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夜宴
袁五郎才不想要自己的小算盘落空,连忙使眼色向四哥求救。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声,但目光里却赤.裸.裸地写满了咆哮,满满都是急切心焦。
就只差将用字写在脸上了,“喂,快点将你家小屁孩抱走!”
袁四郎憨厚老实的脸上闪现出一丝促狭,他目光星星亮亮,与袁三郎不经意交汇一线。
随即,便憋着笑意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似地将头转向了别处。
好吧,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独守空房太寂寞才故意要让五弟干着急的。
相反,看到五弟和五弟妹能够恩爱情浓,他和三哥都觉得十分欣慰开心。
五弟小夫妻能有这样的机会在战场团聚,是一件极其不容易之事,他并不忍心打断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
更何况,他和三哥膝下都有子嗣,盛京城家中的妻子也都各自怀了麟儿。
可五弟和五弟妹还没有孩子呢,这种共处一室的机会有多难得,他心知肚明。
当哥哥的,怎么会坏了自家兄弟的好事?
袁四郎故意将五弟的捉急视而不见,纯粹只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觉得好玩而已。
他打算暗自乐了个够后,直到五弟那张英俊的俏脸都快要黑了时,这才挺身而出,给五弟解个围,好叫他们夫妻团圆去。
没有料到,袁五郎的脸还只是发紫发青,离发黑差了那么点距离时,躺在内间屏风内的镇国大将军中气十足地发了话。“你们这两个不孝子。都够了啊!”
他大吼一声。“你们都有儿子了,小五还没呢!赶紧地带上瑀哥儿,给我滚回自己的营帐去!”
这话说得十分浅显直白,崔翎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没有想到公公大人如此开放,这种话也能随口说出来……
好吧,他喝醉了酒,估计说话已经不能经过大脑皮层的过滤,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了。
但更令她吃惊的还不止于此。
只见袁四郎闻言像一阵风似地上前。一把就将瑀哥儿从崔翎手中夺了下来。
他动作奇快,不过转瞬之间,瑀哥儿便已经妥妥地被他扛上了肩头。
崔翎一阵惊呼,“四哥你?”
好吧,她真的没有想到四哥那么大的块头,身手竟然这般敏捷,瑀哥儿就像是个篮球一样,被他轻轻一带,就到了他肩膀上去。
袁四郎嘿嘿一笑,扛着还莫名其妙的瑀哥儿对崔翎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五弟妹和五弟早些歇着去吧。我也带着皮孩子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迈着两条超级长腿,大步流星地往外头走去。
不消多时,身子一拐,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崔翎仍然处在目瞪口呆中,忽觉得手心轻轻一动,似被猫爪挠过一般,有些痒痒的。
她回过头,看到袁五郎一双眼睛水水润润地望着她,“翎儿,咱们的营帐在那边!”
夜里,自然难逃一番折腾,但好在,他越来越温柔,她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如此,便很快到了第二日。
除夕节,大约是盛朝百姓一年之中最看重的节日了。
西北大军的将士们远离家乡,在边疆保家卫国,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的。
值此新春佳节,既不能与亲人团聚,又无处寄托相思,镇国大将军心里也觉得十分亏欠。
他老人家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他有烤全羊吃,底下的将士们怎么可以没有呢?
所以,他便立刻寻了崔翎,问她可有做一顿全羊宴的可能。
崔翎细细盘算了一下,十万将士呢,十个人分享一只羊好了,也得有一万头羊。
至于腌制调味倒是不难,她只要制作出足够多的腌料即可。
架烤架生火烤制,完全可以叫将士们自给自足,这也是一种乐趣嘛!
但控制火候才是最大的难点,烤得过生吃了不干净,烤得过熟羊肉又会老,至于烤焦了的,那就浪费了一头好羊,还直接会导致这群人没东西可吃。
她想了想,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镇国大将军大手一摆,笑着说道,“不就是一万头羊吗?我叫人弄来便是!”
朝廷的军饷给得有限,但他自己财大气粗,才不在乎那么点小钱。
就算是自掏腰包给将士们喂点好料,过个好年,他也乐意得紧呢。
陆师傅俨然已经成了崔翎煮菜的贴身老助手了,他听到说要烤全羊时就已经不停地吞口水了,为了能叫这顿夜宴成行,他忙不迭地给出主意。
他小心翼翼地道,“五奶奶,您看这样成吗?军营里的伙头兵为数不少,您将这个该掌握的火候要点告诉他们知晓,然后叫他们每人负责一部分的羊,分摊下去,替将士们把握这个火候,如何?”
崔翎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办法,便拿眼去看镇国大将军。
大将军哪里有不同意的,“那便就如此吩咐下去吧!”
幸亏崔翎这回来时带足了各种能带的调味料,这会儿便就用到了实处。
虽说足有一万头羊之多,但有了陆师傅的帮忙,以及全体伙头兵的配合,她倒也并不劳累。
就算是要制作大批量的腌料、烤料以及蘸料,其实她也只是张个嘴而已,调配的方子一经说出,便立刻有伙头兵将事情揽了过去。
将羊肉处理干净之后,先用腌料将羊肉腌制一遍,等到差不多,便令人扛到一经搭起来的一个个烤架上去,然后生火、烤制、慢慢翻转。刷烤料着色入味。如此反复许久。
将士中虽也有人吃过烤全羊。但毕竟是少数。
且就算有吃,也多半是人家做好了抬出来的,哪里有亲身经历过亲手烤制这件事的?
一时都颇觉得新奇,个个都兴致勃勃的。
等到暮色微微降临,西北大营处处燃烧着旺盛的篝火,星星点点,如何星河。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便听到有将士兴奋的高喊。“哎呀,咱们这儿的烤全羊熟了!”
“伙头兵,来看看这羊能吃了吗?”
“这羊肉真香,简直太好吃了!老子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了这样的珍馐美味,就算明天就为国捐躯,死在这里,也值得啊!”
“大哥,我想哭!”
陆师傅十分有成就感地在将士们中间穿梭,不时蹲下身子,教将士们用旁边分发下来的大白菜叶子包裹住喷香味美的羊肉片。然后一口放进嘴巴里咀嚼。
他笑着说,“羊肉虽香。吃多了也觉得肥腻,得用菜包着,这样不仅味美,还清爽可口,也解了腻,五奶奶教的,你们试试看!”
寒冷的冬日,没有新鲜翠绿的蔬菜,唯一能寻得到的素菜,大约也只有大白菜了。
经过霜冻的大白菜,又脆又甜,可以不必经过炒制,就直接生吃。
将士们觉得新奇,都忙不迭去学,不多久,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镇国大将军看见这一副热闹的景象,欣慰地哈哈大笑。
他爱兵如子,能看到这些将士们吃得如此开心,真是老怀甚慰,心情便十分愉悦。
这时,一阵扑鼻的香味传来,他连忙坐回自己的位子,十分紧张地问道,“丫头,这玩意儿,现在就可以吃了吗?”
崔翎亲自负责自己家人这一摊的羊肉,当然她主要是掌握烤料以及看着火候。
而亲自扛着整只小羊不停转动的,则是袁五郎。
他们夫妻齐心,经过了悉心的等候,终于将这一道大刀阔斧的美味给折腾了出来。
烤全羊表皮金黄酥脆,泛着耀眼夺目的光泽。
潇洒自如地洒下孜然等各种最后的烤料,一股诱人的香味幽幽钻进鼻孔,直叫人将心底的馋虫全部释放出来,饶是再矜持的人,在如此美味面前,也要忍不住咽下几口口水。
用小刀切下一块来,里面的肉却十分鲜嫩可口,咬下去有水润感,闭上眼细细咀嚼,能感觉到那棉花糖一般的触感,慢慢地融化在口中。
蘸料分别有蒜香味的,还有辣香味的,各具风味,可以各取所需。
镇国将军吃得口沫直飞,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袁三郎和袁四郎也毫不留情地啃着羊腿棒,开玩笑,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谁还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只有石小四最是深谋远虑,他一边咬着羊肉,一边万分诚恳地问道,“五表嫂,你娘家还有不曾出嫁的妹子吗?”
他的动作虽然不雅,但是表情却十分认真,“有没有像你那样会做菜的,一定要告诉我,真的!等回盛京城,我就去安宁伯府求娶去!”
崔翎没有想到石小四向来二惯了,难得还有这样有想法有眼光有远见的时候。
知道与其常来她这儿蹭饭吃,倒不如也娶个像她一般能做菜的媳妇儿。
可惜,他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呢。
她十分傲娇地挺了挺下巴,像她这样不仅能吃还会做的好女人,整个大盛朝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众人正吃得欢喜,忽然副将军匆忙从远处过来,凑在镇国将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镇国将军眉头一皱,目光一闪,沉声说道,“纪都?他单枪匹马而来,说要见我?”(未完待续。。)
ps: 是的,没有错,还有最后一更!
096 和谈(三更)
纪都没有想到,他的出现会如此喜感。
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让他馋得咽口水的肉香,听到西北大军觥筹交错高谈阔论的嬉笑喧哗,他甚至有一度想要暂缓和镇国大将军的议事。
毕竟,他是来求人家的,求人总要有求人的姿态。
西北大军正在过年呢,他这样贸贸然地跑过去,看起来是件挺煞风景又不识相的事儿。
说不定因此,镇国大将军袁世韬会觉得他这个人十分不识趣儿,没有兴趣与他进行对话了。
所以,在西北大军和柔然大营划定的边界上,纪都御马徘徊了许久,想着要不然等明儿再说?
虽说他的事儿迫在眉睫,但还没有到十万火急的地步。
至少,就等那么一夜,还是等得起的。
但那头香味越来越浓,源源不断地飘到了他的鼻中,勾动了他心中所有的馋虫。
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吃之心,简直就像是在胃里放了痒痒虫,挠得他坐立不安。
在犹豫迟疑了一个半时辰之后,最后馋虫战胜了理智,口水战胜了定力。
堂堂柔然第一勇士纪都,没有能够抵抗得了肉香的诱惑,十分不识时务地单骑闯入了西北大营,脱下铠甲,扔掉兵器,要求见镇国将军袁世韬。
当时,他内心里头一个想法,竟然不是阿姐千交代万交代的正经事。
而是……他如此诚意十足地来了,镇国将军也不好意思不请他一起共进晚餐吧?!
纪都还真是想多了。
哪怕他此行是来投诚,但双方还没有彼此到可以共同用膳的地步。
更何况。今夜是西北将士们共同庆祝的新春佳节。若是叫他们看到了柔然大汗的小舅子出现在点将台上。和他们的主帅共同用餐,这倒是像个什么话!
镇国大将军挑了挑眉,便让副将将人带到了不远处一个营帐内。
四下派了一对威武的兵士团团将营帐围住,他带着副手和几位将军们一同进到帐内,想要看看纪都此行,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纪都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纪某此行,是奉了家父和家姐之命。前来向大将军求援的。”
他从怀中拿出柔然王后的信笺,恭敬地递了过去,“请大将军过目!”
镇国大将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细细地读这信上内容。
原来,柔然大汗偏宠侧妃,一直都想要废掉王后所出的王储,另立侧妃之子。
只可惜,王后出身柔然国最强悍的纪氏家族,这势力大汗不敢轻易撼动。
但这一回,王后的父亲纪里海生了急病。纪都又办事不利,没有达成柔然大汗的命令。这便让侧妃找到了机会。
柔然大汗为人暴戾,又十分狂傲,常常刚愎自用,一被人煽风点火就冲动易怒起来。
他原本就对纪家十分不满,又不喜王后年老色衰,便也想趁此机会,将纪都除掉,将纪家连根拔除,再立新后和皇储,过他心里一直都想要过的唯我独尊的生活。
所以,趁着纪里海卧床不起,他便将回来请罪的纪都打下了大牢。
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王后和两位王子软禁起来。
但纪家在柔然昌盛了数百年,又岂能一点暗地里的势力都无,就这样乖乖地让柔然大汗宰杀?
纪王后虽然年纪大了,美貌不在,但却是个十分有魄力胆气之人。
她不仅想方设法地保住了自己和两位王子的安全,还将一母同胞的兄弟纪都送了出去。
镇国大将军看完信后沉吟片刻,“纪王后的意思是,她要与我何谈?”
纪都点了点头,“柔然与大盛自从两百年前,贵国的公主与可汗结亲之后,一直到现在,共享了两百年的和平,原本这和平可以继续下去,不必有这劳民伤财,彼此损失的这一仗。”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万分的鄙夷和可惜,“但大汗一心想要耀武扬威,也不顾百姓和将士的意愿与死活,非要挑起与贵国的战争。”
纪都抬了抬头,双手拱了一拳,认真而恳切地道,“这场不必要的战事,我父亲原本是极不赞成的,但大汗刚愎自用,听不得半点谏言,非要一意孤行。”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父亲他身在其位,我阿姐又是王后……他身在其位,莫能奈何,不得已才出任了此战的大元帅,后来实在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才称病请辞帅位的。”
纪里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镇国将军并不想要去深究。
他也为人臣子,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
大将军现在只对纪都话里的真意感兴趣,倘若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纪家要反……那么柔然大汗自顾不暇,这场战争对大盛来说,则必然是十分有利的。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继续说。”
纪都忙道,“大汗不只对我阿姐下了狠手,还想要对两位王子不利,虎毒不食子,他既如此无情,我纪家又岂能任他宰割?”
他顿了顿,半跪到地上,“大将军,我父亲和阿姐想要求您帮个忙,出其不意地来一次进攻,拖住大汗的兵马,好叫他孤立无援,然后……”
然后纪里海便和纪都杀进大汗营帐逼宫,不消几日,储君登基,成为新任的柔然可汗,再与镇国大将军签立盟约,给予一定的条件,来重新换取和平。
这买卖对双方来说都不亏本。
柔然王后解除了危机,拥立了自己的儿子成为新的汗王。
虽然可能会丢失一点土地,多附赠大盛朝一点岁贡,但与身家性命和王位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柔然本来就不是能够轻易挑战盛朝的能力。是现在的汗王自作主张想要彰显武功。原本就不是件明智之举。
如此休兵,也算是民之所盼,签订永结和平的盟约,便能休养生息。
而对于盛朝来说,柔然主动纳降,是个再好也不过的扬我国威的体现。
这场仗,虽然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西北大军的。但打仗旷日持久,劳民伤财,还会有许多将士为国牺牲,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坚持的事。
柔然若是能一举休战,那么等清理了战后事宜,何谈结束,袁家军便可返回盛京了!
这是名利双收的一个提议,镇国将军自然不会错过。
他与身边的副将谋士略作商议,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纪都松了口气。
他们纪家虽然有权有势。但到底敌不过一国之君,这场夺宫胜算并不很大。
就算纪王后可以控制大汗的内帐。但侧妃完全可以用杀害大汗谋逆篡位的罪名,和大臣们一起调动军马勤王,到那时,纪家也要跟着一起完蛋。
但若是有镇国大将军的帮忙,形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纪都也深深知晓,镇国大将军不会白帮这个忙,将来的求和书中,柔然定要大大地放一次血。
但比起家族的兴亡,家姐和两个外甥的生死来说,孰轻孰重,他还是拿捏得清的。
当下既已约定,镇国将军便要亲自送纪都出营。
纪都贪恋地嗅着扑鼻而来的肉香,连续咽下好几口口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出,“大将军,不知道在烤制何物,怎得那么香?”
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渴望。
镇国将军原本不舍得将那么美味的羊肉分给别人吃的,但一想到若是盟约达成,便会有极大的好处,心情愉悦,便也大方起来。
他笑呵呵地命副将去取了一只羊腿过来用油纸包好,亲手递给了纪都,“也没什么,不过就只是一点家常烤物而已,纪国舅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尝尝吧。”
纪都强忍着想要当场将羊腿吃掉的冲动告了辞。
一直将马骑到当初他徘徊不前的边界,这才偷偷停住,从怀中摸出羊腿来,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小块。
他将肉块放入口中,顿时觉得耳聪目明心都敞亮了。
这美味像是蛊惑,令他完全放弃了挣扎,忘记了抵抗,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其中。
先是一口,再一口,接着一口,继续一口,最后不消小半个时辰,他竟风卷残云般将整个羊腿都啃了个干净。
纪都打了个饱嗝,万般满足地将羊骨往身后一扔,然后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哼着小曲往前行去。
等镇国大将军回到席间时,他们的烤全羊已经吃光了大半。
倘若不是众人都还记挂着纪都前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恐怕连这一小半也很难留下来。
镇国大将军将纪都的请求说了一遍,“这是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为父已经答应了他。”
袁五郎闻言跳脚起来,“什么?父亲!您难道忘记了,就是那纪都掳劫了翎儿,差一点给你做好吃的儿媳妇就小命不保了呢!”
他看护媳妇儿不利,叫纪都那狗贼将妻子掳走这件事,绝对算是五郎心里最介意的一件事。
但是现在,他老爹要和纪都这样的无耻小人合作呢,他觉得各种不能接受。
镇国大将军瞥了袁五郎一眼,并不和他说话,却转头去问崔翎,“翎儿你觉得呢?”
崔翎冲他笑了笑,“爹,您别听五郎瞎说。我虽然也讨厌纪都,但国事为重,岂能因为个人一点点小小的私人恩怨,而令国家蒙受损失?”
好吧,她其实没有这样高的觉悟。
纯粹只是觉得,若是这样就能结束战争了,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将士们可以回家,不用冒着牺牲生命的危险打仗,也不必遭受这刺骨的寒风。
爹和三哥四哥也可以同他们一起回到盛京城了呢!
家里祖母牵念着,三嫂四嫂还怀着孩子,也需要丈夫的照顾。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她就可以每天变着法儿折腾各种美食投喂家人了呀!(未完待续。。)
ps: 虽然有点晚,但还是第三更了,嘎嘎,今天的烤全羊,大家喜欢吗?话说,我写得都有点饿了呢!粉红呢?你们的粉红呢?赶紧砸晕我吧!
097 出征
袁五郎和崔翎原本只计划在军营过个年,阖家团聚完了,就要回城的。
但既然镇国大将军准备最后一战,他们彼此又担心又雀跃,便都不想离开。
差了侍卫给城中九王送信,九王很快有了答复,说有他看管沐州城,万事俱安,不必挂念。
如此,袁五郎便整日去到帅帐与父兄商议战略。
而崔翎呢,自然是想着法儿给西北将士提高一下伙食水平。
前世孤寂,美食是她最大的安危和寄托。
遍尝之后,也爱动手,除了刀功略有欠缺外,色香味都能拿捏恰当,也算手艺精湛。
拿手的可不只是川湘菜,徽菜鲁菜粤菜都有所涉略。
她当时在大包邮圈生活,对本帮菜也有所研究,不论是浓油赤酱还是清汤小炒,都难不倒她。
镇国将军有了如此强而有力的后援,自然精神十足。
他如有神助般地制定了最后一战的方针战略,为柔然大汗精心布置了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日,镇国大将军在帅营对着沙盘又反复推敲几许,蓦得叹了口气,“柔然大汗手下有个亲信,叫做胡烈,此人素有武勇,胸怀谋略。”
他目光一深,“自从纪里海称病请辞,柔然汗王虽然亲自挂帅,但真正能够掌控柔然铁骑动向的,却唯有胡烈此人!”
那位叫胡烈的将军,虽然品行不端,凶狠残暴。与柔然大汗是一丘之貉。
但他却具有极其出色的军事才能。十分善于排兵布阵。若非此人阻碍,大将军早就已经将柔然人赶回老家去了。
袁三郎收回轻松神色,皱了皱眉,“胡烈?”
他脸色一下子沉重起来,“胡烈十分狡猾,倘若不将此人缠住,恐怕他会看破我们的计谋。”
袁五郎想了想,自告奋勇。“先前我曾和胡烈有过交手,他还被我伤了一只眼睛,若是我出面诱他,想来,要引他入四阵不难。”
他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父亲,就让孩儿去吧!”
冲锋陷阵,危险自然是难免的,但再大的风险。也抵不住他此刻内心的万丈豪情。
镇国大将军心中有所意动,想到五郎曾伤了胡烈的一只眼。一以胡烈瑕疵必报的性情,想来若是见到五郎,一定死咬住不放。
人在冲动失去理智的时候,最容易犯错。
五郎便有机会将胡烈诱入为他准备下的天罗地网,那是袁家军最出名的死阵,不死不撤。
只要胡烈一死,柔然大军群龙无首,自然乱成一团,不堪一击。
等纪王后控制了柔然大汗的营帐,报一个急怒攻心暴毙,然后储君登基,便就万事俱备了。
这是一个极好的计策,倘若成行,胜算当过七成。
但这样的话,就等于将五郎陷入了危境。
胡烈此人,可凶残得紧,若是被他咬上,那么就算是不死,也要受到极其严重的伤。
镇国将军虽然急于赢得这场战争,但是还不至于用自己的儿子当做诱饵。
他还没有伟大到可以为了国家的利益而轻易牺牲自己孩子的地步。
当年突厥一战中,他已经失去了二郎,中年丧子的切肤之痛,他不想再来一遍。
所以,大将军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你手臂上的伤还不曾好,就留在营帐中保护好你媳妇儿。”
袁三郎和袁四郎也是一样的考虑。
他们纷纷劝阻,“五弟听话,你此行最大的任务,便是叫陪在五弟妹身边,不叫她受伤。若是你不服,那索性便回沐州城去,也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
袁五郎却十分坚持,因为他知道,这是对付胡烈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并且,只要他出马,胡烈一定会上钩。
他私底下偷偷去问崔翎,“翎儿,你也希望我留在营帐里,看着父亲和兄长冲锋陷阵,自己却干着急吗?”
明明有最好的方法,虽然危险,但总比父兄们绕着大弯子要强。
崔翎听到五郎的计划时,心头一凛。
作为一个妻子,她当然舍不得丈夫冒这样大的风险。
正像镇国大将军说的那般,被胡烈这样的野狗咬上,不死算是命大,极有可能被伤得体无完肤,毫发无损回来的几率是极小的。
她刚和袁五郎释尽了误会,好不容易培养起了感情,正是最新婚最浓烈的时刻,可不想就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期。
但理智上,她也知道,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法。
看着袁五郎无比期待的表情,满眼的自信,崔翎别无他法。
她含着眼泪别过头去,“你若是回不来了,我可不会像二嫂那样为你守寡。”
五郎将妻子抱在怀中,看她小声啜泣,心里有些疼。
他忽然想起成婚那夜,藏香园的槐花树下,她那些口无遮拦的话。
不由便笑了起来,“你不是说过,若是我死在了战场回不去了,你还能成为烈士遗孀,可以享受朝廷抚恤吗?若是你改嫁了,那可拿不成那笔款子了,你舍得?”
人心真是奇怪,那时他听到这些绝情的话语,心中有如千斤巨石深压,难过得不行。
但此刻,他却能如此轻松调侃地将同样的话说出,没有半分埋怨愤恨,有的只有对她的眷恋和深情。
崔翎猛然一震,泪眼婆娑地抬头去看他,“你!”
她狠狠地踩了袁五郎一脚,“我又不是没有钱,稀罕那点抚恤金做什么?对。你若是死了。我就改嫁。一定改嫁,让你做了鬼也气得吐血!”
当时她说那些话,是建立在她和袁五郎除了婚书之外毫无瓜葛的立场上的。
可现在,他们都……怎么还能够同日而语?
去他的抚恤金,谁稀罕做什么烈士遗孀,她只要他平安回来,活着就好!
崔翎心里难过,又觉得五郎在此时此刻她伤心正浓的时候。还将从前她的口不择言放在嘴上来说,分明就不体谅她的心情。
她一时情绪低落,竟然越哭越大声了起来。
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又担心又委屈又难过地嚎啕大哭着。
她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我才不会学二嫂那样傻,年纪轻轻地就为了亡夫守寡,这不值得!我还要生孩子呢。生三个,老大叫铁铲。老二叫铜勺,老三……老三就叫锅盖!”
袁五郎先时见崔翎哭得伤心,心里也难免一阵刺痛。
后来见她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念念叨叨,说的竟是这样的话来,简直哭笑不得。
他痛苦地捶了捶额头,心想,铁铲铜勺和锅盖这样的名字,也亏她想得出来。
她倒是随意地给将来的孩子取下了名字,就不怕孩子们抗议吗?
毕竟,那三个就是做小名,也实在太嫌寒掺了点!
五郎万般无奈,又却是奈何她不得,只好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安慰,“我都说了,我不会有事,你怎么不相信我呢?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脆弱易折的人?”
胡烈虽然可怕,但他却也不是随意就能叫人小瞧的人呢!
连柔然第一勇士纪都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区区胡烈,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崔翎捏紧双拳捶打着袁五胸前宽厚的肌肉,“刀枪无眼,连爹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战胜那个什么胡烈,你平素做事那样不靠谱,你叫我怎么信你?”
她捶得更加用劲,“不行,不行,再想想,说不定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的!”
袁五郎万般无奈,忽得附身将她喋喋不休的唇一把吻住。
崔翎先时还有些挣扎,口中流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到后面越吻越深,慢慢放弃了挣扎,缴械投降。
她眼角泪痕犹挂,整个人却被五郎拢入怀中。
寒夜清冷,营帐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旖旎场面。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知道,这场危险的小别再所难免,任何抗议和否认都只是徒劳。
所以袁五郎越发奋勇,崔翎也抵死缠.绵,这一次她不再呼累,忘我地投入着,恨不得将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全部揉碎,深深地将他刻入自己的身体、骨肉、灵魂。
不死不休。
一场疾风骤雨过去,崔翎的鼻息不匀,带着深重的喘.息。
她将玉藕一般的手臂紧紧缠住袁五郎的脖颈,眼中还闪着晶莹泪光,“答应我,不要死!”
五郎俯身轻啄她额头,侧脸将她眼角泪滴吻干,“答应你,我不死。”
她没有安下心来,继续紧追不舍,“答应我,也不能受伤!”
他闷声轻笑,“嗯,我也不会受伤。”
崔翎还要继续说下去,却又迎来他深重绵长的一吻,头脑像是一下子缺氧断开,她什么都来不及说,也忘记了要说什么,完全沉迷于中。
过了良久,良久,袁五郎终于肯从她唇上离开。
他星熠般的眼眸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带着无限的情浓,“翎儿,你放心,我心里记挂着你,是不会叫自己出事的。再说……”
五郎话锋一转,语气中隐约透露出几丝醋意,“再说,我可不能容许自己的妻子改嫁他人,你要生三个孩子很好,叫铁铲铜勺锅盖也不错,但他们的父亲,却必须是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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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入阵
隔日晨起,崔翎被噩梦惊醒而坐,转头发现五郎已不在身侧。
她慌忙起身,拉开帘帐,看到远处队列整齐的骑兵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有认得的小兵端着餐盘从帅帐中出来,她连忙拽了住,“小五将军走了吗?”
那小兵态度十分恭敬,指了指队列离开的方向,“小五将军用过早点就出发了!”
崔翎心头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也顾不得那小兵还在,恶狠狠地骂了句,“混蛋!”
袁五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自是因为怕她不舍会伤心难过。
可他不曾想过,像这样不告而别,她心里除了伤心难过,更加平添了几分遗憾牵挂。
假若他叫醒她,至少……至少她还能亲手给他做一碗羹汤!
镇国将军见崔翎一整日神情恍惚,心里也有些愧疚不安。
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五郎这孩子听不住,自作主张非要出头牵住胡烈,我这个当父亲的,也莫能奈何。不过……”
大将军语气里尽是安慰,也带着十分的信任,“这孩子虽然看着糊涂,但在大事上,却从来都有自己的见解。胡烈虽然厉害,我们小五也不差呢!”
他冲着瑀哥儿招了招手,“这几日会有紧急战事,丫头,爹和你三哥四哥也随时都要出征,你和瑀哥儿乖乖待在营房,跟着石小四一起,不要离开这里半步!”
决定性的一战,他也要与战士们一起共同进退。以鼓舞士气。
事已如此。崔翎当然不能再继续纠结。
她缩了缩鼻子。拿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爹,您用过早饭了?我去给您做一点去。”
镇国将军其实已经吃过了,但不知道为何,他没有办法拒绝。
他顺着她说话,“嗯,丫头随意做一点吧,爹陪你一块儿吃。”
崔翎容色间仍存着伤感。但眼神里却满是坚决,她福了一身,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镇国将军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在寒风里绷得挺直,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
他忽然想到了年幼时记忆中的母亲,每当父亲出征,她的背也总是挺得格外笔直。
一声轻叹从他口中摇曳而出,他拍了怕瑀哥儿的肩膀,对着他说道,“好孩子,你五婶婶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你可要多陪着她些。”
瑀哥儿已经十分懂事,他虽然对战争好奇。但也知道战争的可怖。
五叔此行极其危险,这一点他不需要听说,从祖父和父亲沉重的表情便可窥视一二。
也正因为如此,五婶婶才会那样担心难过吧?
他猛然想起昨日五叔前来寻他,让他今后几日陪在五婶婶身边,陪她解闷,逗她开心。
原本他还不以为然的,想来,五叔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也知道他走了,五婶婶必然是要伤心难过的。
瑀哥儿稚气未脱的小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他重重点头,“祖父,孙儿晓得的。”
他连忙追着崔翎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招手喊道,“五婶婶,等等我!”
接下来的两三日里,镇国将军一直都在帅营等待着前方袁五郎的好消息。
前方来的兵士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虽只三言两语,却道尽战局艰难。
本来嘛,胡烈不是个简单的小角色,很难对付,袁五郎要将他诱骗入阵,寻常的小把戏是无法做到的。
但令人欣慰的是,虽然艰难,但五郎还是一步步地将胡烈往他想要的地方引了过去。
终于,在第四日,跟着袁五郎一道出征的游击将军亲自回来报信,“小五将军已经将胡烈逼入死阵,柔然主营已乱,大将军可以乘胜追击了!”
镇国将军闻讯,朗声大笑,“好!好!好!”
为了此刻,西北大军已经准备多时,一声令下,队列便齐刷刷地站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排成了方块阵。
崔翎心中记挂五郎,连忙跑到游击将军跟前去问,“小五将军可好?”
游击将军还沉浸在即将胜利的情绪中,笑容满面地道,“小五将军和胡烈这仗打得可艰难,但他吉人自有天相,数次危机,都安然躲过,竟连一点伤都没有受到呢!”
眼看着镇国将军已经整军待发,他也想跟着一起去建功立业。
便有些着急地翻身上马,“五奶奶,您放心,小五将军挺好的,等到收拾干净了胡烈狗贼的党羽,出了阵,他就回来了。”
崔翎心中诧异,“出了阵?什么阵?”
但游击将军急着离开,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待她还要再问,镇国将军和三郎四郎便开始了鼓舞士气的呐喊,“西北军,必胜!”
军士们都信心十足地跟着喊口号,“必胜!必胜!”
一时间响声震天。
然后伴随着铁骑震耳欲聋的声响,彷佛地动山摇,大部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了战场。
她已经来不及再问什么了。
镇国将军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天时地利人和,柔然主军很快就溃不成军。
此时,纪王后宣布柔然大汗暴毙,王储受命于危难,成为新一代的柔然可汗。
侧妃奸佞,侧妃所出的王子意图谋反,当场处以绞杀。
柔然朝臣虽然心中各觉有疑,但纪家早已经控制全局,就算有什么反对之声,也只能咽在心里,除非他们肯遭受侧妃的下场。
更何况,柔然大汗性子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若非受于天命,其实很难服众。
朝臣中早有暗地不服之人,也多的是明智者想要尽快结束战争。令百姓和军士安居乐业。
再加上胡烈已死的消息传来。拥王党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和希望。为了保命,便急急改转方向,对王储俯首称臣,谁还肯去追究柔然可汗到底是暴毙还是被毒杀?
胜负已分,情势已定。
里应外合之下,一场政变顺利而华丽地进行,纪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柔然的朝局。
就在王储登基成为可汗那一刻。他宣布要与镇国大将军进行和谈。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以柔然的投诚告终。
接下来便是和谈事宜。
为了安抚西北大军的人心,纪皇后先派了纪都前来商议,顺便也摸个底,若有可能,再讨价还价一番,等到双方的意思差不多都明白了,再让人草拟降书。
至于之后的事,自有朝廷的人去忙,就不属于镇国大将军该要操心的范畴了。
镇国将军意气风发地得胜还营,袁三郎和袁四郎都十分志得意满。
但崔翎却没有等到袁五郎。
大将军听说五郎没有回来。心一沉,连忙将前来报信的游击将军唤来。“你不是说小五将军已经将胡烈斩杀,很快就能回来的吗?”
那游击将军也十分诧异,“对啊,小五将军当时还在阵中,他亲口说胡烈已死,等他出阵就直接回营,叫我不要耽误了给大将军报讯。”
诱敌入阵,是战场上惯用手段,有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常常还要以身试险。
但通常自己设下的兵阵,等到将敌人引入,便自可破阵而出。
所以,游击将军当时并不认为袁五郎此言有什么奇怪的。
但镇国大将军的面色却一下子不好了起来,他沉声问道,“小五给胡烈布的是什么阵?”
游击将军挠了挠头,“像是天罡,有部分又像长蛇,但却又什么都不像,我也看不大明白。”
他想了想道,“不过小五将军说是新阵法,此阵十分可靠,定能叫胡烈有去无回。”
既像天罡,又像长蛇,却其实什么都不像……
镇国大将军高大威猛的身躯猛然间摇摇欲坠,他下肢一下子瘫软无力起来,脚步踉跄,差一点就要栽倒在地。
方才还容光焕发的面容,只不过转瞬之间,就黑沉如水。
他虚弱地靠在椅上,半晌无语,只是双拳捏紧,恨不得要将手边的桌几敲碎,“袁浚这个混小子!真是气煞我也!”
袁三郎首先回过神来,他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打颤,“父亲,五弟他不会是!”
崔翎眼见帅帐里的气氛一下子从烈火变成冰窖,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折断。
她颤抖地问道,“爹,五郎他到底怎么了?”
镇国大将军拍了拍她手背,“丫头,不要着急,爹立刻领兵出去,将五郎这混蛋小子给救回来!”
四郎却道,“父亲,大仗方胜,您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孩儿去吧!”
他冲着崔翎安慰道,“五弟妹你放心,四哥一定替你将五弟带回来!”
话音刚落,都没有让崔翎有开口的机会,四郎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营帐。
崔翎瞠目结舌,怒气反而笑了起来,她厉声呵斥,“四哥,站住!”
她转身对着镇国大将军问道,“爹,五郎到底怎么了,我是他的妻子,有权利知道。”
镇国大将军脸上显出悲痛神情,他顿了顿,语气沉痛地说道,“五郎求胜心切,定是私自设了我们袁家祖宗都禁了的秘法,死阵地煞。”
他面色惨然,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死阵地煞,凶险万分,只要诱敌入阵,绝不会有人能够逃脱,的确是有来无回之阵。但这有来无回四个字,不只对敌方,是对所有入阵的人说的。”
崔翎心弦破碎,脑袋里嗡嗡作响,有一句话不断地重复着叫嚣,“小五将军当时还在阵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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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希望
死阵地煞,是袁家祖上不传之秘阵,威力无穷,但也凶险万分。
当年祖上随着盛朝太祖爷打江山时,曾经用过一回,虽替太祖赢得了决定性的一战,但却也折损了袁氏数名优秀的子孙。
自那之后,袁家的子嗣便一直不怎么丰沛。
后来,祖上觉得这地煞阵太过阴狠,恐怕会伤家族的命脉,便严令袁氏子孙不得随意使用,后来渐渐便成为只有嫡脉才能晓得的秘法。
镇国大将军不知道袁五郎是从何处知道这阵法,竟还将之用在了胡烈身上。
但他心里也十分明白,若非当时情境已经危急万分,五郎是不会轻易擅动这阵的。
如今,胡烈已死,柔然之战如愿胜利,可五郎却……
他心情万般沉重,有那么一刻,瞬如死灰。
五郎滞留阵中,已经超过一夜,也许,他已经遭遇不测。
大将军刚毅的眉微拧,沉沉开口说道,“三郎四郎,你们两个应付纪都,丫头也好好呆着,五郎那边,为父亲自去接!”
不知道怎么得,他又想起了五年前那个血色弥漫的秋夜。
他侥幸赢得了一场战役,但他的二郎却再没有回来。
漫天箭雨,血气腥浓,袁二郎被围阵中,万箭穿心,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五岁。
镇国大将军还记得,那夜先是起了秋风,后来又下起了滂沱暴雨。
他抱着二郎的尸身,仰天长啸。眼泪和着大雨流下来。他声嘶力竭地嘶吼。到最后喉咙痛得好像要碎裂开,再开口时,已经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
失去至亲骨肉的感觉,像是人世颠倒,剥骨离肉。
时光轮转,二郎留给他的伤痛和遗憾尚未褪去,难道五郎他又要……
他甩了甩头,猛力缩了缩鼻子。像是对崔翎,更像是对自己说,“五郎一定平安无事!”
镇国大将军神色肃穆地带着一部分精锐的骑兵离开了营帐。
先前跟着袁五郎的游击将军领路,往他最后和五郎相见的龙须沟行去。
崔翎数次想要跟着前去,但不只瑀哥儿抱住她腿不撒手,连三郎四郎都死守在营帐门前,不肯叫她出去。
她愤怒地抗议,“我想跟父亲一起去找五郎,不管他是生还是死,我都是他的妻子。我要去龙须沟,现在。立刻,马上!”
袁三郎双目含泪,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五弟妹,父亲已经去了,你放心,他老人家一定能把五郎平安带回来的。”
这话说得如此心虚,到后面竟隐约藏着哽咽。
袁家的二郎个子都十分高大,个个都长得威猛霸气,可这会儿却都蔫了下来,若不是心中尚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只怕眼泪都要滚落。
但此时此刻,他们也别无他法。
五弟迟迟没有消息,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样的伤痛,莫说五弟妹只是个柔弱女子,便是他这八尺大汉都无法承受。
袁三郎想起当初二哥的灵柩运到镇国将军府时,二嫂扑倒在二哥灵前,她不哭也不闹,却一心求死,逮着机会就要自绝性命。
当时若不是阖府上下的人都看着她,恐怕……
他目光深了一深,心想,五弟妹绝不能离开这里,否则若是叫她溜了出去,到了龙须沟,见到了那令人痛绝心扉的场面,那该如何是好。
她还如此年轻,正如鲜花一般,绝不能!
这时,有小兵前来回禀,“小三将军,小四将军,柔然使臣前来商议和谈。”
柔然的使臣到了,镇国大将军不在,三郎和四郎不得不前去应付。
四郎吩咐了瑀哥儿,“好好陪着你五婶婶,不要让她离开这里,父亲和三伯父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乖乖看好她。”
他没有三哥想得多,但显而易见,今日可能会是他们家族又一个沉痛的受难日。
四郎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抚平伤痛,唯独配合着三哥,将五弟妹看好。
瑀哥儿懂事地点了点头,“嗯。”
三郎命令属下在营帐门口布下重重防守,等叮嘱好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和,崔翎的头脑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她猛然想起前两日夜里,她睡了半宿起身,总发现五郎坐在一侧挑灯夜读。
他口中偶尔还念念有词,说的声音虽然含糊不清,但她却也听出来几句“坎震离坤”,如此想来,该是阵法。
会不会,五郎先前读的正是那什么地煞阵?
崔翎连忙站了起来,想要回自己的营房,但还未出门却被拦住。
瑀哥儿一脸担心地望着她,“五婶婶,您怎么了?”
他指了指帐帘,摇了摇头,“父亲叫我看着您,不让您离开。若是您有什么事,跟我说,是要去取什么物件吗?”
崔翎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点了点头,“对,我想回自己的营帐找东西。”
守门的兵士十分为难,“将军吩咐过,不让您出这里一步,五夫人,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咱们为您取过来吧。”
地煞阵法是袁家的不外传秘阵,而且十分凶险,崔翎不放心叫外人去找。
她想了想,还是对瑀哥儿说道,“瑀哥儿,你帮五婶婶去翻一翻枕头下面有没有什么兵书,若是没有,再去找一找,座位下面。”
五郎喜欢将东西藏在枕头下或者座位下。
这是她和他共同生活之后发现的一个秘密。
每当他得了什么好东西,或者不想叫别人知道的物件,他不是往枕边藏。就是塞在凳子下面。
瑀哥儿一溜烟地跑了。
过不多久。果真带了好几本兵书前来。“五婶婶,您看看这里头有您想要的东西吗?”
虽然不知道崔翎是想要做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希望能够给她任何她想要的。
崔翎连忙将兵书拿过,像是疯了似的迅速地翻阅。
终于,在其中一本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写着。将袁氏天罡阵倒行布置,就是地煞阵。
但地煞阵的破法却并不那么简单粗暴,光是将天罡阵的破解之法倒行逆施,那是没有用的,四大生门全部闭合,是完完全全的必死之阵。
崔翎立刻将书页翻到了天罡阵那页,自尾部往前看,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看看是否还有破阵的可能。
可惜,兵书阵法太过玄妙。她一个连繁体字都认不全的半文盲,根本就看不懂那里面说了什么。哪里又能从这密密麻麻的字中找得到什么?
必死之阵四个字,不断地盘旋在她的脑海之间,令她都快要不能呼吸。
她万分绝望地将兵书放下,忍不住伏在桌案上悲凄地哭了起来。
这时,营帐外面传来了士兵们闲谈的话声。
有人绘声绘色地提到柔然大汗侧妃的死状,“听说那个侧妃十分狡猾,听说柔然大汗已经死了,就立刻骑马逃跑,连儿子都不顾了。
后来,纪家的人将她追到了不远处一个悬崖,那侧妃就立在崖头,威胁着说,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旁边的兵士似是十分感兴趣,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那个侧妃怎么样了?”
那人卖了个关子,顿了顿才说道,“侧妃离开营帐时偷走了汗王的印章,她若是果真跳下去了,那印章丢了,王储登位可是要名不正言不顺的。
不过,那侧妃自以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其实却是办了件再大不过的蠢事!”
旁边的兵士立刻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快点说,不要卖关子!”
那人果然爽快了些,一气将他知道的真相说了,“你急什么?我说就是了。
带兵追击侧妃的是纪家的一位公子,那公子闻言却笑了起来,他说,侧妃若是想跳,那就跳好了。
原来那悬崖下方并不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却有一座平台,连着石窟,一直往下走,就是山脚,那些追击过来的兵将,早就防着侧妃这一招,下面布满了兵力,只等侧妃跳下去呢!”
崔翎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被隐隐勾动,她呢喃自语,“跳下去……”
跳下去……
猛然,她惊跳起来,脸上露出无限喜悦,“对,就是这样的!”
地煞死阵绝了四方生门,可顶上却并没有堵死啊。
若是在万张平原用这阵法,上面无处可依,亦没有地方能够攀附,自然是死路一条。
可龙须沟,却不是平地呢!
那里两面环山,头顶便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壁,假若袁五郎早就洞悉了这点玄机,选择从旁边的山壁逃出生天,也未必不可能啊。
她脑子里嗡嗡地,响起了袁五郎那舒缓又带着无比自信的嗓音,“翎儿,你的夫君,也不是什么能够小觑的人物呢!”
“其实,我有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只是听起来有些冒险,父亲定不肯叫我去试,翎儿,你相信我吗?”
“你放心,我如今心里有了你这个牵挂,自然会将性命看得更重。”
“你要生三个孩子我愿意,叫什么随便你,不过有个前提,他们的父亲必须是我!”
崔翎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来,但这一回,却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激动……
她咬了咬唇,对着门外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吐了口气,鼓了鼓腮帮子嗔道,“袁五郎,你这个混蛋,等我找到你,非要狠狠揍你一顿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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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脱身
袁五郎被困阵中已经超过一夜。
虽然崔翎晓得,他一定有脱身的法子,但龙须沟两侧的山壁高耸而陡峭,就算顺利出了阵,要从那里脱困,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看外面的天色很快又要黑了,她心中又开始发急。
她必须尽快地带着救援赶到龙须沟的山顶才行,否则若是耽搁了时间,再生什么变故,五郎便多一分危险。
但营帐的门前层层叠叠守了好几十名兵士,他们没有得到袁三郎袁四郎的命令,是绝对不会给她放行的。
崔翎尝试几次未果,只好对瑀哥儿说道,“好孩子,你能不能帮五婶婶去找你父亲来一下,就说五婶婶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对他说。”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甚至直接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瑀哥儿。
她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神情肃穆,“瑀哥儿,若是咱们抓紧时间,你五叔一定还有救的,快点,去找你父亲来!”
瑀哥儿匆匆忙忙去了。
过不多久又着急地回来,他摇了摇头说,“柔然的使臣正在里面,他们不让我进去。”
柔然纪王后派了亲信大臣商议此战可以公布的细节,以及割地赔款和谈的条款。
这是件大事,又十分机密。
议事的主营帐前围拢的将士比这里的多何止十倍百倍。
瑀哥儿小小的人儿,莫说要闯进去,就是大喊起来。里面的人也未必能听见。
他一个人折腾了许久。见实在没有回应。又不敢浪费时间,这才灰溜溜地回了来。
到底年纪还小,遇到点挫折就有些受不住。
他眼睛有些微红,语声带了些哽咽地问道,“五婶婶,我五叔会不会有事?”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西天逐渐染上了瑰丽的云彩,天色也暗沉了些许。
等到了夜里。不论是救援,还是自救,都要比白日艰难上许多。
崔翎咬了咬牙,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五叔一定没事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突得变了,“瑀哥儿,等会儿五婶婶要做一件事,若是吓着你了,五婶婶提前跟你说对不起。
但是。不论我怎样做,你都不要害怕。我不是想要伤害自己,只是想要离开这里。你乖乖的,不要动,留在这儿,明白吗?”
瑀哥儿不知道五婶婶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他却坚定地点头,“嗯,侄儿知道了,不论五婶婶做什么,都不害怕。我不动,就留在这儿等父亲!”
他虽然年纪小,但见识却不凡。
听五婶婶刚才所言,已经明白五叔极有可能从其他的途径逃生。
龙须沟那里的地形,他曾经听祖父说起过的,十分险峻复杂,倘若无人接应,就算五叔安然从地煞阵中逃出,也会十分艰难。
他人小言轻,主帐的兵将不给他放行,他见不到父亲,自然也没有办法叫父亲去领兵救援。
可他知道,五叔不能再等了。
崔翎冲他安抚地笑了笑,“真乖!等五婶婶带着五叔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说罢,她便又到营门前,“几位小哥,我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在身,事关你们小五将军的生死,请开个方便之门,放我出去。”
守门的小哥十分为难,但却不肯让出一步,“请五奶奶不要为难我们。”
那人指了指主营的方向,面上露出万般地不忍,但行动却无比地坚决,“军令如山,我们不能放五奶奶离开!”
崔翎呼了口气,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严明的军纪,袁家军才会所向披靡。
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去责怪他们。
但她必须要走,五郎说不定还在龙须沟的某个山头上饥寒交迫地等着自己呢。
崔翎不知从何处寻了把短小精悍的匕首,将刀刃抵在自己脖颈,“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也不要为难我,我真的是要去救你们小五将军的性命。”
她执着匕首步步紧逼,“现在,不是你们故意要放我走,而是我逼迫你们如此,所以,你们大可不必再为难了。”
那群兵士见状不好,分了几个人赶去主帐报讯。
另外几个却一个劲地劝崔翎,“五奶奶,您快将匕首放下,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您,小五将军回来也会心疼的!”
他们言语之中,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甚至觉得,五奶奶一定是悲伤过度,以至于精神上出了幻觉。
越如此,他们越觉得责任重大,万万不能叫她离开,否则若是出了事,就算将军们肚量大不责怪,他们自己也要自责的。
其中一个为首的悄声对着另外一个说道,“赶紧地,去找了王军医大人过来,就说五奶奶好像得了癔症,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看还得带点保心丸,估摸着五奶奶闹过这一阵后,力气衰竭,可能要晕倒。”
癔症……神志不清……
崔翎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咆哮而过。
好吧,虽然她的表现是看起来有点歇斯底里不大正常,但这不还都是这群家伙逼的?
她只是想赶在天黑之前去龙须沟救回自己的男人而已,为什么会被看成是神经病?
若不是她现在急着出去,真的想要劈头盖脸地骂这群脑子不会拐弯的一顿。
但现在她没有时间。
崔翎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时候到了。
她的匕首不插.进去,这些兵士一定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的,看他们围得那么紧。一点空隙都不留。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系了一匹高头大马。那马正好奇地望她这边张望。
她咬了咬唇,将匕首往里面一捅,有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冒出。
崔翎恶狠狠地说道,“快给我让开!若是你们继续逼我,信不信我当场死在这里?”
她接下来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你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是放了我走的罪名重,还要将我逼死的罪名重!”
这句话实在太有分量了。周围的兵士一下子有些错愕。
就趁着他们错愕的这一个空隙,崔翎立刻突围,向着马匹的方向奔跑。
她动作生硬地想要努力爬到骏马的身上去,但是爬了好几回,都以失败告终。
好吧,作为一个在伯府内院长大的娇娇女,她不会骑马才是正常的。
其实,前些日子在来到西北大军大营的路上,袁五郎曾经教过她如何上马,如何控制。后来有机会,也带着她在附近溜达过几圈。
但她虽然记住了该如何上去。但是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还难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啊。
眼看骏马上不去,后面的追兵又赶上来,崔翎顿时觉得人生一片无望。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深沉冷峻的声音,“你在干嘛?”
她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十分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脸,正是曾经绑架过她一回的柔然狗贼纪都!
崔翎的身子猛地往后一跳,手中的匕首条件反射地对准了纪都胸膛。
她颤声说道,“是你这狗贼!你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还虚张声势地在空中化了几道。
纪都一脸无奈地望着她,想了想,还是提醒她说道,“你想要偷的是我的马,你不过来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千辛万苦才寻到的名驹被你牵走?”
他轻轻咳了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柔然已经和盛朝谈和,我是正大光明出现在这儿的,可不是什么狗贼。”
崔翎愣了愣,随即醒过神来。
身后不断传来“五奶奶!五奶奶!”的叫唤,像是有无数兵马就在后头,立马就要抓她回去。
她来不及思考,冲着纪都问道,“你会骑马对吗?”
纪都莫名其妙地点头,“柔然的男儿不会骑马,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呢?我当然会!”
柔然最具有威慑力的是铁骑,游牧民族,马匹是生存的基本条件。
纪都身为柔然第一勇士,若是连马都不会骑,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更令人无语的是,假若他不会骑马,又怎么会有坐骑?
崔翎忙上前拽住纪都手臂,“太好了,你快点上马,带我离开这里!快点!”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迫切,纪都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
他动作迅捷地解开马绳,翻身上马,然后将她拉了上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做到了,然后加紧马腿,策马狂奔,很快就将追赶上来的兵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等到离开营帐老远,纪都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奉了阿姐的命令前来和袁家军议事的吗?
议题才刚开始谈到第二项,他是因为中途有点尿急才出来解手的,这不是解决完了,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己的爱驹,才打那经过的吗?
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摊上了这事儿?
他强力将马驭停,皱着眉问崔翎,“真奇怪,凭什么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又不是你的仆人,凭什么要我听你的差遣?”
再说,他都不知道她这样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哪,要做什么。
崔翎咬了咬唇,愤愤说道,“你绑架过我,害我生了一场重病,这就是你欠我的!”
她目光微深,一字一句说道,“两国正在和谈,但要怎么谈,却不由你呢。倘若我在阿爹面前告你一状,就说你企图害我杀我,你说结果会怎样?”
想要她忘记之前的事,那就必须要按照她说的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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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救回
纪都举手投降,“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真的,柔然和盛朝现在已在和谈,不再是之前生死对立的敌国,对于之前他奉命去掳劫袁五郎妻子这件事,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和袁家的人之前有过交锋,晓得这家人最是爱家护短……
好吧,那次的事,也的确是他不对在先,虽是奉命行事,但手段过于阴暗卑劣。
他理亏在先,一直都担心这一点到了谈条件时,会让镇国大将军狮子大开口。
既然眼前有这样一个和解的机会,他自然……舍命陪君子了!
纪都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吧,你到底是为什么从营帐逃出来,想要去哪里,又是去什么?总要告诉我一二,我才好跟着你瞎折腾吧?”
崔翎瞥了他一眼,“你问的有点多。”
她四下环顾,略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口,最后星眸微闪,咬着唇说道,“父亲去了龙须沟,你带我去找他!”
想要给袁五郎救援,靠她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
她只是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弱女子,虽然平素常练早操,身体素质强过寻常弱质闺阁女,可追根究底,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伯府千金。
方才无法求得袁三郎袁四郎的帮助,为了不耽误时间,这才行了非常之计。
但头脑被冷风一吹,一时的冲动褪去,她才醒悟过来,光凭她自己是不行的。
恰好镇国大将军带了兵马去了龙须沟。她必须要找到他们。才能保证袁五郎的安全。
纪都耸了耸肩。心里暗暗觉得这娘们真讨厌。
虽然是他理亏在先,为了求和,不得不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但是,他也有好奇心的啊!
不过,在一个浑身充满戾气的女人面前,他决定还是明智一些,将自己的抗议全部吞回肚中,否则……
也不知为什么。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行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路奔驰,等到天色终于暗沉下来,龙须沟便在眼前。
借着昏暗的天色,崔翎隐隐远眺到镇国将军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正在四处搜寻,连忙大声喊道,“爹爹!爹爹!”
她声嘶力竭,喉咙都几乎要喊破了。
但许是隔的距离看着近,实则很远,镇国将军那头一点反应都无。
纪都听到耳边时不时传来嘶哑破裂的嗓音。像是金属在琴弦上划出的刺耳噪音,难听死了。也叫得人心烦意乱。
不由怒喝道,“不要吵了,我的宝马脚程飞快,不消一刻就能送你去那,你叫不叫,都于事无补的,别再制造噪音了!”
崔翎当然知道她的叫声镇国将军是听不见的,但她无法控制自己。
在她最彷徨无措的时候,在她乍然觉得尚存希望的时候,最让她信任的人出现在眼前,她只是从心底流露出她的依赖罢了。
她怕惹怒纪都,这个凶狠野蛮的柔然人会狠狠地将她扔在这里离开,便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
果然不消一刻,纪都的马就将他们带到了镇国将军面前。
镇国大将军袁世韬万分惊讶,“丫头,你怎么来了?”
崔翎从马上跳了下来,也不管自己崴没有崴到脚,踉踉跄跄地奔到了镇国大将军面前,“爹爹,五郎尚还有救!”
她回头望了眼眉间带着惑色的纪都,想了想,便将公公大人拉到了旁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五郎曾说,他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崔翎将她的推测细细说给镇国将军听。
与此同时,她不断地盯视着他的表情。
是的,她不懂兵法,只是从袁五郎曾经说过的话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再配合自己有限的了解进行的揣测和想象。
但事实究竟如何,她却不敢肯定,还需要由镇国将军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判别。
幸好,听了她的话,大将军的面色舒展开来。
他连忙叫过先锋部队,对着领头的低声耳语几句,便立刻有一大群人往山头的方向寻了过去。
崔翎睁着一双大眼,急切地问道,“爹,到底怎么样?”
大将军眉头仍然没有完全松开,但是脸色却已经好看了许多。
他轻轻拍了拍崔翎肩膀,“丫头,这回若不是你机智,恐怕五郎要让我给耽误了。山头路险及滑,天色暗了,那么多人上不去,咱们便在这里等。”
派遣过去的先锋军,最擅长打游击,他们可以适应任何恶劣的天气和环境。
像龙须沟两侧陡峭的山壁,对寻常人来说是死路一条,在他们而言,却如履平地。
假若五郎真的在山顶,那么这群兵士一定有办法将他带下来。
而现在,他和崔翎要做的,不过只是等待而已。
一直等到了翌日的清晨。
天光乍亮,隐约透着青色的微光,朦胧间,从山脚传来马蹄声响。
崔翎连忙拽着镇国大将军的手臂,“爹爹,是不是五郎?”
镇国大将军拍了拍她肩膀,“丫头你在这里等着,爹去看看!”
他翻身上马,一往无前地冲上前去,过不多久,空气里传来他爽朗的笑声,“丫头,五郎无事!你放心吧,五郎平安无事!”
崔翎双脚微软,扶着骏马的身躯这才勉强立直。
果然不多久后,大将军便骑着马而来,他身前袁五郎正软绵绵地靠在父亲的身上。
崔翎连忙向前跑去,看到五郎那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爹。您不是说五郎没事吗?他怎得……怎得是这幅样子?”
微亮的天色下。袁五郎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地睡在自己父亲的怀中,像个孩子。
他身上的铠甲满是脏污,带着血痕,有一股十分浓烈的血腥味道传来。
让人不得不担心他是不是受了重伤。
镇国大将军忙笑着道,“丫头,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五郎无事,就是无事。”
他摇了摇头,“爹已经检查过了。他没有受伤,盔甲上的血是别人的!”
崔翎的心略松口气,只是她还是担心,“那他怎么会这样?”
镇国大将军无奈地笑了起来,“先锋军的队长到发现他时还好端端的,一见到为父就成了这鸟样,我估摸着,许是饿坏了!”
他掰手指算了算,“这都好几日没有进食了,饿昏过去虽然有损威严。但倒也还说得过去。”
随军带了水和干粮的,但袁五郎饿了好几天了。水倒是能喝,干粮嚼着咽不下去,又饿又困倦之下,便暂时昏睡过去,倒也符合常理。
只是为什么是见到镇国大将军才昏……
崔翎想,大约是袁五郎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亲的温情,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撒娇卖萌的机会,他不想错过罢了。
她这样想着,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纪都看着这家子团聚,心里也挺高兴的。
不论如何,袁五郎是个可敬的对手,纪王后能够这么顺利夺宫,也幸亏他斩杀了比老虎还要凶猛难惹的胡烈。
当时,听到袁五郎失踪未回下落不明的消息,纪都还伤感了许久。
他感叹与袁五郎几次相交,都是以敌对的身份,做着不死不休的争斗。
其实,他们可以做朋友呢!
眼下,看到镇国将军一家团圆,那个倔强跋扈又张牙舞爪的娘们可以不必做寡妇,他也忍不住露出了松口气的神情。
看着崔翎目光专注而温柔地投射到袁五郎身上,不顾他铠甲的腥臭脏乱替他整理衣襟,有那么一刻,纪都的心河有涟漪微澜。
有个媳妇看起来不错呢。
他摸了摸鼻子想,是不是,他也到了该讨个媳妇的时候了?
镇国将军已经来不及去问崔翎怎么会和纪都一起来到这里,此时此刻的头等大事,便是将袁五郎弄回去。
但礼貌还是要有的,他冲着纪都抱了一拳,略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大队人马和崔翎,一块儿地向西北大营前去。
纪都被孤零零地遗漏了,等到大军撤去,整个龙须沟只剩下他一人。
不过他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还有些羡慕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嘴角不由抿了起来,笑容爬上眼角眉梢。
是呢,这就是父亲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来,除了要尽快娶个老婆,他还想尽快地生一堆孩子,他也想做父亲呢!
营帐里,五郎闻到扑鼻的香味终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那是他魂牵梦萦的那抹纤弱身姿,“翎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啪”,崔翎毫不留情地甩了个巴掌过去。
袁五郎连忙缩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望着她,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翎儿,你……你打我!”
这年头,丈夫是妻子的天。
丈夫打妻子,倒是听得寻常,但是妻子打丈夫的事,却极少听闻。
五郎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崔翎不是该痛哭流涕地扑到自己怀中,说着各种甜言蜜语,然后他们再来一场缠绵悱恻的旖旎吗?
为什么……她竟然这样劈头盖脸地就给他甩了一耳刮子!
这简直让他太难以置信了,当然也还有一些些的委屈。
崔翎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对,我打你,打的就是你!下回若你再敢不告而别,就不只是打你这样简单了,我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将你的肥肉熬成油用来点灯!”
她恶狠狠地问,“说,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了?”
袁五郎往被子里缩了缩,在她几次威逼之后,小小声地答,“不……不敢了!”
崔翎这才满意,她笑着将他从被子里拽了起来,“乖!”
她从旁边桌几端过一碗白粥,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既然你这样听话,那我就把精心熬制的白粥给你喝,快,张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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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得逞
袁五郎身子并无大恙,先前昏厥只是因为饥饿过度和体力不支。
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整,外加崔翎巧手烹制的各类粥羹点心滋养,他其实早已经生龙活虎。
但他铁了心打算继续赖床。
一来是因为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自打他回来还没有给过好脸色,但眼神里的关心却是满满的。
江南的糕点,云州的小吃,南疆的汤水,只要他厚着脸皮求一求,她总能满足他的胃口。
除了吃,还有生活上的点滴关怀。
譬如早起替他擦脸啦,晌午陪他午睡啦,夜里怕他无聊盖棉被纯聊天啦。
五郎十分享受和妻子这样甜蜜温馨的小互动,他和她每多相处一刻,就感觉多爱粘她一分。
终于这种小贪恋上瘾成疾,他完全沉溺其中了。
二来嘛,却是因为他发现向来对他严厉苛刻的父亲,竟然肯给他好颜色起来。
五郎记忆之中,父亲大人的脸一向都是板着的,黑沉着的。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父亲大人对他笑是什么模样,哪一次父子相对,父亲不是在暴怒,就是在暴打他,连和平友好的时候都很少。
但这一回,父亲大人竟然也会对他嘘寒问暖了。
尽管已经年过二十,但五郎对父爱仍然有一种天然的儒慕之情。
好不容易父亲对他宽容热情了一点,他岂能不顺着竿子爬上去呢?
此刻,袁五郎状似虚弱地靠在榻头。试探地冲着前来探望他病情的镇国大将军唤了一声。“爹!”
镇国大将军彷似没有听到。继续坐在几边品尝着崔翎今日的新作,蜜瓜糕。
他一边吃着,一边对崔翎说道,“丫头,这糕比昨日那个强,昨日的太腻,这个虽然甜糯,但却不腻人。不错不错!”
大将军喜欢吃甜点,所以崔翎每日里都会尝试着做道新花样的。
反正她脑子里各种点心的食谱多的是,虽然并不是什么材料都能找到替代品,但那些原始简单的却都可行。
况且,糕点嘛,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除了脑子里固有的,也可以因地制宜,创造发明呀。
她笑着点头,“爹说的不错。今儿这个的确比昨儿的好。你若喜欢,多吃几块?”
袁五郎见父亲大人和崔翎滔滔不绝地讨论着点心。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不由有些失落。
但他仍旧不肯甘心,顿了顿,再一次充满期盼地低唤,“爹!”
镇国大将军从点心谈到了纪都,“丫头,纪都说想找机会当面给你道个歉。”
他又吞下一个蜜瓜糕大口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肯原谅他,那稍会儿他要过来议事,你就跟着爹一块过去受他一揖便也罢了。”
一口糕点吞下,他话音一转,声音骤然高亮起来,“但若是你心里还膈应着呢,爹也不会坐视不管,一定替你好好出气!”
崔翎想了想,“先前我请他带我去龙须沟时,曾经说过,若是他帮我这一回,先前的事我可与他一笔勾销。”
她吐了吐舌头,笑容干净明媚,“爹,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儿媳妇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可也是重信守诺的人呢。”
那个纪都,虽然长了一副凶狠的模样,还曾经妄图要绑架她,但她仔细想过,他其实也不算穷凶极恶。
当时在林中情势危险,另外那个柔然人一心想要对她不利,倒还是他替她解的围。
可见那人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言,有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这些都撇开不提,只说她已经许下承诺,那也不该再继续拿他绑架她的事说事。
袁五郎睁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委委屈屈地望着他们,打算最后一次引起父亲大人的注意。
他只不过是听崔翎喊爹喊得那么顺口很羡慕而已,作为亲生儿子,他也想享受一下这样的待遇,父亲大人有必要这样晾着他吗?
五郎当即决定,若是父亲大人再次忽略他的唤声,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提这一茬了。
哼哼哼,他也是有骨气的!
五郎气沉丹田,用了五分劲道,无比认真而肃穆地唤道,“爹!”
镇国大将军转过头,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叫屁啊,有什么事赶紧说,不要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忒不爽快!”
他在军中多年,说话难免粗俗。
先前还在崔翎面前稍加遮掩,但自从和这小儿媳妇的关系越来越好,他早就已经故态复萌,完全地抛弃了长辈形象。
他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蜜瓜糕塞入口中,脚下步伐虎虎生威地走到五郎榻前,“喏,你爹来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五郎先时觉得有点委屈。
但后来猛然意识到,镇国将军这一回话中说的可是“你爹”,而不是一向的“你父亲”!
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大人同意他叫他爹了?
五郎试探地又叫一声,“爹?”
镇国大将军劈头盖脸一拳捶了过去,“你是不是病傻了?叫爹叫个没完了?到底有没有事?没事你爹我就走了。”
他一边踏步离开营帐,一边嘴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臭小子,真是债啊,债啊!”
话音刚落,他又舔了舔嘴唇,由衷地赞美了一句,“丫头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等会儿若她再做点了啥好吃的,看来我得再来趟!”
营帐内五郎完全不知道他爹这几日没一会就来一趟,没一会就来一趟,其实打的是糕点的主意。
他兀自因为终于被允许叫爹了这件事。而兴奋得难以自禁。
倘若不是还要继续在崔翎面前装柔弱。他真是恨不得立时在床榻上打几个滚。
没有办法。外表高大英俊看似内敛深沉的袁五将军,其实内心是个缺乏父爱的人啊,好不容易爹亲肯给他一点颜色,他就立刻阳光灿烂了。
袁五郎的那点小把戏,怎么逃得过崔翎的法眼?
好吧,其实镇国大将军也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小花招。
因为大将军背五郎回营之后,足足叫了五个有经验的军医给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结果出奇地一致:小五将军身上不只没有外伤,也没有受什么内伤。他之所以昏迷,不过只是因为饥饿过度,体力又有些不支罢了。
一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就这么点小事儿睡个整觉不就完了,哪里可能还需要卧床休息的?
袁五郎撒娇之心,简直路人皆知了。
只不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这才方歇,袁家将们还有许多收尾的工作要做。
袁三袁四整日忙得脚不沾地,镇国将军也懒得理他,这才给了他大家都没有发现的错觉。
崔翎原本也由着他的。但是这会还真的看不过去了。
她原来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成熟稳重腹黑有内涵的男人,毕竟之前他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
掌控她的生活于千里之外。人虽然不在却渗透入了她日常点滴之中,这些若没有一点水平,可是做不到的。
谁料到在她面前的袁五郎勇猛时确然勇猛,譬如在榻上……
但他幼稚起来也令人发指,比如此刻。
崔翎万般不耐地叹了口气,然后几步上前一把将袁五郎身上的被子掀开。
她叉着腰喝道,“大伙儿都忙得热火朝天,你到底是想偷懒到什么时候?连瑀哥儿都晓得要帮着军械房的大叔清点兵器呢,你就整日里躺在这里不动弹?”
听说和柔然方的商议已经到了尾声,接下来具体的和平约定如何签订,那就不是袁家军的事儿了。
等休整完毕,镇国大将军便要带着他从盛京城带来的亲卫兵马回京。
说起来,也顶多就是七八日光景了。
军士们该收拾的收拾,该分享战利品的分享战利品,该话离别的话离别,该吃吃该喝喝,也就只有袁五郎一个人还矫情地躺着,希望整个世界的人都来关心他爱护他,围着他转。
崔翎踢了踢五郎的屁.股,“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自己,然后跟我一起去见纪都。”
先前情况紧急,她才肯与纪都共骑一马。
但此一时彼一时,她作为已婚妇女,去见陌生男人,虽然是在公公大人在场的情况下,但也还是带上自己的老公为好。
免得五郎吃醋,他虽然绝大多数时候很正常,但偶尔闹起别扭来烦死人。
这样的麻烦,能免则免了。
袁五郎这两日在崔翎的武力摧残下,已经不再诧异她的粗鲁动作了。
他只是连忙将屁.股撅开,以避免受到她二次伤害。
既然已经靠着智慧和勇气成功改口叫父亲大人“爹亲”了,他这一阶段算是取得了长足的胜利,那么继续赖在榻上似也没有必要了。
五郎连忙起身,动作麻利地将自己收拾了干净。
回头猛然又想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连忙凑过脑袋问道,“翎儿,你刚才说什么?咱们这是要去见谁?”
崔翎冷冷一个眼刀子飞来,“爹不是刚说过吗?纪都要向我正式道歉。”
她一字一句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五郎自己觉得他的妻子是全天下最好的,便以为别的男人看她也都是以这样的眼光。
是以一听到要去见的是纪都,他便立刻打起了全副的精神,腰背挺直,一下子就伟岸了起来。
他紧紧牵住崔翎的手,“我跟你一起去,那是必须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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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求娶
这一路上,袁五郎的手始终拉着崔翎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开。
到了主帐前,崔翎小声地抗议,“收敛一些啊!”
她一边挣脱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大盛向来是礼仪之邦,咱要懂得含蓄之美,成吗?”
五郎想要昭告所有权,这行止所以幼稚,但她勉强还能理解和接受。
但有时候过犹不及,他这样急切固执,倒反而略显心虚和底气不足。
不过,现下崔翎可没有时间细究五郎的不安全感,她甩脱出他的手,率先一步进了营帐。
镇国将军翘着华丽的二郎腿坐在虎凳之上,两侧各自坐了一些样貌轮廓比较深的柔然人。
他见了崔翎,忙笑着冲着她招手,“丫头,过来!”
许是先前有所约定,那些柔然人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不多时,营帐内,便只剩下寥寥四人,镇国将军,袁五郎,崔翎,以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崔翎觉得那年轻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又无法确定在哪里见过。
不过想到这会儿来此的目的,一下子就惊讶地张开了口,“你该不会就是……”
那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先冲着袁五郎抱了一拳,这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对崔翎笑着点头,“袁五奶奶好,在下正是纪都。”
崔翎面上闪过震诧,“纪……纪都?”
她一直以为绑架过她的柔然人纪都,是个中年人来着。
他生得熊腰虎背不说,一脸都是胡须。几乎将他整个五官都遮蔽住了。
身上穿的衣裳又土又脏还破。就算前日来时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毛披。但配上他那张脸,也显得不伦不类的。
谁料到剃去了胡须之后,他竟然还算得是个美男!
这反差实在太大了,令她有些咋舌。
袁五郎先是对纪都的真容一阵不屑,他自己就是盛京城两大美男之一,对于自己的相貌他是很自信的。
像纪都这样的,在荒山野岭的柔然或许可以算得上俊美。
但是放到盛京城众多贵介公子中去,那就立刻像一颗尘埃进了沙漠。一滴水入了大海,简直再普通也不过了。
但等他看到崔翎直愣愣的眼神时,心里就开始吃味了。
他暗地嘀咕了一声,看什么看,你夫君剃了胡须可比这人好看多了,不信,等会儿剃给你看去!
纪都似对崔翎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还故意促狭地冲五郎眨了眨眼。
互相见过礼,那就言归正传,“前次在下是不得已再冒犯了五奶奶。如今时过境迁,承蒙五奶奶宽宏大量。不与在下计较,都感激不尽。”
他指着一旁堆积如山的礼物说道,“这是一点小小的赔礼,还望五奶奶笑纳。”
崔翎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还挺理直气壮的。
想到那次所受的惊险,虽然她口头上原谅了纪都,但心里却一直耿耿于怀,基于此,收点压惊费她觉得很理所应当。
既然歉已经道了,礼也收下了,她觉得再继续待在这里不太好。
便福了一身,冲着镇国大将军道,“爹爹,那我就先下去看看瑀哥儿去。”
镇国将军还未说话,纪都却连忙说道,“五奶奶留步!”
崔翎疑惑地转过身去,“不知道纪都大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只见纪都高大威猛的身躯轻轻地缩了一下,他的脸上爬上一丝可疑的红晕,似是经过了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开口,“不知道五奶奶家中是否还有未曾出嫁的姐妹?”
他想了想,立刻又补上一句,“最好是和您比较相像的那种?”
这句话才比较重要。
纪都也是出身高门大户的世家,晓得一个家族里头,就算是同宗兄弟姐妹之间,性情也是大相庭径的。
他喜欢的,是袁五奶奶这样干脆利落的性子,以及……她那手超级绝妙的厨艺!
恰好昨日和阿姐纪王后,不,现在应该叫纪太后闲扯时说起,既然柔然和大盛已经谈和,为了巩固这样的关系,或许可以再和一次亲。
盛朝唯独只有长龄一位公主,是没有可能嫁到柔然来的。
柔然的公主年龄又太大,根本不适宜和亲。
思来想去,纪太后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亲兄弟身上。
纪都现在是柔然可汗的亲舅舅,依着他在这场政变中所出的力,就是封个王也不为过。
完全可以从盛朝的贵女中娶一名回来嘛,以固两国修好。
纪都也有所心动,他喜好袁五奶奶这一款,但他是君子,君子从来不觊觎他人之妻,所以便将主意打到了袁五奶奶娘家妹子的身上。
他对容色要求不高,性情嘛,别扭捏作态就好。
但最好,一定要有一手超凡入俗的厨艺,能做一桌子美味佳肴!
崔翎眨巴眨巴着眼,很快回过神来,嗨,原来这位也打了和石小四一样的主意。
他们的如意算盘,恐怕要打空了呢。
安宁伯府她娘家的其他堂姐妹们,论端庄美丽自然都不错,那些贵女应该有的品德操守也差不离,甚至暗地里的手段,也学得不少,不论嫁到哪个高门大户,都可以立马胜任当家奶奶的角色。
她们的针黹女红一等一地厉害,琴棋书画也略都精通,唯独厨艺这一项嘛……
不只君子远庖厨,淑女们也很少会进厨房的啊。
不过冲着纪都送来的那么多礼物,她决定还是认真地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道,“我娘家出身安宁伯府。家中倒的确有几名还未定下亲事的堂姐妹。不过。若要论与我比较相像的。恐怕还要数我继母所出的两位妹妹。”
话锋一转,她忽得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大妹今年八岁,小妹今年才不过五岁。”
她的大妹叫崔翩,小妹叫崔翡,是继母所出。
继母虽然对她一直是放养状态,没有待她好过。但凭良心说,也没有苛待过她。
两个妹妹和她虽然生疏,但也只是不大亲近的关系,有时候园中偶遇,她也看得出来,她们很想要和她一起玩儿。
只是她那时习惯了冷漠,将自己的心牢牢锁住,不肯流露半分温情。
自然,便将她们拒之门外了。
不过,尽管交流不多。但两位妹子的心性比起其他堂姐妹来说都要好些,多了几分善意和天真。少了几分世故和算计。
再说容貌,到底是同父所出,自然是有五六分相似的。
所以,她自觉这样的回答也不算是敷衍。
纪都掰着手指算了算,盛朝女子大多过十五而出嫁,袁五奶奶的大妹才八岁,那就还有七年,他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七年后,他就二十九。
那时,他都已经垂垂老矣……
他不敢再想,只好悻悻然地摇了摇头,“那也有点太小了……”
袁五郎却觉得这样正好,凭良心说,纪都此人倒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但纪都眼中毫不掩饰的对他妻子的欣赏,令他总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这样的人,还是远远地一边呆着吧,他可不想要接受这么个人做自己的连襟!
等崔翎走后,纪都向镇国将军委婉地表达了纪太后有意要和盛朝联姻的意愿。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将军帮在下看看,可有什么好一些的人选?”
镇国大将军心里倒是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那就是沐阳伯府石小四的亲妹子石小六。
丹姐儿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表侄女儿,性情直率坦诚,也不是一味的天真,进退十分有度,看了令人生喜。
盛京城的名门贵女间,大约也只有她这样的,才能游刃有余于异国他乡生存。
但问题是,人心肉长的。
到底是自己家的亲戚,大将军可舍不得叫丹姐儿只身一人远赴柔然这样的苦寒之地过生活。
先不说民风不同,单只论气候饮食,就能要了人命。
所谓惺惺相惜,大将军真心觉得纪都有勇有谋,算是年轻人中比较出色的一位了。
但问题是,纪都是柔然新可汗的舅舅,可汗年幼,他将来便是柔然的中流砥柱,他不可能离开柔然,去盛京城生活的。
再说,柔然毕竟是外族,说不定哪一天就又要兵戎相见了。
这门亲,到底还不保险。
镇国将军想了想,便笑着说道,“恐怕这件事有点难度啊。”
他咳了一声,“盛朝的名门贵女大多娇生惯养,柔弱得不行,若是奉了皇命嫁了过来,没过多久,就那什么了,你想想,你该如何交待得过去?”
毕竟,柔然才是战败国,不是么?
纪都是个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镇国将军的言下之意。
他倒也不失望,“我也有这样的顾虑,只是家姐坚持,恐怕也由不得在下了。”
娇弱不娇弱,他其实不在意,他只在乎能做美食。
英雄相惜,袁五郎到底能比镇国将军更看得透纪都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纪兄若是想吃盛朝美食,未必非要娶一名盛朝的妻子,只要有几个手艺高强的厨子,自然心想事成。”
这年头,肯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的贵族女子,除了他的翎儿别无他人了,纪都真是想多了。
纪都听了微微一愣,随即却似茅塞顿开,他朗声笑道,“既如此,还请大将军赐在下几位名厨,在下去说服家姐放弃联姻打算。”
他这么一想,也觉得,有了厨子,老婆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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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定局(二更)
又过两日,镇国将军与柔然方面该谈的都已经谈妥了。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纪太后笑到最后,她自然就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决定历史的脉络。
柔然方面会在和谈书里着重突出已故的柔然大汗如何暴戾昏庸,只为了炫耀武功挑衅盛朝,胡烈如何狐假虎威为非作歹,在战场上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兵士。
而纪太后和新可汗,则又是如何忍辱负重,为了劝说故大汗被冤枉关押,险些遭遇不测。
幸亏盛朝皇帝龙威震天,故大汗得遭天谴,暴毙身亡。
这才有了柔然和盛朝再开和平的局面。
至于盛朝这边,镇国将军没有领受任何功勋。
他将战争的胜利归功于整个西北大军将士们的努力,不仅将所有立过战功的兵将名姓都写进了奏章,还特地陈情要朝廷为战死的烈士加秉战功。
对自己,却只字未提。
甚至连冒着生命危险,替柔然政变奠定基础的袁五郎,都没有出现在功勋名列中。
这固然是镇国将军的胸怀,也是他的智慧。
累世战功彪炳的袁家早就已经不需要再多一份锦上添花,袁家军的名头就已经足够响亮。
况且,眼下皇帝对袁家猜忌地厉害,他手中的兵权如此烫手,若再添荣誉,那岂不是火上加油?
他是精通兵法之帅,晓得审时度势和明哲保身。
这场战争以汹涌之势开头,最后却又如此戏剧化地结束。
其中自然有纪太后的迫不得已。但也有纪氏家族的推波助澜。作为既得利益者纪氏家族。为了巩固对柔然的权柄,还是提出要向盛朝求娶一名贵女,以助两国之好。
纪王后的态度十分坚决,纪都数次劝阻都不能令她打消念头。
万般无奈之下,纪都只好同意和婚的要求。
但唯独却有一点,他希望能够亲自去一趟盛京,亲手替自己挑一位可心意的妻子。
纪王后想着反正也是要令钦差大臣去盛京递交降书的,纪都身为她的亲弟。是个可以信赖之人,若有他前去,倒也是能够安心。
所以,她便允了。
营帐前,镇国大将军下令叫一部分的西北军先行撤离。
朝廷派来签订和平协议的钦差既已经到达,并且按照先前所说订立了百年盟好,那就等于两国又重新握手言和了。
他立在帐前颇有些感慨地望着那些逐渐被收拢的营帐,和慢慢往中原迁移的兵士,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一名将军,对战场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
出生在世代为将的袁家。他的血液里就流淌着狂野和躁动的热血。
但他却更热爱和平。
尤其是经历过丧子之痛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平安健康地活着更重要的了。
如今和平已然降临。他内心却又骤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或许是因为,他晓得,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场战役了。
等回到盛京,他就会将手中的兵权全部交还给皇帝,这是唯一的保全家族的方法。
皇帝忌惮袁家,下回若再有战事,定不会再将重任交给他了。
他便从此解甲归田,要过些含饴弄孙的散仙生活,虽然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平静,但真的临到头时,不免也有几分不舍和困惑。
恰这时夕阳西下,西天一片云彩,却不敌暮色降临,很快就被黑漆漆一片遮盖,镇国将军心中生出一股壮士暮年的悲凉来。
崔翎适时地递上了新制的糖糕,“爹,尝一个!”
镇国将军看到一盘子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糖糕,不由眼睛一亮,将那老眼里的伤感立刻赶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也不讲究,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一边端着盘子一边吃,“嗯嗯,这个也好,丫头,明儿若是有空,再给爹多做几盘。”
崔翎奇道,“爹是要送人吗?”
她这一蒸笼就是上百来块,如果只是供应自个家里人吃,那是足够了的。
正自奇怪着呢,忽听耳边传来大将军边咀嚼边说话的含糊声响,“爹存着路上慢慢吃。”
她瞪大眼睛想了想,忽然兴奋地拍起手来,“爹,您是说咱们要回盛京城了?”
虽然这些时日以来,崔翎已经慢慢习惯了西北苦寒之地的环境。
但是,她是全凭着对夫君和家人的爱心,才能坚守下来的好吗!
这里没有高床暖枕,没有新鲜的蔬果,没有舒适的环境,与她素来追求的米虫生活,真的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家人都在这里,她真的是一刻钟都呆不下去!
所以,这会儿听到大将军说存着路上慢慢吃时,她简直要出离兴奋了。
镇国大将军瞧崔翎乐的那样,心里的憋闷骤然消失了。
他乐呵呵地答道,“是啊,这里的事差不多都完了,接下来也没有爹啥事了,是到了咱们该回盛京城的时候了。”
想到家中时刻盼着他归家的老母,还有孝顺的儿子媳妇,可爱的孙儿孙女们,他刚才还依依不舍的心,一下子就思归心切了。
他想了想问道,“是不是等回了家,丫头就能给做那什么水煮鱼了?”
大郎信中数次提及,他光是听这描述就颇感兴趣,只是西北这里缺水少塘,牛羊肉是遍地,但唯独鱼鲜稀罕,还没有机会尝试过。
崔翎连忙点了点头,“是啊,回去就立刻做一道水煮鱼,好久没吃,我也想死了呢。”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谈了老半天回到盛京城后打算要做的美食,等过了许久,崔翎才终于察觉到镇国大将军话中的含义不对。
她讷讷问道。“咦。爹。咱们一块儿回去的话,路上歇下来时,我就能给您做好吃的呀。
糕点虽然麻烦,但若是路过农家或者客栈,稍微耽搁个一时半刻,也就能做好了,干嘛非要先做好了再存着吃?”
尤其是新鲜的糕点,就该趁热吃。
镇国大将军闻言。冲着不远处跑过来的一抹亮紫色身影瘪了瘪嘴。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五郎那混小子,非说要带着你骑快马先走,说是你长那么大也没有机会出来过,想趁着这个机会带你一路上游山玩水地回去呢。”
虽然舍不得儿媳妇做的美食,但说起来这也是个促进孩子们感情的机会。
而且五郎其实说得没错,盛京城寻常的贵女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出城的机会,更何况是踏山玩水了,这机会难得,叫他们小两口借机游玩一番。倒也不差。
崔翎听了先是有些愣愣的,这似乎是要和袁五郎一块儿出去旅游的意思?
但问题是。她其实对这样稀罕的机会不怎么感兴趣啊……
来西北的这一路上,她就对长途爬涉这件事受够了。
先不说一路上伙食很难料理,就说交通工具吧,四辕马车已经足够高大上了,但稳定型还是很差,路稍微有点不平就颠簸地要命,偏偏马匹的脚程有限,一日也行不了多久。
真是跑快了,颠死,跑慢了,磨死。
照袁五郎这个意思,恐怕还不是直线距离地回盛京城,而是要绕个圈地回去。
她想了想,还真的不如随着大部队走,安安分分地到家,然后扑倒在她的棉被上,好好地睡几个大觉来得更吸引她呢。
崔翎正在思索该如何打消袁五郎这个不靠谱的念头。
这时,远处那穿着一身华丽的紫色锦袍的男人渐渐走得近了,露出一张惊世绝伦的英俊面孔来,他故意凑到崔翎面前来回晃悠,脸上一副得瑟的模样。
赫然便是剃去了胡须,彻底地打扮了一下的五郎袁浚。
崔翎看得呆了一呆,完全没有想到这货收拾干净了,竟这样地……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不过,她的惊诧只是一瞬,因为她立刻想到了在家里时祖母和嫂嫂们对五郎的评价,不是男生女相,就说他相貌明媚,还有个喜好打扮的名声在,也就不足以为奇了。
不过,五郎剃须之后,虽然英俊无匹,但崔翎却暗自觉得有些可惜。
她个人的品味还是偏向阳刚一些的男人,肤色古铜带点微黑,下颔略冒几根胡渣,眉峰俊挺,眼神犀利,身形高大,肌肉发达,孔武有力。
这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
先前不修边幅的袁五郎,极大地满足了她对男人的幻想。
所以现下乍然看到谪仙般俊朗飘逸的一张俊颜时,她除了有些不适应外,还有些不大满意。
袁五郎却将崔翎的沉默当成了震诧,他无比自信地上前冲着父亲大人和老婆大人行礼。
口中却油嘴滑舌地称道,“见过大将军,见过五奶奶,小生这厢有礼了!”
镇国大将军翻了翻白眼,“幼稚!”
崔翎跟着翻白眼,“二货!”
大将军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崔翎说道,“丫头你可千万别见怪,五郎这孩子平素还是极好的,就是偶尔会有些抽风,等我叫他换下这套花里胡哨的衣裳就好了。”
虽然他心里对五郎打扮成这样十分鄙视,但儿媳妇面前,还是要为儿子说几句好话的。
只有这小两口和和美美,他才能吃到更多的好吃的。
崔翎也叹口气,“这衣裳是跟九王借的?”
袁五郎委屈地点了点头,“嗯,王爷说这是现下盛京城最盛行的款式。”
崔翎摇了摇头,“换回去吧,我喜欢你穿粗布麻衣的样子。”
其实客观地说,这锦衣华服五郎穿起来还挺好看,就跟前世的那些电影明星似的。
但问题是,她不喜欢这一款啊。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胡须以后也不要刮得那么干净,稍微留那么点渣渣在,会更有男子汉气概。”
五郎满心想要在妻子面前展示自己的美貌,谁料到却引来一顿吐槽,他真心觉得自己是又失落又委屈。
正当他情绪略有些低落之时,忽觉身前女子从他身边经过时,不着痕迹地掐了他大腿一下,她的声音飘荡在耳边,“还愣着干嘛,天都黑了,不赶紧回营帐去?”
回营帐?
五郎眼神立刻一亮,立刻跟父亲大人告了辞,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崔翎身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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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喜事
等到西北的事宜交割完毕,镇国将军便带着袁家军启程归京。
五郎用尽各种方法许下无数承诺,终于诱得崔翎与她离队先行。
原以为这一路可以享受甜蜜恩爱的二人世界,谁料到临行前,就被横插一档。
不只石小四和瑀哥儿不识相地表示要与他们同行,连纪都也不要脸地蹭了上来。
五郎恨得咬牙切齿,“纪大人是柔然使节,袁家军有责任护送你安全到盛京!”
言下之意,自然是拒绝了。
但纪都脸皮相当地厚,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地道,“跟着小五将军,我放心。”
他扯了扯嘴角,接连发出几声闷笑,“实在不行,我给你立下个字据?就说,若是路上我纪都遭遇了什么不测,纯是自找的,跟小五将军无关。这样可行?”
跟着崔翎有饭吃。
所以,纪都早已经打定主意,不论遭遇五郎何等抵抗,他都要皮厚心黑地坚持下去。
石小四最近和纪都熟了,两个人性情颇有些相投,便引为知己。
他仗着自己和崔翎熟,所以,便直接跳过了五表哥,对五表嫂说道,“嫂嫂,反正做四个人的饭菜是做,做五个人的饭菜也是做,就让他跟着吧。”
似是为了要增加自己话语的砝码,他还立刻补充了一句,“你看,这纪大人腰粗膀子圆的,干活一定是把能手,劈个柴砍个树什么。正好可以用上。”
他这话倒也不是胡说。
五人之中。崔翎是女子。瑀哥儿是小孩,撇去不提。
石小四他自己虽然会闹事,但生得却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细胳膊细腿,一看干不了重活。
袁五郎虽然身材精壮,但因为他生了张小脸,所以衣裳一穿,便显得十分纤瘦。
唯独纪都。人高马大,胸围壮阔,结结实实的,看起来就十分孔武有力。
崔翎听了石小四这话愕然,“咱们这不是要赶路吗?劈什么柴砍什么树?需要劳力干活?”
她理解他们想要跟着她的心情,但她也要照顾到五郎的情绪不是?
石小四没脸没皮惯了,直接嚷嚷起来,“怎么用不到?若是路过山林,忽觉腹中饥饿,正好让纪大人去猎个豺狼虎豹。咱们就地烤着来吃,可不就能用得到劈柴砍树了吗?”
他的一切设想。都是为了在路上吃得愉快。
崔翎哭笑不得,但看着瑀哥儿眨巴眨巴着眼望着她,极尽卖萌之能事,想要拒绝的话,便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了。
她想了想,反正带了瑀哥儿,也没法二人世界,不如就让那两货跟着吧。
万一那啥啥,也有个人带着孩子放心不是吗?
如此,她便不顾袁五郎黑沉着的小脸,应了下来。
回程的交通工具还是坐的马车,五郎夫妇一辆,石小四和瑀哥儿一辆。
至于孔武有力的纪都大人,他因为高而壮,寻常的马车坐着憋屈,便索性骑马跟着前行。
为了保证这一路上的饮食,还特意地带了一车食物药品,当然还有各种厨房用具调味料。
因是轻车简骑,所以便不曾带许多护卫,一共不超过二十人,与镇国大将军以及袁三郎袁四郎道别,便欢欢喜喜地朝盛京城进发。
石小四满心期盼地等着这一路上崔翎给他们做各种美食,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小激动呢。
但漫漫旅途才刚开了个头,一个始料不及的消息却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
官道的一侧,小树林旁。
崔翎扶着树干排山倒海地呕吐着,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出来才好。
袁五郎万分着急,“翎儿,你这是晕车?来的时候有没有这样过?”
此时虽然已至三月,但偏北一些的地区仍然还透露着森森冷意,就是这样的天气,崔翎的额头却冒着豆大的汗滴,这景象若不是晕车便是生病了。
他连忙探出手去摸了摸她额头,还好,倒是不烫。
崔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老是有一种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也没有吃什么坏了肚子,也不像是晕车,因为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也很难受。
连续的呕吐,让她精神一下子萎顿下来。
她好不容易吐光了胃中最后一口水,接过瑀哥儿贴心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转身虚弱地说道,“来时并不曾这样呢。”
瑀哥儿看着她这模样十分狐疑地说道,“五婶婶,我瞧您这样子,倒有些像我母亲当初怀弟弟的时候,她也吐得厉害。”
一语惊醒梦中人。
崔翎猛然想到自己的姨妈似已经好久不曾来过了。
她原本的信期就不很准,又来到了毫不适应的环境中,经历了许多紧张的时刻,所以她一直都以为生理期只是因为受了点刺激,而有所推迟。
但被瑀哥儿这样一说,她才隐隐觉得,似是有些不大对劲。
她前世没有结婚,当然也没有当过妈妈,对怀孕的判断缺乏经验,所以就算心里有了点怀疑,却也不敢一下子就下定论肯定。
但袁五郎却欣喜若狂,他激动地差一点就要掉眼泪了,“翎儿,你……你是有了我们的孩儿才会这样的?”
他连忙叫过槐书,“快去叫队医过来,给五奶奶诊脉!”
因为崔翎的小心谨慎,这区区二十人都不到的队伍里,竟还带了个军医,如今倒恰好排上了用场,也算是种未雨绸缪了。
军医虽然擅长的是外伤骨科,但喜脉还是摸得准的。
他诊脉之后,立刻笑着向袁五郎道喜,“恭喜小五将军。您就要当父亲了!”
五郎高兴地都快要傻了。连连对着军医作揖。“谢谢!谢谢了!”
军医也很欢喜,但他面上却还带着几分严肃,“不过,有件事老朽还是要仔细叮嘱小五将军一声的。”
他眉头轻皱,“五奶奶腹中怀的该是双胎,咱们回京赶路,路上多有颠簸,脚程便要放慢。五奶奶又是孕吐的体质。恐怕近期之内,不能叫她靠近厨烟,她闻不得那些味道。”
五郎张大嘴问道,“双……双胎?”
崔翎也愣住了,“我怀了双生胎儿?”
双胞胎这种事,几率是很小的,除非双方都有这个基因。
她们崔家好像没有,袁家三代之内也无。
所以,这算是奇迹中的奇迹?
她想了想,忙又摇了摇头。不对,好像她外祖父罗家有出过这样的案例。她的亲大舅和亲二舅就是一对双生子。
可惜,自从生母罗氏过世之后,不知道为何,外祖家都搬离了盛京城,并且鲜少与崔家有所往来,除了日常年节之礼,等同于销声匿迹了。
崔翎在片刻震惊之后,心里还是欢喜的。
当母亲是大多数女人天然的一种愿望。
她前世没有孩子,每当看到别人一家三口欢乐地游玩时,总是十分羡慕。
这回历经波折终于有了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得到一个虽然有时十分欠抽但对她却一心一意的好丈夫,这会儿又怀孕了 ,还一下子生两,她心情也很激动雀跃。
崔翎怀了孩子,这消息很是振奋人心,一群人都为他们小夫妻感到欢喜。
但石小四首先回过神来,“五表嫂不能靠近火柴,闻不得油烟味道,那咱们以后吃啥?这饭谁来煮?”
其实,随行的二十人中,除了有赶车的,有护卫,有军医,也还带了个伙头兵。
平素里,崔翎亲自做的,他们五个人都不够吃。
所以,其他十来个人的伙食,便由伙头兵来做。
这伙头兵虽然手艺一般,但也是得过崔翎指点的,比起寻常的大厨来也差不多多少,所以虽然是大锅饭,但是大伙儿吃得还是挺开心的。
但石小四吃惯了好的,嘴巴难免挑剔起来。
虽然晓得这种时候,这种话,是不该说的,但是谁让他嘴.贱呢,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了出来。
五郎立刻一记飞刀射过去,“不是带了厨师吗?就跟着大伙儿一起吃大锅灶会死啊?”
他吼一记还嫌不够,直接便伸手往石小四身上招呼,“你将你五表嫂看成啥了?给你做饭的厨娘?她怀了身子还得伺候着你吃喝?你把自己当成啥了?天王老子?啊?”
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捶之后,石小四连连求饶,“啊,表哥!人家只是说说,只是说说而已!”
五郎终于舍得收手,他重重吐了口气,对着石小四高贵冷艳地说道,“要么就吃大锅饭,要么你就自己做饭,就这么两种选择,自己挑吧!”
虽然他也对接下来的伙食略有担心,毕竟吃过了老婆做的饭菜之后,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了。
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比老婆的身体更重要的事?
只要崔翎和孩儿们能健康,就是让他啃一辈子的饽饽他也甘心!
石小四遭遇这样一顿猛捶,哪里还敢说别的?
他只好委委屈屈地道,“吃大锅饭。”
袁五郎满意地望着瑀哥儿和纪都,“那你们呢?”
有石小四的前车之鉴,这两个就乖多了,连连点头,“大锅饭。”
五郎对这些人很快屈服于自己的“淫.威”感到满意,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又高大上了许多。
这时,车厢里传来崔翎小小声的说话,“夫君,但是我不想吃大锅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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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煮夫
崔翎先前不知道自己怀孕时,倒也没有什么感觉。
现下晓得腹中孕育着两个小可爱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傲娇起来。
她忽然很想喝汤,奶白浓稠的鲫鱼豆腐汤、清香爽口的萝卜小排汤,鲜嫩可口的香菇鸡汤。
总之,不论什么汤,只要看着干净清澈,尝起来美味好喝,她就想要来上一盅。
她睁着一双水雾般迷蒙的大眼,十分期待地望着袁五郎,“夫君,能给我熬一锅鱼汤吗?”
好吧,她也不想如此为难五郎的。
但这会儿吐干净了腹中空空,胃里正急需找些补给,偏偏她嘴巴一下子馋了起来,心心念念就想要喝汤,尤其是新鲜的嫩鱼汤。
白白的,滑滑的,鲜鲜的。
她光想象着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舔了舔嘴唇。
但她还是有良知的,知道这件事也许难度系数比较高,所以想了想,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若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还是等到了下一个镇上,再去弄鱼汤好了。”
袁五郎眨巴眨巴眼,这些日子以来和崔翎相处之中,他俨然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妻奴。
莫说崔翎想要喝鱼汤,就是喝千年老参汤,他也得想法子去弄来啊。
只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光秃秃一条官道,两边尽是树林,一眼看不清附近是否有水源,倒是从哪里去给她找鱼去!
但开口拒绝的话,他实在是说不了。
想了想。便还是咬了咬牙答应道。“成。就给你炖鱼汤!”
这种时候,像纪都这样的苦力备用军就排上了用场。
袁五郎要守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离保护她的安全,寻找水源抓鱼这种小事,便就交给了纪都和石小四。
石小四虽然二,但为人却不懒。
他想着或许能够分一杯羹汤,倒是十分积极地拉着纪都一块儿往树林子深处走去。
五郎的车队便沿路停好,一边休息,一边等着石小四和纪都回来。
崔翎头一次怀孕。除了新奇,也十分紧张,她不停地跟老军医问这问那。
老军医虽然能把得出喜脉,知道一些大致的情形,但毕竟专攻的是外科,所以她再问得细些便总回答不上来。
他略显得尴尬地说道,“老朽一生其实并未娶妻,所以有些细节,也不甚了了。”
为袁家军奉献了青春和激情,战场医治的都是男儿。连女病患都嫌少接触,更何况是孕妇?
崔翎只好作罢。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拉了瑀哥儿来问长问短。
瑀哥儿只是个孩子,苏子画怀第二胎的时候,他其实还小,也就依稀记得零星半点。
他挠了头想了半天,“我记得母亲怀弟弟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吐,有一阵总喊心口疼,后来腿肿了起来,严重的时候都不能走路了。”
袁五郎听了寒毛立刻竖了起来,怀个孩子竟要遭受这样大的苦楚吗?
他一边瞪了瑀哥儿一眼,“小孩子知道什么,别胡说,莫吓着你五婶婶。”
随即又立刻安抚崔翎,“大嫂怀孩子的时候,我在,可没有见她这样过,可见每个人情形都不同,你可千万不要害怕啊。”
崔翎心有余悸,重重地吐了两口气,“我不怕。”
虽然话这样说,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倒不是怕会吃苦,连西北军营这样的艰苦生活她都过得了,怀个孩子而已,她就不信自己撑不过去。
她害怕的是,对于怀孕这件事,她先前从来都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做过任何功课,孩子们突如其来地闯入了,她甚至都没有做好准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太珍惜,所以才会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对。
偏偏还有十来日的路要赶,一群人中都是大男人,连个咨询的对象都没有,所以她心里有些慌慌乱乱的,没有底气。
袁五郎见妻子情绪忽然低落起来,一下子也慌了。
他也顾不得瑀哥儿还在场,立刻便将她搂在胸前,柔声安慰,“翎儿,我知道怀孩子辛苦,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这样好那就这样好,你说不行咱就不行。”
想了想,他还补充了一句,“嗨,反正有我在呢,你若是觉得不舒坦了,就揍我解气好了。只要你有什么顾虑都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
他是个老实人,也是头一次当父亲,头一次照顾怀孕了的妻子,没有经验。
这些话,虽然质朴,但却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了。
果然,崔翎听了脸上的神色略松了下来。
她想了想,笑着抬头问道,“我叫你做什么你真的都做?”
袁五郎伸出右掌,“我发誓。只要翎儿开口,上刀山下油锅,眉头都不带皱的。”
崔翎连忙打掉他的手,“呸,我叫你上刀山下油锅干嘛?”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神越来越亮,“其实我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妻子,从来都不会叫丈夫做过分的事儿。”
语气微微一顿,她又接着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在我闻不得油烟味的时候,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这样可行?”
就在刚才电光火石的一转念之间,崔翎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对,没有错,她打算将五郎培养成一个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绝世好男人。
虽然对于她来说,煮饭是一种十分美妙的乐趣。
但有时候难免也会有懒惰的时候啊,这种时候,若是有五郎顶上。贴心地为她做一顿美食。那岂不是世上最浪漫的事?
只是这个时代崇奉君子远庖厨。
像五郎这样的贵族男子。是绝对不可能下厨房的。
先不提他们身边仆役无数,这种事还轮不到亲自动手,便是寻常的男子,也不肯干煮食这样的事,觉得有伤男性自尊。
但崔翎觉得,会做饭的男人魅力值满分,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吃货来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而且她也不是要下五郎的面子才教他煮食。
只是关起们来过日子。私底下偶尔为之,这绝对是一种情趣。
袁五郎听闻这要求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苦哈哈地望着她,“我倒是也想,但翎儿你是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煮过饭菜……”
他想了想,“要不,咱还是叫小孟做,你若是嫌他做得不好,就在旁边口授秘诀?”
小孟是随队的伙头兵的名字。
崔翎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撒娇地晃着五郎手臂,“但我想吃你做的。”
她低头轻轻摸了摸仍旧是平坦一片的小腹。“孩儿们也想呢。”
小孟虽然悟性不错,但煮菜的手法偏炙烈,下手颇重,所以做出来的菜色咸香,适合一大伙人围在一块儿下饭。
但她现在是孕妇呢,饮食上还是应该偏清淡为好。
她自己晓得自己口味刁钻,还是不要为难人家小孟了,就让他安静地煮着大锅饭吧。
至于迎合自己口味这等麻烦事,还是交给孩子的爸爸就好了。
五郎一听孩儿们也想,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他面色凝重地思考了良久,终于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下来,“那好吧,等会儿若是石小四和纪都抓到了鱼,翎儿你在一旁指挥,告诉我该怎么熬鱼汤。”
崔翎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与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动态的瑀哥儿眼神交汇,互相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纪都和石小四唱着山歌回来了。
石小四手中提了好几条鱼,老远呢,就举起来得瑟,“表哥,表嫂,你们瞧,兄弟我不负所托,带了新鲜的河鱼回来,咱们中饭有口福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抿了抿唇,陶醉在自我想象中,“一条鱼烧汤,剩下的可以红烧,亦可碳烤,还能做香辣味的,真是一种食材,万千滋味啊!”
纪都也收获不少,他手中提着几只山鸡野兔,肩头还扛着头野山羊,笑眯眯地道,“捉鱼这件事,我不大擅长,不过打猎可是我的强项。”
他脑海中也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听修谨老弟说,烤山鸡的味道不错,至于这山羊嘛,像上回我来你们营中吃过的那烤全羊滋味真是绝妙,一直让我无法忘怀。”
袁五郎撇了撇嘴,“想得美!”
他心里还在想着这鱼汤该怎么熬才能好喝不腥,哪里有功夫去料理其他的东西?
崔翎眼看时辰还早,想了想便说道,“也罢,既有那许多食材,也莫要浪费了,就按着你们想的做一回吧。”
她顿了顿,“不过,我现在闻不得油烟味,只能坐得远些指挥,却要你们自个动手了。”
只要有得好吃的,石小四什么都肯做。
他第一个发出欢呼,“太好了,两位表侄儿真是福星,一来就给咱们这么好的口福,等他们出来了,表叔一定给他们大礼!”
于是,整队人马一下子分为三摊。
石小四和纪都辛勤地烤着鱼羊鸡。
五郎另起炉灶在那专注认真地煮着鸡汤,他是看火小能手,对于火候真是一丝不苟。
至于崔翎嘛,她和瑀哥儿一人手中抱着一只小兔子,正远远地监督着这三个男人干活。
伙头兵小孟有些纳闷,原本以为他是这队伍中唯一的厨师,地位超然啊。
但这会儿,他连连受挫了,这不,他想要给几位爷搭手帮忙都被赶了几回了。
他忧伤地对着吹过的一片风叹息,觉得自己的地位不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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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归家(三更)
崔翎孕吐地厉害,尤其闻不得油烟气味。
是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做饭的重任便分摊到了每个人头上。
爱妻牌袁五郎自然是专门为她一个人服务的。
她说想吃鸡,便想着法子去捉鸡,她若是想吃野菜,就算挖遍方圆十里,也非得给她寻出来。
然后将这些食材按照她说的法子细细地料理干净,再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在她遥控下做。
初时味道虽然有些怪异,次数多了,竟也像模像样起来。
石小四和纪都也都不甘寂寞。
这两个人已经深陷美食魔咒,寻常的饭菜对他们说,已经难以下咽。
但崔翎是袁家的五奶奶,他们一个只是二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可能跟着她一辈子。
所以,就得另动脑筋。
原本这两个人都纷纷觉得,能娶一位崔家的小姐当妻子,想必是个妙主意。
不论如何,崔翎嫁到袁家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她这手不可能凭空得来,必是在娘家时候受到的教育。
这便说明,崔家许是将厨艺作为教养女孩子的一本基础课程。
只要能娶到崔家女,就算做菜的水平不如崔翎好,但总也差不离。
但崔翎毫不留情地给他们当头泼下盆凉水。
她当时轻轻抚着腹部,满脸都是慈母的光辉,说话的声音也特别温柔。
“纪都不晓得不怪他,但石小四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崔九从不出席什么花会茶会吗?”
石小四一愣。忙点头。“是啊。我听说过啊,怎么了?”
崔翎瞥他一眼,“你以为我足不出户是在干嘛?自然是在捣鼓厨艺咯。”
言下之意,别的堂姐妹们出席这种社交场合比较勤快,她们受的是传统的淑女教育,根本不可能和她一样,喜欢下厨房煮美食这件事。
石小四转念一想,不由哀嚎起来。“原来如此啊!”
他猛然想到,先前妹子丹姐儿打听出来,崔九小姐没有进过女学,也不曾学过针黹。
原先他还一个劲地对她不满意,觉得这女子什么都不会,不是懒必定蠢。
没有想到,原来崔九这是将满腔热血都投入到了做菜上头啊!
这样看来,想要用娶个崔氏女的法子来达到自己顿顿有美食吃的目的,是不靠谱的了。
纪都虽然是外邦人,但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对这些弯弯绕绕心里清楚得很呢。
一听这对话,他也就明白了靠未来的妻子做饭这件事。恐怕连想都不要想。
于是,这对一路上因恨生爱结成至交的难兄难弟相视一望,纷纷都表达了想要受崔翎指点厨艺的意愿。
没有办法,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将来望袁家的饭菜兴叹,还不如自己未雨绸缪,先提前掌握几门拿手小菜,也好聊作慰藉。
所以,这一路之上,这两位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顶级贵公子,竟主动地承担起了伙夫一职,叫伙头兵小孟彻底地失了业。
小孟的失落暂且不提。
崔翎的心情却是十分愉悦的。
除了对石小四和纪都的表现满意外,她也想到了等回到盛京城之后,即将开张的那所酒楼。
在西北大军之中已经尝试了,绝大部分的人虽然头一次吃辣椒,但都是可以接受这种味道的。
有一部分刚开始无法承受,过一阵子就爱上了这滋味。
约莫有三分之一的年轻小伙,只要吃过一次,就对此欲罢不能,且口味还很重。
再联系到身边这群为了自己的胃不惜出卖形象的帅哥型男,她对未来辣菜馆的营业额就十分有把握了。
因为崔翎有了身孕,且军医说不得颠簸,所以这一路便行得十分艰难缓慢。
原本只需要走二十日的官道,他们磨磨蹭蹭竟然走了一月有余才到盛京城。
还奇迹般地,在盛京城郊偶遇了镇国大将军带的袁家军,等于胜利地和镇国大将军一起会师了。
大将军碰见五郎等人,先是十分惊讶。
因为这群小家伙先了快有半个月离开,且他们人少,不像调动大部队,行动自然缓慢。
原以为他们早就到家多日了,谁料到竟还能碰到,实在令他吃惊。
不过,后来听到袁五郎兴奋莫名地对他说,“爹,您又要当祖父了!”
镇国大将军高兴极了,他瞅着崔翎的肚皮微微看了一眼,“这看起来怎么像五六个月了?”
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五个儿子,所以大将军也算是经验丰富的。
一看崔翎这肚子就挺大的,他掰着手指一算,咦?好像月份不对!
不过他对儿媳妇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而且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儿媳妇的外家。
说起来,罗家的那对双生兄弟,还与他是同窗呢。
他立刻双眼亮起,“莫非……是双胎?”
如今已经四月将末,正是盛京城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春回大地,春暖花开。
崔翎衣裳也换了薄一些的款式,所以肚皮的隆起便很明显了。
她这胎因为是两个,所以肚子看起来特别大。
其实才不过四个月多月的身子,看起来就跟五六个月那么大。
她忙笑着回答,“嗯,爹好眼光,军医说了,是双胎,这会儿四个多月了。”
大将军又掐指一算,四个多月,这便该是儿媳妇刚去西北时怀上的。
他心里暗暗对崔氏女容易地胎一枪命中的传闻点赞,也十分庆幸老太君当时的英明之举。
哪怕自己膝下孙儿孙女已经满堂又绕膝,但多子多福嘛。他对五郎的孩子还是十分期待的。
跟着镇国大将军一起打仗归来的那些家里有儿子的副将们。私底下也偷偷地存了心思。
这次得胜归来。朝廷一定会给他们加官进爵的。
安宁伯府的嫡女那是不敢肖想了,但是旁枝的那些崔小姐们还是可以动动脑筋的。
如此,崔翎和五郎几个跟着大将军一样浩浩荡荡地入了盛京城。
因为捷报早已经传了过来,百姓们都知道袁家军又一次打了胜仗,保护了国家的安宁,都纷纷出来夹道欢迎。
大将军要先入宫面圣,先是陈上请功表,然后再跟皇帝提一下解甲归田的事儿。所以就让袁五郎陪着崔翎先回府去。
三郎四郎没有在表中居功,自然也不必进宫,也随着弟弟弟妹一块回家。
镇国将军府门前,袁家老太君早就收到消息亲自等着那了。
与她并列站着的,还有大嫂宜宁郡主,三嫂廉氏,四嫂苏子画,以及众位侄儿侄女。
与家人久别重逢,总是分外感人的。
祖孙团圆,夫妻团聚。父子相拥,老太君一个劲地说好。笑得满脸生花。
她老人家没有想到这次战争会这么快就结束,而且儿孙们都完好无整地回了来,她真是既感慨又欣慰还万分高兴。
尤其是看到崔翎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她简直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一问之下,还是一胎能得两个,老太君直呼“阿弥陀佛”。
她心里想着,姜皇后非要安排小五媳妇去西北,是没安好心的,但没有想到,小五媳妇不仅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还怀着袁家的孩儿。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老太君心里高兴又得意,想着府门口还有许多外人围着看热闹的,便招呼着孩子们进了屋。
一家人聚在泰安院老太君的正堂,叽叽喳喳说着在西北的见闻。
三郎和四郎滔滔不绝地讲诉着他们行军打仗过程中遇到的惊险刺激的事儿,引得大伙儿一阵惊呼,三嫂和四嫂更是扶着七八个月快要生产的巨肚连连惊叫。
老太君瞅见了别瞥了两个孙儿一眼,“行了,这些事儿留着跟你们孩子说去,没有见你们媳妇儿肚子那么大,都快要临盆了,还吓唬她们?”
她的目光慈祥和蔼地望着三个孙媳妇的肚皮,就差亲手去抚摸呵护了。
三郎和四郎连声说好,然后收住了话头,只说些有趣的事儿逗大家。
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一片。
只有崔翎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偷偷地去问杜嬷嬷,“二嫂怎么没有来?”
二嫂梁氏虽然性子有些孤僻,但其实生就了一副热心肠,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丈夫没了,看着别人的丈夫回家,就耍性子不肯过来迎接的。
从前言谈之中,也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家很有感情,对几位弟弟也十分爱护。
杜嬷嬷冲着崔翎摇了摇头,“二奶奶病了。”
崔翎急道,“病了?怎么病了?”
她对二嫂的事很上心,之前她就判断二嫂得了心理疾病,若是不及时带她走出心理阴影,恐怕以后得出大事儿。
但是她的诊治计划还没有开始,姜皇后就让她去了西北。
这会儿听说二嫂病了,她心理是很担心的。
杜嬷嬷悄声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还没有暖和起来的时候,有一回二奶奶不知道怎得,受了点风寒,这就一病不起了。再加上……”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二奶奶娘家又出了事儿,她娘家人进来求了她几回,她自个还病着,也无能无力,越发便消沉了。”
这人的身体,和心情有着很大的关系,若是心情好,病就容易好。
可是若是自己心存死志,都不想活了,那么这病也会越来越严重。
崔翎脑中顿时敲响了警钟,不行,绝不能叫二嫂心生死意,她得想法子叫二嫂好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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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答应
袁老太君向来最是体贴不过,晓得孙儿们和媳妇儿久别重逢,不晓得有多少话要说。
她便也不再将这些孩子拘在身边,又说了一会儿话,就遣他们散了。
五郎既已经归家,那么崔翎自然不好再睡在她的泰安院了。
她满脸慈爱地望着这对情意绵绵的小夫妻,催促着他们也回自个的院子去。
崔翎因为心里还记挂着二嫂,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蹭了蹭老太君的手臂,“祖母,我的东西先放在这儿吧,改日再来拿。”
袁老太君瞅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放心,没人要你的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赶崔翎和五郎。
崔翎拉着五郎的手出了正堂,都快到了院门口,忽然又停住。
她小声地问送他们出来的杜嬷嬷,“藏香园那边的小厨房里,我素日常用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到底是吃货,这种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屋子里的床铺好了没,而是厨房。
藏香阁其实是设了小厨房的,不过从来没有用过,算是尘封状态。
她如今和五郎搬回了自个的院子住,若是还要用泰安院的厨房,就有些麻烦了。
杜嬷嬷笑眯眯地说道,“五奶奶您放心,老太君啊,什么都想到了!”
她掩着嘴,“晓得您就要回来,老太君不只叫人将藏香阁的小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特地将刘师傅拨了过去给您,刘师傅一早就将那些瓶瓶罐罐搬了过去。”
刘师傅。就是曾经在宫里头当过御厨的那位。后来崔翎的许多想法。水煮鱼啊,香辣猪蹄啊,都是借由他的巧手烹饪出来的。
崔翎听了自然惊喜万分,她鼻尖有些酸酸涩涩的,“祖母对我真好。”
她原本还想着,以后若是想吃什么,还总要跑到泰安院,略显麻烦呢。
祖母就如此贴心。不只给她收拾了厨房,还赐了得用的大厨给她。
等回到藏香园,和木槿桔梗两个丫头互相诉说了一番别后离情,她便拉着五郎的手去了厨房。
五郎以为是她饿了,连忙说道,“不是闻不得油烟的味儿吗?赶紧止步。”
他微微叹了声,“你想吃什么,说给我听,我去做便罢。”
自从沦为家庭煮夫,他就自动自觉承担起了妻子的饮食。虽然手艺算不得好,但寻常的汤面也能做一些了。
崔翎瞥了他一眼。“你没有听杜嬷嬷说么?祖母将刘师傅给了我呢。”
她傲娇地昂起下巴,“刘师傅可是御厨出身,有了他,谁还稀罕你给做的那些?”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
虽然论厨艺,十八个袁五郎也比不上一个刘师傅,但袁五郎做的饭菜里,却藏着满满的爱心。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崔翎逐渐对她的丈夫了解地深了。
五郎这个人啊,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高大上,又帅气又有内涵,但实际上,他心里却还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少年。
她晓得,若是这会儿她说出两句赞美他的话,他立刻就能顺着杆子爬到天上去。
不行,不能叫他这样嚣张得意!
袁五郎立刻不满意了。
但他表达不满意的方法,不是斗嘴吵架,也不是推搡打闹。
而是……
他一把将娇妻抓进怀中,照着她的脖颈就是一口,“到底稀罕不稀罕我?”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藏香园里的婆子丫头们虽然都知趣地躲开了,但难免不会藏在哪里偷看,真是丢死人了!
崔翎连忙讨饶,“别,别这样!我稀罕你,我稀罕你还不成吗?”
她是一个要脸的人,对于不要脸的人这种不要脸的手段,她真的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五郎自觉是战胜的一方,不由连走路都雄纠纠气昂昂了。
他拉着崔翎坐到了小厨房门口的石凳上,“里头难免有油烟,你还是别进去了,想要吃什么,怎么做,就在这儿告诉我。”
崔翎笑着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我自个不饿,就是听说二嫂还在病中,想要给她做点粥羹送过去。”
杜嬷嬷说了,太医给二嫂梁氏诊治过,其实风寒早就已经好了,一直缠绵病榻主要是心病。
说是心病,又不全然只是神思恍惚,倒也还有虚劳咳嗽,气喘,失眠的症状。
不知道用了多少药,一点都不见好。
崔翎晓得,二嫂其实就是患了忧郁症,失眠惊悸多半是神经衰弱。
她前世最艰难的日子,其实也有过类似症状,那时候有朋友推荐她食用养生粥灵芝银耳羹和灵芝枸杞粥都不错,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发现的确是有所改善的。
所以,便也想给二嫂做点试试看。
哪怕力量微小,但也是一份心意。
五郎听了崔翎这话,目光里不仅有惊诧,还有感激。
他神色微动,握住她的手说道,“二哥没了,只留下二嫂一个人孤苦伶仃,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亏你还能想着她,真是心善纯良。翎儿,谢谢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就勾动了崔翎心底一段心事。
她立刻就想到了当初杜嬷嬷说,五郎曾经答应过二嫂,要将自己的次子过继给二房。
从前没有孩子时,她且当这只是句玩话,可现在,她独自里恰巧一胎怀了两个呢,假若两个都是男孩儿,岂不是被五郎许出去了一个?
她气不打一处来,便恶狠狠地剐了五郎一眼,“混蛋!”
话音刚落,也不再理他了,一句话不说径直便走进了厨房。
刘师傅见崔翎来了,十分高兴,连忙迎了出来,“五奶奶,您可回来了!”
这些日子来,他可是日盼也盼着五奶奶回来,毕竟,知音难求嘛。
崔翎心里还生着闷气,但是这闷气只是针对五郎的不靠谱,她对二嫂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所以,原本打算要做的粥羹还是要做。
她先笑眯眯地和厨房里做事的人都打了招呼,然后跟刘师傅说道,“我想煮个灵芝银耳羹。”
灵芝银耳再加上冰糖,加水用小火煮一个时辰,煮到银耳变得浓稠,再将灵芝的残渣挑出来,再入盅,便就成了。
一边等着羹好的时间,崔翎顺便又跟刘师傅说起了她在西北的美食之旅。
刘师傅听说她做了烤全羊,那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喉咙处不由自主地吞了几口口水。
身为一个有追求的厨师,对美食总是有着最高的向往。
他只听五奶奶说的,就晓得那烤全羊一定是美味可口到了极点,心中生出无限的神往。
但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不再适宜食用羊肉。
他便是再想,也得等到下一个冬至之后,才好央求着五奶奶再做一回。
崔翎也觉得自己这样勾引起刘师傅的食欲不太够意思,便笑着说道,“反正也快要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不如咱们先将晚上要吃的菜准备起来吧。”
她想了想,便交待了几道相对清淡的菜色。
梨炒鸡,人参笋,虾油豆腐,虾子鱼都是刘师傅做惯了的,只是崔翎再稍微在调味上提点一下,叫肉更嫩汤汁更鲜罢了。
她交待完了,便不再厨房里呆着,没有办法,肚里的孩子们爱闹腾,真闻不得油烟味。
这整过过程,其实五郎都站在一旁,但她愣是没有理他。
五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他也不过就是夸了她一句啊。
这年头,女人的心思真难猜,连夸她都不行了!
他觉得自己耐心真好,若是换了其他男子,遇到这样阴晴不定的夫人,早就衣袖一甩,夺门而出了。
哪里还像他似地,就算不被正眼看待,也要紧紧跟在夫人的身后?
崔翎见五郎殷勤而迷茫的眼神,像极了无助的小哈巴狗,心一下就有些软了。
她想了想,这要将自己的次子许出去的话,是五郎还没有讨老婆时许下的,也许他现在即将为人父的心情,会有所改变呢?
毕竟,又不缺衣少食的,哪个当父亲的会舍得骨肉分离?
她沉吟片刻,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跟五郎说开,免得她生了那么大的气,他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她多亏啊。
更何况,夫妻之间要想长久地恩爱下去,误会是最要不得的。
崔翎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正屋,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坐下,将左右伺候的丫头摈开,便对着五郎招了招手,“夫君,你过来!”
她语气骤然柔和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五郎本来就是妻奴,现在妻子还怀着孩儿呢,就更加言听计从。
原本还在纳闷崔翎为何生气,这会儿她态度软和了下来,他自然乐得求和,立刻便在她身边坐下,“翎儿,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崔翎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她也不和他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晓得你可怜二嫂,曾想过要将咱们的次子过继给二房,但是这件事,我不同意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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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二嫂
五郎一听微愣,“你……你知道了?”
对他来说,许诺将自己未来的次子过继给二嫂,并不是一时冲动鲁莽的随口说说。
这几十年大盛虽然国泰民安,但边境却时有战乱纷扰。
他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是本朝最能征善战的常胜将军,自然要为国效力,所以常不在家。
袁大郎身为世子,自小就开始打理庶务,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家里的弟弟们。
所以,五郎算是二郎一手带大的。
他们兄弟相差八岁,从五郎牙牙学语开始,就是二郎牵着他长大的。
后来,他开始学枪法,亦由二郎亲自指点。
两个人虽是兄弟,但却亦有父子之情。
五郎对二郎,十分儒慕钦佩,那是他心里一座移不开的丰碑。
所以,二郎过世之后,二嫂膝下空虚,兄弟间,只有五郎主动向二嫂提出要给二房过继子嗣。
他是认真的。
崔翎见五郎表情不对,不由皱了皱眉,“是,我知道了。”
她眼眸微垂,语声瞬时清冷下来,“但我不会同意。”
虽然肚子里这一胎,不一定是两个男孩儿,未必真的就那么巧,能有过继人的次子。
但她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件事和五郎说个清楚明白,否则,将来总会成为他们夫妻之间的一道砍。
她微微一顿,语气柔和了一些,“我晓得你觉得二嫂孤苦。但要叫她高兴。却并不只有送个孩子给她。这一个方法。”
二嫂如今最缺的不是孩子,而是钱,是能够叫她娘家人振作起来的方法。
这一点,崔翎很自信可以帮到她。
她前世可是白手起家的女强人呢,那时候什么倚靠都没有,也混得风生水起。
而现在,她背靠着镇国将军府和安宁伯府两座大靠山,若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事。哪里有办不成的?
五郎自从西北与崔翎再聚之后,对妻子就一向十分温柔和软。
正如他自己说,不论她想要什么,他总是竭尽全力地去满足她。
但这一回,他的态度却有些强硬。
他面沉如水,沉默了良久之后说道,“我这样做,并不只是为了叫二嫂高兴,而是为了二哥能有条香火继承。”
顿了顿,他忽得目光凄楚起来。“现在家中我们兄弟尚在,所以逢年过节。香火总少不了。但若我们百年之后呢?二哥便无人承祀了。”
古人注重子嗣,其实是为了香火传承。
隔了几辈之后的子孙,基本上是不会再为隔了房头的伯祖祭祀了,所以就算没有子嗣,也要从别房或者别处过继一个来,为的便是这直系之间的承祭。
崔翎有些惊愕,恍惚了好半天才终于醒过神来。
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所以对香火这一点并没有亲身带入去看待,这时听五郎娓娓道来,方才意识到,原来叫家人如此记挂着的过继一事,还有这样的意义。
这样看来,二房会过继一个儿子,是件势在必行的事了。
她顿时有些颓丧,脸色一下子便差了起来。
其实,在三嫂和四嫂怀孕时,二嫂曾经有意要从其中挑一位嗣子,这件事虽然不曾明说,但阖家上下几乎都已经知道了。
假若她不再与五郎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等下个月两位嫂嫂临盆,不论她们谁再生了儿子,只要二嫂肯张这个口,那过继的事便是必成的。
在这个问题上,三嫂和四嫂都是土生土长的盛朝女子,她们心里虽然不愿,但也会顾全大局。
至少不会有她这样大的反应。
崔翎原本可以乖乖地闭嘴,反正这件事变数还很大,譬如三嫂和四嫂都生了儿子啊,譬如她怀的并不是一对男孩儿啊,总之,凡事等过两个月再看,也许又会是不一样的境况呢。
但她并不想这样。
她不肯和孩子分开,不肯让自己生的儿子唤她婶婶,三嫂和四嫂也定必不肯的。
若只是需要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其实并不定是要她们的。
崔翎觉得这件事的关键,还在二嫂身上。
她决定要好好地开导一下二嫂,一要叫她将二哥过世的那段阴影彻底放下,做一个开朗健康活泼的女子,二也要想法子说服她,过继子嗣在乎的是孩儿的教养,而非血缘。
也许,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五郎见崔翎半晌不说话,以为她还是不肯,便想法子急着要说服她。
“孩子虽然过继到二房的名下,但咱们还是能够每日里看到他,就算将来分了家,也都住在隔壁,也不是隔了老远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想开一些呢?”
“若是你喜欢孩子多一些,咱们两个都还年轻,又素来恩爱,还愁没有老三老四吗?你看,爹和娘就一口气连生了五个儿子呢!”
崔翎原本还好,只是想思考该如何说服二嫂。
这么一听他叨逼叨逼地说话,不由得怒火便打一处来。
她“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强自压住胸中汹涌上扬的火气,咬着牙说道,“就算每日都能看到他,他也都是叫我婶婶,不叫我娘,有个毛用?”
“爹娘的恩爱我也一直都十分欣羡,但这年节,女人生孩子就好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你以为是件容易的事?娘倒是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可若不是生的那么多,她的身体又何至于那样快败落,年纪轻轻地就去了?”
已故的镇国将军夫人黄氏,是因为生完第五个孩子后,产后受了风。加上血崩不止。孩子没有满周岁就撒手人寰的。
五郎没有料到崔翎会用这样严重的话去堵他。愣了许久。
他心内一时五味陈杂,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其实,他也晓得崔翎说得没有错,女人生孩子是一件十分凶险之事,若能母子平安自然是祖上烧了高香,可也时常听说谁谁谁家的夫人生孩子的时候没了。
他的确不该这样自私,不顾妻子的意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们共同的孩子许诺出去。
可那是他的二哥啊!
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百年之后二哥的坟前无人祭祀供应香火?
崔翎心里也不好过,但她觉得孩子是她的底线和原则。
在这件事上,哪怕所有的人都说她冷血无情,她也绝对不会让步。
看着五郎如此神色,她想,今儿这谈话,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恰好外面有丫头来回禀,说是厨房那儿熬的羹已经好了。
她便轻声对着五郎说道,“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想我比你更有权利决定他未来的前程。若是别的事,咱们都好商量。唯独这桩不成。”
说罢,她便出了屋子叫木槿扶着她,从厨房取了食盒,便往二嫂的院子走去。
木槿方才站在外头,隐约听到屋子里有争吵。
但是她不敢问,只能隐晦地提一提,还在安宁伯府时,那些嬷嬷们跟她说过的话,“奶奶,您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生气,您生气了,肚子里的孩儿们也都要跟着不高兴呢。”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您也不要和五爷生气,嬷嬷们说,妻子怀孕时,那些爷们最容易出去惹上桃花债了呢。”
木槿从小跟着崔翎一起长大,她眼中的九小姐单纯可爱,率性直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甚至还有些不通人情世故。
如今好不容易和姑爷夫妻团聚,还是带着四个多月身孕回来的,她正阿弥陀佛好日子即将到来呢,可他们却似乎有了口角。
她很害怕不懂得屈身服软的九小姐,会傻犟下去,倒将姑爷的心给驱远了。
虽然袁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可保不齐姑爷会在外头的青楼楚馆寄托情思啊,那样的话,小姐心里也会难过的不是吗?
崔翎轻轻吐了口气,摇了摇头安抚木槿,“你放心,我和五郎只不过是在有些事情上意见不合,其实也算不得吵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
她顿了顿,“至于桃花债什么,显然是你多虑了,五郎他不是这样的人。”
袁五虽然在她面前常做幼稚的举止,但在外头,他却是个谨慎持重十分看重名声的人。
从前和盛京城那么多著名的纨绔一块儿玩耍时,他都没有学坏,连逢场作戏的事儿都没有。
如今,他都成了婚,就快要当爹了,又怎会因为和自己想法不同,就去做自损名声的事?
对于自己的丈夫,崔翎觉得,这点信任和自信,她还是有的。
不多时便到了二嫂的院子,一个叫荷香的小丫头晓得五奶奶来了,便引着她们进了内屋。
此时外头天光明亮,但梁氏的屋子里却一片阴沉沉的黑。
原来,不知为何,这间屋内的窗户前都垂了厚重的幕帘,将外头的光线给挡了住。
崔翎眉头紧紧地皱起,压住一颗担惊受怕的心,柔声朝着床榻唤了句,“二嫂,我是崔九,我过来给你送点灵芝银耳羹,刚煮的,还热着的,可好吃了!”
床榻上发出一声低微的应答,“五弟妹,你从西北回来了?”
崔翎走得近了,视线便也清晰起来,她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勉强地撑着要起身,荷香连忙拿枕头去垫在那人身后。
她张着口不敢置信,这个清瘦干瘪毫无神采的女人,竟然是二嫂梁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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