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流水诊脉
那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仁宗还活着,临川王权倾朝野,那一天,临川王给英宗皇帝送了一壶酒……
英宗皇帝死了,三天后死而复生……
原来如此。
皇上站起来,背着手站在窗前,远远看着擂台上的李兮,足足看了将近一刻钟,缓缓转身,“回去吧。”
樊楼角落那间雅间里,闵老夫人呆呆看着台上的李兮,原来当年英宗死而复生,是因为这押不芦,当年……
无数往事冲上心头,无数她以为她已经忘了情感冲上心头,闵老夫人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
当年……
白净青年人走了,再没有回来,悄悄跟在白净青年身后的小厮回来,俯到司马六少耳边禀报,“进了樊楼,一会儿就出来了,是那位,已经上车走了。”
“嗯。”司马六少舒了口气,那位走了,后面就好办了,再随便拿几样常见药材上来,这一局,李姑娘赢定了!
站在摆台一角的刘太医愤懑的人都快炸了,“医术讲的是治病救人!岂能凭认一两味药就算高明的?没有这个道理!”
“今天上午,李大夫不是治过病救过人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对刘太医的话,邵太医明显有几分不满。
“醒了,喂过两次参汤。”旁边有人赶紧答了句。
“奇巧淫技!岂是正道?”刘太医咬牙切齿。
“老朽虽说没有李大夫这样的神医妙手,平时给人治病,也是切切割割。缝缝补补,敢情在刘太医眼里。这都是奇巧淫技!”京城最擅长跌打外伤的万大夫听不顺耳了,不客气的堵了一句。
刘太医看也不看万大夫。他压根没把他放眼里过,只盯着邵太医,“那还有病人没诊治呢!”
邵太医捻着胡须点头,“也好,你既然执意如此,六公子,就让刘太医和李大夫给那几个病人诊一诊,也好让刘太医心平气和些。”
邵太医的话把刘太医气了个仰倒,让他心平气和?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就笃定姓李的贱人医术胜得过他?
邵太医捻着胡须悠悠哉哉坐了回去。这会儿,他对李兮的信心暴涨到上了不封顶!
司马六少懒洋洋正要宣布,刘太医突然伸手拦住他:“慢!这几个病人……哼!”
到这会儿,他早就看明白了,这场切蹉,他一路被人设圈!那几个病人,必定是早就安排好的,他不能再上当!
“老夫信不过!”
“那你说怎么办?”司马六少干脆极了,李姑娘已经赢了两场。这诊病,不管诊几个,哪怕诊上百八十个,也只能算一场。他就算赢个十成十,这医术一项,他也输定了!
“诊脉断人断病!”刘太医眯着眼睛。怨毒无比的盯着司马六少,“用帷幔挡住。盖上手,诊男女老幼身体如何。有没有病!”
司马六少呆了下,这老东西主意倒不少!他当了三四十年的大夫,不知道诊过多少人,这份经验,李姑娘怎么能比得了?
算了,就让他赢这一场,反正他再赢也是输了!
“行!”司马六少痛快答应。
片刻功夫,擂台上就拉起一道帷幔,分别将两人围住,只留了对着擂台下观众的一面。
好事儿的人在擂台后面排起了长队,个个高挽着袖子,兴奋不已。
李兮也乐坏了,司马六公子可真会玩儿!这么诊脉,娱乐性太强了!
刘太医面前的队伍走的很快,看板上写的飞快,李兮这边,队伍一点也不比刘太医的慢。
李兮这边的看板下的看客比刘太医看板多得多了,因为李兮一边诊一边笑,李神医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台下看倒了一大片。
陆离捏着杯子,一边看一边笑一边有几分无奈的摇头。明山瞄了眼屋角的酒坛子,这第四坛酒也快见底了,二爷今天一天喝了过去两三年的酒!
擂台楼梯上,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和同伴拉着手上来,几个同伴兴高彩烈,东张西望看热闹,小姑娘却有些心神不属,轮到她们,小姑娘犹豫了下,坐到了李兮面前。
李兮手指搭上去,“女,不超过二十岁……”李兮顿了顿,微微蹙起了眉头,手指动了动,“成亲多长时间了?你丈夫……”
“谁成亲了?你才成亲了呢!”
小姑娘一声尖叫,李兮吓了一跳,伸手掀起帘子,转头看着写看板的小厮道:“是我诊错了!这小姑娘的脉象有点乱,我诊错了。”
小姑娘一张脸涨的通红,见李兮掀帘出来,竟一脸惊恐,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是我诊错了,你脉象有力,我以为你没有二十,也得有十九了,十九岁肯定该出嫁了,成亲是我猜测的,实在对不起!”
李兮冲小姑娘微微曲膝,转身又冲邵太医曲了曲膝,“我诊错了,这一场我认输。”
小姑娘垂着头,又往后退了几步。
青川看看李兮,再看看小姑娘,手背到身后,冲小厮悄悄打了个手势。
肯定不是姑娘诊错了,这个小姑娘有问题!
李兮错诊认输,司马六少宣布了早就分出来的输赢,宣布了明天的比试时间,李兮明显心不在焉,不等司马六少宣布完,就往擂台楼梯口走。
陆离已经站在楼梯口了,伸手又要去牵李兮的手,李兮背着手往后退了两步,“我自己会下楼梯!”
离李兮不远的司马六少听的眉飞色舞,差点笑出声。
陆离神色不变,笑着往后退下一级台阶,看着李兮下来一级,再往下退一级,那架势,仿佛就等着李兮一头跌下来他好接住!
李兮下了擂台,东张西望到处看。
“找什么?”陆离随着她左看右看。
“没什么。”没看到人,李兮心情相当不好。
“表小姐要找刚才那位小姑娘?”青川赶紧上前。
“是!”李兮眼睛亮了,陆离这几个小厮真是好!好的不能再好!
陆离给了青川一个表扬的目光,青川顿时脸上放出了光,笑容灿烂的象迎着太阳的向日葵。
“小的让人盯着呢,只等表小姐吩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陈年旧债
“小蓝……小蓝不行,还是白芷去吧,我写个药方……不行,最好是成药,咱们先回去!”李兮一边说一边改主意。
陆离看向青川,青川已经有几分明悟,含糊暗示:“刚才表小姐诊错了脉,一个小姑娘,表小姐以为她已经嫁过人了,就因为这个,表小姐先认了输。”
陆离立刻就明白了,伸手拢了拢李兮的斗蓬,声音很轻,“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任她自生自灭最好,不必多管,你刚才……已经足够了。”
李兮呆了下,咽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就这几句话,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他这也太……吓人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精明成这样?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这一天陆离酒杯没离手,酒量虽好,也有些醺醺然。走没几步,突然伸手从后面圈在李兮腰间,李兮顿时象被点了穴一般,浑身僵硬,气都透不过来了,**猛转回身,红头涨脸的去推陆离的胳膊。
陆离也觉出了自己这个举动十分不妥,带着几分尴尬,讪讪解释,“我怕你冷……今天天太冷,你这件白狐斗蓬压不住寒,披上这个。”
陆离拉开自己身上那件紫貂斗蓬系带,取下斗蓬按在李兮肩上。
明山和青川对视了一眼,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认真警戒。
车子就等在前面,从擂台口到车子,最多也就走个三十来步。这三十来步远就冻着了?
再说,今天艳阳高照,不但不冷。还很暖和。
那件斗蓬上清冽的酒味和浓烈的他的味道扑面裹上来,李兮觉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下颌,这让她一阵颤栗,顿时想起中午他抚在纸上的那只如玉一般的手,还有从他手里流出来的那些字,好看到完美的。和他的人一样……
幸好车子就在这里,就在几步外,李兮一头扎进车子里。手忙脚乱的往下甩那件斗蓬,斗蓬被甩在紧跟着李兮后面上车的小蓝头上,小蓝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急忙伸手去扯。只听到细柔的一声‘呲啦’,斗蓬的缂丝面不知道勾在哪里,裂开了两寸来长的口子。
小蓝和李兮一起傻眼了。
陆离一只手扶着车厢板,看着红头涨脸的李兮,噗一声笑出了声,听到笑声,李兮心里顿时一宽,他笑了。不是惊也不是怒,那么斗蓬破了这事。不是大事,不是大事就好。
“等回到太原府,我让人做几件貂皮斗蓬给你。这一件……”陆离隔着车窗,话没说完,后面传来一个细柔的男声,“陆二爷,皇上口谕,让你立刻进宫。”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陆离看着李兮,一脸的笑,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抬手冲李兮挥了下,转身上马。
看着他骑到马上,马都抬蹄走了,李兮这才反应过来,“唉!你的斗蓬!天冷!”
陆离转头回了个笑容,抖动缰绳,纵马而去。
“喂……”
“表小姐放心,二爷是自小的功夫,不怕冷,再说,明山他们都带着备用的衣服斗蓬,表小姐别担心。”青川笑嘻嘻凑上来说道。
今天这场擂台太痛快了,把他兴奋坏了,难免有点话多。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李兮将斗蓬往车厢角上推了推,又推了推,又用脚再往里推,这斗蓬上全是他的味道,闻得她心浮气躁。
司马六少站在擂台上,楼梯下面他看不到,可陆离在小厮、护卫的簇拥下往禁中去,他看的清清楚楚,刚才那股子不安和狐疑再次抬起了头。
皇上竟然亲自来看这场‘切蹉’,不但看,还插手改变规则,又送了那件押不芦上来,皇上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他来看的是什么?看热闹?不可能!看李姑娘吗?李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她的医术好象远远超过他的预想……
陆离这会儿走,必定是被召进宫的,皇上召他干什么?
刚才她真的诊错了?看样子不是!
“来人!”
小厮急忙上前,“去查刚才那个小姑娘,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
他之前有些大意了,能让陆离如此重视的人,怎么可能平平常常呢?
司马六少回到府里,刚下了马,司马老相公身边的长随常安就迎上来,“六少爷回来了,老相爷吩咐小的在这儿候了半天了,让您一回来赶紧去见他。”
“嗯。”司马六少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司马老相公见人理事的外书房去,常安忙跟在后面叫道:“老相爷在后园子小书房!”
司马六少一只脚抬在半空,转个方向落地,顿了顿,大步往前。
在小书房!
他要跟他说什么?要到小书房?
小书房里,司马老相公一身洗的发白的旧绸衣,舒适的坐在摇椅上,举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六来啦,坐!”
见司马六少进来,司马老相公放下书,笑呵呵的示意小六坐到他对面那把摇椅上。
司马六少没坐那把摇椅,从旁边拉了把扶手椅过来坐了。
“听说李姑娘连赢两场?”
“赢两场输一场。”
“输?呵呵。”司马老相公笑起来,“自己认输,算不上输,明天的切蹉都安排好了?怎么打算的?”
“公正公开,这是你交待的。”司马六少胳膊往后搭在椅背上,“翁翁的交待,小六牢记在心!”
“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真当翁翁老糊涂啦?”司马老相公笑起来,“我问你,怎么想起来跟陆二结盟?”
“我怎么可能跟他结盟?”司马六少嘴撇成了个八字,“我结什么盟?翁翁真是老糊涂了,我告诉过你,我是个蠢才,这辈子只会混吃等死!早死早托生!”
“唉!”司马老相公长长叹了口气,“你阿娘的事,是你爹混帐,你太婆,还有翁翁我,都有错,对不起你阿娘,这些年,你太婆年年给你阿娘做道场,小六,你阿娘是亲人,你阿爹难道就不是亲人了?你翁翁,你太婆,你那些叔伯,兄弟姐妹,就不是亲人了?”
司马六少生硬的拧着脖子,一声不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药王来历
“小六啊,这些,这满府,都是你的亲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好,司马家不好,你就能独善其身?”
司马老相公苦口婆心,司马六少垂着眼皮,面无表情。
“唉!”司马老相公长叹了口气,“你也不小了……”
“翁翁要是没有别的事,我累了一天,想回去歇着了。”司马六少站起来。
“你坐下!”司马老相公神情疲惫,“坐下!皇上今天过去了?”
“嗯。”司马六少重又坐下,提到皇上,他正有很多疑问。
“翁翁听说过押不芦?”
司马老相公摇头,“押不芦没听说过,不过,这人死三日复生,我倒亲眼见过一回。前朝,临川王毒死仁宗前一天,先给英宗送了一壶毒酒,英宗当天就死了,苏老相公诛杀临川王,未必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当天傍晚,英宗却死而复生。”
司马老相公眯缝着双眼,“都说理氏祖宗显灵,天佑理家,我当时虽说不相信什么祖宗显灵,可英宗死了,死的很透,人都僵了,我是亲眼看到、亲手摸过的,无论如何想不通,人死怎么能复生呢?原来如此!”
司马老相公一声长叹,“当时朝廷人心动荡,苏老相公诛杀临川王,正是一呼百应的时候,今上那时候羽翼未丰,要不是英宗死而复生这事太神奇,太让人震憾,召如今这天下姓姜还是姓苏。抑或是姓赵钱孙李,谁能说得上来呢?”
“难道没有人知道有押不芦这种东西?皇上怎么知道的押不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至少,我不知道。苏老相公不知道,苏系官员不知道,其它人,也许有人知道,知道的人装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那位李姑娘怎么认识押不芦?”
“李姑娘。”司马六少顿了顿,仿佛犹豫了下,“她让人费解的地方很多。”
“比如?”
“比如她对人……对死人熟悉之极。毫无敬畏之心,她对死人到了……熟能生巧!”
司马六少脸上闪过一层畏惧,一想到这个,他总觉得她是罗刹降临。
“生巧?”司马老相公神情微微有些凝重。要熟的能生出巧来。那得杀过多少人?或者说,面对过多少死人?
“还有呢?还有哪些地方令你费解?”
“她聪明之极,却不通世情,不认识鱼袋,她以为官服是谁想穿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她完全不知道府和宅有什么分别,可她却熟知世道人心,我说前朝姜后求子多年。她说姜后不是求子,是求死。”
司马六少声音很轻。仿佛一缕接一缕的细雾,不等人听清,那声音就已经散尽了。
“她的医术是怎么来的?她真是陆离的表妹?”
“她说她自懂事起就跟师父在山上习学医术,两年前下山,四处行医为生,后来碰到陆离,陆离说她是他的表妹,她不记得父母家人。”
司马六少垂着眼皮,瞒下了桃花镇,也瞒下了许多细节。
“她师父是谁?哪座山上?”
“她不肯说,说师父有规矩,不许说师门的事。”
“她医术如何?”
“不知道,至少不差。”
司马老相公头往后,轻轻靠在摇椅头枕上,好一会儿,轻轻呼了口气,“陆二真是好运气!”
“嗯。”司马六少脸色一下子阴了,心里猫抓一般,当初要是他先遇到她该多好!
“你不知道她的医术,却连你五妹妹的几两月钱都凑起来买了李券,医术上你抬了个虫积不治的孩子,至少让她不输,那明天的用毒解毒呢?打算怎么办?”
“她能解海棠散。”
司马六少沉默片刻,吐了几个字,司马老相公听的一下子坐的笔直,“什么?她能解海棠散?是她擅长用毒,海棠散她眼里不算什么,还是她只有这一张独门秘方,不识毒却能解海棠散?”
这是两种境界,前一种用毒解毒到了茫然四顾独孤求败的境界,后一种也就是运气不错,手握一张秘方而已。
“不知道,她只说她救活过一个中了海棠散的。”
这一件,司马六少是真不知道了。
好半天,司马老相公悠悠吐了口气,“陆二真是好运气!”
司马六少的脸色又是一阴,这句话真是刺心!
“皇上当年和圣手药王是知交。”司马老相公看着孙子,慢吞吞说道,“圣手药王从前号称姚圣手,药王这两个字,是他年近四十的时候,才添上去的。”
司马六少看着司马老相公,这些他都知道,他等着听后面的话。
“姚家是数一数二的医术世家,号称圣手姚氏,姚景二十来岁起,就跟在前朝太祖身边东征西战,那时候,今上是太祖的亲兵,太祖西征回紇,攻破回紇王帐那一战惨烈非常,姚景和今上都失踪了,一年后,今上回来,骨瘦如柴,遍身伤痕,比乞丐还惨,两年后,姚景也回来了,不但医术大涨,还多了项用毒解毒的本领,而且,在这上头,无人能出其右。那块押不芦,收在皇上手里,可最初,却不一定是皇上的。”
司马六少听呆了,“姚景失踪那几年,有奇遇?拜师学艺?”
“他从来没提过,李姑娘竟然认识押不芦,这来历……且看着吧,皇上拿出那块押不芦之前,也许就看出了什么。”
司马老相公眯缝着眼睛。
“翁翁的意思,李姑娘的师父和圣手药王那场奇遇有关系?或者,李姑娘的师父也是圣手药王的师父?这不可能!圣手药王今年都六十六了……难道圣手药王遇到的高人很年青……或者……同出一门?”
司马六少语句零零乱乱,思绪跳跃极快。
“我已经让人盯着落雁山了。”司马老相公靠在摇椅上,慢吞吞说了一句。“还有,”司马老相公一脸八卦暖昧的笑,“翁翁告诉你一个秘密,姚景这两个徒弟,刘,和罗,只学了圣手,那药王……嘿嘿,姚景根本没教给他俩,所以……呵呵!你明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救人杀人
“啊?”司马六少瞪着嘿嘿笑个不停的翁翁,差点反应不过来,这太让人意外了!“圣手药王就这两个徒弟……他为什么不传给他俩?姚景今年都六十六了,还能活几年?再不教就失传了!”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传!我就知道他没传!”司马老相公笑的象个八卦的市井妇人,半点当朝首辅的威严都没有。
“那明天还切蹉个屁!早知道……”
“不能大意,就算姚景只教圣手没传药王,那刘正在汴京城号称药王之下第一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真本事还是有点的,再说,还有个孙中行呢,孙家秘方多,这场切蹉,我让你公开,就是防着刘正从孙家借秘方成药,你今天能胜,一多半是胜在出奇不意,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司马老相公悠悠哉哉的提醒司马六少。司马六少斜着他,“刘正不是你的人吗?你不帮他,还拆他的台?”
“我的人也得分亲疏远近,翁翁当然得先帮你,再想别人。”
司马老相公笑眯眯看着司马六少,司马六少站起来拂了拂衣襟,“我就是玩玩,翁翁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累一天了,我回去歇着了。”
司马六少说完,抬脚就走,司马老相公捻着胡须,笑眯眯看着他的背影。
“常宁!”
“在!”
“去找刘正,告诉他……”司马老相公示意常宁附耳过来。低低交待了几句,常宁连连点头,垂手退出去。悄悄去寻刘太医传话。
刘太医刚下车,孙大夫就迎上来,一声‘刘翁’叫的痛心疾首,“大意了!如今……唉!就算明天赢了,最多就是个平局,大意了!”
“明天!”刘太医咬牙切齿,“真以为老夫拿他这点上不得大台盘的阴损招数没办法?哼!明天!且等着!”
陆离回到梁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又被皇上留了饭。
“姑娘歇下没有?”一进二门,青川迎上来。陆离沉声问道。
“已经歇下了。”
陆离站住,目无焦距的看着远方,突兀的问了句,“下午那个小姑娘。找到了?”
青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噢?是!表小姐吩咐白芷去一趟,说不让多惊动人,我让小厮陪过去的,那小姑娘把白芷骂出来了,说她胡说八道,污人清名。”
陆离皱了皱眉,厌恶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蠢笨愚昧。好歹不分的愚民!姑娘怎么说?”
“表小姐没说什么,就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后来,说:两情相悦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悦,出了事该担责任的时候,就只剩下女孩子一个人来承担了,接着又叹气,说世情如此,说女孩子又傻又可怜,说天下女子都可怜。”
陆离眉头拧成一团,这叫什么话?那女子不守妇道,她还说她可怜?
什么叫两情相悦时两个人一起悦?什么叫天下女子都可怜?
她跟她们怎么能一样?
她一定是心情不好,他说了让她等他吃饭,他又爽约了……官家那些话?难道他知道阿兮的来历?
那块押不芦!
陆离望着清琳院的方向,她已经歇下了,她今天肯定累坏了,明天还要比试用毒解毒,肯定比今天更耗精神,他不能打扰她。
李兮趴在床上,不过没睡。
他说等他一起吃饭,她就没打算理他,果然打算对了。
今天这一场医术赢的……司马六公子安排的真好,根本就没给刘太医出手的机会,她赢的都有点心虚了。
明天用毒解毒……李兮心里颤了颤,用大活人试毒!虽说是死囚,可是!李兮翻了个身,真要是死在自己手上……那得多让人难受!
看别人杀人和自己杀人,这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哪会用什么毒?
要不,明天直接认输?反正今天赢了,就算明天认输,也算打了个平手,不知道平手的话,自己那一赔十六的赔率怎么办?刚才应该问问青川……
今天赢这一场,不知道赢了多少名气,够不够离开梁王府,开个医馆?
李兮胡思乱想,一会儿就想累睡着了。
第二天的擂台前,人山人海,比前一天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李兮在擂台后下了车,扑面看到台下一排十来个头上罩着黑布袋、穿着一色囚服的壮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陆离上前半步挡在李兮前面,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那排死囚,再看向李兮,很有几分不解。
“昨天是救人,今天是杀人。”李兮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都是该杀之人,能有这个机会,这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份,难道,你害怕杀人?”陆离想着灵蛇谷那些一剑穿心的尸体,忍不住开了句玩笑,她怕杀人,就跟有人说自己怕杀人一样,是个大笑话儿!
李兮斜了他一眼,她当然害怕!她是医生,不是屠夫!
台上的司马六少虽然还是绷着脸,却绷的神彩飞扬,智珠在握。
刘太医和昨天一样,最后上到擂台,他上擂台时,李兮正低低和青川说话,“……那些死囚犯的什么罪,能查到么?我现在就要知道,越细越好。”
“这容易,调卷宗过来一看就知道了,推官和府尹都在,小的这就让他们把卷宗调过来。”
“嗯,越快越好,烦劳你,是我疏忽了,昨天就该跟你说。”
“表小姐言重了,小的这就……”
青川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刘太医阴阴的声音砸过来,“还在算计呢?昨儿没安排好?”
“一会儿就好,小的告退。”青川眼皮都没抬,接着把话说完,垂手退了两步,转身下了擂台,李兮仰头看了眼刘太医,移开目光没理他。
虽说不是她算计的他,可确实是算计了。他这么说,她也没什么话好说。
“刘太医,愿赌就要服输。”邵太医板着脸不高兴了,人家李大夫昨儿个赢的光明磊落,他亲眼所见,刘太医这心思太龌龊!
“哼!”刘太医拂袖回到自己诊台前,斜了眼踌躇自得的司马六少,嘴角露出丝丝阴沉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章 黄花闺女
司马六少请邵太医宣布了规则,再潇洒挥手,宣布开始,衙役押着两个死囚上来,各坐一边。
这场用毒解毒的‘切蹉’规则简单明了。
邵太医和裁判大夫团准备了十几种毒药,放在一式一样的木匣子里,木匣子上只有一个编号。
刘太医和李兮随机抽号,抽到哪个号,就打开哪个匣子,先断是什么毒,然后把毒药喂给死囚,再救治。
死囚头上的黑布套已经摘掉了,两个死囚都是满脸横肉、凶如恶煞的壮汉,坐在台上,横着眼,一脸的满不在乎。
全是活生生的大活人!活人喂毒药,这简直比看杀头还刺激!台下一片吸气声,今天的比试太有看头了!
李兮打量着两个死囚,看样子,这些死囚精心挑选出来的,长相凶狠,一看就招人恨,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个个死有余辜。
李兮盘算死囚,心思没在那些匣子上,刘太医不时瞟着台下,心思也没在那些匣子上。
邵太医指着摆了满桌的匣子,犹豫了下,先请刘太医道:“刘太医先挑一个吧。”
话音刚落,个个脖子伸的如同老鹅、屏气袖手等着看大毒活人的擂台下,突然传了一声尖利刺耳的嚎哭,这声嚎哭仿佛是冲锋的号令,顿时,周围响起一片号哭大骂,直奔擂台而来。
“你还我女儿清白!”“青天啊!黄土啊!青天大老爷啊!冤枉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我不活了!我们老张家活不了了!”“我们老张家姑娘的名声啊!啊哈哈哈!”“我今天非死在你面前不可!我不活了!”“我跟你拼了啊……啊哈哈哈啊!拼了这条老命!”
……
李兮目瞪口呆看着擂台下的哭天呛地的一大群老的和不老的妇人,以及。被众妇人推推搡搡,一脸惊恐夹中间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
是她昨天‘诊错’的那个小姑娘!
妇人群外边还跟着不少闲汉,站在外围高声解释:李大夫昨天擂台上不但诊错了脉。下了台又让人跑到小姑娘家里送堕胎药,非说人家小姑娘怀了身孕,天地良心啊,人家明明是黄花小姑娘!
长乐楼雅间里,陆离皱起了眉,妇人失贞怀胎,就算怀没怀胎不好查。可失贞却是一验就能明明白白的事,她们哪来的胆子?
“你去看看。”陆离吩咐明山,明山知道这是让他下去照应。答应一声,垂手退出。
樊楼的雅间里,闵老夫人看的兴致勃勃,这场比试。你方唱罢我登场。各展神通,可真是热闹!
擂台上的刘太医翘起了腿,没看李兮,却斜向司马六少。
“就是她!就是她!往我家枝儿头上泼污水的就是她!化了灰我也认得她!非说我家枝儿怀了身子!天地良心啊!青天大老爷啊!我家枝儿还没婆家呢,正正经经的黄花大闺女啊!”
擂台下,一个看起来很精明利落的婆子站在人群中间,指着白芷,一边哭一边叫一边一跳三尺高。
白芷小脸儿白的没血色。摇摇欲坠,她给姑娘惹祸了!她……
“别怕!”小蓝在她肩膀上用力拍了两把。直拍的白芷半边身子都塌下去了,“没事!有姑娘呢!”
白芷被她拍的肩膀痛的厉害,倒没那么怕了。
李兮深吸进一口气,再长吐出一口气。了个大擦!真是有好心没好报!
刘太医斜着司马六少,司马六少看着李兮,见她连声叹气,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
要真是把人家黄花大闺女错诊出了孕脉,那昨天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那个婆子,你家姑娘跟你说实话没有?”旁边有人帮腔。
“就是!还是先掂量掂量再闹吧,也不睁眼看看台上坐的都是什么人,这孕不孕的,手往脉上一搭,可就一清二楚喽!”
“当心问你个污人名声!府尹就在擂台上呢!”
……
“我呸!我呸呸呸!你家黄花大闺女才怀胎呢!你全家都怀胎!我家枝儿要不是黄花大闺女,我就一头碰死给你看!我一头勒死我闺女给你看!”
婆子底气足的脚底下跟装了弹簧一样,一跳接一跳,越跳越有劲儿。
“我告诉你!今儿非得给我们家枝儿一个说法不可!王府怎么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京城!天子脚下!王府也不能血口喷人!今儿要不给我们老张家一个说法,我们老张家几十口就碰死在这里!让你们看看!看看……这世道……没法活了啊啊啊……啊哈哈哈!”
“李大夫,昨儿是诊错了,还是没忍心说穿?”邵大夫招手叫过李兮,低声问道,方大夫凑过来,一脸关切,十分担忧的看着李兮。
李兮那张防虫、驱虫的方子他昨天翻来覆去看到半夜,越看越兴奋,简简单单两三张纸,却让人越看越觉得余味无穷、妙不可言。
特别是用山道年蒿炼汁做成糖丸的方子,已经到了大道至简的境界,而且,要是她不把这方子告诉大家,自家做成糖丸售卖,光这一样,就能让她富可敌国!
这样价值连城的方子,她却丝毫不藏私的拿出来,光这一件,就足以令自己、令世人仰视!
“应该没错,不过她受孕的时间极短,也许还不到十天,脉象很弱。”李兮看了眼擂台下的小姑娘,垂着眼皮说道。
她是想替她悄悄解决麻烦,瞒过去的……
“咱们诊一诊?试试?”邵太医环顾周围问道,十几个大夫眼睛放光,急忙点头,不到十天的脉孕,得好好诊诊!
连刘太医在内,十几个大夫凝神理气,仔仔细细诊了一遍,邵太医拧着眉头,又多诊了一遍,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眉头紧拧。
李兮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一团十几个大夫,这么明显的孕脉,难道他们诊不出来?怎么一个个都这幅表情?难道他们诊脉的理念和方法跟她不一样?不可能啊!脉象这事,她一样样核对过,没分别啊!
难道他们诊不出来?就自己诊出来了?
还是……自己真的诊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一章 生死与共
“李大夫,这妇人怀孕,总要三四十天,血脉开始开始洪亮有力,以至显现到脉象上,才能诊出来,几天就能诊出脉象,实在是闻所未闻。”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范太医捻着胡须,委婉的否认了小姑娘的孕脉。
李兮看向邵太医,邵太医带着几分尴尬,冲她摇了摇头,他确实没诊出来,方大夫满身都是不安和歉意,“李大夫,我不擅长妇科,实在是……”
李兮转头看向老张家的张小枝,张小枝呆坐在诊桌前,披头散发,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神情仓皇恐惧,一只手放在诊枕上,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用力搓在裙子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台下。
李兮坐下,调匀呼吸,手指按在张小枝腕上,片刻,李兮松开手指,看看张小枝,再看看台下叉着腰,气势昂扬直冲斗牛的张小枝她娘,站起来走到台子边上,从擂台右边看到擂台左边,再从擂台左边看回擂台右边。
擂台下成千上万的脑袋齐刷刷跟着李兮的视线从右边转到左边,再从左边转到右边,相当壮观。
“西南之地,有一种毒,叫蛊,邵太医肯定听说过吧?”李兮好象看到了什么,拍了拍手,带着满脸笃定,退后几步,看着邵太医微笑道。
邵太医两只眼睛又放光了,“李大夫懂蛊术?不知道……”
“嗯,”李兮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她不懂蛊。可她懂心理学,知道惊慌和惧恐的威力。“西南擅蛊术的多数是女子,邵太医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邵太医答话。李兮就自问自答了,“因为她们个个都想养出自己的情蛊,情蛊特别难养,为了养出情蛊,女孩子们只好花很多很多心血在蛊术上,所以西南的女孩子们,蛊术多半都比男子强。”
邵太医大睁着双眼。听的入迷,捻着胡须的手一动不动,情蛊?有意思!
司马六少目光闪烁不定。听到‘情蛊’两个字,仿佛有所领悟,下意识的瞄了眼张小枝,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
长乐楼上。陆离将手里的酒杯递给小厮。紧盯着看板上‘情蛊’两个字,想起昨天青川的话,眼里亮光爆闪,转回身,又急又厉的吩咐道:“快去调集人手,调集所有的人,立刻!”
“其实情蛊很好养,我会养好几种情蛊。有一种特别有意思,叫生死与共。现养现用,特别有看头,要不,我现在养一个给大家看看?”李兮最后一句话是冲擂台下看的眼睛发直的闲人们说的。
看板上的字还没写完,擂台下就欢声雷动。
刘太医气的脸色铁青,这贱人太狡猾了!竟想用这种方法转移视线!
“好一手移花接木、混淆视听!你还是先把张家姑娘的事说说清楚!说清楚了,再养什么情蛊也不晚!”
“养情蛊就是为了这位张家姑娘的清白,”李兮答的是刘太医的话,却是对邵太医说的,“邵太医也知道,所谓情蛊,有情才有蛊,不管养哪一种情蛊,都必须用男女双方的鲜血,不过这个生死与共呢~~”
李兮拖长了声音,“用怀孕女子的鲜血就能养出来,这是因为胎儿是父精母血孕育而成,胎儿的血就是母亲的血,也是父亲的血,所以,孕妇一个人的血就是两个人的血。”
邵太医听的连连点头,太有道理了!
“李大夫要替这位张姑娘养一只生死与共?”司马六少已经明白了李兮的意思,接上了话。
李兮点头,“如果她真是黄花处子,这情蛊就养不出来,若是情蛊能养出来……”李兮笑的意味深长。
“要是养出来会怎么样?”司马六少这一问简直是替所有人问的。
“只要催动情蛊,男子就会全身抽缩,象中了牵机之毒一样,牵机不过牵个十来回,生死与共要大半天,整个人牵成一团,一点点往里缩,直到缩成……小蓝,我那只生死与共呢?”
小蓝瞪着李兮,她哪有什么生死与共?
“想起来了,在那只箱子里。”李兮一边说,一边几步过去,打开一只箱子,拿了个黑乎乎一团、极其丑陋的东西出来,“这个就是缩成之后的样子。”
李兮举起那只除了丑陋,完全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东西,示意给台下众人看。
擂台下顿时人头涌动,都想往前挤,以便看的清楚些。邵太医等人也一起凑上来,可李兮却没有给大家细看的打算,打开箱子又扔进去,随口嘱咐了小蓝一句,“看好这个箱子,这只生死与共上的蛊毒还没散尽呢。”
一句话吓的众人连退了好几步,小蓝瞪着李兮,不停的点头,那明明是她和姑娘在路上买的木头桩子,姑娘还说什么丑极了就美了……
原来是生死与共,怪不得姑娘非买不可……
“李大夫说的牵机,是古书上说的牵机?”邵太医又激动了,“吃了之后,手足相就身如牵机?”
“嗯,难道?邵太医没见过?”李兮有点小郁闷,怎么还古书上说,难道牵机不是常见的毒药吗?她从来读过的古书上,明明说这药很常见!
唉,都怪她这两三年读书太少!都怪她是半途过来的,不懂的事太多!
“不如李大夫配一味牵机出来,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司马六少紧跟了一句,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要用生死与共逼出奸夫,那先用牵机吓一吓,必定事半功倍!
李兮犹豫了下,头点到一半,极其郑重道:“这牵机我能配,可药方不能公开,毒药除了害人没别的用处,这方子公布了只有坏处。”
“好!就应该这样!”方大夫抢先拍手赞同,邵太医也跟着点头,除了刘太医,台子上的老大夫们都点了头。
李兮蹲到箱子前,青川不用李兮吩咐,指挥众小厮背对李兮,团团围住。
片刻功夫,李兮配好了药放在杯子里,倒了半杯酒进去摇了摇,看向捆在椅子上的两个死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二章 兵不厌诈
青川低声介绍:“靠西南的叫范强,横行乡里,八月里奸杀了到庙里上香的张氏女和两个丫头,判了斩立决,东南边的叫徐大山,因为几句口角,将邻居一家七口灭了门,也是斩立决。”
李兮听的抽了口凉气,真是死有余辜!
“哪边是西?”李兮一句话把青川问傻了,“小的没听清,表小姐……”
“我是说……把这杯牵机给范强吧。”李兮干脆把半杯酒塞给了青川,刚才自己糊涂了,问什么问啊,把酒给青川,青川给谁,谁就是坐在西南边的那个。
“呃!”青川接过杯子,几步上前,没等范强反应过来,已经干脆利落的捏开范强的下巴,将药酒全数灌进了范强喉咙里,等了一会儿,确定药酒落进肚子里,呕不出来了,青川推开衙役,解开了范强身上的绳子。
范强猛的窜起来,又直直摔到擂台上,浑身绷的每一丝肉都是笔直的,片刻,头往后脚往后,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姿势,整个人绷成了个怪异可怕的圆,圆刚刚绷好,人又猛然弹开……
擂台下一片惊恐尖叫,胆子小一点的,直接眼一翻晕过去了,一会儿功夫,三大楼门口都躺了一片。
李兮双手合什,眼睛却紧紧盯着绷直再绷圆的范强,她是头一次看到人吃了牵机死了的过程,尸体倒是见过两回。
司马六少脚踝发软,一口接一口咽口水。罗刹女又活过来了!
刘太医直勾勾盯着全身的筋肉抽成一团、怪异到不象人形的范强,一滴滴冷汗从额头往下滴,邵太医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在椅子上,方大夫早就别过了头,万大夫想看又不敢看,溜一眼扭过头,再溜一眼再扭过头……
张小枝吓的瘫软在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李兮拿了几根银针。吩咐小蓝拿了只白瓷碗,上前抓住张小枝的手,银针飞快的扎下。挤了几滴血在小蓝托着的白瓷碗里。
“不……不不……不……”张小枝快吓疯了,气息一声比一声急促。
方大夫叹了口气,蹲到张小枝身边,轻轻拍着她温和的安慰。“别怕。可怜的孩子,别怕……”
李兮将盛了张小枝鲜血的杯子放到擂台正中的桌子上,小蓝托着药箱上来,李兮刚转过身,台下响起一声恐惧的尖叫,“不!不要!别!爹!娘!救命……”
几条矫健异常的身影同时跃起,提起一个恐惧的脸都变了形的清秀少年,扔到了摆台上。
张小枝看到少年。嗷了半声,眼一翻晕过去了。
李兮歪头看着不辩方向。只管磕头如捣蒜的少年。
“是你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司马六少一句话问的咬牙切齿,他咬牙切齿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那牵机带来的怕劲儿还没散,不咬牙切齿就得声音发抖了。
“我……我……我愿意……娶……我跟她……跟她……”少年语无伦次。
“他胡说!王八东西!我闺女明明是黄花大闺女!赵老娘验过的!黄花大闺女!你们胡说八道!赵老娘!赵老娘!求官爷明断!求官爷验身!”台下张小枝她娘反应倒快,跳起来大叫大骂。
“验过身?黄花闺女?”司马六少傻眼了,这要是真验过身,真是黄花处子,处子怀孕,天大的笑话!
刘太医昂着头,捻着胡须,简直想哈哈大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兮眼皮都没抬,一层膜就处子了?结了婚怀了孕******还好好儿的,她见过的不是一个两个!
可是,这话该怎么说?
“有什么隐情?”陆离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李兮吓了一跳,莫名的心里一松。
“嗯。”李兮低应了一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跟他说这种话,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知道这些事……他会不会以为她怎样怎么样?就算不怎样怎样,至少不雅。
再说,她要是跟他说了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想她跟他的关系?她肯定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这话……李兮看向司马六少,他是主擂,跟他说比较合适!
李兮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觉得离陆离不够远,恐怕他还能听到,就又走了几步,招手叫司马六少,又回头看了眼陆离,嘀嘀咕咕和司马六少说了几句。
司马六少‘噗’一声先咳了,李兮瞪着他,这么严肃的事,他这是什么态度?
“来……个人!”司马六少是真呛着了,这位李姑娘,实在是……是……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去……去请陈妈妈,去请……去叫孙三娘!”
孙三娘是京城最有名的官媒。
擂台下象一大锅滚开的水,喧嚣闹腾,几乎每个人都是两眼放着八卦的光,嘴里喷着八卦的口水,兴奋的不能自抑。
这场比试太有看头了!
陈妈妈陈紫莹和孙三娘来的极快,两个人都在擂台下看热闹呢,听到司马六少一句有请,立刻就上来了。
司马六少抖着扇子掩着脸,和两人嘀咕了几句,陈紫莹抿着嘴笑的眼睛弯弯,孙三娘一边笑一边拍手,“六公子尽管放心,必在验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陆离已经退到擂台一角,面无表情,他功夫极好,听力极其敏锐,李兮和司马六少嘀咕的那几句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这种话,难道不应该先告诉他,再由他告诉司马六或是邵太医?她不跟他说,竟然说给一个司马六!说给一个外男!
陆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擂台上迅速搭起了帷幔,司马六少让人请了张小枝她娘,以及张家两位老嬷嬷,外加张小枝,陈妈妈和孙三娘,以及那个可怜的清秀少年,一起进了帷幔。
帷幔很厚,看不出动静,只有悉悉琐琐细碎的声音响个不停。
也就一刻钟,擂台下伸长脖子望眼欲穿的观众们却觉得他们等了个地老天荒。
帷幔里突然爆出一声‘噢嚎’,孙三娘掀帘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三章 成人之美
“是赵老娘验错了,两个人都认了,统共三回,少年是宁家大郎,读过几年书,陈妈妈让他自己写下了这三回都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张小枝按了手印。”
孙三娘出来,递了张纸给司马六少,司马六少看的眉梢乱动,一会儿得细细问问紫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太有意思!太可乐了!
孙三娘身后,陈紫莹抿嘴笑着出来,陈紫莹身后,是张家两位老嬷嬷,一脸羞愤,再后面是张小枝她娘,咬牙切齿,满脸忿恨,走一步一回头,点着身后的一对儿不停的咒骂。
最后出来的张小枝面白如纸,宁大郎一脸仓惶羞愧,扶着张小枝,两个人瑟瑟发抖,一对儿魂不附体。
李兮仔细打量宁大郎,扶着张小枝,时不时下意识的往前挪,大约是想替张小枝挡住她娘那几乎要吃了她的目光和恶毒的咒骂,嗯,还算有点良心!
李兮转身看向陆离,陆离正凝视着她,见她看过来,忙俯身低头,李兮指了指张小枝和宁大郎,“挺好一对儿……”
“想成全他们?”没等李兮说完,陆离就笑起来。李兮急忙点头。
“这容易。”陆离上前两步,和邵太医笑道:“这一对小儿女虽说莽撞,却郎才女貌,倒是一对好姻缘。”
“对对对!”正看的一脸不忍的方大夫急忙抢在邵太医前面,连声赞成。“确是一对好姻缘!要不……陆二爷成全成全这他俩吧。”
要是没个身份足够的人成全这一对儿,这两个糊涂莽撞的小儿女,连同他们的孩子。只怕都活不下去。
方大夫眼巴巴的看着陆离,邵太医看了眼李兮,捻着胡须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陆二爷若能成人之美,善莫大焉。”
旁边的范太医眼里只有李兮,挤到李兮身边,一脸的叹服,“李大夫。您能诊出刚刚怀孕不上十天的孕脉,有什么诀窍没有?还请李大夫不吝赐教!”范太医长揖到底。
“不敢当,”李兮急忙侧身。“没什么诀窍,女子在受孕的那一刻起,就象收到了大兵压境的讯号,整个身体就开始动员。脉象上自然会显现出来。越往后越明显。”
范太医失望的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不是脉象上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我等太迟钝!在下九岁就能诊脉,自诩在医术上颇有天赋,今天见到李大夫,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兮的笑里有几分尴尬,她这个是作弊了的啊!
她到了这里。或者说到了这具身体之后,对脉象异乎寻常的敏感。脉膊跳动中丝丝毫毫的不同寻常,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出来,这算是把她扔回这个落后无比的时代的补偿吗?
孙三娘被一群老大夫围着,一边笑,一边三言两语低低说了原因,一群老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咳,有人笑,有人无语,有人摇头叹世风日下。
刘太医脸色青白,他昨天悄悄让人去张家,还让人给她验了身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离他不远,陆离已经把范府尹叫到擂台上,正低声和他说着些什么,邵太医和方大夫站在旁边,不停的点头,不时插上一句两句。
司马六少斜着陆离,又横了眼刘太医,往前几步,站在台子中间扬声道:“误诊不误诊的事,现在已经清清楚楚!来人,请无关人员回避,切蹉正式开始!”
刘太医满肚子苦水说不出来,这十几年,他给人解毒,也就是喂人家吃一粒他从师父那里拿来的解毒药丸,他哪懂什么用毒解毒呢?
那贱人却是个真会用毒的,那味牵机,那个情蛊……这个毒妇!
陆离仿佛没听到司马六少的话,继续和范府尹交待,邵太医急忙转身,看向刘太医,刘太医青白的脸上透着怒意,邵太医有几分踌躇,昨天他以为用毒解毒一项,刘太医必胜无疑,可有了刚才那味牵机,这一场切蹉谁输谁赢可就说不定了……
唉哟唉!他还买了一千两刘券呢!打了水漂了!
台子下一片掌声、惊叫口哨声,刚才那个牵机、这一场八卦不过是个引子,已经这么吓人这么过瘾了!下面的正戏得多热闹多好看?太让人激动了!
陆离退到李兮身边,微微俯身低低道:“张家是被刘正挑唆的,这一场你赢了便罢,若是……他做了初一,别怪咱们做十五!你只管放心!”
说完,没等李兮答话,转身就下了擂台。
李兮听的一个劲儿的眨眼,他也想让她赢?使手段也得赢?李兮看了眼司马六少,再看向一脸青灰的刘太医,这一场‘切蹉’,好象是专门用来把刘太医切成段给她当台阶的么!
两个死囚,奸杀小姑娘的范强已经死了,差役重新牵了个魁梧大汉上来。青川忙上前低低介绍:“蒋二,因姐姐被婆家虐待至死,暴起杀了姐夫一家十四口,死者中有三个孩子,一个两岁,两个不满周岁。斩立决。”
李兮轻轻‘喔’了一声。取过刚刚已经选定的匣子,打开,用银针探进去,举起银针尖,用手扇着闻了闻,又抹了一点在白绢上,仔细看了看,这是春归去。
李兮断了毒,也不理会几步之外的刘太医,吩咐小蓝拿银针、银刀、药箱,纱布,再吩咐青川抬了昨天那张做手术的竹床过来。
台下台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兮身上,不光是因为她长的好看,一举一动都好看,更重要的是,这场比试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看点全在李兮这边。
准备停当,李兮走到蒋二面前,“你姐姐被人家虐待死了,你不该连一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顿了顿,李兮接着道:“你要喝的是春归去,世间至毒之一,能不能救得过来,我没的把握,如果死了,你别怪我,如果能活,希望你以后心怀善意,别再杀害欺负无辜的人。”
蒋二愣愣的看着李兮,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四章 百密一疏
青川上前,伸手要捏蒋二的下巴,蒋二往后缩了下,瓮声瓮气道:“俺自己喝!”青川将杯子递到蒋二嘴边,蒋二干脆爽快的一饮而尽。
青川从袖子里滑出把刀,割开蒋二身上的绳子,两个小厮刚把蒋二抬到床上,还没放好,蒋二浑身的肌肉就开始一团团抖如筛糠,猛的往里收缩抽紧。
“快!捆紧!小蓝按住他的头!”李兮一把抓起银刀,手起刀落,割开了蒋二的气管,再一刀割开食管,声音短促紧张,“漏斗,药!”
白芷递上漏斗,伸手再去取药壶,青川见她手抖的厉害,上前把她推开,一把抄起盛药的银壶。
李兮稳稳的将漏斗下面垂着的鹅肠软管一点点塞进食管,示意青川,“把药倒进来,慢一点,好!快一点,好了!”
一大壶药顺着漏斗倒进蒋二胃里,蒋二的痉挛渐弱渐缓,李兮手指按在蒋二下颌,正想舒一口气,突然想起来疏忽了一件大事。
“唉呀!糟糕……”
惊呼声没落尽,蒋二肚子轰的一声响,下身一阵连珠炮般的‘噗噗’声,一般子恶臭冲向四周。
“我滴小姐来,臭死……呕!”连小蓝也受不了了。
“把他裤子脱了……”李兮手忙脚乱的找香囊。
好在梁王府的小厮们都是久经考验、百里挑一挑出来的,虽说熏的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往外吐,手底下照样利落。抽开裤带,抓住两只裤脚,一把拽脱裤子。一大堆看着恶心、臭到没法的闻的稀屎随着裤子甩了一床一擂台外加拉裤脚的小厮一手。
这下臭气更浓了,台上台下一声接一声全是呕吐声。
李兮总算摸出香囊,塞一只给小蓝,自己在鼻子上捂了一只,不好意思的看着呕的直不起腰的众人,是她疏忽了,忘了她配的解药最主要的功用是泄。忘了泄出来的含着毒物的脏东西会臭的出奇。
都怪她没打过擂台,太紧张了。
“那个……还得再灌一壶。”
李兮指了指另一只银壶,青川熏得一张脸煞白。立刻提起另一只银壶,稳稳的往李兮手里的漏斗灌进去。
这一壶比上一壶更快,没等青川灌完,蒋二就开始往外喷稀屎。
司马六少紧紧贴在擂台边上。一只胳膊抱着柱子。恐惧的看着那一股接一股猛喷不停的稀屎。
她这是解毒,还是发大招放毒呢?
蒋二这稀屎喷的太热闹太有气势了,刘太医那个死囚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没人留意。
李兮缝合蒋二的气管、食管,成群的小厮、长随一桶桶拎水上来,擦干净擂台时,蒋二已经清清醒醒能说话了。
邵太医和一群老大夫围着蒋二,你翻翻他看看。激动的就差当场跳大神了。
中了春归去什么事都没有,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还请李大夫指教。这个……这些,有何妙用?还有这药!”邵太医指着蒋二脖子上的两道小刀口,看向李兮的目光慈爱到不能再慈爱了。
“春归去毒死人,主要是因为它会让人剧烈痉挛,特别是喉咙这里,气管、食管全部收缩紧闭,中毒的人不能吸气呼气,也就窒息死了,我把他的气管切开,是为了给他通气,切开食管是为了灌药,那药没什么,很普通,主要让他把毒泄出来,清清肠胃。”
李兮的解释很简单,关于毒,她不想多说。
邵太医和众老大夫都是医术高超的行家里手,李兮简单几句话,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连声赞叹,佩服不已。
长乐楼上的陆离又喝起了酒。
樊楼上,闵老夫人扶着小丫头的手站起来,“走吧,老邹,你亲自去一趟库房,好好挑几件好东西出来,再让人抬几坛子好酒,再找几个会击鼓吹唢呐的,热热闹闹送到梁王府去。”
“这才是今儿头一场,后头的热闹,老夫人不看了?”邹嬷嬷上前扶着闵老夫人笑道。
“后头哪还有什么热闹?我要是刘正,她昨天认出押不芦那会儿,就认输了,这丫头,我低佑了她,陆二真是好福气。”闵老夫人出了雅间,吩咐往禁中递牌子请见贵妃娘娘说话去了。
蒋二之后,李兮只辩毒,不肯再给死囚灌那些每一种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每抽一匣子,都能认的又快又准,刘太医却是一半辩不出,辩出的一半中,又有一半是错的。
至于被他灌了药的死囚,他一个也没能救活。
邵太医满脸同情的看着刘太医。这场切蹉,不是因为刘太医医术不精,而是……
邵太医看向袖手看热闹的李兮,这位李大夫实在是神乎其技,她这医术,简直就不是人间该有的!她又是这么小的年纪,生的又娇娇弱弱那么好看,谁能想得到呢?
当初圣手药王技压世人,令人望而弥高时,也是四十多岁年纪了,而且他是圣手姚家最出色的子弟……
邵太医又看了眼长乐楼,他疏忽了,那陆二天纵之才,眼高于顶,他这么看重推崇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
陆二和李大夫……倒也般配……
邵太医捻着胡须,越想越远。
刘太医毒死到第五个人,就崩溃认输了。
这一场切蹉,李兮这个胜利完全是辗压性的。
“哈哈哈哈!”玉春楼上的雅间窗户里,闵大少爷探出半个身子,两只手拼命拍着窗台,一阵接一阵狂笑,“哈哈哈哈!老子发财了!发财了!”
擂台下意犹未尽的人群一起仰头,呆看了片刻,恍然醒悟,擂台上那场比试跟他们的荷包息息相关!
买了李券的,跟着闵大少爷一起哈哈狂笑,一赔十六啊!发大财了!
买了刘券的如丧考妣!血本无回啊啊啊啊!
陆离眯眼瞄着闵大少爷,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就是因为他没头没脑、傻了巴叽狂砸银子,他才买了四五万两银子就没敢再多买,这一注大财,都便宜这个夯货了!
陆离下楼,直奔擂台下,李兮站在擂台楼梯口,正犹犹豫豫。
张小枝那事,和自己的判断是不是一样?怎么查出来的?是问司马六公子好呢,还是找陈紫莹问问比较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五章 欢宴庆贺
“怎么了?”陆离上了擂台,上前问道,李兮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算了,他来了,她再问司马六公子就不方便了,还是去问问陈紫莹,或者……那个孙三娘!
“刚才那个孙三娘,能找得到吗?”李兮问青川。
“有话问她?帷幔里的事?先下去吧,不用问她,我告诉你。”不等青川答话,陆离先笑起来。
李兮的脸腾一下涨的通红。擦!他知道什么事?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兮恼羞成怒,正要转身冲下楼梯,邵太医挥着手叫着李兮奔过来,“李大夫!李大夫!留步!李大夫,大家伙儿想给你庆贺庆贺,就在对面樊楼,你可得给个面子!”
邵太医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等李兮答应,陆离轻轻拍手,喜气满面,“邵太医提醒我了!今天这样让人高兴的事,咱们不能独乐,来人!去和樊楼、玉春楼和长乐楼说,这三座酒楼,爷全包了!今天中午,爷请擂台下所有来捧场的父老兄弟喝酒,庆贺表小姐侥幸占先!”
“是!”明山应的又响又脆。
“多说一句!”刚刚挤上擂台的闵大少爷话刚好听到后一半话,赶紧接上,“晚上大爷我接着请!得好好贺一贺!我发大财了!”
闵大少爷笑的眼睛都快没有了。
连陆离在内,所有人都横着他。本来就富得流油,这回一口气发了三四百万的财,所有人都想踩死他!
邵太医等人贺李兮赢了这场切蹉的庆贺宴摆在樊楼三楼。樊楼从掌柜到伙计,个个荣耀的脸上放光,走路虎虎生风。
邵太医往主桌首席让李兮,李兮说什么也不肯坐上去,两辈子加一起,她从来没坐过首席!
邵太医又让陆离,司马六少在邵太医身后干笑道:“邵太医。您老又犯糊涂了,陆二爷是一品定北大将军,梁王的诰封这两天也要颁下来了。一等一的超品大贵人,跟咱们这些不入流的坐一桌,您这也太辱没人家超品陆二爷了吧!我看哪,就在最上首给陆大将军陆二爷单独摆一桌。咱们这些人哪。统统在下面打横陪着才算不失礼。”
邵太医听的一个劲儿的猛咳,六公子一向玲珑剔透,今天这话说的……那可是杀神小白起,万一惹恼了他……嗯,人家是相府公子,不怕……
“今天是替舍妹庆贺,小可今天就是舍妹的兄长,除此没有其它身份。”陆离笑容谦和、气度雍容。冲被司马六少一番话说的脸色各异的老大夫们团团拱手,“小可的意思。这首席还是得邵太医上坐,舍妹年纪小,往后请诸位指教,仰仗各位关照的地方多得很呢!”
邵太医连声‘不敢’,却没再多让,顺势坐了首席,李兮在邵太医左手边坐了,陆离紧挨李兮,坐在她下首。
司马六少一肚子闷气,坐到了邵太医右手第一,刚才那番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说的,酸不溜丢极其小家子气,等陆离那一番话说出来,司马六少更是悔的肚子痛,懊悔之余,看陆离更加刺眼刺心。
这场庆贺宴上,陆离这个‘舍妹的兄长’当的好的不能再好了,跟在李兮身旁寸步不离,有人敬酒,她举杯,他喝酒,有人客套,她微笑,他应酬……
看的邵太医捻着胡须笑的暧昧,看的司马六少牙酸眼痛,看的其它人各怀心思,生出数不清多少种遐想……
酒过三巡,趁着陆离被喝高了的闵大少爷死拉活拽着非得喝三杯再喝三杯,李兮从热闹到不堪的人群中溜出来,冲司马六少使了个眼色,司马六少大喜过望,脚底踩了弹簧一般,几步跳过来。
“刚才,陈紫莹她们,怎么……就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憋了李兮小半天了。
“确实是处子,真没破,孙三娘见多识广,说那丫头的那个,就是那个,比别的女子厚得多,而且……”司马六少手指划着圈,李兮立刻点头,“中间的孔洞比较大!”
“对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大很多!而且,最巧的是,那宁家小子的那个……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紫莹说特别小,她说她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紫莹……总之就是那个啥之后,你知道那个意思吧?用丝帕照着那个粗细长短绞成股儿,送进去再拨出来,没见血,就是这样。”
司马六少说的面红耳赤,李兮听的津津有味,果然跟她想的一样,一个宽厚一个短小,这个紫莹真有意思,还用帕子绞成一样大小送进来再拨出来!
真是人才!
“你怎么能知道这些事?”司马六少忍不住问道,这个问题憋了他小半天了。
“我是大夫,当然知道!”李兮白了眼司马六少一眼,这个回答相当的蛮横不讲理。
“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人?你看看你!死人在你眼里简直连块猪肉都不如!还有,今天这个!这个……”司马六少两只手乱比划,“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知道这些?”
“有一种东西,叫前人经验,”李兮抱膊胸前,挑衅的看着抓耳挠腮的司马六少,“你难道没听说过?有一种聪明,叫一叶知秋,你难道没听说过?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蠢话?要不是亲眼看着是从你嘴里吐出来的,我还以为是闵大少爷说的呢!”
司马六少被她这一句话说的简直要跳起来,她这话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
“对了,今天好象没看到罗大少爷,他?”李兮突然想起来,赶紧问一句,顺便岔开话题。
“出城了,说是去落雁山。”司马六少答了一句,左右看了看,“我告诉你!张家姑娘这事,这样的事!你以后注意点,别多管闲事,跟别人说!要不然,谁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话?你记着,人言可畏!”
“嗯,知道了,多谢你。”这话是为她好,李兮垂着眼皮答应的爽利又乖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六章 真假情蛊
李兮的乖巧完全出乎司马六少的意料,让他意外的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你……”
“你怎么在这里?罗医正来了。”陆离从人群中挤过来,完全无视司马六少,伸手去牵李兮的手。
李兮急忙将手背到背后,司马六少一眼看到,顿时眉飞色舞,哈哈!他就知道他是自作多情!李姑娘和自己一样厌恶他!
陆离酒量极好,李兮看着他一杯接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从樊楼出来,他清醒淡然的仿佛刚才不过浅尝了几口。
“走一走,疏散疏散?”陆离示意李兮,李兮前后看看,只能点头。
这是樊楼侧门一条小巷子,也就两人宽,明山等小厮巷子这头一群,那头一堆,和两人离的远远的,这样的巷子,除了走出去,没有第二个办法。
地上是古旧的青石板,巷子一头的喧嚣热闹仿佛初夏的薰风,婉转悠扬的从这头吹到另一头,吹的人心情温暖而舒适。
“上回你说的事,查到不少东西,我理了理,列了张单子,等回去咱们一起看看?”陆离和李兮并肩而行,低着头,不错眼的看着她,李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噢!这么快?好。”
“崔先生和我说,他给你的那些毒,你说都能解,我很意外。”
今天的陆离和平时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平时的他身上总流露着一丝丝过分的高贵,让人自惭形秽只好仰视他。可今天他好象下凡了,嗯,是真正的下凡了。成了**凡胎,和她一样,站在她身边,很亲近,很平等,很温暖。
李兮不时抬头溜他一眼,明知道不应该看。更不应该多看,却又实在没法忍住不看。
她看他是因为她想看清楚他是不是脱仙胎换凡胎了,纯属医学原因!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有,也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一向是个很纯粹的欣赏者,不带杂念的那种!
从前她是这样。现在她还是这样!就是这样!
“你给了我……大家。很多意外,那块押不芦,还有今天的生死与共,真有情蛊吗?”陆离的话琐细而随意,和平时的谨慎严密滴水不漏完全不同。
“嗯?什么?噢!情蛊!情蛊怎么了?”李兮这会儿心猿意马,从仙胎凡胎跳到人鱼线,再想到据说鼻子和那什么的关系,再想到特别短小的宁大郎。一阵懊悔,忘了看宁大郎的鼻子了……她完全不在状态!
陆离轻轻的笑起来。“你说你会养很多种情蛊,一种不够吗?嗯?你是怕别人给你下情蛊?”陆离又笑起来,“你教教我,一种就行,最情深意长的那种。”
“没有情蛊。”这几句话李兮听清楚了,喃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这话……不是,是这声调,怎么听起来透着股不正经呢?下了凡立刻就学坏了?
“喔~~”陆离长长的尾声里透着失望,“连我都信了,这情蛊用得好,虚虚实实,章法分明,要是在战场上,你肯定是个好将军。”
陆离的夸奖让李兮涨红了脸。
“你说女人都想养出自己的情蛊,你也想养一个吗?养个什么样的?”
李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几个问题,一抬头,视线正好落在陆离鼻子上,顿时一阵慌乱,仿佛这一眼把她暗暗琢磨的那个鼻子和什么的关系全暴露出来了,李兮脸上上一层红晕没褪,这一层又起来了。
陆离低头看着她,吃吃的笑,“以后你养出来,我替你试药行不行?我觉得生死与共就很好。”
生死与共就很好!这是什么话?这话太太太……他怎么能这么说话?李兮目瞪口呆瞪着陆离,他一定喝高了!有一种人,就算喝的烂醉,看起来也清醒的跟没喝酒一样,他就是这种人!肯定是这样!
前面就是巷子尽头,陆离一脚踩出,灿烂的阳光猛然洒了满身,陆离眯起眼睛,仿佛从美梦中突然惊醒,一阵怅然夹杂着懊恼,让他愣忡了片刻,这阳光太可恶!
李兮抬手挡在额前,这冬日暖阳带着丝丝刺痛,让她眼睛有些疼,头有点疼,整个人都有点疼。
阳光让人清醒,清醒的时候痛感就特别灵敏……噢,不!是感觉特别灵敏,一切都那么的清清楚楚!
车子就等在巷子口,踩进阳光后的陆离沉默了,默然看着李兮上车,看着车子慢慢挪动往前,默然上马,看着车子停在梁王府门口,看着许多人涌出来,跪倒在车前,陆离嘴角露出丝笑意,侧头吩咐了一句:“告诉赵二,大家这几天辛苦了,每人赏五两银子,清琳院每人赏二十两。”说完,再拨转马头,往禁中过去。
李兮还没下车,先受了一大群人的恭贺和磕头,一进大门,府里又涌出许多人,跪倒一大片,个个喜气洋洋、七嘴八舌又是恭贺又是道谢。
梁王府上上下下全买的李券,虽说这李券是不能不能、不敢不买,可真正有信心的……哪有一个人?连李兮自己都还想买刘券呢!原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当这银子打了水漂了,没想到他们府上表小姐生生辗压了对方,让大家伙儿赢了个盆满钵满!
银子也就罢了,二爷又放了赏!这才是大喜事!这份脸面太难得了!
清琳院门口,姜嬷嬷和沈嬷嬷带着槐米、槐实,以及清琳院所有丫头婆子站的整整齐齐,看到李兮,齐刷刷高喊:“恭喜表小姐!贺喜表小姐!”又跪倒一片。
“起来,起来!都有赏!”李兮被大家这份欢天喜地感染的也喜不自胜,笑个不停。
“二爷说大家伙儿侍候得好,一人赏了二十两银子。”姜嬷嬷一边谢一边顺口提醒李兮,沈嬷嬷急忙接道:“府里每人五两,咱们清琳院每人二十两。”
“他赏是他的,”李兮大方的挥手,她也买了李券,也挣了不少银子,虽说没法跟闵大少爷比。“小蓝拿一千两银子给姜嬷嬷,烦劳姜嬷嬷替我派赏钱吧。”
发赏钱跟从前医院发奖金一样,学问大着呢,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七章 都是大礼
这一下午,整个梁王府最忙的是门房,先是华府闵老夫人的贺礼,接着是罗医正府上的贺礼,接着是闵家、司马相公家,柳相公家,以及宁王府。华贵妃也打发内侍送了幅杏林春暖的绣屏。
这几家的贺礼一送出来,整个京城就忙起来了,但凡能扯得上的人家,都赶紧遣人往梁王府送贺礼,扯不上的人家……扯不上就转着圈扯,一圈不行就两圈,两圈不行三圈……总归是能扯得上的!
中间还有闵大少爷赫赫扬扬足足摆了两三里路那么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的一份大贺礼。
托李姑娘的福,他发了人生头一柱大财。
整个清琳院忙的脚不连地,姜嬷嬷、沈嬷嬷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就连李兮,也陀螺一般直忙到天黑透。
晚饭后,青川送了只密封的锦袋进来,李兮打开,里面薄薄一本小册子,非常漂亮的字,是陆离写的。
李兮翻开,里面一条条记着这几年送到华贵妃宫里的东西,什么东西,谁送的,什么时候开始送的,多长时间送一次,经谁的手,交到谁手里,有些写了大致用途,有些则是用途不明。
详细而明了。
李兮一样样细看,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就象在透过单向玻璃窥伺别人的**,惶惑而兴奋。
一样样看完,李兮皱起了眉,都是很常见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有一样香蜜,用量很大。可宫里的女人,闲着没事,天天就是抹来抹去,用量大也正常吧。
李兮的手指按在香蜜上问道:“青川走了没有?”
“在院门外候着呢。”白芷忙上前答道。
“叫他进来。”
青川进来,李兮指着香蜜问道:“这款香蜜,山水闵家配出来只供给华贵妃用吗?”
“不只供给贵妃使用,山水闵家总号、分号卖的都有。谁都能买,就是贵,毕竟是贵妃爱用的东西。”青川一边答一边取了只精致的琉璃瓶出来。托给李兮。“这个和送进宫里的一横一样,连瓶子都一样,还有种便宜点的,据说东西一样。就是没用琉璃瓶。用的普通的瓷瓶。”
李兮接过,拧开,闻了闻,用手指沾了点,在手背上揉开,左看右看,这款香蜜什么味儿也没有,也是。贵妃天生的异香,当然不能再用有香味的东西。看样子这款香蜜要么是专门替贵妃配制的,要么就是在贵妃用了以后改了配方,去掉了香味。
“山水闵家什么时候开始卖这款香蜜的?”
青川一呆,忙垂头应道:“小的疏忽了,小的这就去查!”
“不急,明天再查也行,这香蜜的配方有没有?”
“没有,这款香蜜,因为是贵妃最爱用的,山水闵家每年要卖出三四万瓶,利润极其丰厚。表小姐要是需要配方,小的想想办法。”
“不用。”李兮又沾了些香蜜,揉开了放到鼻子下细闻,用来做香蜜的,也就那几个配方,这款没有香味,肯定不是白芷天花粉,也不是桃花桃仁……没有味道的配方……是了,只能是珍珠粉了。
李兮将手指送到嘴里,舔了舔,果然,味道醇正厚朴,后味微咸。
“这就是珍珠粉。”李兮又沾了些拍在手背上,珍珠粉是好东西。“就查查这款香蜜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吧。这一瓶是贵妃用的,还是从山水闵家买来的?”
“是买来的。”青川看向李兮的目光简直有点崇拜的味道了,表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最好能找到进给贵妃用的,比较一下,这里面要添点什么东西太容易了。”
“是!”青川脆声答应,退了出去。
第二天,李兮对着姜嬷嬷捧来的厚厚两三摞请柬,没等眉头拧起来,沈嬷嬷一溜小跑进来,“表小姐!宫里来人!贵妃娘娘请表小姐进宫说话!”
李兮重新洗漱,换了衣服,带着姜嬷嬷和白芷,坐车赶紧往宫里去。
华贵妃宫里,闵老夫人也在,李兮给两人见了礼,华贵妃示意她坐到她旁边,一把拉住她的手,笑容愉快的让人不由自主跟着笑。
“听说昨天承哥儿给你送了几百抬礼物?”
“是!摆了半个园子。”李兮一脸无可奈何的笑。
华贵妃笑声朗朗,“才半园子?承哥儿怎么这么小气了?回头我说他!他挣了几百万银子,该拿出一半好好谢你!”
“半园子不少了!”李兮也跟着笑,“都是贵重的东西,还送了一张足金牌子,说是以后我到樊楼吃饭,不管吃多少喝多少,统统不要钱,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天天到樊楼吃饭。”
“这才值几个钱?您瞧瞧!承哥儿也会取巧了!”华贵妃扭过头,一脸嗔怪的和闵老夫人说话。
“他哪是取巧?他是喝昏了头,”闵老夫人和李兮一样,一脸的无可奈何,“李家姐儿说贵重,那是李姐儿厚道,哪有什么贵重东西?他在街上看到什么买什么,买到的统统放抬盒里,那抬盒里还有炒杏仁儿、泡螺儿这些东西呢!”
华贵妃不敢相信的大瞪着双眼,突然‘噗’一声大笑出声。
“嬷嬷们说什么都有,还有十几个冰碗,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么多的贺礼,我觉得闵大郎的贺礼最好,最有意思。”李兮抿嘴笑,泡螺儿算什么?里面还有一抬盒的压箱底呢!姜嬷嬷看的差点没晕过去!
华贵妃笑的更厉害了,闵老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等他醒了酒,我让他上门给姑娘道谢,让他好好赔个礼!”
李兮连连摆手说不敢,华贵妃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重新净了面,细细问起李兮昨天比赛的细节,直听的惊叹不已。
说了半天的话,厨房送了酥酪进来,女使们捧了热水,侍候三人净手净面。
李兮盯着女使捧给华贵妃的琉璃小瓶细看,这瓶子和昨天青川拿进来的瓶子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山水闵家进上的香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八章 先已后人
华贵妃和闵老夫人都注意到了李兮直直的目光。
“李姑娘也试试这个。”华贵妃示意使女将香蜜递给李兮,李兮毫不客气的挖了一大块,揉开,拍到脸上手上,细细闻了闻,又闻了闻。
闵老夫人看着她笑道:“这是山水闵家出的不老霜,李姑娘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给李姑娘送几瓶过去。”
“山水闵家的不老霜我买了,一直在用,”李兮干脆有话直说,“这个的味道好象有一点不一样。”
“李姑娘这鼻子真是太好用了!怪不得那些毒啊药啊,你一闻就能认出来是什么,这瓶不老霜里,我加了点落银霜,就一点点,她就闻出来了!”华贵妃笑起来。
李兮听到落银霜,心里划过丝光亮,她想起了昨天那张单子上,有紫银花,从华贵妃成为华贵妃之前,这紫银花就是她常用的食材,或者……药物!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李兮脸上那一丝似有似无的异样,没能逃过华贵妃的眼睛,华贵妃眼里闪过丝警惕,笑问了句。
“没什么不妥,我在想落银霜放到不老霜里有什么作用。”李兮没敢对上华贵妃的目光,拧着眉头,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一脸的思索。
“其实没什么用,我小的时候不知道在哪儿看的一本杂书,说是落银霜和珍珠粉混合,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我以为是真的。用了好些年,后来……你看,我还是老了。”华贵妃且说且笑。让人舒心而放松。“后来虽说知道没什么用,可是用惯了,再说,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就一直这么用了,我觉得放了落银霜,这香蜜揉起来比不放舒服,你觉得呢?”
“我没觉出来。”李兮老实回答。她真没觉出来揉起来哪儿舒服了,她就是觉得加了落银霜,这瓶香蜜就有了味道。虽然非常非常淡。
吃了点心,又喝了几杯茶,华贵妃打了个呵欠,李兮知趣的站起来告辞。
刚出禁中。就看到骑在马上。脖子伸的老长的闵大少爷。
“李姑娘!李大夫!”
看到李兮出来,闵大少爷两眼放光,一咕噜跌下马,直奔李兮跑过来。
李兮忍不住一声叹气,这下马的姿势,陆离是帅,司马六公子是雅,可这位闵大少爷。她怎么每次都觉得他是摔下马的呢?
“李大夫!在下今天在陆家园子设宴,为李大夫庆贺。还请李大夫赏光!”闵大少爷奔到李兮面前,站好,掸了几下衣襟,郑重的长揖到底邀请道。
“昨天不是贺过了?你还送了那么多那么好的礼物!”李兮想着昨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眯眼看着闵大少爷,重重咬着‘那么多那么好’,真是足够多,也真是足够……好!
“昨天不算,昨天那个……昨天是我发了大财。”李兮眼睛一眯缝,闵大少爷心底的惧意立刻开始冒泡,“昨天是贺我,今天是贺你。”
李兮无语望天,他可真实诚,先已后人,先贺自己,再贺别人。
“都是谁?就你和我?”
“那怎么行?”闵大少爷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就他跟她?那是无论如何不行!他害怕!
“有罗大少爷,还有……那个,你肯定知道了,就是他不让说的那个。”闵大少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一脸神秘。
李兮强忍着笑冲他挥手,“走吧走吧。”
她正想找个机会见见司马六公子呢。
闵大少爷喜笑颜开,一溜小跑爬上马,在李兮的车子前面带路,真奔陆家园子。
陆家园子就是陆家的园子。
陆家从前极其富贵荣华过,后来落魄到三餐不继,实在没办法,就在自家园子里,半掩半遮的开始做点心往外卖,陆家连着三四代奢侈无比,在吃上头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生意越来越好,后来,干脆做起了酒楼生意。
他家真放下架子放生意,还真是挺会做。
这陆家园子不象樊楼、长乐楼这些地方,大开门迎客,而是各种规矩,比如每天只接一单,至少提前七天预定,逢初一十五不接单等等,价钱也贵的出奇,偏偏生意好的不得了。
闵大少爷能把宴席说摆就摆进陆家园子,看样子这银子太多,还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罗大少爷站在陆家园子门口,看到闵大少爷后面跟来了一辆车,拎起长衫前襟就奔出了园子门。
“李先生!”罗大少爷那一脸的敬仰看的李兮浑身乱掉鸡皮疙瘩。
进了园子,司马六少宽袖大袍,一只手摇着折扇,另一只手牵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堵在路中间,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兮,嘴往下撇成个八字,“喂!你医术这么好,就不能诚实一点,别那么谦虚?早知道你有这医术,省多少事?”
“我也是刚知道。”李兮随口应了一句,注意力全在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仰着头,又是惊讶又是激动的看着李兮,曲膝见礼。
“这是六公子嫡亲的妹妹,五小姐。”罗大少爷介绍道。
“我叫司马娴,李先生真好看!”司马五小姐细声细气的接着介绍自己。
“五小姐好。五小姐也很好看。”李兮曲膝还了一礼,忍不住多看了司马五小姐几眼。
她听说过这位五小姐,听说司马六公子最疼这个妹妹,看样子传言是真的。
五小姐脸红了,下意识的想往司马六少身后躲,李兮笑起来,冲她伸出手,“来,跟姐姐一起走。”
五小姐的脸更红了,司马六少眼底闪过一片浓重的黯然,“娴姐儿今年十七,比你大。”
“呃!”李兮尴尬的缩回手,她这个十六不到不是真的十六不到好吧,她明明比娴姐儿大多了,大的多的多!可是……
唉!这话没法说啊!
“五小姐幼年多病多灾,身子弱,就这两年才渐渐好些。”罗大少爷同情的看了眼五小姐,含含糊糊打圆场。
“李先生就喜欢给人当姐姐,她还说让我叫她姐姐!”闵大少爷在罗大少爷身后忿忿然嘀咕了一句。
“你叫啦?”罗大少爷眉梢抖动,一脸八卦,闵大少爷冲他怒目而视,李兮转过头,虎着脸瞪着闵大少爷,“叫姐姐!”
“姐!”闵大少爷立刻身子一矮,干脆利落的喊了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九章 说点正事
五小姐笑出了声,李兮上前一步,又冲她伸出手,“过来,姐姐带你走。”
“好!”五小姐松开司马六少,欢快的往前一步,伸手牵住李兮,和她一起往园子深处进去。
司马六少斜着闵大少爷,头一回觉得他好象没那么让人厌恶。
宴席摆在云霞一般的红梅林里,一间宽敞的暖阁,四周的窗户上嵌的全是琉璃,窗户一半关一半开。
暖阁里不见炭盆,却非常暖和,应该是铺的有地龙,暖阁里布置的非常的雅致古朴,李兮牵着五小姐,从这个窗户看到那个窗户,连声赞叹。
“你们梁王府那片梅林比这里强多了。”司马六少站在暖阁门口,看着李兮牵着五小姐的手,眼波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在梁王府是客居。”李兮扭头扫了眼司马六少,这个人时不时阴阳怪气一下,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家在城外有座山,山上种的全是桃树,一到春天,满山桃花,比这好看!明年春天,我请李先生去赏桃花。”闵大少爷凑上去,一脸讨好。
“俗不俗啊你!”司马六少一巴掌拍在闵大少爷后背上,“我们说梅花,你说桃花,桃花!俗不俗啊你?”
“我觉得桃花比梅花好看,桃花怎么俗了?你喜欢桃花吗?”李兮侧头问五小姐,五小姐看样子一点儿也不怕她哥哥,冲司马六少吐了吐舌尖笑道:“我也觉得桃花好看!桃子也比梅子好吃!”
“对对对!又好看又好吃!五小姐见识不俗!相当不俗!”闵大少爷冲李兮和五小姐伸出大拇指。这两位可真是见识不俗、非同一般!
司马六少白眼往上翻,重重的‘哼’了一声,罗大少爷打圆场招呼大家。“梅花有梅花的雅,桃花有桃花的雅,都雅!来来来!快坐!咱们今天得好好给李先生贺一贺,李先生这一回大获全胜,过不了一个月,就名扬天下了!大郎,你的好酒呢?要最好的!”
暖阁里没有摆大桌子。摆了三张不大不小的几案,李兮和五小姐占了看起来最舒服的一处,司马六少在她们侧对面的暖榻上坐了。看着李兮道:“你的诊室我和罗大看好了,离搭擂台的地方不远,闹中取静,你有空去看看。”
“地契!地契在这里!”闵大少爷刚刚坐下。一筷子凉菜夹到一半。急忙连菜带筷子扔回去,从怀里摸了个锦袋,哈着腰,双手捧到李兮面前。
“是我买的!我买了送给李先生!还有修缮,园子,都包在我身上!李先生放心,一应俱全,只多不少!嘿嘿。一点心意,一点小心意!”
五小姐惊奇的看着闵大少爷。直看的抿着嘴儿笑,她头一回见到闵大少爷这样有意思的人。
司马六少横着闵大少爷,“李姑娘替你挣了那么多银子,你这点谢礼九牛一毛,还好意思显摆?”
“我怎么显摆了?李先生替我挣银子,没替你挣?你也没少买李券吧?我怎么没见你谢李先生呢?你还好意思说我?”闵大少爷怕李兮,可他不怕司马六少,他跟他针锋相对了好些年,虽说回回吃亏,可他从来没怕过他!
五小姐更加惊奇了,看着梗着脖子,横眉冷对她六哥的闵大少爷,再看看错着牙的六哥,突然噗一声笑起来,这位闵大郎真是太有意思了。
“都不用谢!这关我什么事?你们买券,输了不会找我赔,赢了当然也不用谢我,我有银子,我也买了点儿李券,医馆我自己买,自己收拾……”
“李先生一定要赏给我这个面子!无论如何要赏!”闵大少爷站起来不停的长揖。
“李先生就别客气了,他挣了几百万银子,李先生要是不给他这个机会表表心意,他肯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坐立不安,再说也花不了几个银子,他有的是钱!”罗大少爷赶紧帮腔。
“对对对!就是坐立不安!再说都买好了,我今天已经让人去收拾了,先把旧的、不好的统统拆掉,李先生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闵大少爷又开始长揖。
“好好好!”李兮被闵大少爷不停的一弯一起揖的头晕,收就收吧,以后再想办法还这个人情就是了。
她不习惯、更不会跟人家你让我推的客气。
闵大少爷长长的舒了口气,喜气洋洋、得意非凡的斜着司马六少,‘哼哼’了好几声。
五小姐看的笑个不停。
酒过几轮,司马六少冲罗大少爷使了个眼色,罗大少爷站起来招呼五小姐,“五姐儿,你不是说要看梅花?我带你去看。”
五姐儿乖巧的站起来,罗大少爷又回头招呼闵大少爷,“你也一起去吧。”
闵大少爷犹豫了下,点头站起来。
李兮看着三人出了暖阁,回过头,看向司马六少。
司马六少挪了挪,理了理袍子,端端正正坐好。“你真要离开梁王府?”
李兮一愣。
“陆二对你不错。”司马六少这句话说的极其别扭,可又说不出哪儿别扭,“你真要离开梁王府?你一个姑娘家,女户不好立,你这医术太好,太好反倒容易招祸,你真要离开梁王府?”
李兮看着司马六少,不离开他,难道等着看他娶妻生子吗?
“陆二待你不错。”司马六少又说了一遍,没刚才那么别扭了,却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寥落。
“他说他以国士待我。”李兮被他语调里的那股子寥落招出一肚子幽怨,“我又不想当国士,再说……”李兮顿了顿,他欺骗了她的感情,虽说全怪自己太蠢……
“既然是国士,至少要待之以诚吧,我虽然笨,那他也不能骗我,你说是吧?”
“他怎么骗你了?”司马六少两只眼睛放光。
“他说他姓杨,是王府幕僚。”李兮别过头,“还有……”
司马六少噗笑出声,“就这个啊?我没别的意思,真没有!你接着说。”
“没有了!”李兮本来就不想说,他这么一笑,她更不愿意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实话实说
“要是就因为这个,”司马六少说的很慢,一字一句,“这几件事不能怪……至少不能全怪他,甚至不能怪他,换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天真烂漫。”
司马六少神情透出几分严肃,“皇上老了,朝廷暗流汹涌,你这样的医术,人又这么单纯,一旦离开梁王府的庇佑,不知道有多少人使尽手段,要把你收入囊中,再说,陆二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离开他不一定容易,你还是好好想一想。”
李兮直直的瞪着司马六少,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实情,是替她着想,可是,她不离开梁王府,以后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妻生子,一家子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她能看得下去?怎么活得下去?
她就是想一想,就心如刀绞!无论如何,她要离开他!
“多谢你,你说的暗流,不就是皇上百年后,哪个皇子当皇帝么?你们司马家不是有选择了?我就站在你这边,到你囊中好了。”
司马六少听呆了,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恍过神,“你?我!”
他只是一个浪荡子,司马家和他无关,他没有能护佑她的那个‘囊’,可这话,他不愿意说,他非常愿意做她的‘囊’,好好守护她。
只要他低一低头,他完全有能力守护她,象他守护五妹妹一样。
“陆离对你?不好?难道不好?他那样待你……不好?”司马六少定定的看着李兮,两只手乱挥。
昨天陆离待她如珠如宝那样子。他看在眼里,乱在心里,要是这样还不算好。那怎么样才是好?难道陆离在作戏?难道有什么内情?
“你们娶妻嫁人,难道不讲究门当户对?可是,我没有门也没有户。”李兮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跟他说这样的话,大约是因为实在没有人能跟她说说这些话,在心里憋的太久,再不说出来一点,她会憋出毛病的。
而且。她觉得在他面前很自在,不用武装、更不用伪装自己,她不怕他笑话她。也不怕他瞧不起她。
司马六少看起来很意外,愣了好一会儿,“你想……你喜欢他?是我愚蠢了!我早该想到了!果然是这样!他有什么好?不就长的好看点?位高权重点?打仗厉害点?他有什么好?”
李兮愕然看着突然间满腔愤然,恨恨不平的司马六少。长的好看。位高权重,打仗厉害,这还不够吗?再说,他字写的那么好看,对她那么温柔……
这还不够吗?
“……是人都有瞎眼的时候,这不能怪你!”司马六少一通愤忿,断然下了个结论。“陆家和苏家正在议亲,这事你知道吧?”
经过上一次。再普通再常识的事,司马六少都不敢确定李兮一定知道、一定懂。果然。李兮一脸呆滞,“议亲?谁和谁?”
“还能谁和谁?陆家兄妹四人,陆离一兄两姐早就嫁人了,陆家下一代还小,现在的陆家,能议亲的只有陆离!苏家就是那位苏四小姐,宁王世子妃嫡亲同胞妹妹!”
司马六少一脸的我就知道,李兮脸色发白。
原来那天去夷山,他是专程去看望苏家姐妹的……
“原来……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李兮喃喃。
“你见过苏四小姐?嗯,苏家和华家是世交,你在华家见的苏四小姐?确实郎才女貌吧?而且门当户对,苏家和陆家也是世交,苏四小姐的祖父苏老丞相以身殉国,苏家在士子心目中位置极高,陆离现在议亲苏家,必定是看中了苏家在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地位,陆离……雄心勃勃!”
李兮心神恍惚,怪不得青川表情那样怪,怪不得崔先生总是话里有话……司马六少的话,李兮听一句落一句。
“他在议亲?那他还对我好?”李兮几乎要哭出来了,虽说她想过这种可能,想过各种不可能,可在事实摆到眼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整个人象是要崩裂一般的痛苦。
“他议亲归议亲,对你好归对你好,这是两回事,”司马六少心念一闪,猛的‘呃’了一声,“难道你想嫁给他?你怎么会这么想……也是,你一直在山上,连鱼袋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他身份有多贵重,他是梁王……诏书很快就颁下来了,象他这样的亲王,除了王妃,还可以再请朝廷诰封两位夫人,也就是说,做他的妾侍,只要他高兴,也能有诰封,也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一品夫人,他对你很好,你又有这样的医术,这两个夫人的位置,他必定能给你一个,虽说……”
“我没想过嫁给他!我从来没想过要给他做妾!我从来没想过给人家做妾!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我为什么要给人家做妾?我干嘛要嫁人?”
李兮急急的打断了司马六少的话,他的话太刺心,刺的她血肉模糊。
“自己养活自己?你一个姑娘家……好好好!就算你能自己养活自己,这跟你嫁人有什么关系?做妾……虽说做妾是不大好,可给亲王做妾和给普通人做妾是两回事。”司马六少耐心解释。
“别说亲王,皇帝的妾也是妾!”李兮说的咬牙切齿,司马六少猛的一声呛咳,“喂喂喂!你小声!我告诉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在外面说!什么叫皇帝的妾也是妾?你这简直是……是是!大逆不道!你说你这十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你师父教你医术,就光教你医术?人情世故不说了,这天道至理他也不教教你?那他还敢放你出来?就不怕你有来无回?”
李兮冷眼横着司马六少,看的司马六少那股子忿然袅袅而止,“……好吧,我不该妄议你师父,我这也算不尊师长,你要离开梁王府,就因为陆离不肯娶你?你又不愿意给他做妾?”
“我离开梁王府是因为我想离开!我跟梁王府有什么关系?半个钱的关系也没有!我不过就是和他们搭伙一起进的京城,他们带我进京城,我给他们当大夫,从前我以为我占了便宜,现在我知道我没占便宜,那就好!我心安理得,我不欠他们,我想走,就走!怎么啦?不行吗?”
李兮恼羞成怒,口水喷了司马六少一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