些个姨娘通房在跟前晃荡闹腾,给你添堵挑唆,心里也舒坦不是……”
安宁都麻木了,安婉在抱怨的同时总是不忘了捎带上她,安宁是从一开始的反驳回去到中间的无语凝噎再到后面麻木不仁,对安婉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认真你就输了。
安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觉得口渴了,端起茶盏来吃了两口茶,才将嘴里的涩意掩下去,抬头看安宁漫不经心得神色,一口闷气堵到了嗓子眼上,捏着帕子道:“让姐姐见笑了,我在都城也就你和然弟两家亲人,比起亲密程度来,还是咱们姊妹亲不是,我心里有委屈也只能和你道而已。”
寒冬腊月,安宁穿着大毛衣裳,屋里头还烧着地龙,手里还搂着手炉,就因为这句话,安宁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叫什么事啊。
这番东扯西扯后,安婉才道:“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请姐姐帮个忙,这不是知道姐姐有个庄子,专门出产新鲜的蔬果,就是冬日里也有新鲜的反季的蔬果。虽说大户人家冬日里也会在地窖里设暖炉种蔬菜,不过产量极低。数量极少,所以这些个新鲜的蔬果就显得极为稀罕。我打听了就是现在的黄瓜,都是论根卖,一根就要好几两白银。可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的起的。”
“原本在扬州时,平日里也有些冬季有的常有的蔬菜,只是都城比扬州寒冷的多,出产也不容易,所以也贵了些。竟是不知道姐姐家竟有这样的庄子,这么说的话光是这冬日的收益,可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罢。都比得上我家庄子的总收益了,真真是羡慕极了姐姐。”
“本来呢,我是觉得送年礼合该送些体面些的玩意儿,只不过你也是知道的,家里的东西哪里有这么多体面的东西,再说了不送好的送稀罕的。冬日里若说什么最稀罕,新鲜的果蔬无疑是数得着的,有财力还不一定能买的到呢……”
“如今竟知道姐姐是有本事。在冬季种植反时令的菜蔬……”
安宁端起一杯茶,轻啜了一口,道:“那不是我的本事。不过是捡了便宜,你也说了冬季里种植菜蔬很困难,产量极低,数量极少,就算是有个庄子,但平日里用暖炉烧炭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这出产的量也不过是自给自足的而已。”
安婉的一肚子话全被噎会肚子里,全然说不出话来,脸都涨红了。
安宁斜睨了她一眼,道:“既然你开了口。我也不好拒绝,虽说只够自家自给自足的,可毕竟咱们是亲戚,合该匀出些给你家的,给外甥和外甥女的,还有老太太。待会你回去的时候我让下面的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安宁还觉得不够婉转,最后还加上了‘怎么样’的商量语气。
安婉被说破了心思,强忍辩解道:“姐姐就别谦逊了,你家正经主子只有限的那么几个,光是整日里吃新鲜菜蔬能吃多少。虽我是不大清楚,可我也知道只单个暖棚出产的菜蔬你们阖家吃也是富裕的。我知道原先咱们两人有罅隙,可毕竟比起其他,咱们毕竟还是亲密些的,再说了既然是一家人,相互帮扶,才是呢?”
安婉最后说了这么些,以‘才是呢’对上了安宁的‘怎么样’,可够婉转的。
安宁皱眉,这时候要再不发现问题她就是傻的了,安婉既然说的这么笃定,自然是知道实情的,可她是怎么知道的?深深的望了安婉一眼,安婉不自在的挪了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倒是想问问,就是田庄的事我都不大清楚,你倒是比我了解的多呢。”
直白对上婉转,安婉一窒,随即有些讪讪的,却道:“恍惚听谁说起过,就记在了心上。”
安宁冷哼一声,没半点被戳穿的尴尬,道:“原来如此,不过这谁却没对你说清楚,这暖棚可没那般厉害,不然可真是个好收益呢。”‘听说’可真是个好借口啊。
安婉笑得有些尴尬,道:“怕是我听岔了,许是旁人嫉妒夸大了说辞,毕竟树大招风,难免有人会眼红呢。既如此,我也不好强求了不是。”
安宁心道:说的比唱的好听。“还是你善解人意。”看到因为这句话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安婉,安宁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恶心人谁不会啊,这话算是报了刚才安婉拿‘姊妹情深’恶心她的仇。
安婉如鲠在喉的走了,安宁心情飞扬后,却是死命皱眉,‘树大招风’,安婉听谁说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以清净。
碧水换上新茶,见安宁皱眉,以为是在烦恼安婉的事,上前劝道:“原在扬州时那温泉庄子上种植反时令蔬菜的事也没藏着掖着,姨太太许是道听途说,想从太太这里得些送礼罢,太太也别太往心里去。”
安宁冷笑一声道:“最好是这样,原先在扬州时也没见她和我多亲近,怎么来了都城,完全颠倒了,这份亲密我可消受不起。你去厨房看看,多少捡些新鲜的市面上见得着的蔬菜给海家送去吧,总不能让人家说我是小气性子,什么都藏着掖着。”
碧水忙答应了,领着小丫鬟出去了,只留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安宁。
染翠撇嘴道:“太太也是心慈,打从三爷生病,姨太太家就算主子不来,打发来个人来瞧瞧也尽够了,不过上下嘴皮碰碰的功夫罢了。可到现在这个光景,也没见姨太太家半个人影,亲戚做到这份上可真是少有了。好不容易上门来,却是打着讨要新鲜蔬菜的名头,真真是不客气,我可是听厨房采买的管事妈妈说了,外头新鲜的菜蔬可是很珍贵稀罕呢,拿到外面去,多少银子也是有人要的。姨太太倒是不客气,想要来送礼,府上就是有也没奢侈到这个地步呢。”见安宁看过来,连忙行礼恭敬道:“是染翠逾矩了,太太自管惩罚。”
安宁吃了一口茶,道:“府里不能没了规矩,原还想赏你一尺绸缎,现在看来还是给添香罢。”
添香笑骂:“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从别处知道的就拿出来显摆,我都替你羞得慌。”这惩罚倒不像惩罚,添香和染翠心里头明白,那一尺绸缎还是要赏给染翠的。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如同往年一般,命妇诰命进宫朝贺,偏除夕这日撕绵扯絮的鹅毛大雪,外面是极冷的,滴水成冰,寒风凛冽。从东华门到长春宫寻常也要大半个时辰,如今顶着寒风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又足侯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太监请入宫。
命妇诰命皆是惯常养尊之身,哪里受得了这般站立奔波之苦,无奈宫中仪制,再冷再累也得硬撑着,等入了长春宫,又是行跪拜之礼,安宁进宫时没忘将羊皮护膝带上,单就是跪在冰凉的地砖就是身子骨好的,也吃不消。虽说是进宫朝贺领宴,可实在是受罪。
不可避免的,安宁被皇后点名赞赏了,原本皇后赏赐张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有的还云里雾里的,不过肯定私下打听了一番,不过等皇后明白说出来时,大家还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不过各人表情不一而足。
安宁愚钝,一时之间猜不透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皇后这般作为绝对不会没有目的。‘献’医书的事加上福久得天花的事,安宁心里疙瘩算是结上了,就算一向端庄严肃的皇后露出罕见温和的笑容,这更让安宁觉得不舒服。
所幸今年没有像去年那样,和太子妃后侧的青萝对上视线,还有在外宫门口遇到找茬的宋夫人,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这些又不算什么了。安宁过了午后才从宫中出来,街道上白茫茫一片,挂的红灯笼还有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各处焕然一新。
又是新的一年,不过比起往年的悠闲,安宁多了两分忧心忡忡,不过回到家看到被福久母鸡护小鸡似的护在一旁,磕磕绊绊学走路的软团子,真跟个团子似的滚过来的小儿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当然还不忘将蹦跶的团子接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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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九章 欢快过渡
望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安宁忍不住露出笑容,将蹦跶的糯米团子接住,揉揉福久的头超级店小二最新章节。
福久生病让安宁自责不已,往常就因为他不爱说话,冷清冷心的多加关注,再加上景曜和景佑都大了,小儿子生下来难免分走了安宁的大半的注意,难免有时候顾忌不周到。不过福久素来乖巧,也少有让安宁操心的时候,这回儿染上天花,安宁衣不解体的照顾他到病愈,娘俩比往常更亲密了,有时候连景曜都嗷嗷着安宁偏心,可对着福久的时候,也是吃的玩的都不忘给福久捎带一份。
“吃过午饭了么?哥哥们呢?”糯米团子窝在安宁怀里也不安分,对安宁耳朵上的亮晶晶的耳坠很感兴趣。
福久点点头,“弟弟吃了蛋羹,哥哥们在各自院子。”
安宁只歇了一口气,换了常服,还有许多的事要操持,张玫照例跟在安宁身边儿,一些事她现在都能独自上手了。
待晚上,张致远早早就令闭了大门,按照往年程序,府中奴仆除了当值的,其余皆热闹去了。只余一家子在厅中吃团圆饭,虽然安宁掩饰的很好,可张致远还是看出她有心事,眼中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安宁抬起头来对上他深切的目光,心中一动,浅笑若兮。
景曜笑得贼兮兮的,拿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景佑,示意他看过去,低声私语:“别看爹平时一副严父形象,还不是被娘化作绕指柔,啧啧。”
景佑斜了他一眼,无语道:“你能不能说悄悄话的时候稍微降低一下你的声调?”
景曜对他的鄙视无动于衷,嘻嘻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景佑额角抽搐,翻个白眼,道:“那你说实话的时候别拉上我。我没兴趣给你做垫背的。再说了这么明显的事实,你以为旁人没眼睛么,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是有些话该说。有些话最好是烂在肚子里。不像有些人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哼。”
景曜拍拍景佑的肩膀,眉飞色舞道:“你的白眼翻的越发**了,我知道你这是羡慕我‘威武不能屈’,我都懂得。没办法,谁让我这人,诚实是我最大的优点啊!”
景佑怒瞪嬉皮笑脸的景曜。感觉心头有根名为‘狼’的弦发出‘叮’的一声,痛苦的捂住脸,道:“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你没个正行,自大又自恋,我还顺着你的话往下接,真是太惨不忍睹了!”
景曜笑弯了眼睛。怜惜的给景佑盛了一碗汤,道:“你放心,哥哥不会嫌弃你的。”
景曜说话声音不大。但足够满桌的人听个一清二楚,更不用说除了张玫外皆是耳聪目明的,将两人的对话听个明白,俩人一唱一和,生动形象,不说安宁因‘绕指柔’而脸颊微微泛红,眼角眉梢俱是愉悦,就连张致远清俊的脸上眼尾微翘,笑意微扬,丝毫不觉得在儿女面前展现夫妻情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张玫掩着帕子偷笑。福久弯着眉眼,给景佑一个‘我也是’的眼神,弄的景佑更郁卒了,心里咬牙切齿,脸上还硬挤出笑容来,脚底下却丝毫不客气的。无影脚横扫向景曜。景曜笑盈盈的喝汤,脚下却是和景佑耍的虎虎生风,好在因为出除夕团圆饭,所用的桌子不小,俩人也有发挥的余地。
偏景曜‘死猪不怕开水烫’,脚底下不老实的同时,嘴上依旧不老实,道:“啊呀呀,景佑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恼羞成怒了?大过年的,要喜迎新春,要欢乐懂不?嘶——”得寸进尺的下场就是被乘虚而入,小腿内侧受到了攻击。
景佑施施然的收回脚,笑得文雅不过,“景曜你怎么皱着脸,身为兄长要以身作则啊!”
两人之间电闪雷鸣,火花噼里啪啦响,暗自较劲。
“嗯?”
闷哼声如同一道惊雷,景曜和景佑立马偃旗息鼓,蔫了。别看景曜有胆开张致远的玩笑,但是在张致远允许的范围内,再加上今日心情好,才会纵容景曜和景佑,平时身为严父的积威很深,景曜和景佑再放肆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景曜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击的,一会儿就嬉皮笑脸的蹭上来撒娇拜年,顺便讨红包,有几个孩子插科打诨,宴席上和乐融融。
“你先回房休息,这儿有我。”吃过团圆饭,张致远同安宁关切道。
福久搂过精神奕奕的糯米团子,“我会照顾弟弟的,娘放心。”
景曜捏捏福久的脸,“你怎么又抢哥哥的话,小汤圆来大哥哥怀里,大哥哥疼你。”
景佑毫无留情的鄙视道:“什么话到你嘴里总是变味,相由心生,话由心生,果然不假。”
张玫笑着走过来,笑道:“小汤圆来让二姐姐的抱抱。”手里还拿着他素日心爱的小狮子玩具逗弄着。
安宁回到内室,进了空间,捧着泉眼处的泉水喝了几口,又美美的洗了个温泉澡,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爽的张开,通体舒泰,醺醺然。等安宁干爽的出了空间,院内漂亮的花炮升空,张致远抱着咋咋呼呼的小汤圆站在游廊上看着。
景曜景佑还跟个孩子似的满院子跑,福久兴奋的脸红扑扑的,看着这温馨和乐的景象,安宁心内温暖,眼角眉梢俱是愉悦。侧头看笔直的站在一侧的张致远,想想嫁给这个男人已经十二年了罢,除了第一年后院不宁,后面后院就不曾再添新人,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信她、宠她、包容她,真心实意的爱护她。
作为一个原装的古代人,在这妻妾并存,小老婆是合法存在的时代,张致远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哪怕是写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纳兰容若,还不是生活在娇妻美妾的环绕中,哪怕妻子过世,哀伤到形销骨立,从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悼亡诗词中一再流露出哀惋凄楚的不尽相思之情和怅然若失的怀念心绪,身边还不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新的女人。就算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不也有许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事例,所以,张致远能做到如此,安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们俩结为夫妻十二载,相互扶持这么些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调理身体,付出她的依赖和信任,博取他的信任和宠爱,他们之间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细水长流,糅合了爱情和亲情的情如同涓涓溪水,他们是互相依靠信赖的家人。
就算是她将一些关于空间的事告诉他,教授他修炼的发诀,他也不曾辜负她的信任,安宁不是没做过最坏的打算,就连空间的事她都不曾详细和完全的透露过。虽然这个男人不善表达,表面冷淡,是面瘫冰山,但他对孩子是全心全意的呵护,不像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一样,讲究什么子子孙孙,抱孙不抱子,对孩子多有纵容,就连小孩儿尿在他身上,他也只是脸黑一黑,手上却还是轻柔,典型的面冷心热。
这个男人就像是醇香的美酒,愈久弥香,是个好男人,好相公,好父亲。
似乎是注意到安宁那有些炙热的视线,张致远看过来,双目相接,清俊的脸上露出开怀纯粹的笑容,安宁脸不由得红了,还像个大姑娘似的,心砰砰直跳,这老男人,忒勾人了罢,哼!成亲十二年,安宁还是被老男人的一笑给勾了魂,还直勾勾的瞧着人家,玉靥被挂在游廊上的大红灯笼晕染的红彤彤的,滚烫烫的。
正巧外面传来爆竹声,张致远张嘴说了什么,安宁看他唇形不由得抹抹嘴,才发现被骗了。哪有流口水啊,口胡!恨恨的瞪了一眼老男人,却惹来对方的开怀大笑……
景曜咂舌:“都老夫老妻了,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啊?”
景佑撇嘴:“为什么你的注意力总会偏了?”
景曜耸肩:“太耀眼了,闪瞎我的眼了!”
景佑点头:“对,闪瞎你的狗眼!”
景曜嘻嘻:“我是狗眼,你是什么,亲爱的佑弟弟。”
景佑哆嗦:“别那么肉麻,鸡皮疙瘩快掉下来了。”
景曜哼哼:“是吗?可是我有回儿听到娘这么叫爹,爹看上去很高兴啊!”
景佑无语:“……为什么你总是说这些爹娘的私密事,整天无所事事,小心我告诉娘,家法伺候你。”
景曜踌躇:“其实,景佑我从刚才就想说……”
景佑斜睨:“你最好说些有用的,别竟是说些废话。”
福久冷静:“佑哥,你的斗篷被花炮烧了个窟窿。”
景曜跳开:“其实吧景佑,我一直都想说,是你没给我机会开口,这不能怪我罢。”
景佑喷火:“张景曜——你个混蛋!!给我站住——”
景曜飞奔:“来呀,来追我呀——”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总算找到了机会……
福久木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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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这不公平
二月二,龙抬头我是小鬼最新章节。
二月二在江南已经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木萌青了,但是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园子里草木依旧一片萧飒,不过红梅翠柏掩映着青墙黛瓦中别有一番风景。
这日正是福久的生日,家里热热闹闹的给他庆祝了,扬州安家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另有其他各人所添礼物,顺带着还有一件算不上喜事的喜事。
文佩早产了,七个月的孩子早三个月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个姑娘,安夫人的意思是由安大嫂抚养。安宁听到是个姑娘的时候,竟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庶女,又不是庶子,庶女不过一副妆衾就打发了。至于养在安大嫂跟前,这是规矩更是抬举,再说了端看文佩之前的所作所为,要是让她养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的来?
不过安夫人的信上对孩子早产的原因说的很模糊,只一句话带过,安宁想起上次回扬州时,见到文佩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跪在地板上,膝行去拽安夫人衣摆的画面,还有那梨花带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可怜兮兮的小白花模样。有种早产也不奇怪的感觉,想归想,该有的表示还是不能少的,就算是庶女,那也是安和的血脉,一应都让碧水去准备了。
二月初八,糯米团子周岁了,现在外面的形势紧张,张家也是尽可能的低调行事,只是请了亲朋好友来。不过全家都很重视糯米团子的抓周,张致远为了这个。早早的就忙了起来,好在这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就连那张紫檀木大长案也是传承下来的,而抓周的东西:诸子百家。笔墨纸砚,刀枪剑戟,簪环首饰。胭脂水粉……各行各业,无所不包,让安宁看的叹为观止。
安宁是没亲眼看到团子抓周的情景,不过听奶娘描述软团子抓周后众人的称赞,再看被盛装打扮的软团子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的金镶玉的小算盘和描金绘彩的小食盒,安宁哭笑不得。奶娘以为安宁是不高兴的,连忙道:“小少爷还抓了毛笔。只小少爷搂着算盘和食盒不撒手,谁要也不给。”
女眷们也在一旁附和,说说笑笑,逗弄粉雕玉琢的讨喜团子,安婉拿着帕子攒了攒嘴角。道:“我看着小外甥,将来一定是个经济能手,跟姐姐这般能干,持家有道的。”
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场,本来安宁不在乎这个,她才不相信小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就做什么,只是担心小孩子抓到什么不该抓的,招来嘲笑。再说了小孩子喜欢花花绿绿和亮晶晶的东西,这金镶玉的小算盘还有描金绘彩的小食盒被软团子抓到很正常啊。
只不过安婉的话只侧重了小算盘。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团子若是个姑娘家的,这话儿扭曲些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可以理解成小姑娘日后是管家能手,可团子是个男孩子。这时代大户人家虽然经商,可是都挂着奴仆的名字。若是谁家扣上个‘爱商贾之事’的帽子名声可就完了。再说了什么叫像安宁,安宁身为内宅妇人,所管不过内宅之事……
原本以为安婉稳重了,但听她依旧这么口不遮拦的,安宁心里止不住的厌恶,恨不得将安婉嘴撕烂了去。只是这样大的宴客场面,她是断然不能发火的,何况安婉还是她娘家妹妹,安宁更不能和她起争执。因笑道:“虽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用担心生计,可这人情世故,迎来送往,节礼交际,世事经济等等,哥儿也得懂,修身,齐家,哪点可不能差的。”
范夫人笑道:“你要求倒是少,还有那治国,平天下呢,这么谦虚呢,这孩子灵气十足,日后少不得像张大人蟾宫折桂。不说琳哥儿,单就是你们家俩大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锦绣前程可是少不了的,还有瑜哥儿,这四个少不得让我眼热呢,琳哥儿干脆让我抱走罢。”
一唱一和的将这话题岔开,等安宁封了赏,大家坐了一会儿就散了,安婉在安宁冷淡的目光中也不多做停留,讪讪的离开了。
张致远比安宁想象的还开明,就算小汤圆抓了算盘和食盒也没半点怒气,抱着软团子轻轻的把他抛向空中,屋子里响起了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奶娘和丫鬟在一旁虎视眈眈,心惊胆战,生怕张致远手一时不稳,摔到了孩子。
安宁拦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快去洗洗吧,免得熏到了孩子。”玩的正高兴的小汤圆突然被父亲抛弃,不满的在安宁怀里又蹦又蹬,嘴里“要,要”的叫唤着。
景曜他们进来,正值软团子在安宁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娘亲,坏娘亲——”安宁的脸耷拉下来了,景曜倒抽一口气,笑着凑过来道:“娘今天的打扮真好看,越发的端庄娴雅了,难不成娘竟是神仙变得,半点都没变老。父亲真是有福气,像娘这样又温雅又玲珑的妻子,不知是烧了多少香才得来的。当然了儿子们也是,有娘这样开明谦和的母亲,乃大幸也。”
“现在学会油嘴滑舌了,这嘴是抹了多少蜜啊?”虽是这么说,但那翘起的嘴角可没什么说服力,景佑笑着将‘大逆不道’的小汤圆抱过来,伙同福久,对着那滑溜溜的脸蛋,捏,揉,拉,扯……
景曜将俊脸凑过来,殷勤的给安宁捏肩膀,嬉笑道:“儿子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娘若不信的话,请看儿子真诚的双眼。”
安宁被逗笑了,“少在娘这儿贫嘴,你们俩没喝酒吧?”
景曜“嗐”了一声,讨好道:“只喝了两盅,实在是躲不过,放心罢儿子是灌了浓茶去了酒气才过来的。爹也被灌了不少酒,要不是儿子们挡着,今日非喝醉不可,虽说是亲戚,可也没这般可劲的劝酒的,偏又是亲戚,推托不过,再加上今天是小汤圆的大日子,爹也高兴,竟是没个节制。而且还试图让福久喝酒,不过福久太可爱了,板着一张脸,任谁说都不为之所动,嘿嘿。”
安宁闻言冷笑一声,虽然景曜没指名道姓,但安宁都不用问,就觉得这所谓的‘亲戚’怕是海彦立。对于这个妹夫,安宁了解不多,不过从安夫人那里也知道一些,但看那一屋子的姨娘通房,宠妾灭妻,还有海母不惜余力的往儿子屋里塞女人就可窥见一些。再说了去年海彦立进京述职的时候,可也是热情如火的灌酒,还有本来安婉想让海翰也拜殷先生为师,海彦立也和张致远提起过,不过知道殷先生因为得罪了太子一党遭到贬官后,这念头立马偃旗息鼓了。
这倒好,安婉在后院给她泼冷水,海彦立就在前面灌她儿子和丈夫酒,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简直就是绝配。“原来,虽说你父亲喝了醒酒汤,可身上的酒味也是熏人。小汤圆这臭小子也不嫌弃,被你们父亲抛高高还上瘾了,还敢说我坏。”
景佑把金镶玉的小算盘塞到被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小汤圆手里,笑道:“娘不知道景琳抓周时可有趣了,坐在长案上跟个红球似的,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这儿摸摸,那儿蹭蹭,眼看父亲脸就要沉下来,他才蹭蹭的爬过去随手抓了一支毛笔,把那金镶玉的算盘和描金的小食盒扒拉过来,搂在怀里就不放了。奶娘要把他手上的小玩意拿下来,谁知道小汤圆很生气的叫喊着,手里的毛笔扔了,却死死的搂着小算盘和食盒,谁要也不给,只好抱回去了。”
奶娘可没仔细的说抓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如此也不敢这么说,只说抓了毛笔、算盘和小食盒。安宁看了一眼和福久玩的开心的糯米团子,哭笑不得,最近他特别喜欢亮晶晶的玩意儿,怪不得喜欢那亮闪闪的小算盘和小食盒。“对了,今日范骥可来了?”范骥是张玫的未婚夫,范家的三子。
景曜接续捏肩膀,笑得跟盛开的花似的,“范三哥没来,说是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呢。不是说好了乡试中了举,才能将二姐姐娶走么。”
景佑也凑过来,蹲坐在安宁跟前,敲打着安宁的膝盖,拉长了声音:“娘,您看——”
安宁立刻道:“不行。”
景佑笑道:“娘,我这里还没说什么呢,您就一口拒绝,不觉得太急了点吗?”
景曜附和的点头:“是啊是啊!”
安宁看了他们俩一眼,似笑非笑道:“当我不知道你们俩那点小心思,再看你们俩这又是夸赞又是献殷勤的,我也能猜个**不离十。”
景曜反驳道:“娘啊,您可不能污蔑我们的一片孝心,再说了您还没听我们说明白讲清楚的,就一口否定了,这不公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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