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涌
沈慕来了听雨阁的时候,沈玉正歪在床上养神。小女孩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倦怠,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玉儿,你的气色有些差,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沈慕关心地问。
沈玉揉了揉脑袋,她有些懊恼了,自己这张面具的质量也忒好了些,连脸色都能一分不差的模仿出来。
“嗯,昨晚一直没睡着。”疼成那样子,就算是沈玉的忍耐力再好,也不可能睡得着。
沈慕了然:“难怪!既然没休息好,今天就先不出门了,我把族里的情况跟你说说。”
沈玉连连点头:“好,多谢大哥!”
沈慕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咱们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各人都是在自己住的院子里修炼,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长辈。还有,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有一次讨论会,大家彼此交流心得体会,族长也会参加。”
这完全就是放养啊!她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沈玉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能自由些最好。
沈慕又道:“沈家弟子进入炼气期中期以后,就要开始做一些家族任务。玉儿不用担心,你还小,以后会有人带你。”
这感情好,她可是一直期盼着能到处走走的日子呢!沈玉笑了笑道:“我也想出去看看。”
这才有点儿小孩子的模样!沈慕看着对面的女孩子笑了笑,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是月儿他们几个过来了!也好,你先认认他们。”
随着沈慕的话落下,一个清脆的童音当先传了进来:“大哥!我听下人说,月儿要做姐姐了!”
沈玉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当先跑了过来。她倒是不认生,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沈玉。
这应该就是沈府的四小姐沈月了。沈玉礼貌地笑了笑:“四姐姐!”
“哎呀,五妹妹,你的修为是……炼气期六层?”沈月很快注意到了对面自己这个新妹妹的修为。她今年炼气期三层,这样的进境都已经被大伯赞过好几次了!
沈玉见她眼神清澈,也多了几分真诚:“四姐姐也不错啊!我就是修炼得早一些。”修真界的孩子一般是五岁才开始修炼,大世家重点培养的孩子可能会在两三岁的时候就开始修炼,她算是个异数了。
沈慕点了点沈月的脑袋道:“玉儿是双灵根,修炼得快一些也正常。月儿也很不错,各人资质不同,只要勤勉用心,都有机会成就大道!”
“大哥,我一定会用心的!”沈月握了握小拳头。看得出来,沈家的家风很不错。
这时候,又有一个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响了起来。
“大哥,你又开始说教了!”
“三弟,大哥也是为了我们好!”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也随之响起。
走进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修。那女修生得纤细柔美,眉如远黛,眸若秋水,更兼气质中带着一股天成的柔婉,仿佛临水的洛神。真真是个水一样的女子。她是行二的沈嫣。
沈玉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家人都有一副好相貌,就是最小的沈月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怜她为了少些麻烦,还特意给自己选了一张普通到毫无特色的脸。
“二妹、三弟!”沈慕跟几个弟妹亲热的打招呼。
“二姐姐,三哥哥!”沈玉也跟着叫了人。
“这就是新来的五妹妹?这么小就炼气期六层了,大哥,咱家终于也出了个小天才啊!”那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也是炼气期六层的修为,看上去有些跳脱。他是行三的沈墨。
沈慕显然做惯了教导弟妹的长兄,又忍不住说教道:“你也得多努力才是,现在就跟玉儿一样的修为了,等到时候实力还比不过自家妹妹,我看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喊你哥哥!”
沈月偷偷冲着沈墨笑了笑,沈墨回了她一个鬼脸,道:“大哥,五妹也是炼气期中期,以后我倒是可以带着她出去历练!”
沈慕却摇了摇头,歉然道:“过一段时间吧!这阵子外头不太平。”
“又是陆家那帮杂碎……哼,今年小爷一定要他们好看!”沈墨的语气中透着恨意,沈玉有些不解,外头不太平,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陆家,是她以为的那个陆家吗?
沈嫣适时开口道:“五妹妹有所不知,今年八月里,咱们沈家和陆家、秦家有一次大比,到时候我们都要参加,所以这段时间都要小心些!”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尽可能地放轻了语气,但沈玉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一丝忧虑来。
看来,沈家在兴平镇的处境实在不能算好。沈玉道:“我也要参加吗?”
“这个我知道!”沈墨接过话来,“比试分为炼气期初期、中期和后期三个部分。咱们沈家炼气期初期的出一个人,中期和后期的也要各出一人。大哥是咱们这些人里唯一的一个炼气期后期修士,月儿又是唯一的一个炼气期初期的,二姐姐和我都是炼气期中期,咱们三个人里有一个人参加就足够了!”
沈玉会意,沈嫣是炼气期七层的修为,沈墨是炼气期六层,自己也是炼气期六层,看来,十之**要由修为最高的沈嫣出马。
几人又说了些家常话,见沈玉的气色不大好,都很体贴地没有多打扰,不久便告辞离开。
沈玉送走了几人,回到房间中,浅浅笑了笑。沈家这几个小辈性子都不错,但对于八月里的那一场比试,却似乎不怎么有信心。
素兰走进房间的时候,沈玉正歪在床上养神。
“素兰,跟我说说镇子上的事情吧!”
“小姐想听什么?”素兰觉得,沈玉的话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陆家、秦家的事情。”
素兰微微有些惊愕,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陆家和秦家都是跟沈家齐名的人家,陆家有两个筑基期仙人,一个是筑基期后期,一个是筑基期中期。他们家里主要做灵酒生意,陆家三公子一年前拜在了天音阁一个金丹期真人名下,在三家里算是名号最响的。”
“灵酒生意?”沈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么,秦家呢?”
提起秦家,素兰面上露出惋惜之色:“秦家以前算是这兴平镇上最鼎盛的人家,他们家出了一个单灵根的天才秦不凡。不凡公子五岁时被天音阁的元婴期前辈收为亲传弟子,秦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可自从三年前,不凡公子被邪修毁了资质之后,这秦家就渐渐衰败了下来。
眼下,虽然他们家也有两个筑基期修士,一个是筑基初期的秦永,一个是筑基后期的秦赢。但秦赢仙人是不凡公子的父亲,儿子出事后,他就卸下了家主的担子,一直在外奔波。眼下,秦家当家的是秦永,秦永仙人也是陆家的女婿!”
沈玉手指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道:“那么,这个秦不凡现在如何了?”
素兰眼中也透出些许愤慨:“听说不凡公子跟秦勇仙人之间不睦。他自出事后就离开了秦府,替父亲经营着一家酒楼。一准是秦家看他没法子继续给家里带来好处了,就将他舍弃了!”
“看来,秦不凡此人还是很得人心的嘛!”
沈玉听到这里,心中了然。秦永是陆家的女婿,也就是说,秦家很可能依附了陆家。那么沈家的处境可就越发不妙了,她得早做些安排才是。
4.风起
在沈家迎来了一位五小姐的这天夜里,镇子西头的陆府里,也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陆家家主陆蘩惊骇莫名地看着眼前的一个白衣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那白衣人一身素白长衫,身上没有半点配饰,一张脸完全笼在一团雾气里,根本无从辨识、
陆蘩本身也是个筑基期修士,不管是在兴平镇还是在陆家都算是个人物,但他根本就看不出这白衣人的修为,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修为,为什么要来陆家?一连串的问题滑过脑海,陆蘩终于鼓起勇气,颤颤问:“前辈?您夤夜来到寒舍,有什么吩咐?”
白衣人轻轻笑了一声,那是个很好听的温和男声:“陆家家主,陆蘩?三年前的那件事你应该还没有忘吧?”
“三年前?”陆蘩重复了这一句话一遍,忽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窟。他打了个寒噤道:“小人正是陆蘩!三年前的那件事,前辈说的是哪一件?”
“哪一件?”白衣人负手在后,慢慢踱了几步。清浅的足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陆蘩的心上。
白衣人又道:“陆家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年前,琳琅阁,秦不凡,话说到这里,陆家主不会还想不起来吧?”
“什么?”陆蘩一下子僵住了,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他伏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方苦涩道,“记得。”
“记得就好,若是不想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你便替我做好这几件事情!”
白衣人又低声吩咐了几句,陆蘩唯唯应命。
白衣人吩咐的事情算不上太难,陆蘩却是越听越困惑。他想不明白,凭着白衣人的修为,这些事情做起来应当很轻松,他为什么一定要借自己的手来做呢?
但白衣人根本就不在意他怎么想,吩咐过之后,转瞬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陆蘩全身冰寒瘫软,直到“嘭嘭嘭”的砸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方挣扎着站了起来。
“家主?”进来的是他的老管家,阿福。
“阿福,他知道了!有人知道了!”陆蘩双目空洞,语不成句。
“家主,什么知道了?”老管家既担心又迷惑。
“他知道了那件事,三年前的那一件!”陆蘩道。
“怎么可能!”老管家也吓呆了,半晌才找回精神,惶急道,“这可怎么办?家主,那件事可千万不能被捅出去。否则,陆家将有灭族之祸啊!”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陆蘩长叹了一口气,“还好,他现在还用得着我,暂时不会动手。不过,这兴平镇我们也不能久留了,一切都得早做打算。”
“他要沈玉的命和沈家的玉婆娑,沈玉、玉婆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听得云山雾罩。他,究竟指的是谁呢?看样子,还是个不能直接灭口的大人物。沈玉和玉婆娑又是怎么回事?他倒是知道,玉婆娑是沈家祖传之物,可是沈玉,沈家有这么个人吗?虽然心中疑惑万分,他还是识趣地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
不管白衣人的出现,究竟在兴平镇这个暗涌蠢动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头,时光依旧无波无痕地悄然飞逝。
沈玉休养了整整三日,才将被震伤的元神养好。元神和识海受伤最是麻烦不过,她之所以好的这般快,一来是因为本身伤的就不重,二来是因为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修炼《归一心经》。
三日后,她就着手修炼手里的那本《凤炎舞》。真火没了异魂,此时变得服帖无比。到四月月末的时候,沈玉便初初练成了第一招“火耀九天”。
宽敞的房间里,一早用灵石布置好了三品防御阵法和神识屏蔽阵法,阵法当中,沈玉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迅速结印,一个个金色符文如流水般涌出。那些符文先是环绕着她流动,却在她双手虚合时,忽然昂首向上冲去。
只听一声清亮的长鸣响起,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凤凰从虚合的掌心之上浮现出来。
这只小凤凰通体红色,只有一双眼睛是金色。它张开火红色的双翼,身姿轻盈地扑到了防御阵激起的灵力护罩之上。
地面猛然一颤,连房子都跟着震了震。三品的防御阵能抵挡筑基后期修士全力一击,却在这只小凤凰的一扑之下倏然碎裂。
沈玉满意地收了收了手,这一招虽然威力不俗,但消耗灵力太剧。她炼气期六层的灵力储量一下子被耗去了一半。
看来,只能作为压箱底的杀手锏来使用啊!沈玉先打坐恢复了一会儿灵力,就继续练习起基础的五行术法来。
所谓基础五行术法,是指几个都是单字符文的简单法术---火球术、金盾术、缠绕术、土墙术、凝水术、除尘术。查看别人修为的观灵术和用来赶路的轻身术并不在此之列,因为前者是靠的是神识,后者只是个运气法门,还不能算是法术。
这六种法术简单易学,修真界中,只要进入炼气期中期的修士都能施展。当然,每个人施展出来的法术威力也有所不同,端看修士本身的悟性和灵力精纯程度。而沈玉修炼的那一招“火耀九天”,是由九十九个单字符文叠加而成。其难度可见一斑。她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几种基础法术熟练掌握,以后对敌时,先用着这些基础法术,万不得已时,再上大招。
天色已经过午。沈玉将阵法收起来,走进院子。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沈家的几个小辈都要聚在一起交流讨论,她也要参加。
“小玉,快来啊!”沈月娇俏的小身影从外面飞了进来。
“四姐姐,我这就去!”沈玉笑着招了招手。
“小玉,今天你可以和三哥过招了!我跟你说,三哥主修金系功法,你就拿火系功法对付他。二姐姐倒是主修水系,不过,她最近很少出院子,我都没怎见她!”
“也许是要忙着修炼吧?”沈玉猜测道。“今天二姐姐应该会来吧?”
沈月拉着沈玉的小胳膊,很肯定道:“肯定会来的,这可是你第一次参加交流会呢!”
两人出了院子,穿过几条小径,转眼就到了一处种满了紫樱花的院落。
沈月放轻了步子,指着院落门口挂着的“紫樱林”牌匾道:“就是这里了,这个院落是族里专门辟出来给咱们比试用的。哎呀,快看,大哥和二姐姐已经到了呢!”
沈慕和沈嫣笑着迎了出来,沈玉这些日子跟沈月玩得多,倒是没见沈慕和沈嫣几次面。
“三哥哥还没到啊?”沈月目光转了一圈,“不会是怕输不敢来了吧?上次输给二姐姐就罢了,若是这一次再输给小玉,这乐子可就大了!”
“谁说我没到啊?”沈墨穿着身靛蓝色长衫,从一树紫樱花后转出来。他瞪了沈月一眼,道:“小丫头,就知道在人背后说坏话,你还是我亲妹妹吗?”
沈月吐了吐舌头,沈墨这才转向沈玉,正色道:“五妹,虽然我年长于你,但擂台之上无亲友,一会儿切磋的时候,我不会留手的!”
沈玉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我明白,到时候,我也会全力以赴的!”细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的跟人交手呢!
5.观战
紫樱林的正中央有一处长宽都在五丈左右的演武台,台上布置了阵法,专门供筑基期以下的弟子比武时用。一旦某一方使出了致命的攻击手段,或者是受了重伤,都会被自发传送出演武台。
几个小辈先坐了下来,说了一会话后,沈言和沈明也来了这里。简单客套了几句后,就进入了切磋环节。
先上场的沈慕和沈明,沈慕是炼气期十二层,沈明是炼气期巅峰。虽然辈分不一样,两个人的年龄差异也实在太大,但修士之间向来就不看重这些,在场诸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炼气期后期的修士已经更够使用法器了,斗起法来的时候也格外好看。
沈明用的法器是一把大蒲扇,一扇子扇出,火光汹汹,很有威势。而沈慕用的是一把金色飞剑,轻巧与刚猛并重,衬得这个本就十分俊朗的少年翩然如仙。
修真界的剑法耍起来大多带着股清逸的味道,沈慕的剑法也不例外。只见那金色的飞剑闪着金色的灵光,一剑刺出的时候,带起的剑气也是美丽的金色,仿佛一条飘扬在风里的丝带。
这二人的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沈明明显不是个擅长斗法的,全仰仗了法器之力才勉强支撑了几十个回合。沈慕年轻,身手灵活,一剑反手敲在了沈明的手腕上。沈明手里的拂尘顿时落了地,也不生气,干脆利落地认了输。
沈玉不懂剑法,也看不出什么好坏。她只觉得,这剑法实在是很好看,也很快。若是将沈明换成了自己,只怕也撑不了几招。
沈月在沈玉耳边低声道:“我爹是炼丹师,他斗法一向不行,能赢了大哥哥才怪呢!”
这时候,沈言开始点拨底下的子侄:“你们看,沈慕的这套庚金剑法如何?”
沈墨一脸向往,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张口就道:“很犀利!”
“哦?那你来说说,怎么个犀利法?”
沈墨一下子涨红了脸,讷讷道:“就是看起来很厉害啊!”
沈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对亲兄妹似乎都很热衷于看对方的笑话。只听沈月脆生生道:“品评剑法,一看招式,二看气势,三看意境。招式精准不滞者为佳,气势纯正绵长者为佳,意境深远如意者为佳。大哥的剑法,招式迅速,出手也很稳。至于气势和意境,这我就看不明白了!”
“月儿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沈言赞许道,“庚金剑法以凌厉著称,讲究的就是一个“拼”字,沈慕的剑法在招式上尚可,但气势上却偏于温厚,以后还需要多下功夫。”
沈慕拱手应了声“是”,道过谢后,就落了座看弟妹们比试。
第二对上场的人是沈墨和沈嫣这对堂姐弟。沈墨炼气期六层,沈嫣是七层,两人都不能用法器,这一场比试就是单纯的法术对拼。
沈嫣主修水系,使用的功法是与水同源的冰系法术。她先出手,抬手就是几道半尺长的冰刃,向着沈墨上中下三路袭去。
沈墨立即掐诀,使出一个金盾术,一道金色光遁挡住了冰刃。
沈嫣立即变招,双手一招,几个手印飞速打出去。就见沈墨的身下,突然蹿出几根尖利的冰刺。沈墨忙跳起来撤身,谁知沈嫣像是早就算定了他会后退一般,手腕一翻,两柄弯刀状的冰刀飞旋着向着沈墨的后路打了过去。
沈嫣这一手使得极俊,沈墨暗叫了一声糟糕,一手抛出去两个火球,另一手掐诀凝出一道金盾挡在足下。
场下人只见沈墨小哥团起身子向上跃起以避开底下的冰刺,同时又侧着身子躲避冰刀。身体被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形状,端的是引人发笑。
冰刀穿过火球,擦着沈墨的衣摆而过。沈墨刚刚落地,就被早就等在一边的沈嫣一个凝水术浇了个透。
他倒也硬气,当下双手连连掐诀,打出几个金色符文,就见一柄半丈长的金刀蓦然浮现出来。那金刀从半空向着沈嫣劈下来,便是不在台上的沈玉等人,也能感觉到这一刀中蕴含着凛冽之意。
“不错!”沈言眼中透出激赏之色,沈墨性子鲁莽,身上却有股敢拼敢打的劲头,在斗法上,常常能出其不意,给人一个惊喜。而沈慕是长兄,思虑周全,温厚大度,是个做家主的好材料。但在修炼上,却未必能比这个堂弟走得远。
沈玉的看法与沈言一般无二。做修士这一行,要么就真的舍得拼命,要么就算计到万无一失,最怕的就是中规中矩,样样都做得不错,但又哪一样都做不到最好。
台上,沈嫣神色一凛,抬手放出一道半尺来厚的巨型冰盾,迎上了金刀,同时身子一个侧旋,划开数步,避开了金刀的落点。
沈墨咬了咬牙,口中喊了一声“撼地斩”,全身的灵力不管不顾地向着金刀涌去,金刀击碎了冰盾,去势不变,如山般狠狠砸下来。
只听“轰隆”一声,演武台上光华一现,整个台子都狠狠地颤了颤。沈言和沈明猛地站了起来,沈玉等人这才发现,沈嫣不知何时就已经被传送到了台下。
过了一小会儿,演武台上的禁止重新打开,沈墨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服下一颗养灵丹走了出来。
台下诸人静静的等他化开药力,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三哥,这招撼地斩你真练成了?这是不可思议!”沈月诚心诚意道。
“很不错!”沈言也出言赞许。沈墨修炼的功法是《金刀诀》,品阶只能算不好不坏。他能将这招“撼地斩”使出这等水平,实在是让人惊喜。
此际,沈墨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突然爆发了那么一次,我也没想,这一招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沈言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差,这是在擂台上,因为你的对手被强制送出了擂台,你才能赢了比试。若是真正的生死之战,你这一招未必就能杀死对手。而你出手之后,灵力耗尽,反倒是又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这话一出,台下的人皆是若有所思。切磋和生死对决,有时候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6.对手
半个时辰后,沈墨的灵力已经全然恢复,作为胜者,他再次和沈玉一道站在了擂台上。
沈家这个擂台高出地面三尺有余,沈玉小小的身子站在擂台之上的时候,视线可以毫无阻碍的笼罩整个院子。
下午的阳光从她的背后直射下来,晕开一团溶溶的暖意,正前方璀璨流动的紫樱花海泛着淡淡的金色粼光。
“这是我第一次跟修士面对面的过招呢!”她心中在心中稍稍有些激动的想,但旁人从她的脸上可是看不到一点儿端倪,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沉稳的、安静的女孩子。
“五妹妹,请!”
“多谢三哥!”沈玉毫不客气地抢先出了手。手一抬,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球冲着沈墨面门打去。
沈墨忙凝出一面金盾挡住了火球,反手挥出一道金刃。沈玉照旧打出一道火球,以火克金。
沈墨眉头一簇,再一次结印,准备再次施展刚才使出的那一招“撼地斩”。但沈玉怎肯给他机会,一个个简单的五行术法迅速招呼过去。先是火焰罩顶,同时脚下藤蔓丛生;然后又是冷雨拂面,同时前后土墙并立。
“五妹好快的手段!”沈墨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不得不停止结印,集中精力防御。
跟沈嫣那一看就威力不凡的冰系功法比起来,沈玉的基础法术威力都算不上大,但小法术用起来明显更灵活,特别是沈玉的施法速度极快,掐诀结印这种东西就像是手指的本能一般,完全不用大脑分神控制。而且,沈玉很少会单发一个法术,往往都是同时发出两个以上的法术,她甚至能一手同时打出两种不同的印诀,让人防不胜防。
擂台之上,只见各色灵光乱颤,各种法术如流星雨一般纷纷散落,看起来华美如梦幻。
沈墨可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种华美,越是打下去吗,他就越憋屈。他常用的招式对灵力的消耗量都不小,却偏偏没法子给对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沈玉本身的根基就很深厚,灵力也极精纯,拼灵力储量的话,他是绝对拼不过她的。这样拼下去,迟早得落败。
沈墨渐渐急躁了起来,但沈玉却是越打越沉稳。她是一个喜欢把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当她出手的时候,那种了然于心的气势也笼罩着整个擂台。
沈慕的眼中渐渐透出激赏来:“三弟这次只怕要真的输给五妹了!你们看,自比试开始以来,他就一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哈,阿墨这是失了先机啊!”沈明笑了笑,“你们注意到没有,小玉在斗法的时候,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不知道什么,只看她的身上的气势,我就觉得她一定会赢。”
这时,场上的局势又起了变化。
带着尖刺的藤蔓从脚下迅速长到半人高,沈墨却理也没理,脸上浮现出决然之色,两手举在头顶,低低喝了一声:“撼地斩!
金光从他身上迸射出来,金色的符文一个又一个飘到了那金光之中。台下诸人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金色虚影浮现在擂台之上。
显然,沈墨是拼着受沈玉一击,也要结印放大招了。但是,沈玉却轻轻笑了笑。她在原地轻轻转了一圈,双手半垂在身侧,指尖以极快的速度闪动,带出一片指影。
一朵又一朵红色的火莲从半空飘散下来,有的落在金色虚影里,有的从沈墨的头顶下落下。仿佛夜空里点起了无数的灯笼,极美,也极危险。
金光不断被火莲花消融,沈墨结印的双手立即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绝对没有机会完成手上的招式。
于是,他用几道金盾挡住头上落下来的火焰,同时向右后方飞撤。然而,他才刚刚退了几步,就忽然仰面倒了下去。
原来,一簇藤蔓早就等在了他的退路上,当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火莲花上时,那簇藤蔓早已悄悄抽条长大。
“三哥,承让!”沈玉收了势,拱手道。
沈墨苦笑了一下:“哪里,为兄心服口服!”总算是输了,他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就像是当兵的大老粗遇上了摇笔杆子的酸秀才,有劲没处使,有脾气没处发,这一仗打得可真是憋屈!
沈玉离了擂台,沈言给她的评价是:“底子很好,心境也很稳,招式灵活,整场比试的节奏和先机都被你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对此,沈玉只是淡淡一笑。战斗之中,她的确是有意控制了擂台之上的节奏和气势,揣测对手的还击和闪避方式,就如下棋一般,走一步,算三步。
她不久前刚刚明悟了自己的道心,就是洞明二字。洞明,不就是将事事算尽看清嘛!
她好像知道了自己以后在斗法上的努力方向了。
不过,她在经验上实在是差了太多。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心里没底,刻意抢攻快攻,抢占先机,可与此同时,也浪费了许多绝杀的机会,以至于将战局拖得如此之长。照她的估算,若是再来这么一次的话,她大约能在不足五十招内解决战斗。可事实上,这一次战斗,她出了大约五百招。
沈玉在默默回想自己方才的斗法过程,一众小辈们已经开始交流起修炼经验来了。她状似在认真听,心思却渐渐飘远。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讨论会已经接近尾声了。絮絮的人语随着缤纷的紫樱花飘落,让她一时有些身在梦中的恍惚。
沈言打发一众小辈离开了紫樱林,却单独留下了沈玉。
人语远去,整个紫樱林一下子寂静了下来。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家主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目光歉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道:“玉儿,我知道,你是个聪明早慧的孩子。沈家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沈玉却摇了摇头,认真说:“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心中有天和地的人,眼前的世界定然也不会小。怨恨和乞求,那都不过是弱者逃避的借口。”
沈言一怔,细细咀嚼着沈玉的这番话,渐渐入了神。
心中有一片天地,身前才会有一方乾坤。
很多时候,囚禁了你的人,往往正是自己啊!作为家主,他认为是这个身份耽搁了他的修行,是那些俗务堵塞了他的心境。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再没有机会结成金丹了。
可他怎么忘了,一个人只要愿意修行,总是能找到办法修行的。
俗务不是一种历练吗?责任不是一种机会吗?可他把它们看成了什么?
负担!累赘!
他埋怨上天对自己不公,他怨恨世事对自己无情,却不知道,那也是一种机缘,一种成全。
真正对自己无情的人,不是命运,而是自己啊!他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地位上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成为强者的机会。
沈玉敏锐的发觉了自己这个伯父顿悟的迹象,挥手布下一个隔绝禁止,静静站在一边护法。
这是第二个因为自己几句话顿悟的人了!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想,自己这个正主可从来都没有过顿悟的机缘。人活得太明白,果然是会吃亏的。
直到入夜时候,沈言才从这种玄奥难言的滋味中醒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身边的阵法和站在紫樱花下护法的小侄女,心中一阵熨帖和感激。
“恭喜伯父!”沈玉走上前来收了阵法,真心实意道。
此刻的沈言看起来神清气爽,他畅怀一笑:“你这丫头,真是个小福星啊!伯父听你一句话,抵得上数十年苦修呢!”
福星?沈玉笑了笑,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个福星呢!
“伯父,您既然说侄女有功,是不是该给侄女些赏赐?”
沈言道:“那是当然,小玉,你想要些什么只管说,只要伯父有,今天都舍得。”
沈玉早有主意:“那可否容伯父答应侄女一件事?侄女想外出历练,还请伯父应允。”
沈言不解道:“为什么?你若是想积累实战经验,你三哥和二姐都能陪你过几招。这阵子,外头可不太平。”
沈玉定定望着沈言,坚定道:“因为侄女需要对手!”哪一个天才的成长,不需要对手的参与呢?敢直面挑战,敢主动求败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沈言心头一震!
7.传奇
整整一个五月,沈玉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藏书阁中度过的。
沈家的藏书阁仅有一层,但面积很大。放置功法的位置被单独辟了出来,收拾的很齐整。而其他地方就要乱多了,纸质的书籍、成摞的玉简、五花八门的卷轴等等,摆的到处都是。
修士的空闲时间其实不是太多,那些跟修炼五关的书籍常常几十乃至于上百年无人翻阅,灰尘积了厚厚的一层,看上去颇有几分颓唐气息。
这沈家,祖上想必也曾经辉煌过吧?沈玉从一堆玉简中挑出几张卷轴,掸净灰尘时想。
这几张卷轴记载的是修真界的一些历史,当然因为那年代太远古,真实性早就已经不可考,也许只是一些传奇。
据说,世界刚诞生之初,是没有生命迹象存在的。但天地本源化为各种形式的元力,不分昼夜的滋养着山川和河流。在这些元力的砸滋养之下,有一些生灵慢慢觉醒。
土地孕育出了神族,山川和河流孕育出了妖族,而风和云孕育出了巫族。
卷轴中称这个世界为神荒世界。
神荒世界中,只有神、妖和巫这三个种族。他们直接从天地本源中诞生,得天地钟爱,拥有悠长的寿命,强悍的身体和最适合修炼的天赋。这些生灵渐渐掌握了利用天地元气的修炼的方法,他们将之归纳为各自的道统,传承给自己的族民和子裔。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天地本源毕竟有限,随着这三个种族的繁衍兴盛,世界的元力开始变异。
高级源力向着灵力演化,原有的功法不再适合后来的生灵,原有的天赋也不能再称之为天赋。于是,生灵也随之演化。神族向着人族过渡,妖族有一部分衍生出了兽族,巫族也有一部分变成了后来的魔族。
与这些变化紧密相联系的,还有无休无止的攻伐。不同种族之间,争夺生存空间和修炼资源;同一种族之间,未曾变异的和已经变异的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势如水火。
天地大劫由此开始,浩劫的结果,就是各大种族大量精英血脉的消失,以及,世界的破裂。
神荒世界破碎成无数的碎片,按照这些世界中元力所属种类的不同,又演化出了所谓“神界”、“仙界”和“修真界”。
元气大伤之后,各个族群终于能坐下来和平谈判了。世界的的归属被重新划分,各族在自己所掌控的势力范围内聚居,互不干涉。
但争斗并没有随着神荒世界的破碎而结束,因为元力的变异,大量的种族天赋退化。还有不同种族间通婚生下的混血子嗣,地位尴尬。
没有在浩劫中发生变异的生灵自认为,他们血脉“纯粹”,变异者的血脉虽然有了强大的繁衍能力,但天赋也一降再降,是对血脉的“背叛”和“玷污”,应该被清除。而变异血脉对纯血的强大天赋既嫉妒又忌惮,他们干脆抱成团,仗着人多势众,先发制人,得不到的,就毁掉。
战争结束了,但仇恨没有结束,明争暗斗的结果就是另一轮的平衡。神族被人族取代,妖族承认了兽族的地位,算是和平共处。而巫族的情况就复杂多了。巫族的纯血血脉本就非常稀少,而混血血脉就如妖族一样种类繁多,巫皇干脆统一改称魔族,只是,在魔族中又由下向上又划分出了不同的等级。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沈玉将卷轴摆回去,暗道,这段“历史”看起来倒是很合理。如今她所知道的这个修真界,也是由人族,妖族和魔族三部分构成。人族和妖族是杂居,魔族有自己的地盘。但千月界之外的世界究竟如何,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得知。
第二张卷轴以连环画的形式讲了一个类似于传奇的故事。
传说,冰巫一族的后裔,迦叶女巫担任魔皇之时,人族中的一个美丽女子引诱了皇夫海若。
这名女子名如姬,她是人族安插在魔族的奸细。以色相引诱海若沉沦后,两人生下了子嗣。
海若担心魔皇知晓此事后受罚,在如姬的撺掇之下,与自己的族人在不归海设伏,袭杀女皇。
因为这次伏击还有人族的高手前来助阵,女皇猝不及防之下,身受重伤。
但叛军到底还是低估了迦叶的实力,冰巫一族精通咒术,迦叶濒死之时,以自身血肉为祭,对海若及其族人施下血咒。
卷轴是这样记载这次事件的:
“不归海被皇的鲜血染红的时候,背叛者在水里狰狞大笑。
冰巫的诅咒随着血脉流传,罪者被囚禁在荒芜的深渊。
人族和魔族的血脉在他们的身体里撕扯,长生从此与他们无缘。”
魔修与魔族不同,魔修指的是修魔的人族,而魔族则是另外一个庞大的族群。沈玉从以往中看过的玉简中得知,魔族也是个分支众多的种族,而且,等级越高,越接近人形。如今的魔族之主也是冰巫的后裔。据说,她们生得与人类一般无异,唯有头发和血液都是纯白色。
画中的迦叶就是个极美的女子,她有着银白色的长发,银白色的皮肤,就连血液也是纯正的银白。
她站在高高的浪头之上,手里高举着一根银白色的权杖。墨蓝色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向着她涌来,海里的一双双黑色的眼睛中满是恐惧和狰狞。
而另外一幅画中绘着如姬和海若的模样,如姬是个纯正的人类,她的容貌算不得极美,但眼中泛着的柔情却几乎能滴出水来。画中的她殷殷望着一个俊美无筹的男子,仿佛那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珍宝。
看到这里,沈玉笑了笑,又是一个情爱传奇罢了。
从心底来说,她更喜欢的人是迦叶。她喜欢那种那份强大和高傲,不管生死成败如何,都一样轰轰烈烈。
罢了,这样的比喻又有什么意义呢?左右都是些不足为信的传奇罢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传奇,有时候并不仅仅是传奇。
8.秘密
楚府,六月初一。
作为楚家家主的嫡长女,楚婷的一切用度,在小辈里头无人能比。
比如说,她有一个独立的修炼室。这个房间里里外外也不知布置了多少禁止,除了云千蝶和楚婷外,严禁任何人出入。
这一日下午,楚婷的侍女玲珑早早等候在了门外。
大小姐自三月份就来这里闭关,说是三个月后出关。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
日头渐渐偏西,玲珑却一点儿也不敢懈怠。
夫人宠爱大小姐,跟在大小姐身边的人也能得不少实惠。玲珑一直不懂,这样的美差怎么会落到自己一个没什么依仗的丫头身上。她只能将之归结为一种缘分,一种幸运,然后更加忠心耿耿的服侍主人。
她在楚婷身边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大小姐身边的丫头时不时的换,只有她能留下整整三年。
这里面的玄机她想不明白,也不敢想。
夜色刚刚笼罩下来的时候,黑漆漆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楚婷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墨玉蚕丝织就的衣服将她的脸色衬得分外苍白。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看了看玲珑,问:“这些日子,府里有什么事情吗?”
玲珑回想了一会儿,道:“府中一切正常,并无大事!”
“哦!”楚婷走了两步,问:“玉园呢?有什么动静吗?”
玲珑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道:“大小姐闭关后不久,二小姐就被送到天音阁了!”
楚婷柳眉一挑,带出两份厉色:“送走?到底怎么回事?”
玲珑头垂得更低了,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是执法堂的叶堂主点名要人,夫人知道的时候,叶堂主已经把人带走了!”
“他要那残废丫头干什么?”楚婷一口怒气涌上心头,抬手一掌打在一棵碗口大的树上。
那小树从根上整整齐齐的折断,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晚的寒气涌上心头,玲珑的身子猛然一颤。不知为什么,她想到了那些莫名其妙消失在大小姐身边的侍女。
幸好,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婷儿?你这是怎么了?”云千蝶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胆战心惊的玲珑点了点头。玲珑忙施了一礼,迅速退出了院子。
“母亲?”楚婷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了,但究竟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你太在意那个丫头了!”云千蝶面有忧色道,“相信母亲,她妨碍不到你的。”
“嗯,我相信母亲!”楚婷点了点头道。
“这次闭关的情况怎么样?”云千蝶问。
楚婷摇了摇头,沮丧道:“毫无存进。”
“没关系!”云千蝶理解道,“你之前进阶太快了,心境难免跟不上,不妨出去历练历练!这阵子,你云家表哥也很清闲,就让他陪你出去好不好?”
“云陌?”楚婷笑了笑,微有些羞赧道,“也好,还请母亲代为安排。”
“交给母亲就好!”云千蝶亲切的揽过女儿,打趣道,“娘亲的女儿也长大了呢!”
夜幕沉沉,这一对母女走出院子,穿过小径,向着灯火辉煌处走去。
她们离开之后,从小院的角落里,又转出来一个清瘦的人影。
楚长安望着那母女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一片暗沉。
“好一对情深的母女啊!”他忽地轻声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讽刺和讥诮。
“三爷!”一个低沉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在他身后响起。
楚长安猛然一惊,转过身来,就见楚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你来这里干什么?”楚长安不悦道。
楚华施了一礼,转过身来,看着夜幕里一片深沉的小院,意味不明道:“大小姐的院子里阵法繁多,三爷还是不要好奇为好。”
楚长安目光一厉,鹰隼一样紧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一团和气的中年人,仿佛要透过他的衣服,看清他的骨头。
“楚华?不对。你不是楚华!”楚长安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是谁?乔装改扮留在楚府又有什么目的?”
楚华呵呵一笑,平日里总是微微弯着的脊背此时竟挺得笔直。
“三爷不必担心,我不是你的敌人!至于留在楚府的目的,与三爷要瞒下云夫人秘密的目的一般无二。”
楚长安身子一震,面色大变:“你知道?你究竟是谁?”
楚华后退了一步,淡淡笑道:“我留在楚府,只是为了要保护一个人罢了!你跟云千蝶母女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那个人,我不许你碰她,更不允许你将她拖进楚府这个深渊。”
那个人究竟是谁?楚长安勉强镇定了下来,此时他才发现,他完全看不出楚华的修为。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修为绝对不是元婴期,极有可能是出窍期甚至化神期的老怪物。
楚华淡淡的看着他,嘴唇微动,以传音入密的方式用神识在楚长安耳朵里说了几句话。就见楚长安一张脸上露出古怪至极的表情来,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干巴巴道:“晚辈自当遵命!”
“多谢三爷!”楚华抱了抱拳,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长安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失笑道:“居然会是她?云千蝶,只怕你做梦也想不到吧?”
六月初一的早晨,沈玉早早起来后,就跟着沈慕出了门。
沈言到底还是答应了她出去历练的请求,但却严令她跟在沈慕身后。
穿街过巷,半个时辰后,他们出了镇子,站在了莽莽苍苍的山林前。
“这里就是不归林?”沈玉回忆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地图道,“兴平镇之南,有林郁郁然。林间多凶兽,等闲人莫能归,故曰不归。”
沈慕笑了笑道:“小玉的记性很好,这里就是不归林。别害怕,不归林外围还是比较安全的!”
沈玉也笑了笑道:“来这里历练的炼气期弟子似乎很多。”既然有这样多的低阶修士前来,那就证明,这林子还是比较安全的。
阳光渐渐热烈起来,两人没有迟疑,一并钻进了山林。
正值六月,山间草木格外繁盛,到处都是一片密密的浓绿。空气潮湿而闷热,时不时还有些长相狰狞的虫子从身边经过。
穿行密林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惬意,林子里根本就没有路,脚下的草有时能没到膝盖。
一株树连着一株树,手腕般粗细的藤蔓在粗壮的树干之间结成了网,想向前走就只能自己开路。饶是修士的身体远比常人强健得多,这么一个时辰走下来,也觉得疲惫异常。
9.历练
沈慕一直用神识留意着自己这个小妹妹,沈玉学得很快,忍耐力也好,很快就掌握了在林子里前进的方法,忍不住啧啧称奇。
本来,这么小的孩子,是不适合来不归林历练的。但是沈言坚持要他带沈玉来不归林。
“山林才能养出矫健的老虎,天空才能养出高傲的雄鹰。”沈言说,“对于这样早慧的孩子,你要习惯放手。”
不是他要放手,而是他根本就插不上多少手啊!沈言在心中暗道。沈玉从进了林子后,就一直在认真学习,偶尔问的问题也都与此有关。她似乎根本就没有依赖自己的意思,更不觉得应该被身边的哥哥照顾。
虽然觉得,他应该为小玉的自立和坚强骄傲,可心中还是有一些失落。她不向他求助,也拒绝他的走近,不也变相地说明了,她不需要他!
也许是沈慕身上落寞的味道太重了些,沈玉若有所觉的抬起头,问:“大哥?”
“嗯?”沈慕一下子回过神来。
沈玉从一根粗壮的藤蔓上飞身跃下,看着远方的一丛半丈高的灌木道:“它们来了!是一阶的花粟鼠,数量在十只左右。”
“嗯!”沈慕的神识也观察到了“敌情”,“你来练手吧,我在一边掠阵!”
“好!”沈玉看了看附近的地势。
她的左右,是两株半人合抱的大树,前方是带刺的灌木,后面是一丛浅紫色的鸢尾花。修真界的鸢尾花虽然美丽,汁水却有毒,能使人或者兽暂时失去知觉。
沈玉扬手甩出一把银色的飞刀,从灌木丛里削下两根带刺的灌木。将一头的刺削平,握在手里,在鸢尾花丛里搅和了几下,满意地选了个稍高些的地方,等待着猎物上门。
很快,一群三尺来高的大老鼠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花粟鼠是一种常见的低阶妖兽,背上有数条三色彩纹,长长的门齿露在嘴唇外头,看上去颇为狰狞。
沈玉立即拦了上去,右手里的藤蔓随着木灵力的输入不停地变长,延展,缠绕,锁喉。左手掐诀施法,一个个五行基础法术连珠炮一样弹出去。
不过盏茶功夫,一群花粟鼠尽数横尸当场。因为借助了有毒的藤蔓,她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首战结束后,将战利品整个装进储物袋中,在原地摆了个阵法,调息恢复灵力。
沈慕在一边看得连连点头。
小姑娘的准备很充分,交手之前,居然还记得查看周边环境,借助天时地利,速战速决。实在是大出他的意外。她好像是把斗法当成了一场战争,想方设法的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省力的办法赢得胜利。
花粟鼠只能算是路上的一个意外,片刻后,两人继续前行。
路上遇见的小妖兽由沈玉自己练手,遇上了麻烦的,沈慕便出手相助。
有惊无险的走了一天,日暮时候,他们在林子里选了个空旷的地方,点起篝火,准备安歇。
山林的夜晚一片寂静,沈玉用灵石布置了阵法,沈慕在火上烤着几块低阶妖兽肉以作晚饭。这一天走下来,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
“我们要在这里多留几天。”沈慕将穿在铁钎子上的肉串翻了个个,抬起头道,“今晚我来守夜吧,你先歇一歇。”
“好,多谢大哥!”小姑娘有些疲惫道。
她这幅身子骨底子很差,不过全凭一口气硬撑着。这会儿闲下来,只觉全身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
强撑着闭目运转了一会儿《归一心经》,身上的酸疼好了许多后,她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
身后是几株大桫椤树,这种的树的叶子很大,肉质厚,而且质地坚硬。左右两边是一些水桶粗细的玉樟树,树上开了许多白色的花,香气怡人。
在条件允许的时候,沈玉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她可不想真在这里露宿。于是,走到左边选了一棵不大的玉樟树,放倒之后,用自己那把锋利的飞刀削成木板,在树下搭成了一个简易的木屋。
这一通忙活之后,就听见沈慕讶异的笑了笑,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招呼沈玉吃东西。
“这里是不归林的最外围,常见的都是些一阶初期或者中期的小妖兽,以你的实力,应付起来不算困难。明天,我们要在深入一些,可能会遇到二阶妖兽,你要紧跟着我,不要轻易出手。”
“好!里面来历练的修士是不是要多一些?我们转悠了一天了,也没有遇见过一个来这里历练的修士。”
“的确是如此。这里出产薄,一般的修士都看不上,他们通常还要再深入一些。”沈慕说到这里,停了停,正色对沈玉道,“小玉,人多了是非也多。这不归林里,杀人夺宝的事情常见得很,若是遇上了,不许心软,不许留后患,知道吗?”
沈玉也敛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要么不跟人结怨,要么就让结怨的人变成死人!”
“你说的不错!”沈慕道,“女孩子修仙不容易,最怕的就是心软多情。杀伐决断这种事情,你要试着习惯。”
沈玉知道他说得在理,她对于这种理念虽说不怎么抵触,但手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染过人血的。再者,她现在不是楚君玉,沈玉在这种事情面前,还是要挣扎一会儿才符合常理。
她脸上现出纠结之色,半晌问道:“大哥,你杀过人吗?”
沈慕点了点头,半是玩笑半是告诫道:“当然杀过。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后来吃了几次大亏,险些丢了小命后,就学乖了。”
沈玉噗嗤一声笑了,道:“大哥放心,我会尽快……嗯,习惯的。”
吃过晚饭,沈慕在火堆边上守夜,沈玉也没闲着,将在路上采下的一堆花花草草摆了出来,就着火光一一处理
此行之前,她特意准备了许多玉盒和玉瓶。而路上采摘下来的这些花草,也大多是有毒的。
“小玉,你采的这些花草,似乎有些是有毒的!”沈慕见她将一株全身乌黑的小叶草挑出来,皱了皱眉道。
“大哥说的不错!你看,这颠茄花捣成汁水后,有致幻作用。鸢尾花的花瓣跟七星草的花瓣混合后烘干磨粉,能做成比较简单的迷药。还有夜兰草,这种草比较少见,全株都有剧毒,用来对付还未筑基的修士和一阶妖兽都有奇效。”
“这些你都认得?”
“嗯。”许是因为木灵根精纯的原因,寻常灵草一入手,她就大致辨得出它们的特性。
木灵力也可以被细分为很多种,不同的木灵力有不同的“气味”。有毒的花草大多辛烈,有迷幻作用的花草大多甜靡,能入药的花草大多温润。
这是种很玄妙的感觉,不好用语言来描述,只能用修士自身对木灵力的亲和力来解释。
修士的灵根越精纯,就意味着他们对灵力的亲和力更好,大约也就是这个道理。
沈慕看着有趣,偶尔也问上一问。一般来说,修士大多能认一些常见的灵植。但这些灵植都是能入药的,或者特别危险的种类,如非是炼丹师或者医师,很少有人能认得全路上遇见的所有灵植。
“我听说,小玉在藏书室泡了整整一个月,难怪知道的这般多!”沈慕越是问下去,心中便越是讶异。
“我初次出来历练,心里没底,总想多准备一些。”沈玉将一个玉瓶收好,在瓶子上写上标签,收进储物袋了,道。
“那你可真不像是第一次出来历练的人!”沈慕略有些感伤的笑了笑,眼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慢慢说道,“我第一次出来历练的时候,可是比你差多了。那时候,还是二叔带我出来的!当时,杀完妖兽后,我在调息的时候,连一个防护阵法都不知道布置。二叔存心给我个教训,也没提醒我一句。果不其然,我灵力才回复到一半,就被一群土狼给围住了!那一战,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啊!”
提起沈涵,沈玉的心情也很复杂。她静静地抬起头,只见火光里的沈慕容颜有些模糊。一种混合了感伤和温暖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感情让她莫名的就有了些渴望,又有了些难受。
“大哥,我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沈慕对这个二叔感情很深,笑了笑道,“二叔虽然是三灵根,但三种灵根的资质都不错,在沈家那一辈人里头,算是资质最好的一个。他很和气,心思也缜密,处事周全。这一点儿,你倒是十成十的随了他。”
沈玉对沈涵的事情所知不多,此时得了机会,便变着法子从沈慕嘴里套话。这个“父亲”是叶清羽挑的,她并不十分清楚他的用意。
是因为她的性子被楚家人养左了,特意选了这么个有人情味的家庭吗?她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但她也不是很担忧自己的安危,自练了《归一心经》后,她可就相当于一粒能无限次使用的救命丹药呢!
不管这只老狐狸究竟图谋什么,都绝对不会算计她的性命。
10.藏剑
六月初二,晨。
沈玉穿好衣服,走出树屋的时候,沈慕已经在准备做早饭了。
“小玉醒了?”沈慕起身道。他昨晚也换过了衣服,此时衣衫齐整,精神奕奕。
“嗯!我来做早饭吧!”沈玉笑了笑,一身白色的衣服如雪般随风而动,像是一只刚挪出窝的白兔子。
她独爱白衣,虽然林子里穿白衣很不方便,但她还是坚持如此。
这一身容易染上污渍的白衣,也能在斗法的时候,提醒她注意身法和技巧。
沈玉接手了做早饭的差事,沈慕也不拒绝,他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好,小玉就算手艺差些,也差不到哪里去。
沈玉走到火堆边坐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堆锅碗瓢盆和各种调味品,熟练地将昨日猎来的两只扁嘴鹤去毛洗净。银色的飞刀剥开肚子,填上香辛料和灵菇后,在表面刷上一层油和酱料,用铁钎子穿好,放在火上烤。
“早知如此,昨晚我便让该小玉做饭的!”沈慕看着那满地琳琅满目的家什,有些无语道。
沈玉这丫头吧,要说娇气,这一路上却从来没抱怨过累,斗法时受了伤也不曾喊过疼。要说她能吃苦吧,这休息的时候不愿意露宿,吃顿早餐也要费这么大功夫,只要有条件,就一定要穿的齐整,半点儿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香味渐渐随着烟气飘散开来,沈玉将扁嘴鹤翻了个个,满意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烤鹤来吃呢!我听说,灵兽肉之中,最美味的还是当属天上飞的。人家说,焚琴煮鹤最煞风景,今日我就偏要尝试一番。”
“看来,这一路上,我算是有口福了!”沈慕的馋虫也被勾了上来,灵兽肉也算不得珍贵,但能有一手好厨艺的人实在是不多。
山林的早晨到处都泛着潮意,林子里的鸟鸣随着天光的渐露响起来。
待在阵法之中的两人忽然面色一变,沈慕长身而起,走到火堆边,转身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去。
薄薄的雾气里,渐渐现出一个清瘦的人影来。这是个英气的男修,穿了身天青色长衫,剑眉星目,看上去器宇轩昂,像是个世家子。
沈慕面上却渐渐放松下来,拉了沈玉起来,道:“小玉,那是秦家的秦不凡。”
“哦?”沈玉也来了兴致,那男修看上去也是炼气期巅峰的修为,此时看见这二人,也含着抹淡笑走了过来。
“秦兄,这是我五妹小玉!”沈慕抱拳道。
“秦大哥!”沈玉也跟着喊道。
“沈弟,沈姑娘!”秦不凡问过礼,目光落在那两只泛着层金黄的烤鹤身上,道,“我是循着香味过来的,不想竟遇上了二位。”
沈玉用力握了一下沈慕的手心,笑盈盈道:“大哥,来着是客,我可否请秦大哥尝尝我的手艺?”
沈慕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漏分毫,俨然一副疼爱妹妹的好哥哥模样道:“小玉有心,不知秦兄可愿意赏光!”
秦不凡细细打量了那个看上去不大起眼的小姑娘一眼,沈家人的品行都不错,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驳一个小丫头的面子,遂利落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在秦不凡和沈慕惊讶的目光中,沈玉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张桌子,然后又摆上了盘盏,将两只烤鹤摆在白玉盘子里,对二人道:“秦大哥,大哥,你们快坐!”
“多谢沈姑娘!”秦不凡笑了笑,一撩衣摆,在沈慕对面坐下。
沈慕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小玉好像也太殷勤了些。若非她才那么一点儿大,他都要以为,这丫头是看上秦不凡了。
沈玉将盘子推到二人身前,顿了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壶。这是她用来装灵酒的玉盒,一坛子灵酒恰好能盛满这么七个玉壶。
当初她酿制的三坛灵酒,如今也没剩下几壶,此时拿出来,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好东西就是拿来用的,物尽其用便足够了。
“若不是地方不对,我都要以为沈姑娘是专程再这里宴请在下了!”秦不凡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越来越有趣了。
沈慕也不知道小玉究竟要干什么,但作为一个友爱妹妹的好大哥,是绝对不会给自己妹妹拆台的,一边给秦不凡斟酒,一边道:“小玉胡闹惯了,让秦兄见笑了!”
“哪里!”秦不凡笑了笑道,“沈姑娘兰心蕙质,令人称羡。”
“秦大哥可别急着夸我!”沈玉眨了眨眼睛道,“说不定,我是有求于秦大哥呢!”
“嗯?”秦不凡举起酒杯时,动作忽然一顿。但见那白玉为盏,酒水清冽,淡香飘到鼻端,竟令人刹那间仿佛见到千树花开,姹紫嫣红。
他再低头看那酒液,些许微光落进杯中,竟隐隐现出千层桃花之象,不由感叹,世间竟有此种佳酿。
沈慕不是好酒之人,对此所知寥寥,还不觉得如何。秦不凡却是此中高手,原因无他,人家就是开酒楼的,哪里辨不出好坏来!
“酒是好酒,”他认真看了沈玉一眼,那小姑娘依旧笑盈盈的,也不知究竟想要干什么,“只是,在下能力有限,只怕辜负了沈姑娘这难得一见的佳酿!”
“谈不上什么佳酿不佳酿的!”沈玉笑了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酒,方子是一只过路的狐狸给我的。它说我身子弱,常饮些能帮我调理身体。”
见秦不凡跟沈慕面上都现出不怎么相信的神色来,沈玉继续道:“秦大哥,听说你专精剑法。小玉以此酒为礼,换你一个月指点好不好?”
“那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秦不凡眼神深了深。
沈玉诚恳地看着秦不凡的眼睛,道:“良师难得,怎能跟俗物相提并论!”
“呵呵……”秦不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是答应了下来。
沈慕不知道小玉究竟要干什么,他总觉得,这丫头根本就是别有所图。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对这丫头的性子也有了两分了解。小玉是个处事周全的,就给自己那二叔一样,表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却绝不会轻易出手。
秦不凡跟沈慕的交情只能算是一般,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沈玉在一边作陪,很快,一席宴毕,秦不凡起身告辞离开。
“我住在天上居,沈姑娘随时可以去那里找我。”他道。
“我会去的!”沈玉道了谢,跟沈慕二人看着那一袭青衫消失在林中后,对沈慕道:“大哥,我们也走吧!”
“小玉真的想跟着秦不凡学剑法?”沈慕欲言又止。
“是啊!”沈玉笑了笑,“我是真的想向秦大哥学剑法。听说,秦大哥之前在天音阁可是有名的剑道天才啊!”
“秦不凡的确当得上一句天才!”沈慕叹了口气,“可是,那毕竟是以前。”
“他现在也不错啊!”沈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收拾掉桌子上的盘盏,“就像是入了鞘的剑。”
11.蛇藤
不归林深处与外围大不相同,这里的林木明显要稀疏得多,花花草草之间通常也隔着一片空地。
这里的草木年份足,大多在十年以上。因为年头久了,也有了些微灵性,就如动物一般,知道“圈地盘”了,不同种的灵植长在一起往往会自相残杀。
沈慕也谨慎了许多,指着一株磨盘大小的红色的花朵道:“小玉,这里有些灵植凶得很。你看,那是饕餮花。不管是人还是妖兽,只要碰上,就会被它的枝条缠住,拖进花心里。”
沈玉见那花四周是一片光裸的空地,寸草不生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不由感慨道:“饕餮花,这名字还真形象!”
“可不是嘛!”沈慕笑笑,道,“小玉,你见识广,不妨再看看,这里哪些灵植是碰不得的?”
沈玉放开神识,一边走一边看过去。
绕过了饕餮花,横在面前的是一堆手腕粗细的长藤。那长藤缠在几株柞木的树杈间,叶子呈心形,密密的碧叶间零星缀着淡黄色的小花,看起来似乎很无害。
“这居然是蛇藤!蛇藤能绞杀靠近它的生灵,因此得名。”沈玉眼睛一亮,感兴趣道,“这家伙的主根里很可能有木灵珠,就算没有木灵珠,也会有木髓灵液。大哥,咱们要不要拿下它?”
“真是凶名赫赫的蛇藤?”沈慕能感觉到这株长藤不好惹的,可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蛇藤据说是种极凶残的妖植,这株藤周边还有不少活着的树啊,这又是为何?”
沈玉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而是问:“大哥,你知道兔子为什么不吃窝边草吗?”
沈慕一窒:“伪装?”
“不止!”沈玉道,“这也是它的储备粮啊!妖兽可不会按时送上门来,没了肉食的时候,它们也就只能将就着吃素了!”
“原来竟是如此!”沈慕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若真是蛇藤,咱们两个怕是收拾不了它。”沈慕犹豫道。眼前这株蛇藤看上去至少有百年了,其实都能归入妖植一类了。
对于修士来说,妖植比妖兽难缠得紧。好在它们一般不能自由游走,只要不自己送货上门,它们也没法子主动出击。因此,对于妖植,修士通常是敬而远之。
“当然不能强攻了!”沈玉笑了笑,心中有了成算。她从储物袋里小心地摸出两个玉瓶和一个空置的玉碗,将两个小玉瓶的瓶塞打开,玉瓶中的粉末倾出来,混匀。
沈慕见那瓶子的标签上,一个写着七星草,一个写着鸢尾花,对沈玉的打算明白了七八分,讶然问:“这迷药对灵植也有效?”
“一般是没用的。这种迷药名叫入梦香,需要直接触碰到体表才会起作用。”
沈玉抬手凝出了一个小水球,慢慢注入玉碗中。玉碗中的粉末遇上了水后,就变成了浅浅的幽蓝色。她晃了晃玉碗,将药粉混匀,说道,“泼到它的根系上,可以暂时麻痹蛇藤一会儿。不过,咱们得先找到它的主根。”
“我来试试!”沈慕拿出了飞剑,用神识控制着飞剑变大,向着藤蔓狠狠斩去。
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传来,眼前的藤蔓瞬间活了起来,一条条粗壮的藤条像蟒蛇一般蠕动了起来。沈慕的飞剑眨眼间就被枝条缠住,他脸色一白,看着那一大片沉沉的绿色,骇然道:“情况不对,小玉,这家伙绝对不止百年,很可能不是一阶。”
沈玉也发觉了这一点,他们眼前的藤蔓活了起来,这一片藤蔓的后面,还有大片大片的绿色呼应蠕动。
更糟糕的是,他们左右和后头也有绿色的长蛇包抄过来。
这些绿蛇出现得消无声息,像是凭空从林木间冒了出来。
它们出现的时候,那些繁茂的林木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沉沉的绿蛇。
沈玉扬手甩出一堆符箓,瞅着间隙对沈慕道:“是幻术。据说,蛇藤修炼到一阶之后,能施放幻术引诱猎物。”
符箓在蛇藤堆里霹雳啪啦炸开,虽然都是一阶的火球符,但这么一叠砸下去,蛇藤也不得不缩了回去。沈慕趁机夺下了自己的飞剑,冷静地看了四周一遍道:“我们被包围了!小玉,你跟紧我,咱们冲出去!”
“我们好像是正处在它的正中。”沈玉咬了咬牙道,“这家伙老成精了,想出去怕是不容易。一开始,它没对咱们下手,大约是因为有什么顾虑,十之**是在进阶。与其冲出去,还不如直接在这里干掉它。”
“那就干掉它!”沈慕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提着飞剑,就准备出手。
“大哥,你拿着这些符箓!”沈玉喊住了他道。
“小玉,你修为低,留着符箓自己防身就好,我还有法器!”
“我不缺符箓!”沈玉道,“我这里还有千来张呢!本打算卖出去换灵石的,幸好忘了。”
沈慕一下子噎住了,见沈玉手里又变出来厚厚一叠符箓,也不再推辞,当下仗剑迎上了正前方的一条蛇藤。
沈玉虽然不能用法器,但她身上符箓多。过去的三个月里,她每天都要画三十多张符箓。这些日子积攒下来,储物袋里有将近三千张符箓。给了沈慕一千张后,手里还有两千张。
一般的炼气期弟子,身上常备着的符箓至多不过百张,她这绝对是身家不菲了!
于是乎,她看起来反倒是比沈慕要轻松的多,根本不用法术,直接用符箓一路砸过去。
但沈玉也不是乱砸一气,她一边出手,一边观察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藤蔓。
蛇藤的主根不是最粗壮的,但绝对是隐藏的最深的。主根里有墨绿色的木髓灵液,就连主根附近的藤蔓,也会因为被木髓灵液浸漫而呈现出淡墨色。
符箓出手过半的时候,她发现了端倪。这家伙的主根附近围着的一堆藤条根本没出来捕猎,只是做出了蠕动的模样,像是在保护什么一样。
欲盖弥彰。
就是那里了!沈玉心中一定,手上的符箓流水一样撒了出去,硬生生砸开了一条通路。
偶尔有漏网的藤蔓向着她缠上来,她便趁机发几个小火球挡一下。但藤蔓还是太多,她那炼气期六层的小法术不大顶用。藤蔓抽在身上,到处火辣辣的疼。但她根本顾不得这些,争分夺秒的向着主根所在的地方奔去。
真该修习一门身法的!这轻身术和御风术还是太慢了。
这个念头转瞬就被她甩了出去。离主根一丈多远的时候,她狠了狠心,数百张火球符齐刷刷飞出去。
趁着蛇藤被这一击砸懵了的空档,沈玉立即开始结印。
金色符文从她的身体里涌出,一只小巧的火凤凰眨眼间成形。
蛇藤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击中回过神来,就见那只小凤凰倏然扑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响起,整个林子都跟着震了一震。
烟尘之中,沈玉瞧见,地面被炸出了大坑,主根前有一大片藤蔓瞬间枯萎。
沈慕听见这里的动静,大惊,忙不迭赶来支援。
沈玉方才一击就消耗了一半灵力,此时等不及恢复,匆匆吞下一颗养灵丹,再次开始结印。
“火耀九天!”
火凤凰再一次身子轻盈的扑向主根处,又一声巨响响起。
沈玉的身子狠狠颤了颤,灵力耗尽带来的不适在全身上下蔓延。
但她顾不得这些,趁机将手里调配好的迷药撒了出去。这么两击下去,这株妖植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受伤,再加上这些迷药,怎么也得被放倒了!
刹那之间,天地陡然静了一静!
烟尘散尽后,沈慕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大坑。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玉,你怎么样?”
“还好!”沈玉晃了晃身子,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
但两人都顾不上疗伤。蛇藤墨玉一般的主根就立在他们面前,空气中犹自飘荡着淡淡的草木香。
两人合力将主根从地底扒了出来。蛇藤的主根足足有一丈长,两头细,中央粗,膨胀为一个大号葫芦,这葫芦里装的就是木髓灵液。
“咱们快走,这动静不小,很快就有看热闹的人赶来了!”
“好!”沈玉站起身,还不忘掐了一节主根揉碎,让木髓灵液淡淡的草木香味在周围发散开。
“木髓灵液是能让妖兽进阶的好东西!”她笑了笑道,“引些妖兽来,给那些想捡便宜的修士找点儿活干!”
沈慕自然没意见,两人匆匆换了身衣服,向着密林深处奔去。
蛇藤所在之地的大动静的确引来了远近不少修士。但很快,妖兽们闻到了木髓灵液的味道,也纷纷涌来。
这其间的热闹自不必说,沈玉二人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才停在一处山洞前。
12.收获
进了山洞,沈玉布置好阵法,狼狈的兄妹二人各自疗伤。
虽然两个人伤的都不轻,但木髓灵液是少有的能够淬炼身体的灵药。木灵珠对于木灵根修士来说,又是绝对的大补之物。沈玉还是觉得挺值的。
因为两人身上都不大雅观,沈玉和沈慕之间还是隔上了一道布帘。
沈玉并未用什么疗伤丹药,自己处理干净伤口后,就默默运转灵力疗伤。这还是她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呢,她自己看上去,都觉得触目惊心。好在自己终于完整无缺的回来了!
静静调息了一个时辰后,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迅速结了一层干巴巴的痂。沈玉抖了抖身子,浅褐色的痂脱落了下去,露出的新生肌肤于莹白中透着淡淡的粉红,煞是惹人怜。
《归一心经》真是一门上佳的疗伤功法!她再一次感叹道。
心神和身体从极致的紧张中渐渐放松下来,沈玉默默回思自己这一次斗法的得失。
她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自己就太大意了!若是她不主动招惹蛇藤,那蛇藤说不得就根本不会攻击他们。
说到底,自己还是菜鸟一枚。就算是有点儿小聪明小见识,经验上也差了太多。
出手后的应对也太过粗糙了,全仗着手里的符箓和《凤炎舞》中的手段,若是那蛇藤再强上几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三大底牌,一是《归一心经》,一是《凤炎舞》,一是阵法。这一次,后两种在沈慕面前完全暴露了出来。
沈慕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但也不应该成为大意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手里的底牌太少了。可是,她并不后悔自己这一次的轻率。
她希望自己能成长为一个强大的女修士,遇见危险就躲,遇见麻烦就避,这不是她心之所向。
在这个变强过程中,她会犯错,会受伤,会被背叛,会失望,但唯独不会后悔。
规避危险是小聪明,利用危险历练自己是大魄力。
当然,还有一点儿她不大愿意承认的:她喜欢在刀尖上舞蹈时的那种刺激和快意!
从骨子里,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她喜欢挑战,喜欢冒险,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喜欢与强者面对面的博弈。
乐天安命,知足常乐这些词语全都不适合她。她不会去适应环境,只会想方设法让环境来适应自己。
日暮时候,沈慕身上的伤势也见好转。
沈玉在山洞外布置的都是三阶阵法,除了一个匿灵阵,还有一个迷踪阵,一个金刚阵。这三个阵法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比较强硬的防护体系。在山洞中,等闲筑基期修士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这一夜,他们就歇在了山洞中。
“小玉,伤势要不要紧?”沈慕撤了布帘子,问。
“没什么大碍了,都是皮肉伤。大哥怎么样?”沈玉安抚似的笑了笑,随即又有些愧疚道,“大哥,对不起,若是我不主动招惹蛇藤的话,也许你就不会受伤了。”
“你这傻孩子!”沈慕安抚般的笑了笑,“我是你兄长,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当时我也同意了。后来,还多亏你准备充分,咱们才能脱身。”
他说着,站起身来,将此行的战利品取出来,一丈来长的蛇藤根系占了小半个山洞,颇为壮观。
“说起来,这次能得到它还是小玉出力最多,这战利品也应当大半都归于你。”沈慕顿了顿,见沈玉面上有些局促,笑了笑道,“木髓灵液有淬炼筋骨之用,但修士只在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有效。依大哥看,这主根里,若是有木灵珠,小玉便留下自用。至于木髓灵液,这么多的木髓灵液,就是十个人也用不完,小玉可以用它在家族中兑换一些修炼物资。”
“就依大哥说的办吧!”沈玉笑了笑道,“我觉得,这里头应该是有木灵珠的。我留下木灵珠和两人份的木髓灵液,剩下的就请大哥带回家族中可好?木髓灵液是五品灵药,素有大洗髓丹之称,三姐姐他们正好用得上。”
沈慕知道小玉是有心照顾亲人,她有这份心意,他若是拒绝就显得太生分了。遂道:“好,这一次,我们几个就承你这份情了!木灵珠和你后来用来的那部霸道功法,大哥不会外传,小玉以后也不要在外人面前轻露,知道吗?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记下了!”沈玉一一应下来,沈慕是个好哥哥,她冒用了人家妹妹的身份,也很乐意多回报一些。五品灵药虽然珍贵,但也就是灵药而已。
沈慕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又想起了这丫头之前的表现来,特别是最后留的那一手,只怕那些想捡便宜的修士正跟妖兽们打生打死呢!他宠爱地笑了笑,打趣道:“小狐狸!”
沈玉领会了沈慕的意思,她仰起脸,澄澈的眼睛里流光璀璨,很霸气道:“他们不是想捡我的便宜吗?我就送他们一个大便宜!”
修士用的玉瓶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来装丹药的,玉瓶里刻着防止药力逸散的阵法。还有一种,不止刻了防止灵气逸散的阵法,还刻了空间阵法。这种玉瓶能大量盛装东西,体积在一个立方左右。这两种玉瓶,修士通常都会随身带上一些,沈慕和沈玉也不例外。
沈慕划开蛇藤,把木髓灵液收集起来,沈玉要了两人份的分量,收进储物袋里。
她有两个储物袋,一个挂在腰间,用来装一些不太珍贵的日常用品,像是衣服、首饰、符箓、一些下品灵石和丹药。还有一个缝在衣袖内侧,专门用来放珍贵的物件。比如说,中品灵石和她的众多玉简,以及这一次的木髓灵液。
取过灵液,沈玉探出灵力感知了一下,在主根中央膨胀处用飞刀划了一道口子,就见一粒拇指大小莹碧色珠子熠熠生辉。
这就是木灵珠了!木灵珠是比木髓灵液还要珍贵得多的宝物,它是木髓灵液凝结而成的精华,只存在于二阶蛇藤中。
木灵珠的洗髓之能远胜于木髓灵液,甚至能提纯血脉,促进血脉觉醒和返祖。当然,这是对于妖兽来说。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木灵珠洗髓时的强大破坏力。因此,对于人族来说,它反而不如木髓灵液用处大。
沈玉将木灵珠收起来,用玉盒封好。看了看那截长长的蛇藤主根,也收进了一个刻录着空间阵法的玉盒之中。这种玉盒能保证植物在储物袋中生机不灭,以备移栽。
这样一段根系,若是种下去,应该会重新长成一株新的蛇藤吧?她想。
是夜,沈慕继续疗伤,沈玉就在一边时而打坐,时而画符。
她积攒了许久的符箓这次差不多用了个干净,需要及时补充一些。
修真界的符箓算不得多贵,一品符箓中,下等的一块下品灵石一张,中等的两块下品灵石,上等的五块下品灵石。但符纸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上一百张,算算差价,这其中的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如今她也算是穷修士一枚了,得想办法攒点儿身家。
这一次,她画得不是基础的五行符箓,而是比较复杂的雷系符箓。雷与木同源,她画起来也不是多么困难,威力又是各种符箓中最大。
一晚上过去,沈慕算是见识了沈玉那一手画符神功。后来,两人干脆就画符的技巧讨论开了。事实证明,她的那套“书法”理论,并不适合沈慕。沈慕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一直不得要领。最后,也只能归结到天赋上去。
13.双玉
六月初三。
休养了一整夜,沈玉的伤势基本上都已经痊愈,沈慕却还需要再养上一天。于是,他们这一日就没有出去,歇在了山洞之中。
白日的山林算不得安静,六月份又是一年中最湿热的时候,空气中,满满都是潮腐的味道,很容易让人心生烦躁。
沈玉画了一会儿符箓,将东西收起来,也不再修炼,就那么靠着山岩想事情。
近午时候,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纷扰声。
“嘶嘶”的兽吼声,人的呼号声,还有林木倒地的声音,随着湿热的空气灌进人的耳朵里。沈慕与沈玉不约而同的警觉了起来。
“应该是被妖兽追杀的修士!”沈慕听了一会儿,放松下来道。
“这声音……有些熟悉!”沈玉却陡然站了起来,神识向山洞外覆盖出去。
在林木茂密的山林中,神识并不是很好用。就像人的眼睛一般,很容易被遮蔽。
她细细搜索了一会儿,终于捕捉到两个人影。
这二人一男一女,身上很狼狈,他们身后,跟着一群牛犊大小的绿蜘蛛。
“君晟,楚姗,怎么是他们?”沈玉心中惊呼一声,对沈慕道,“大哥,是两个炼气中期的修士,他们身后跟着一群绿蜘蛛。这些蜘蛛都是一阶,没有二阶妖兽。”
“小玉想救他们?”沈慕看着沈玉,见她眼里有恳求之意,以为她是心生不忍,打算出手相助。
沈玉点了点头:“是。大哥,借助阵法,我有把握救下他们二人。这两人受了伤,修为与我相当,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那就去做吧!”沈慕宽厚地笑了笑,说道。小玉到底还是孩子,就算谨慎聪明些,也会心软天真。作为带过好几个弟妹的哥哥,他明白,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不是硬拦,而是让她自己去尝试。等得了教训,就知道轻重了!
“谢谢大哥!”沈玉说罢,就独自走出了山洞,运起轻身术,向着遇险的两人那里赶去。
楚姗两天前才从闭关之中走出来。出关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在楚婷前头,去不归林寻一处洞府。
上辈子,楚婷就是在不归林中的一处洞府中,得到了一枚灵兽蛋。而那灵兽蛋孵化出来后,居然是一条罕见的墨龙。从那之后,楚婷就得了一个“小龙女”的绰号,一时风光无两,羡煞旁人。
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当初她也去了那个洞府。那时候,楚婷跟云陌去历练,她心中不忿,也缠着跟了上去。
在洞府之中,楚婷得了灵兽蛋和遁地尺,云陌得了一把极品法器,碧水凝光剑,而她得了一株洗灵草。
如今她重生而来,怎么可能还把这样的机缘让出去?于是,她便邀了君晟一道,前去洞府探秘。
之所以要请君晟,是因为那是个试炼洞府,她自己去也不会多得几件宝贝。与其到后来便宜了楚婷,还不如卖楚君玉一个情分!
可是,人和人气运果然是不一样的。她比上辈子早了一个月来这里寻宝,可是,迎接他们的不是宝贝,而是一群毒蜘蛛。
上辈子明明没有这一茬的!两人不敌,只好仓皇逃离。
可是那群毒蜘蛛就像是认准了他们似的,一路上紧追不舍。她后来才反应过来,那群毒蜘蛛里,好像有一只是带崽的。
绿蜘蛛是典型的一妻多夫型妖兽,绿蜘蛛怀孕的时候,守护她的男夫们脾气格外暴躁。
眼看着跟绿蜘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心急如焚。难道上天就一定要亡他们吗?凭什么楚婷去的时候半只妖兽也没有,她去了就有一群绿蜘蛛守在门口?
她如何能甘心!上天欲亡我,我偏就不让你如愿!
就在这时候,正前方的山坡上,有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正冲着他们跑来。
楚婷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普普通通的脸!沈玉,他们居然遇上了沈玉了!楚姗心中大喜。
沈玉,在上辈子也是个风云人物。沈玉,楚君玉,在天音阁并称天音双玉,但这两个人的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楚君玉是出了名的难缠不好惹,沈玉却是出了名的善良大度,乐于助人。
果不其然,沈玉过来之后,先是一把符箓向着绿蜘蛛撒了出去,回头道:“两位道友,我在前面摆了阵法,你们跟我来!”
“多谢道友援手!”楚姗和君晟忙称谢!
沈玉笑了笑,又是一把雷暴符撒出去,三人齐齐加速,跑进了山洞前的迷踪阵中。
“我们和哥哥来历练的时候受了伤,暂时在这里的山洞中疗伤。你们先在这里歇歇吧!”沈玉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道。
“多谢小道友相助!”君晟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可是,他明明没有见过她啊!
“两位道友客气来了!”沈玉谦让了两句,领着二人走进山洞,介绍道,“这是我大哥,沈慕!”
沈慕只是点了点头,任凭沈玉带着这二人去处理伤口。
沈玉虽然心中担忧君晟,却把这股担忧硬生生压在了心底。她不能露出端倪,哪怕是在君晟面前,也不行。
以后,她要做的事情都太危险。叶清羽会护着她,但不会护着君晟。君晟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小玉!”沈慕见沈玉转身面向着山洞之外,身上微微散发着淡淡的凛冽孤凌之意,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这个女孩子,他总觉得自己看不透。
修真真人哪个没有些秘密?他尊重她的秘密。小玉也不曾刻意防范着他。她对沈家人,是出自真心的感激和亲近,这一点,他看得分明。
可是,她却不曾依赖过他们。她习惯守护,习惯独立,习惯做别人的依靠,却骄傲的把所有的伤痛都藏在心底。
也许,没了父母的孩子都是如此吧!如此的早熟,如此的孤凌。
“大哥!”沈玉回过身来,周身的气势也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我去把这些毒蜘蛛清理了,一会儿就回来!”
沈慕走过去,将她散落在身前的一绺青丝拨到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一切小心!”
“我会的!”沈玉心中温暖了一刹那,她笑了笑,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没了旁观者,沈玉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她走到阵法外,直接放大招。
“火耀九天!”
烈火凤凰在绿蜘蛛中迅速蔓延成火海,红色的火舌将她脸上的表情映得明灭不定。
确认所有的毒蜘蛛都葬身火海之后,沈玉将战场清扫干净,又默然站了好一会儿,轻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山洞中。
沈玉,她现在是沈玉。沈涵的女儿,沈慕的堂妹,天真又善良的沈玉!
14.破茧
沈玉回到山洞的时候,楚姗和君晟都还在疗伤。
沈玉见君晟脸上渐渐泛起淡淡的黑气,心中一紧,跟沈慕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些不大好的念头。
绿蜘蛛是剧毒之物,君晟怕是中毒了!修真界常用的丹药是玉清丹,一品丹药,修士身上大多都会准备上一些。但这种丹药只能解寻常的毒素,却未必对付得了绿蜘蛛的毒。
就在这时候,君晟忽然吐出一口黑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君师弟!”楚姗大惊,忙将手里的丹药一股脑地塞进君晟嘴里。
沈玉走过去,对楚姗道:“让我来试试吧!”
“多谢师妹!”楚姗感激道。君晟之所以会中毒,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要保护她。再者,君晟是绝对不能因为自己出事的,否则,她跟楚君玉之间就算是结仇了!
《归一心经》究竟能不能解毒,沈玉也不知道。但她的木灵力是绝对能保住君晟的性命的。
神识与灵力一并送进君晟体内,沈玉输送了一会儿灵力后,君晟的脸色好了一些,但黑气并没有消失下去。
“他中毒时间太长了!毒气已经扩散进了内腑和骨肉,就算有解药,也不一定管用。”沈玉皱着眉道。
楚姗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君晟是被她拉进了这个漩涡的,他本不该有此一劫的!这是对她抢夺楚婷机缘的惩罚吗?可是,这惩罚为什么要让君晟来承受呢?这一个乱局里,她楚姗,楚婷,还有楚君玉,都不无辜,君晟才是最无辜的人啊!
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沈玉道:“沈师妹,你可还有办法?我和师弟是天音阁的弟子,师弟还是多宝真君的亲传弟子!还请师妹救我这师弟一命,楚姗定有厚报!”
“楚道友别急!”沈玉见楚姗情绪起伏太大,忙劝道,“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就是这个法子比较粗暴!”
楚姗强自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起身一拜道:“还请师妹出手,只要能救回师弟的命就好!”
“楚道友不比如此!”沈玉忙扶起楚姗,道,“我这里有些木髓灵液,一会儿,我就用它给君道友做药浴。君道友只要能挺过去,不说解毒,就是自身筋骨都会被重塑一次,对自身大有好处!”
“木髓灵液?”楚姗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愕道,“那蛇藤?原来是你们!那株搅和的不归林大乱的蛇藤,是你们的杰作!”
沈玉笑了笑,道:“还请楚道友替我们兄妹保密!”
“那是自然!我楚姗以心魔发誓,定然不会将此事泄露给外人。”楚姗信誓旦旦道。
“楚道友不必如此!”沈玉劝了一句,便看向沈慕,“大哥?”君晟是男子,虽然还只是少年,可总不能叫她去剥人家衣服吧!
沈慕拿小玉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道:“你们先避一避,这里交给我就好!”
沈玉想将自己的木髓灵液交给沈慕,沈慕却拒绝了。沈玉也不勉强,拉着楚姗一起出了山洞。
楚姗的情绪很不稳定,真气隐隐有狂暴的倾向。沈玉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算计她走火入魔过一回,这后遗症不会还在吧!
“沈玉,你信命吗?”楚姗两眼无神,恨意如浪潮般从心间涌出,她不自觉地问出了口,“你说,这世上是不是有一些人,注定了要做风光无限的主角,阻碍了她的人都要受到命运的残酷惩罚!”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我就要是配角,就要被她踩在脚下呢?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我的苦苦挣扎,换来的只是作茧自缚?为什么?”
一根根红丝从楚姗的眼底泛上来,她却半点不曾察觉。犹自如困兽一般,在囚笼里苦苦挣扎。
这是走火入魔之兆!楚姗自重生以来,这些念头便不时在心头涌现。以往,她还能勉强自制,还可以告诉自己: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在今日之事的打击下,她的信念一度濒临崩溃,此时更是薄发了出来。
沈玉无声叹了一口气,她还真不能让楚姗折在这里。今日这一场心魔之危,她若是能扛过去,心境必然大有进益;若是不能扛过去,十之**身死道消。
可是她能放任楚姗自己去赌这个机会吗?
她若是出手相助,楚姗便是能扛过去,眼下虽然会有所进益,却也埋下了日后更严重的隐患。
但是,还是保住楚姗的性命最重要。于是,她出手了!
沈玉扶着楚姗坐下,双掌抵上她的后心。一边调用灵力理顺她的经脉,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楚姗,我不信命!你也不信命,对不对?”
“我相信天道有常,不因为主角而存,也不因为配角而亡。”
“上天没有抛弃你,这一次,你遇上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也是命中注定呢?”
“君晟没有因你而死。他会好起来,还会因为木髓灵液洗髓而脱胎换骨。他因为你遇上了危险,也因为你得到了这一场机缘,命运其实还是挺公平的,是不是?”
“楚姗,主角还是配角,不是上天说了算的,也不是命运说了算的。而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修真是逆天而行,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心里。就算是命中注定,我也要搏一个海阔天空。虽死不悔,虽败无憾!”
温和的木灵力缓缓注入楚姗身体中,将她被损坏的身体迅速修复。楚姗在一片混沌中,隐约听到有人对她低声说话。
“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牵挂着你!你的母亲还在啊,就算别人都背叛了你,至少她不会。”
“纵使世事多艰,总还是有一些东西,值得我们笑着活下去!”
“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如何!楚姗,你还没走到末路呢,你就要这么放弃吗?”
“你不信命,不甘心,不愿意屈服,对不对?不信命,不愿意屈服,不甘心!”
沈玉的声音轻缓而坚定,流水一般淌进楚姗的心里。
“楚姗,主角还是配角,不是上天说了算的,也不是命运说了算的。而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修真是逆天而行,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心里。就算是命中注定,我也要搏一个海阔天空。虽死不悔,虽败无憾!”
就像是黑暗飘来一缕星光,楚姗紧紧追随着那只言片语,不自觉在心中重复着那个声音:“不认命,不甘心!搏一个海阔天空,虽死不悔,虽败无憾!”
这句话渐渐支撑起了她的世界,黑幕被撕裂,阳光洒进深渊,到处都是一片灿灿的金色。
沈玉终于放下心来,悄悄退守到一边护法。
应付走火入魔的方法,一般是在保全人的经脉和丹田的同时,想办法让人清醒过来。沈玉这种方法,近似于上辈子的催眠和心理暗示。
把你最不敢面对的,一直逃避的事实摆到眼前来,然后正视它,摧毁它,用一个全新的信念重建它。
沈玉上辈子什么书都涉猎,对心理学里的一些东西也有所了解。当初在楚府,面对那些能扰人心智的花香时,她也常常用这样的法子。否则,单凭所谓的自制力,她可没有把握就一定能爬出深渊。苦难,也是一笔财富啊!
沈慕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出声,但心里已经后悔了!看看吧,这一个中毒,那一个走火入魔,他们救的这两个人,就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楚姗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她的修为因为这次心魔劫进阶到炼气期九层,算是一举冲进了炼气期后期。沈玉所做的一切,她隐约之中都能感觉到,心中更是感激。
要知道,沈玉的修为还不如她呢!她替自己压制心魔,也要冒着性命之危。这已经不是什么小恩小惠了!
上辈子,她听人说天音阁的玉仙子如何如何心善,心中犹自有些不以为然。此时亲身经历过之后,方知此言实在是不虚。
君晟也完全好了起来。四个人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他们再一次踏上了通往那处试炼洞府的路。
15.不悔
15.不悔
眼前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坡,山坡上没有树,密密麻麻爬满了手腕粗细的藤蔓。
“就是这里了!”楚姗指着一块被藤蔓包绕起来的石头道,“小心,里面有毒蜘蛛!”
沈慕点了点头,回头道:“就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做吧,小玉去布置阵法,我负责将这些蜘蛛引进阵法之中,楚道友和君道友守在阵中,伺机击杀妖兽。”
几人立即行动起来,沈玉在山坡前一处开阔地上布置了一个困杀阵,这是一个需要阵法师灵活控制的杀阵,阵成之后,还有诸多变化。
君晟和楚姗守在了阵法中两处紧要门户上,沈慕见他们这边布置好了,拿出飞剑,一剑将石头斩成了两半。
他做完这些,匆匆撒下一把符箓,运起轻身术,向着阵中飞速退去。
饶是心中有了准备,看见接下来的场景之后,沈玉还是有些心头发麻!
大大小小的蜘蛛像是一股绿色的潮水,从石头裂开后露出的口子里爬出来。上面的压着下面的,后头的跟着前头的,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动物世界里的蚂蚁大军来。
浓重的腥臭味也随着这股蜘蛛潮水涌来,这些蜘蛛一边爬行,一边吐出白色的粘稠液体。液体沾到地面上,周围的草木瞬间冒起了白烟,发出一阵“刺啦刺啦”声音。
沈慕退了回来,楚姗和君晟也开始各施手段对付涌上来的绿蜘蛛。不多时,这千百只毒蜘蛛都入了阵法所在的方圆十丈地之中。
沈玉立即催动阵法,一道道阵诀飞速打进阵心之中,一时见木箭乱飞,一时见藤鞭乱舞。
阵法催发出的这些攻击并不能算是虚像,确切的说,它们都是由木灵力汇聚而成的实体。那木箭钉在绿蜘蛛身上,白色的粘液、红色的血迹还有一些黄黄白白不知何物的东西流淌了一地,看上去阴森而恶心。
这是个小五行阵,因为在山林之中,木灵力充裕的原因,木杀阵算是攻击力最大的一个变阵。一阵碧色的刀枪剑雨过去,密密麻麻的蜘蛛倒下了一半。
沈玉见此,立即转换阵势,变木杀阵为流火阵。
一个个火球从天上纷纷坠落,地上不知何时蹿出了四条火龙。火雨与火龙交汇在一起,将活着的蜘蛛和死去的蜘蛛燃成了一地的焦炭。
这时候,还活着的蜘蛛要么是实力比较强悍的,要么是就是运气比较好的,还有一些因为自身就是火系,对火焰的耐受力比较高,也因此得以保全性命。
沈玉看此时活着的蜘蛛只有最初那时候的四分之一了,心中有了分寸,下一刻,流火阵变为水剑阵。
一把把由水组成的小剑从黑色的焦土地上冒出来,从半空之中落下来,一阵“噼里啪啦”声之后,又有一些倒霉的蜘蛛被淹死。
就在这时候,阵势又起了变化。水剑阵化为流沙阵,坚实的土地一下子活了起来,土壤里掺了水,来回翻涌成一片沼泽。
不过,这时候还活着的蜘蛛都是骄兵悍将,它们吐出蛛丝,结成了一张大网,垫在身下的沼泽之上,小儿拳头大小的绿眼睛四下寻找那些偷袭它们的人类修士。
小五行阵变化虽多,但攻击力却不是很好。沈玉心知,再拖下去,这阵法本身的杀伤力也有限的紧,便改换了策略,换成修士上场。
楚姗等人见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几只大蜘蛛,心中明了,立即出手攻击。
眼前几只蜘蛛死掉之后,立即会有几只新的活蜘蛛补上。他们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屠夫一般,沈玉负责将活蜘蛛送到面前来,他们负责宰杀。
战斗进行得很快,不过盏茶时间,所有的蜘蛛被屠杀掉之后,沈玉收了手,用来布置阵法的下品灵石瞬间粉碎。
阵法是好用,就是消耗灵石太过。这百多块下品灵石,也不过支撑了不足一刻钟。
四人松了一口气,打扫干净战场后,便一并向着那个空荡荡的石窟走去。
进了石窟,入目是一条一人高,两步宽的甬道。明显源自绿蜘蛛的腥臭味在这里凝成了浅绿色的薄雾,闻上去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是毒瘴!”沈慕皱了皱眉,几人取出一枚玉清丹服下,以避瘴气。
四个人前进的速度很慢,因为瘴气缭绕,神识在这里也很受限制,只能探清前面十来丈的距离。楚姗一边走一边恼恨,上辈子,她来这里的时候,哪里碰到过一点儿瘴气!这条长长的走廊就好似专门为楚婷准备的一样,半点儿危险都没有。
走了大约半刻钟,甬道开始向下延伸,脚下不再是滑腻的土石,而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石阶。
瘴气变淡了,黑暗之中,沈慕从储物袋里取出了照明用的月光石,曲曲折折的石阶在月光石的清辉里蜿蜒向下。
为了防止走散,沈慕取出了一根绳索。四个人拽着绳索,排成一条直线,前后走下去。
沈慕走在最前面,沈玉紧跟在他的身后。她的后面是楚姗,走在最后的是君晟。
石阶很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神识探出去,看到的是更沉的黑暗和更长的石阶。
他们正在向着地下走下去,沈玉攥着绳索的手紧了一紧,她的前面,沈慕高大的身影在月光石柔辉里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看起来有几分缥缈的不真实!
从石阶的另一头吹来的气流从耳边拂过,呼吸声和足音在长长的石阶里回荡。沈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整天。
石阶,前面是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后面也是看不到尽头的石阶。他们在黑暗里穿行,前头是黑暗,后面也是黑暗。
疲惫和倦怠一点点涌上心头,她觉得情况不大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沈玉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定。
这时候,更让她不敢置信地一幕出现了。
她手里的绳索倏然间化作飞灰,身前的沈慕转过身来,对着她宠溺的笑了笑,忽然不见了。她之前的看到的那个人影,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立即向身后望去,楚姗不知何时也没有了踪影,只剩下君晟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消失了!”君晟道。
“他也消失了!”沈玉点了点头,道。
“玉儿,此地有古怪!咱们可不能再失散了!”君晟走到她的身边,就要去牵她的手。
沈玉却忽然笑了笑,转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你叫我什么?君道友?”
君晟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微笑道:“玉儿,你不认得哥哥了吗?我是君晟啊,你扮成这模样,骗得了旁人,可骗不过我。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哥哥!”
“居然被你认出来了!”沈玉顿时又是高兴又是纠结,“我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君晟眼里泛上一层柔光:“我虽然看不穿你的面具,但你笑起来的模样,却是再熟悉不过。”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君晟道:“此地情况不明,咱们还是以静制动为妙。玉儿,咱们也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趁着这个功夫,快和哥哥说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沈玉笑了笑:“挺好的啊。他们很‘照顾’我,我也很‘照顾’他们!”
“又不说实话!”沈慕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每次骗人的时候,都会笑。谎话编得越假,笑容看上去就越真诚。”
“哥哥!”沈玉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跟前嘛!”
君晟沉了沉脸:“是啊!好好地站在我跟前,面目全非!”
“就是多了个身份而已啊!”沈玉嘟了嘟嘴,“别说我了,哥哥,你怎么跟楚姗混在了一起?”
“鬼丫头!哥哥在天音阁就不能有个同伴了?”君晟看着她的目光渐渐透出悔恨和痛苦来,他猛然抱起了眼前的女孩子,微热的脸颊贴到她的头发上,声音里仿佛渗进了泪水,“玉儿,当初,哥哥真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楚府。否则,你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若是我一直在你身边,我的妹妹,应该是个纯真又善良的女孩子,不会把谎话和欺骗玩弄得如此娴熟!玉儿,哥哥很后悔。我的妹妹,那个美好的,被我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已经不在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后悔了?”沈玉一字一字念道,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钢针狠狠扎了一下,鲜血一滴一滴流淌下来,从心脏一路蔓延到眼睛里。
她猛然从君晟怀里挣脱出来,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忽然又轻声笑了起来。
“君晟,你恨我,是不是?”
君晟像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猛然摇头,眼中却透出深深的痛苦和挣扎来:“怎么会?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玉的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若不是我,母亲也不会早逝。我的出生,是母亲拼了自己一条命换来的!而如今,我楚君玉跋扈的名声大约也在天音阁传开了,有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妹妹,你觉得难堪了,是不是?”
君晟下意识地想否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沈玉的目光太犀利,也太无情,似乎能将人心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都照亮。
那些阴暗的、肮脏的、被道德和理智压在心底的东西,她用那双能洞察世事的眼睛,一桩桩翻出来,晾在阳光下,半点儿不回避,也半点儿不遮掩。
如此的坦诚,也如此的无情!
“玉儿?我……对不起。”君晟挣扎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好一个对不起!”沈玉,不,应该是楚君玉,她向后退了几步。凉凉的笑了笑,忽地一掌推向眼前的少年。
她出手的时候,一只小巧的火凤凰也从掌心飘了出去。
沉沉的黑暗中,轻叹响起:“对不起?呵呵,已经太迟了!”
熟悉的人影渐渐没尽无底的深渊,楚君玉慢慢蹲下身子,浅浅笑了笑,像是真的感到困惑不解:“本来就是假的,何必做出这么一副真难过的模样来呢?”
那样小小的人儿,笑容那样纯真,说出的话却带着股让人战栗的悲凉。
楚君玉站起身,又变成了无害的沈玉。她取出一块月光石,将身前的一小块空间点亮,继续沿着石阶走下去。
身前是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身后也如此。就如,她从黑暗里来,也终要融进黑暗中去。
假的!那个“君晟”一出现,她就知道,那是假的。
可她还是陪着他演了这么一场戏。该来的,迟早都要来的。她就是忽然想试一试,试一试她的心境是否还是那样坚定!
那个“君晟”没有否认,那一刹那,她是真的感到难过,可是却从未后悔!
平心而论,那样冷酷的忧虑和念头,她真的没有过吗?
当然有过!君玉知道,她骗不过自己,也不想骗自己。
16.空盒
黑暗之中,月光石清辉盈盈如豆。
沈玉一手举着拇指大小的月光石,一手扶着身侧的墙壁,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世界在此时完全寂静了下来,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深一浅的,在无声的黑暗里,如此的孤单和羸弱。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绝对能把一个人逼疯,尤其是在前方等着你的还是未知的时候。
楚姗说,这里是一处试炼洞府。沈玉想,这应该是一场心境试炼。所以,她没有后退。她知道,只有走出去,才能有出路。
所以,当她看到前路上出现了无数闪着银光的铁蒺藜,出现了刀山和火海的时候,依旧没有停留。
幻境逼真地模拟出了那些尖刺,那些刀刃,那些火焰的模样,甚至也真切地还原了尖刺刀刃刺进身体,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一片石阶时的煎熬。
走下去!继续走下去!她闭上了眼睛,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她已经不再动用神识,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到这个信念上。反正神识看见的东西也都不是真的,只有走下去,只有这一个信念才是真的!
她想走到仙路的尽头,她想看明白这世事纷纭,她想有朝一日能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她想站在最高处看天下胜景,她想不再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走下去!
走下去!
哪怕斧钺加身,哪怕艰难困苦!
她又看见上辈子的父母出现在了半空里,他们对着她笑,向着她伸出手来,说:“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我们的玉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身上传来的灼痛似乎猛然间淡了很多,女孩儿眼中不知何时又泛上了一层水色。
她面向他们出现的方向,微微笑了笑,却没有伸出手,挽住那一抹曾经的温暖。
“不在的,终究是不在了!那些逝去的美好,纵然值得留恋,却不能沉溺。”她说。
熟悉的人影瞬间虚化而散,女孩儿停了停,继续向着满是荆棘的石阶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撕裂。沈玉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殿,长十余丈,宽五六丈,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门户,也没有桌椅,只在正前方的墙上,嵌了一幅彩绘的壁画。
壁画中的景象分外诡异,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完全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浓墨一般的天幕下,立着几个巨型的火把。这些火把与房屋一般高,熊熊的火焰在暗夜里照出一片明黄。
几个衣着褴褛的人,正跪在火焰面前,神色虔诚,双手向上高举,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着什么,又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沈玉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觉得,这幅画透着种深湛的苍凉和无奈。那浓浓的黑色,仿佛一道开裂的深渊,让人见之心悸。
一场心境试炼之后,沈玉也觉得心神疲倦,此时又找不到出路,她就随手用灵石布置了一个阵法,坐下运功调息。
不知何时,大殿里又出现了几个人。
君晟、楚姗和沈慕都在,还有两个本来不该在的人,也在。
这二人一男一女,女修十二三岁,正是许久不见的楚婷。那男修修眉凤目,容颜清逸,一身素白色的对襟长衫穿在身上,周身萦绕着一种淡然沉静之息。
楚姗一看见楚婷衣着整齐地出现在大殿之中,脸色变了又变,还是走上前,问候了一句:“楚婷堂姐,云师叔!”
楚婷和白衣男修都是筑基期修为,君晟也跟着喊了一声“师叔”。楚婷蹙眉看了一眼楚姗,冷声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沈慕和沈玉算是外人,始终没有开口。楚姗回了一句:“我们外出历练,在不归林中发生了意外,意外了来到这里。”
楚婷挑了挑眉梢,许久不见,楚姗这是长心眼了,也变得沉稳了?若是往常,楚姗是一定会呛回来的。
白衣男修看向站在一边的沈玉和沈慕,开口问道:“你们来得早,可有什么发现?”
沈慕摇了摇头,道:“不瞒前辈,我们也正在寻找出路!”
白衣男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转眼看向前方的壁画,楚婷也跟着看了过去。
沈玉和楚姗四人凑在了一起,跟衣着整齐的楚婷二人相比,他们身上要狼狈得多。楚姗犹自有些惊魂未定,君晟和沈慕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模样,也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大殿中忽然多了一个透明的人影。那是个相貌清癯的男修,长髯长眉,一双眼睛神光炯炯。
“前辈?”几人纷纷施礼。
男修微微颔首,笑了笑:“本尊生前道号子陵,你们如今所见,是本尊陨落时留下的一抹神识。尔等从炼心路而来,也算是与吾有缘,我这里有几件小东西赠与你们。”
“多谢前辈!”诸人齐齐道。
“嗯!”男修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道,“不过,本尊只准备了五件宝物,你们却有六个人,这实在是让本尊为难。”
楚姗心里咯噔一声,来了!上辈子也是这样,不过,那时候,来这里的人只有三个,而这缕神识却给出了四件宝物,碧水凝光剑、遁地尺、洗灵草和一枚不知名的灵兽蛋。那时候,三人各自取了一件宝物后,没人要的那颗灵兽蛋归了楚婷,谁知她竟然好命的孵出了一条墨龙来。
子陵袍袖一甩,六个一模一样的玉盒出现在半空中。他微微一抬手,六个玉盒齐刷刷打开。璀璨的光华从玉盒里溢出,煞是夺目。
沈玉只见,那六个玉盒中,除了一颗空置的意外,另外五个玉盒中各有一件宝物,宝物的名字就写在玉盒的侧面。这五件宝物分别是:碧水凝光剑、遁地尺、洗灵草、灵兽蛋和震天锤。
子陵又道:“所以,你们六人之中,注定了要有一个人只能的得到一个空盒。为了公平起见,就从修为最低的那位小友开始选吧!本尊记得,你是第一个走出炼心路的。”
17.蛋打
17.得失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沈玉,沈玉苦笑一声,走了出来,施了一礼,道:“晚辈多谢前辈!”她微微抬头,看向半空里的几个玉盒,最后将手落在了空荡荡的那个玉盒上。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疑惑不解,居然还有人特意选这个空盒子?
子陵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姑娘,问:“小友为何要选择这个空玉盒?”
沈玉将玉盒收进储物袋,恭敬道:“总要有一个人选择空玉盒的,晚辈修为最低,索性就选了这个玉盒,也免得后面再起纷争!”
楚婷与白衣男修此时方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这丫头说的其实不错,她的修为最低,就算选了别的,也未必保得住。宝物面前,还能如此清醒,也算是难得了!
子陵眼中划过一缕精光,看着沈玉道:“小友倒是个有趣之人。不过,就这么让你空手而归,本尊也的确有些过意不去。也罢,本尊这里还有一个用过的储物手镯,虽然不能跟玉盒里的这些宝贝相提并论,在炼气期弟子眼里,也算是难得了,就算是个补偿吧!”
“多谢前辈!”沈玉笑了笑,抬手接过子陵递过来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红色玉镯,顺手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种储物手镯不但空间大,用起来方便。更重要的是,这种储物手镯认主之后,往往还有一些其他的功用。比如说,能隐形,避开修士的探查;比如说,能自动防御或者攻击;比如说,能在瞬间遁出一定的距离等。
接下来是君晟和沈慕,他们二人是在沈玉之后走出炼心路的。君晟选了震天锤,沈慕选了碧水凝光剑。
这时候,只剩下三件宝物,楚婷、楚姗和白衣男修三人对视了一眼,又一并看向子陵。
他们几乎是同时走出炼心路的,谁先谁后,这是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
子陵眯了眯眼睛,眼中兴味越发浓重了,道:“你们三个几乎是同时走出来的,那么,就一起来选吧!”
这意思是让他们抢了?楚姗一窒,三个人里面,就她是炼气期的修为,她怎么可能抢得过楚婷和白衣男修?
子陵像是看明白了她的不忿,又道:“你们三个人修为不一致,就这么抢,的确不公平。这样好了,你们就把修为都压倒同一个层次!这样抢起来就起来就公平了!”
白衣男修似乎觉得三个人抢这么几件东西实在是不好看,开口道:“还是由楚婷师妹和楚姗师侄先选吧!”
子陵瞄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小友倒是个真君子。只不过,真君子,常常是要吃亏的!”
白衣男修温雅地笑了笑,抬手道:“晚辈是男子,理当礼让!”
“是礼让就好,本尊还以为,小友是看不上本尊这几件东西呢!”子陵哂笑了一声。
白衣男修忙回道:“岂敢!晚辈便是再眼拙,也看得出,这几件宝物虽然都是法器,但却都是可成长性法器,以后会随着主人不断进阶,做本命法器都足够了,哪里还敢嫌弃!”
修士使用的法宝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法器,可供炼气期弟子和筑基期修士使用;一类是灵器,供结丹期及以上修为者使用;还有一种名为宝器,这种法宝不拘什么人都能使用,就是凡人用也可,但发挥的效果各有不同。宝器比较少见,并不是因为它们炼制起来有多困难,而是因为,这类法宝的作用都比较鸡肋,威力也有限,在凡人眼里是好东西,在修士眼里却是无用了。
别的不说,就说沈玉脸上这张面具,就是一件宝器。它能使沈玉的这张脸看起来与真的无异,并且,随着主人的成长,这张脸也会相应的成长,就是元婴期的修士也看不出,她用的是一张假脸。
但这件宝器的功能也就仅限于此了,它只能维持着沈玉这一张脸的模样,不能随意变化。
法宝的威力也不能单单凭借类别来判断。灵器的威力有时候就未必比法器大。而成长性的法器就更是难得了!
因为修士自结丹后,就要开始寻找自己的本命法器了。修士一生只能有一件本命法器,说是人在器在,器毁人亡半点儿也不差。因此。本命法器必须是成长性的法器,否则,主人化神了,本命法器还停留在金丹的级别,那就是个笑话了。
但成长性法器特别难炼制,很多修士找不到成长性的法器,通常用其他一些东西替代。比如说,找一只本命灵兽。
却说楚婷和楚姗这对两辈子的冤家彼此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几乎有火花擦出。
楚婷看着楚姗,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凉意。她总觉得,楚姗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藏着一些可怕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对她会很不利。
楚姗拼命地压下心中的恨意,她在想,她究竟是抢先抢下灵兽蛋呢,还是等楚婷选完了,自己再拿下灵兽蛋。毕竟,跟成长性的法器比起来,那枚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灵兽蛋根本不值一提。楚婷若是不突然发疯的话,就一定不会选择灵兽蛋。
楚婷沉了沉心神,看向楚姗,道:“楚姗师侄,我也把修为压到了炼气期九层。现在,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楚姗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同时出手,下手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对方的动作。
楚姗直接向灵兽蛋所在的位置走去,她不敢去赌,就算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要抢先把灵兽蛋拿下。
楚婷本来是奔向了洗灵草的,见楚姗目标明确的直奔灵兽蛋而去,立即改了主意,转而向着灵兽蛋摸去。
能让楚姗舍弃了洗灵草也要得到的东西,一定比洗灵草珍贵得多。她绝对不能让这只蛋落到楚姗手里。
楚姗的速度到底不及楚婷,她的右手刚刚碰到玉盒的一角,一道冰锥忽然向着她的手腕刺来。
楚姗一惊,下意识地矮下身,避开冰锥。但她矮身的时候,手并没有松开玉盒,
楚婷的冰锥恰好打在玉盒上,玉盒一个侧翻,盒子里的那枚灵兽蛋就这么砸到了地上。
小儿拳头大小的黑色灵兽蛋裂了开来,黄色的蛋液混着白色的蛋清,流了一地。
楚婷和楚姗都愣住了!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出手,一个捞向洗灵草,一个捞向遁地尺。
楚婷的速度比楚姗快,她抢到了洗灵草,楚姗只好讪讪地要了遁地尺。
白衣男修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责怪两名女子的意思。
子陵明澈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在看向沈玉的时候,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而后朗笑了几声,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得了东西,可否听我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