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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创世)     神医嫁到txt下载     神医嫁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仗义出手

    一碗汤下肚,妇人脸上浮起层细密的汗珠,脸颊泛起丝丝潮红,“多谢贵人。”

    “我给你诊一诊,人活着才有希望。”李兮将手搭到妇人手腕上,妇人垂着头,动作轻快而坚决的将手抽了回去。

    “你身上的臭味很浓,总得让自己干干净净的走吧。”李兮试着从另一个方面劝她。

    妇人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李兮试探着伸出手,拉起妇人的手放到桌子上,这回妇人没抽回去。

    “你这是气血两亏,以至阴挺,已经脱出来了是吗?脱出来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妇人低低答道。

    李兮心里猛的一跳,阴挺是医书中的说法,民间从来不用这个说法,她们都是称为吊茄袋的,她故意用了阴挺这个词,她知道什么叫阴挺!

    这妇人必定出身不差,而且读过书,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能……干净点就行。”妇人看了李兮一眼,立即又垂下目光。

    “你等下!”李兮拍了拍妇人的手,“小蓝,把那个汉子叫进来。”

    “你!进来!”小蓝叉着腰,点着肥汉子恶声恶气的叫了声,汉子冲小蓝点头哈腰,挤满一脸谄笑,两只眼睛紧盯着桌子上的羊肉汤碗,“贵人就是心善,小人爱喝羊杂汤,多放青祘香菜,少切羊肝多要肺片,加点胡椒粉。”

    “天底下怎么能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别说李兮,连小蓝都气乐了,真是林子大了,多么不要脸鸟儿都有!

    “你媳妇病了好几年了,你不知道?”李兮忍着恶心和愤怒,恶声恶气问那汉子。

    “她病没病俺怎么知道?”见没有羊杂汤喝,肥汉子就没好气了,往凳子上一坐,上身往下一瘫,斜横着妇人,想一口啐过去,瞄着小蓝,没敢。

    “就算她没病,你也不能这么虐待她。”

    “俺虐待她?俺怎么虐待她了?这位小娘子,你长的好看也不能胡说……”汉子色迷迷的斜着李兮,一个胡说刚出口,丰河的巴掌就甩过去了,这汉子刚才对姑娘不客气,他就想揍,可惜离得远,没抢过小蓝,这会儿一巴掌打的汉子一头摔在地上,又重又闷的咳了一声,一张嘴,满嘴鲜血里带着牙齿喷出来。

    “敢对姑娘不敬,不想活了?”丰河提着汉子后衣领,将他按在离李兮四五步远的桌子腿旁边,“老实回话,不然……哼!”

    刚才小蓝打的左脸,丰河就打了右脸,汉子一张脸左右各五个大红手指印,右脸渗着血丝,左脸肿成杂面馒头,满嘴血沫,疼的浑身哆嗦。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李兮看的心情相当愉快。

    “一个老娘,死了。”汉子脸肿嘴肿,说话就不怎么利落了。

    “怪不得,没人管你,你就想怎么虐待你媳妇就怎么虐待?”

    “她是贱货!生不出娃,不会下蛋的鸡!娘们儿生不出孩子,还叫娘们儿?贱货!臭货!操都没法操!臭婊子!你等着,回去,老子打死你!活活打死你个臭娘们!”丰河出手太重,几乎打掉了汉子半边嘴的牙,疼的汉子昏头涨脑。

    “我要是能帮你离开这只人渣,你能自己活下去吗?”李兮看都懒得再看那渣汉一眼,转头和妇人低低说话。

    妇人大睁眼睛看着李兮,呆了片刻,眼里突然爆发出一团光亮,紧紧咬着嘴唇,连连点头,突然又呆住,片刻,一脸枯槁的摇了摇头,声音极低:“我是被卖到花家的,有身契。”

    “她算那渣汉的奴婢还是媳妇?”李兮转头看向崔先生,低声问道,崔先生微笑,“童养媳多数立的有身契,既然娶了,就是媳妇。姑娘打算怎么帮她?”

    “能和离吗?”

    “她是童养媳,没有和离的说法,除非出妻。”

    “义绝呢?”

    “她没有家人,又没有公婆,怎么义绝?”崔先生苦笑,所谓义绝,是要夫打或杀妻子的父母嫡亲,或者是妻打骂公婆等等这样的事,这两个人都没有家人,怎么义绝?

    “不是还有个夫杀妇吗?他要杀她。”李兮指着脸已经肿的猪头一样的汉子。

    “也……能算。不过义绝要经官府判定,十里镇属太原府,她是到太原府递状子,由太原府知府出了判书才行。”崔先生眼里带笑看着李兮,他很想看看,她会想出什么办法帮那妇人。

    “我不懂刑律礼法,先生帮我想想办法吧。”李兮干脆利落的向崔先生求援,崔先生差点呛着,原来她的办法就是请他想办法!

    “她有身契,姑娘就把她买下,再脱籍就是了。”崔先生的主意立刻就有了。

    李兮眼珠转了半转,斜睨着汉子,这只无赖,她要是说要买他媳妇,他必定狮子大开口,就算价钱合适,凭什么给他钱?她一个大钱也不想给他!

    “那汉子,你叫什么?”

    “花……花虎!”汉子不停的抹脸,脸上眼泪鼻涕加上血沫,糊的都看不出什么表情了。

    “花虎,你媳妇的病我能治好,治好了病,她就能多干活,多给你挣钱了。”

    “她没病!她不干活谁干?难道俺干?俺是老爷们!俺是男人!”花虎无赖多年,挨打无数,捱过那阵剧痛,胶黏粘牙滚刀肉的本质就泛上来,“你有本事,让她能让俺操!臭娘们不能操,还是娘们?”花虎不敢看李兮,只斜着李兮的裙角,满肚皮恶意。

    “好!这容易,那我给她治病了?”李兮眯起眼,一口答应。

    丰河盯着汉子,眼里凶意闪动,敢当着姑娘的面说这样的污秽的话,敢对姑娘不敬!真是不想活了!

    “你治!你愿意给臭娘们治病,你就治!”花虎吐了口血沫。

    妇人眼里亮光闪动,一声不吭,由着李兮诊了脉,细问了几句,开了方子。

    “好了,这张方子煎汤内服,这个,煎了药汤坐熏,每天一次,快了三个月,慢了半年就能好了,诊金一两银子。”李兮开好药方,净了手,看着花虎笑眯眯道。

第十七章 请渣入瓮

    “啥?一两银子?半个钱都没有!想讹老子的钱,你还嫩点!臭婊子!”一听到银子两个字,花虎‘噌’的就窜起来了,一脸凶恶。

    丰河抡圆了巴掌,一巴掌打的花虎仰面砸在地上,另半边牙也没了。

    “这一巴掌是打你嘴巴不干净,爷告诉过你,跟姑娘说话,要尊敬!”丰河一把揪起花虎,将他按到凳子上,点着他的脸接着教训:“你请姑娘给你媳妇治病,诊好了脉开好了方子,你不想付诊金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满河北道,谁敢欠姑娘的诊金?谁敢?拿钱!”

    “踏爷!木……木钱……”花虎痛极了,眼泪鼻涕流的不比嘴里的血沫少,象滩烂泥,丰河手一松,就流到地上瘫成一堆。

    “我从来不白给人看病,没钱就卖人,问他,是卖他呢,还是卖他媳妇?”李兮满脸欣赏的看着瘫成一堆的花虎,丰河这个小厮太可爱了!

    “说!是把你卖到矿山挖矿?还是把你媳妇卖了抵帐?”丰河提起花虎问道,花虎看丰河跟看阎王差不多,“卖她!卖她!”

    “小蓝去问问,一两银子,有人愿意买这妇人没有?”李兮示意茶棚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

    小蓝扬声问了好几遍,问一遍一阵哄笑,根本没人应声,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惹事的。

    “唉,算了,只能我买下了,一两银子是贵了点,算了算了,亏了就亏了吧,找个中人,让他立文书。”李兮叹了口气,眯眼看着一口接一口吐着血沫的花虎。

    崔先生看乐了,这事还真不能说不讲理,照姑娘的医术,一两银子的诊金不但不算贵,还非常便宜,把不讲理的事做成这样,真让人佩服!

    李兮拿了身契,带了妇人往驿站回去。

    出了茶棚,丰河招手叫过自己的小厮低低吩咐:“你去,把那个花虎给爷狠狠揍一顿,断他一条腿!敢对姑娘不敬。”

    李兮带着妇人回到驿站,让小蓝带她沐浴洗漱,吃了药又熏了下身,换了身衣服出来,李兮只觉得眼前一亮。

    妇人眼里闪烁的神采,使她整张脸整个人焕发出如初春新柳般的勃勃生机。

    “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沦落到这一步?家里还有什么人?”李兮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回姑娘,小妇人姓米,从前有个名字叫珍珠,小妇人被人拐卖,年纪小,从前的事早就不记得了。”米珍珠垂着头,看样子不愿意提起从前。

    “你识字?是被拐卖前读的书?”

    “小妇人识的字不多,不记得什么时候学的了。”妇人没抬头,语调里透着隐隐的抗拒。

    李兮虽然好奇,可她不说,就没有强逼她说的道理,停了停,转而问道:“你这个年纪,子宫脱垂成这样,必定小产过不止一次,一共几次?”

    “嗯。”米珍珠只嗯了一声,**的别着头,看样子这个话题她也不愿意多说。

    她刚开始要给她治病时,她不肯,一心求死,难道?

    “是你不想要孩子?”想到这个可能,李兮的心揪成一团。

    米珍珠拧着头,一声没吭。李兮怜悯的看了她片刻,扬起声音转了话题:“你这病虽然重了点,可也不是不能治,至少在姑娘我手里,小病啦!我给你留个方子,你按时吃药熏蒸,最多半年,脱出来的子宫就能缩回去,不过,你这辈子没法生孩子了,不生就不生吧,我也觉得孩子烦!还有,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我不能带你走,这身契我不要,还给你。”

    “姑娘大恩大德,小妇人铭记在心。以后的事,小妇人还没想好,没有那个无赖,小妇人有手有脚,怎么都能活得好。”米珍珠接过身契,嘴角微弯,却透出浓浓的笑意,眼神莹亮的令人欣喜。

    有自由,真是太好了!

    “我年底年初就能回到太原府,要是你还在太原府就过来找我,我再给你诊一诊。小蓝,拿五两银子给她。”李兮被她笑的心里愉快飞扬,既然救了人,那就救到底吧。“别推辞,你现在亏空的厉害,至少要好吃好喝静养两三个月,要吃住,要吃药,还有各种想到想不到的事,没钱不行,这五两银子就当我错给你的好了,以后有钱还我,没钱就过来帮我干点活抵债好了。”

    米珍珠顿了顿,爽利的接过银子,站起来曲膝再谢道:“谢姑娘大恩,珍珠就在太原府等姑娘回来。”

    夜深人静,四周迷雾重重,李兮象是飘浮在半空,又仿佛被捆着手脚困在哪里,雾很浓,她什么也看不见,周围充满了声音,她听不清是什么声音,却明明白白确切无比的知道那是人声。

    有个声音在叫她,她听不清楚叫的什么,却清晰的知道是在叫她,温柔的充满爱意的不停的叫着她,这声音让她安心。

    可那浓雾又让她恐惧异常,仿佛有只吞噬一切的恶魔,在雾中窥伺着她,脚下有水的汩汩声传来,李兮低头,不是水,是鲜红的血,血象水一样漫过来,很慢又很快的漫上来……

    那血让她恐惧到颤栗,到无法控制自己,李兮失声尖叫,猛的睁开眼,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李兮抖着胳膊撑着自己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李兮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脱了粘呼呼贴在身上的绸衣,月光的清辉照在她白皙如玉的肌扶上,有微微的光泽泛起,美丽的令人眩目。

    起来取了件衣服穿上,李兮重新躺下,却没了睡意,刚才那个梦清晰无比的印在她脑海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这么清晰、这么可怕的梦!

    可梦里明明没有什么,除了雾,就是那些鲜血,她是医生,她不怕血,可为什么梦中的雾和血,让她那么恐怖、那么害怕?害怕到冷汗如雨?

    这个梦有一种熟悉之极的感觉,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她从来没做过这个梦,这熟悉之极的感觉从哪儿来?

    大概是这驿站不大好,鬼神之道,自从她来到这个世间,她就深信不疑了。

第十八章 大失水准

    第二天一早,李兮晕晕沉沉爬到车上,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和前两天一样,路两边都是村庄和农田,景色单调的三天如一日,李兮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茫茫然看着车外。

    从出了城直到现在,她一眼也没看到他,丰河只说他出去了,去哪儿了?丰河不说,她不好意思多问,就算她问了,丰河也不一定告诉她。

    他是幕僚,崔先生也是幕僚,崔先生就比他空闲得多,他肯定比崔先生受重用,他是梁王的远房表弟……

    李兮呆怔怔的想心事,没留意到车队后面一队黑衣骑兵疾若离弦之箭,直冲上来。

    骑兵在车队后面一射之地勒住马,随着车队的节奏慢跑,杨公子的马却没减慢,越过整个车队,冲到最前面李兮车子旁边,用力勒住马。

    李兮被突然冲上来的一马一人吓的一头跌回了车厢里,杨公子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丰河,看着手脚并用爬起来趴回车窗的李兮,笑容从眼眸嘴角往外漫,李兮只觉得眼前百花盛开、夜莺婉歌,如同身在仙境。

    李兮的脸涨的通红,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脸红,为什么心口会砰砰乱跳,她不过看到了他,他不过笑了一笑,她怎么就这样了?

    真没出息!

    “姑娘……”

    “你……”

    两人同时开口,李兮脸上第一层红晕没褪尽,又腾起了第二层!杨公子看着她那张粉红若桃花的脸,眼底笑意流淌。

    “这两天,姑娘辛苦了。”杨公子话里带笑,如同薰风吹动了满池荷叶。

    “丰河说你出去了。”李兮答非所问,十分突兀,杨公子眼底的笑意更浓,声音温柔,“嗯,领了王命,要去附近府县看看地方政务,出梁地前,都得在外奔波,不能跟着车队一起走。”

    李兮的脸又红了,她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问这样的话?这让人家怎么想?他好象已经这么那么想了,唉唉唉!自己怎么能这样?这也太不矜持了!作为一名古代小淑女……就是作为一名现代小淑女,也不该这样!

    “只要来得及,我必定赶回来。”杨公子又补了一句,不,不是补话,而是补刀!这一刀补的李兮耳根都红了,他这话什么意思么!他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他干嘛跟她说这样的话?他什么意思嘛!

    “我不是……我没有……”李兮七成羞三分恼,想解释又发现这事属于越描越黑那一类,不解释又不甘心,嘟着嘴,一大波能淹没人的娇嗔眼看要冲出来,却又被生生忍回去,杨公子看的心荡神摇,恨不能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翻。

    “今天不走了,晚上我陪你。”杨公子改了主意,现在转身就走,他实在不忍心,也舍不下。

    李兮羞的连头皮都红了,这人太可恶!

    “我没有!”本来是要强硬的,微带生气的严正声明,可冲出口,却浸着柔透着嗔,软的能滴出水来。

    “没有什么?”杨公子心里如同被羽毛拂过,麻痒忍耐,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口鼻的气息直拂到李兮脸上,他身上那股带着丝丝皮革味儿的男性气息直冲进李兮嘴里心里、往车厢里扑进去再转个弯,霸道而充满侵略性,却又以一种温柔的方式紧紧裹住李兮,李兮的脸红的能滴出血了,她透不气了,她要跌出车窗了!

    李兮抖着手,‘啪’的放下帘子,抬手捂着脸,她的脸,滚烫。

    她不能理他了!她不能再跟他说话了,他,太可恶了!

    刚进了驿站,刚刚洗漱好换了衣服,小蓝一溜小跑进来,说杨公子请她出去时,李兮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呢,站在屋里深吸深吐了好几口气,又鼓了好几鼓勇气,李兮以一种大义昂然的姿态,掀帘出来。

    上辈子她被人追也好,追别人也罢,哪一回也没这样过!到了这里,她这色心色胆好象都变小了……

    杨公子已经换了件淡青长衫,站在院门口的桂树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把古旧折扇慢慢摇着,长衫一角被风吹的时起时落,飘逸出尘,温润如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李兮的脸又红了。

    杨公子不象刚才那么放肆轻佻了,微微欠身让过李兮,边并肩往外走,边侃侃而介绍:“这镇子叫龙王镇,离这里不远,有口古井,叫龙王井,能通龙宫,传说是鲤鱼化龙的地方,井里曾经有鱼涌出来,建元二年涌过一回,我特意过来看了,从井口就能看到鱼,确实很神奇,我让人买了几条,现在还养在府里。咱们先去看看古井,再到镇上吃全羊宴,龙王镇的羊肉声名远扬。”

    李兮听到古井涌鱼,忍不住问道:“那井水是咸的?”

    “不咸,很甘甜。”

    “那你买的那鱼养在哪里?我是说,淡水里还是咸水里?”

    “你的意思是说,那井不能通往龙宫?”杨公子笑起来,“井里能涌鱼,我亲眼看到过,非常神奇,这龙王,也分海龙王、河龙王和井龙王,通连龙宫,不一定就通连大海。”

    “这附近有大河吗?那些山好象离这里也不远。”李兮指着前面起伏的远山。

    “是有条大河,山,不算近,望山跑死马。”杨公子温柔而耐心。

    “那井肯定是正好挖到了一条地下河上面,地下河和山里,还有不远处的大河通连,井底和地下河相通,这条地下河肯定水量一般,一般年成水位不高,涌鱼的年份,必定是雨水特别多水位特别高,从山里小溪和大河中流到地下河的鱼就从井中涌出来,就是这样。”

    李兮话刚说完,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唉唉唉!自己真是完全失去正常水准了哪!哪有这样泼凉水拆台的?不带这么破坏情调!呜呜呜,这完全是一辈子单身狗的节奏啊!

    “照姑娘的说法,若有人能下到井底,顺流或是逆流而游,就能从山中或是大河中出来?”杨公子眼眸莹亮。

    “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是这样的,不过地下河河道错综复杂,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恰巧从山中或大河出来的机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十九章 无风凌乱

    “呃!”李兮噎了下,读书太少到哪儿都是死穴,她不知道这个世间的水文水利知识是什么水平,科技又是什么水平,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是只有他不知道,还是这个世间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或是干脆没人知道,那么,她从哪儿知道的?

    “听师父说的。”但凡不好解释的,都推给导师吧,反正她这个师父无论如何都得神秘到底了!

    杨公子轻轻‘喔’了一声,看向李兮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她这个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可以确定,她这个师父的医术远在圣手药王之上,这样一位绝世高人,他竟然闻所未闻!

    那口神圣的龙王井已经不只是一口井了。围着井,早就建了座庙,就叫龙王庙,这会儿天色晚了,庙里几乎没什么人。

    杨公子熟门熟路,进了大殿,掂了香,虔诚磕头,李兮也取了香,正要在杨公子身边磕下,又觉得不合适,她和他这么并排一跪……这味儿好象有点怪,犹豫了一会儿,李兮绕到龙王神像另一侧,跪下磕头。

    出了大殿,后面层层栏杆里,围着一口看起来很古老的井。

    “这庙里我年年都来,求龙王保佑梁地风调雨顺。”站在井边,杨公子低声道。

    也许是多心了,李兮觉得杨公子的声调里透着一股子失落。呃!他年年来,必定是深信这井是真通往龙宫、通往某位龙王的,现在被她用地下河常识一通扫盲,美好的愿景没了,这份打击……唉!她什么时候成了破坏气氛的高手了?

    “明年春天咱们再一起过来!”杨公子看着井中两人如画一般的倒影,舍不得移眼。

    “好。”李兮脱口答应,她愿意明年跟他一起过来,后年也跟他一起过来,年年都跟他一起过来!

    两人肩并肩,从井边往庙后面漫步,谁也没再说话。

    李兮微微垂着头,看着淡青色长衫下摆和自己那条裙摆很宽的樱草黄裙子,她从来不知道淡青色配樱草黄这么好看,她从来不知道夏日的傍晚如此温馨,她从来不知道和一个人在一起,不用说话,只要在一起,就这么令人心醉……

    “累不累?让人抬滑杆过来?”绕着庙宇又回到庙门前,杨公子柔声问道。

    “很远吗?”李兮踌躇,她不想坐滑杆,坐了滑杆就得一前一后分开走,她想和他一起,肩并肩,衣衫挨着衣衫,一起走。

    可是,也许他累了呢,他这一天都在外面奔波……

    “要是你累了……”李兮仰头看向杨公子,杨公子眼角弯起,笑意流淌,她居然担心他累了,好笑之余,杨公子一颗心柔软舒适的如同拂过荷塘的微风,“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走过去,不远,走过去也就两刻来钟。”

    “嗯。”甜笑从李兮嘴角漫了满脸,双眸如寒星坠入红尘,沾尘了俗世的欢快,让人怜惜之余,又不由自主跟着心情雀跃。

    “这么高兴?”

    “嗯!”李兮应了一声,扫了眼杨公子笑意深浓的嘴角,顿时觉得这个‘嗯’字不合适,这一‘嗯’岂不是承认了她是想和他肩并肩在一起?这怎么能行!女孩子的矜持呢?古代人的羞涩礼法呢?

    唉!

    “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坐了一天车,就是想走走,多走走对身体好。”李兮赶紧解释,杨公子笑出了声。

    李兮一张脸顿时垮下来了,怎么回事么!她的情商怎么一路降到负数了?从他在她车窗外出现那一刻起,她就完全脱线了!

    “听说你昨天买了个奴婢?”杨公子见李兮嘟着嘴,一脸懊恼,赶紧岔开话题。

    “嗯,不是买,又没花钱,身契还给她了,我是看她可怜,那个男人太可恶,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昨天回来,崔先生含含糊糊提醒了她一句:她不该多管闲事。这让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她是杨公子保荐的,万一给杨公子惹了麻烦……

    “怎么会!”杨公子答的很快,“只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吩咐丰河去处置就行,你一个姑娘家,身份娇贵,跟一个无赖说话太难为你了。”

    “嗯!”李兮嘴角的笑意时隐时现,答应的乖巧无比,他这是心疼她吗?

    “你是这两年才开始行医的?”杨公子不动声色的往他最关心的问题上转。

    “嗯。”

    “之前一直跟着师父习学医术?”

    “嗯。”

    “你有个养娘?”

    “嗯。”

    “你很小就没了父母?”

    “嗯。”

    “你母亲姓什么?”

    “不记得了。”李兮心里闪过丝警觉,这样的话题是禁忌!可是……李兮满心绮念,他盘问她的来历门第师承,是为了……攀亲吗?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原身,她一无所知!

    “养娘没跟你提过?”

    “我到家的时候,嬷嬷已经走了。”李兮含糊答道,她绝不愿意跟他说谎,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要坦诚相对,最不能出现的,就是欺骗,她绝不会欺骗他,以后,到了合适的时候,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现在还不到时候,虽说不能说,可她也不会对他说谎。

    “之前……你很小就跟在师父身边习学了?”

    “也不算很小,十多年前吧。”她确实是十几年前开始跟导师学习的。

    “十多年前还不算小?”杨公子一边笑一边摇头,这小妮子有时候迷糊的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呵护!“你父母家人的事,你师父知道吗?”

    “没听师父提过,师父脾气古怪,不近世情。”这是实话,她的导师确实古怪暴躁,不近人情,要不是医术高超的出奇,恐怕人人都得绕着他走,根本没人理他!

    “师父待你好吗?”

    “很好,师父很疼我。”导师确实待她最好。

    “你师父姓什么?”杨公子小心的试探了一句。

    李兮沉默,杨公子等了一会儿,微微有几分尴尬的笑道:“你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必定厌烦世俗,规矩很多,是我多话了。噢,咱们到了!”

第二十章 幽谷劫杀

    眼前是一座乡村气息十足的大院子,青川从院门里飞奔迎出,“回爷,都收拾干净了。”

    院子里确实干净的出奇,四周隔上十来步就站着个竖的笔直的护卫,进到屋里,更是干净的纤尘不染。

    “你是梁王的幕僚,崔先生也是,崔先生出门就带两个小厮,象个教书先生。”李兮坐下,打量着四周的护卫和长随,话里有话。

    “这是家里的意思。”杨公子很敏感,目光一直没离开李兮,紧盯着她的表情,笑着解释道:“崔先生是豁达之人,无牵无挂,自在得很,我家中老母亲忧虑太过,唯恐我在外面有点什么不好,为了安慰老母亲,每回出门,都只好多带许多人。”

    “你家里只有老母亲?还有什么人?你定亲了吗?”李兮一句话问出口,心提在喉咙口,紧张万分的看着杨公子。

    “除了老母亲,还有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儿,定亲……还没有,姻缘未到吧。”杨公子盛了碗汤递给李兮,目光避开李兮,落在汤碗上,话答的更是轻飘,一句姻缘未到,仿佛一出口就消散在羊肉汤的袅袅白雾中。

    李兮一颗心落回,又雀跃跳动不已,他未娶!她没嫁!

    杨公子再没提及李兮的身世家世,只笑吟吟说些有意思的典故传说,李兮眼帘半垂,听的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杨公子那只充满力度、完美若玉雕的双手,这中间她不知道用力压下了多少次想要握一握那双手的冲动,那双手一定很温暖,很温柔……

    李兮也不知道自己吃饱了没有,他之外的人和物,她完全都茫然无知,直到躺在床上,清泠的月光照在纱帐上,李兮那颗心从炽热紧张中渐渐松缓冷却,心放松了,人却睁着眼睛,无论如何睡不着。

    她爱上他了么?不不不!她只是喜欢他,原来喜欢真是这样,就一眼!在桃花镇那天,他一脚踏进她那间诊室,破颜而笑时,她就喜欢上他了,就是一眼,一眼万年。

    他对她也和她一样吗?

    他对她那么好!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他绕了那么远的路赶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看她,说几句话,吃一顿饭,如果不是喜爱,还能是什么?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

    可她今天的表现太糟糕了,十几年的医学训练,让她在最紧张、最激动的时候,能够最清醒、最冷静,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她的清醒呢?她的冷静呢?

    她完全昏了头了!

    李兮伸开手,看着洒在手上的清泠月光,她从来没见过今晚这么好的月光,今晚她觉得特别安心,他在啊,就在隔壁的院子里,李兮打了个呵欠,他在呢,睡吧,去做梦,今夜的梦,一定是美梦。

    李兮睡的很晚,起的却非常早,可她起来时,杨公子还是早就走了。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雾霭弥满了驿站,李兮站在院子里,团团转圈,伸手挥着周围的雾气,他走了啊,这么早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呢。

    原来他这么辛苦,她昨天怎么没想起来给他诊一诊脉,她应该给他配些药丸……她应该……

    她什么都不应该!他和她,没有什么!至少现在没有什么,以后……以后,会怎么样?

    从这一天起,一连走了将近一个月,杨公子再没回来过,李兮埋头在书堆里,用功极了,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时间过的不那么缓慢。

    从六月进了七月,他们一路往南走,天气越来越热,车队早启程晚歇息,在一早一晚凉爽时赶路,中午就停下来歇上一两个时辰。

    星辰满天时,车队已经出了驿站,不紧不慢的进了太岳山脉灵蛇谷。

    太岳山脉一半在梁地境内,另一面,就出了梁地了。灵蛇谷是这一带连接两边的唯一通路。

    灵蛇谷里翠绿盈眼,山花烂漫,微风轻快,溪水叮咚,李兮的心情如同这灵蛇谷里的鸟儿们的歌声,欢快婉转。

    出了灵蛇谷就出了梁地,他说过,出了梁地,他就不用一直在外面巡查,他就能回到车队了……

    丰河骑马走在最前,无数场修罗之战中的生死经历,让他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感觉,这灵蛇谷好象过于静谧了,迎面而来的风里夹着丝丝杀气,那杀气仿佛细小到看不见的利刃,夹在风里,擦过他的脸颊,呼啸着叫嚣着想要在他脸上划出血珠,想要割断他的喉咙……

    杀气越来越浓。

    “注意警戒!”丰河的心缩起又绷起,从马鞍上摘下长枪,传令下去。

    警戒的命令刚刚传到一半,一声暴喝,“上!给老子冲!”

    靠近山崖一边的山石后、草丛里,窜出无数衣着杂乱的狰狞匪徒,象野兽一样啸叫着,悍不畏死的扑向车队,无数的扬起的刀枪映着清晨的朝阳,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光。

    “结阵!”丰河大吼一声,丢了缰绳,从马上一跃而起,冲着后面李兮和崔先生两辆车扑过去,人在半空,手里的长枪变棍,砸向三四个挥刀迎面杀来的匪徒,另一只手抽出弯刀,斜劈出去,脚落到,弯刀斩开两个匪徒的喉咙,丰河收枪撑地,飞脚踢开两个血喷泉一样匪徒,手里的弯刀划成一道寒光,收割生命。

    车队跟随的护卫不多,好在个个是精中选精、万中挑一的军中精英,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拿枪持盾结阵,一气呵成,盾牌外长枪如林,一阵枪头刺入身体的‘噗哧’声和惨叫响彻山谷。

    丰河如狼似虎,手里的长枪和弯刀,出必夺命,那声暴喝狂叫:“把他拦住!给老子杀了他!”

    顿时,丰河就被更多的匪徒层层围住,几个射不动盾牌的小手弩开始对准丰河不停的射出小箭。

    岩石上、半山中还有匪徒不停的纵下,加入围杀,有几个匪徒站在高处,往丰河和战阵圈子里砸石头。

第二十一章 解剖学神

    李兮和小蓝已经从车里下来,这种情形下,坐在车里太危险,马非常容易受惊,枪捅刀砍也不容易避。

    小蓝在车上时就扯掉了裙子,一身短打,一手握弓,一手拿箭,从车上跳下来就挡在李兮面前,见离的太近没法射箭,扔了箭,双手握着弓,对着个匪徒搂头就砸。

    崔先生也已经下了车,拉着李兮站在小蓝和他那两个小厮的保护圈里。

    李兮的出现刺激了匪徒,匪徒嚎叫的声音更响了,疯了一样扑向她和崔先生。

    小蓝用弓弦绞死第二个匪徒时,连抽了两三下,没能抽回长弓,干脆扔了长弓,一把夺过匪徒手里的长刀,在已经处于溃散边缘的保护圈内,咬着嘴唇,闷声不响只管狠砍那些冲进保护圈的匪徒。

    “别怕,就是几个山匪,一群乌合之众,不是丰河他们的对手。这些护卫个个身经百战,没事,姑娘只管放心,就是脏了点!”崔先生不时缩头,躲避那些密到根本躲不开的碎肉溅血。声音舒缓,神情淡定。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可李兮两辈子加一起,就围观过几回小流氓打群架。本来就没经验,又是从鸟语花香中突然切换进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说不害怕不紧张?怎么可能!

    一半是天生的性格,一半是后天医学上的训练,李兮越紧张越害怕,就越冷静,反应越快。

    她们一共三十来人,十几个护卫,十几个长随,山匪……满眼都是!不下于两百!这些山匪只怕也有不少身经百战的!

    山匪为什么要劫她们?还能为什么!

    李兮从怀里摸出她那些银票子,试了试风向,用力抛出去,“银票子!我们给钱!别打了!”

    崔先生眼睛一亮,也忙从怀里摸出把银票子,学着李兮扔出去,“这里还有!我们拿钱买命!都是百两的银票子!”

    “他娘的!不准抢!再抢老子砍人了!”一声怒吼好象没多大作用,顺风飘荡的银票子太有吸引力了,那可是一百两的银票子!拿了那小娘们的头也不过换一百两银子!还不如抢一张银票子呢。

    在李兮下风的丰河压力骤减,连挥出几刀,扔了刀,双手撑枪高高跃起,跳进保护圈,和大家汇合到一起。

    银票子的减和丰河的加,给了护卫和长随们缓一口气的机会,丰河的号令短促而明确,保护圈迅速调整,再次聚拢,将三人紧紧围在中间。

    李兮和崔先生身上带的银票子都不多,两把就扔没了,这银票子也就是能让对方分分心,让自己这一方缓口气,现在看来,目的达到了。

    可是,李兮环顾保护圈,重新围起来的圈子小多了,她们的人也有死伤,匪徒虽说死的更多,可他们的人太多了,现在还是乌泱泱满眼都是,再有几回象刚才那样的冲击,这个保护圈就彻底溃散,再也围不成圈了。

    匪徒又开始冲击了,一轮,又一轮,一个护卫倒下,又一个护卫倒下了……

    小蓝也顶上了保护圈,被大家护在身后的,只有毫无战力的李兮和崔先生。

    李兮弯下腰,从地上捡了把狭长的尖刀,侧头看了眼崔先生,又拿了一把,递给崔先生,“拿着!一会儿咱们上阵的时候,手里总得有把刀!”

    崔先生接过刀,看着低着头,捞起裙子细细擦拭刀柄上血污的李兮,赞赏不已,李姑娘这份淡定、这份胆量,令人心折。

    李兮根本没留意崔先生的惊讶赞赏,细细擦干净刀柄,双手握刀试了试,两只手轮流在裙子上蹭了蹭,再握住刀,深吸了口气,一步上前,双手握刀,从保护圈的缝隙中猛然刺出,迅速抽回。

    这一刀稳快准狠俱全,正扬刀砍向护卫的匪徒心脏喷出条血线,圆瞪着眼睛往后仰倒,崔先生看的目瞪口呆,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兮挪到另一个缝隙,又一刀刺出,抽回,一道血线贴着刀尖喷出。

    崔先生喉咙发紧,好半天才猛咳一声,那口气总算透过来了。这姑娘!这模样!这狠辣!跟爷有得一拼!

    李兮眯缝着眼睛,紧紧盯着缝隙里露出来的胸膛,对准心脏,错开肋骨,她的解剖学在系里数十年从没排第二过!验证功底的时候到了!

    那些护卫不愧身经百战这四个字,手上脚下丝毫不慢,身体却不时往旁边闪让,让出半人宽的空档,给身后那柄静悄阴森的长刀让出空间。

    李兮不记得刺了多少刀,双手依旧稳稳的握着长刀,嘴角往上,隐隐挑出几分得意,她刀刀直入心脏,刀回血喷,一次也没碰到肋骨!解剖学学神可不是白叫的!

    又一个护卫倒下了,丰河大腿上扎了把刀,小蓝胳膊上血流如注,围在李兮和崔先生周围的保护圈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生能跟姑娘相识,崔某很高兴,非常高兴!能跟姑娘一道儿赴黄泉路,崔某荣幸得很……”崔先生丢了手里的刀,背着手走到李兮身后,闲情逸志十足的跟李兮告别。

    李兮心里眼里只有心脏和肋骨,不耐烦的打断了崔先生的抒情,“别说话!碰到骨头就麻烦了!”

    “……”李姑娘这是杀红眼了吧?

    山顶,一块大青石后,赵才紧紧盯着山谷,等看到那臭丫头被一刀砍死了,他就从后山离开,赶紧去京城复命。

    这臭丫头死到临头还这么狠,她可真狠!这种女人就不该活在世上!生下来就应该摔死!

    灵蛇谷自梁地过来的方向一阵烟尘冲天而起,赵才浑身僵硬,眼睛直的不会动了。

    是王爷!是王爷的亲卫!是王爷!

    王爷来了!

    赵才吓的腿抖脚软,只觉得裤裆里一阵温热,王爷来了!一个也活不了了!

    赶紧逃!赶紧逃!

    赵才直奔山下,刚跑了两步,一脚踢在块大山石上,痛的‘嗷’一声,一头摔倒,叽里咕噜滚的倒比跑的快多了。

第二十二章 白马王子

    急促整齐的马蹄声重重敲在山路上,震的仿佛整座太岳山都‘嗡嗡’作响。

    “爷来了!”丰河反应最快,惊喜尖叫。

    “快撤!”一声凶狠异常的那个声音惊恐的没了人腔,凶悍的匪徒们四散奔逃,只恨没长四条腿。

    还勉强支撑着保护圈的护卫们用刀、枪撑着半跪在地上喘息。“爷来了。”丰河回头和李兮说了句,他身上糊满了血肉,鲜血混着汗水,顺着散乱的头发往下滴,柱着长枪,咧着嘴,一边笑一边咳。

    “小姐!你活着吧?我也活着!小姐,你也杀人了?”小蓝扔了刀,一屁股坐在具尸体上喘粗气。

    李兮还保持着双手握刀的姿势,眼前的解剖对象突然没了,爷来了……爷是谁?

    她刚才精力过于集中,她太紧张了,李兮用力闭了下眼睛,她太紧张,脑子好象当机了,一片茫然,爷是谁?

    杨公子白衣白马,一张脸比衣服还要雪白几分,连人带马,比离弦的箭更快,直冲到李兮面前,马继续往前冲,人纵身跃下,李兮眯眼看着他,好帅!酷!

    她的白马王子来救她了吗?

    “卿卿!”杨公子将李兮捞在怀里,这一声又痛又急的惊叫,如同一缕阳光,李兮定住的脑子立刻鲜活了。

    是他!果然是他!她最难的时候他果然来了!

    李兮手一松,刀‘咣噹’掉在地上,李兮仰脸看着杨公子,委屈里渗着得意,献宝般喃喃道:“我刚才……一根骨头也没碰到!”

    “……”

    杨公子的手按在李兮额头,她不是吓傻了吧?

    “我吓坏了!我……”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混着果然是他的甜蜜羞涩,李兮完全没有办法分辩自己的心情,其实,她连这会儿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十分模糊。

    “是活的吗?”李兮仰头问杨公子。杨公子脸颊一阵抽动,痛心不已。

    “……”嘴张开又闭上,他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一把拉过她,揽在怀里,拢起衣袖替她轻轻擦试脸上的血污。

    怜惜、痛楚、自责、懊悔……无数情绪搅在一起,五味俱全,酸涩难忍。

    他没能保护好她,他竟然让她经历了这样的修罗生死场,竟然有人敢用这种方式触动他的威严,真当他这个杀神是白叫的么?

    “今天多亏了李姑娘,幸亏公子来的及时,要不然,大家伙儿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崔先生背着手,小心挑着干净的落脚处,闲闲过来,笑呵呵道,“李姑娘还能撑得住吗?今天伤了不少人,丰河的腿伤了,我看小蓝的胳膊好象也伤了,要是撑得住,您给看看?”

    李兮低低的‘唉呀’了一声!顺手拉过杨公子的衣袖用力擦了把脸,赶紧去看小蓝和丰河的伤势。

    她怎么一看到他就成傻子了?连身为医者的本份都忘了!还有小蓝,小蓝受伤了!她竟然把小蓝都忘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伤了胳膊?胳膊能不能动?举起来我看看!还有哪儿?”李兮先扑到小蓝身边,小蓝一个呵欠没打完,被李兮这一扑,吓的差点一头摔倒。

    “小姐!当然能动,就是破了皮,丰河伤的重,都站不住了,小姐赶紧给他看看。”小蓝将胳膊抡了几圈给李兮看,李兮长长一口气松下来,脚一软,伸手撑在小蓝肩膀上,“没伤就好,别坐着,得干活了,到咱们车上,把第二个箱子里……连箱子扛过来!剪刀,银针、小刀,烧酒,白色药粉,还有纱布带,都用得着!”

    李兮顺手摸了把短刀,蹲在丰河身边,没等丰河反应过来,裤子已经被李兮从最上割到最下。

    丰河圆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毛绒绒、白花花的大腿展示在李兮面前,丰河喉咙里‘咯喽’一声,脸青的象鬼,浑身僵的象石头,天哪!在姑娘面前赤身露体,爷不得生吃了他!

    天老爷!这不能怪他!

    小蓝扛着箱子,一路专踩着匪徒的尸体跳过来,打开箱子,先倒烧酒洗了手,看着李兮,准备递东西当助手。

    李兮神情专注,动作很快,用烧酒浸纱布洗了伤口,洒上药粉,用纱布带用力扎紧,小蓝动作熟练的丰河嘴里塞了一把药丸,再倒提水袋灌一口水。

    丰河噎的直伸脖子,看看正背着手,细细查看残局的他们爷,再看看李兮和小蓝。

    爷看中的人,果然都不是凡人!

    和杨公子一起过来的护卫已经找齐自己人,将死者叠到车上,伤者扶到一起,等李兮诊看处理。

    丰河虽然挨了一刀,可这一刀不算太严重,拄着长枪起来,一步一跳到杨公子身边。

    杨公子正细细查看被李兮一刀穿心的匪徒。

    “这是姑娘杀的,姑娘的刀稳快准狠,刀刀直入心脏。”丰河忙禀报。

    “姑娘?”杨公子语气极其意外,眉头皱起,呆了下,突然伸手按在刀口上下,按完一个,‘呼’的起身去按第二个,再按下一个,一直将倒了一圈的匪徒按了一遍,站起来,轻轻拍着手,眉梢挑起又慢慢落下。

    她说‘一根骨头也没碰到’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杀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长刀从骨缝刺入,一根肋骨也没伤断!

    她是怎么做到了?

    四散而出击杀匪徒的护卫很快聚拢回来,明山跳下马,上前半跪禀报:“回爷,除了三个活口,都杀了,问了活口,说是宋大棒槌的队伍,来了两百四十七人,已经点清楚,一个也没走脱。”

    “把活口带过来!”杨公子神情冷冽,敢捋他的虎须,这大棒槌倒没白叫。

    “大爷饶命!饶命啊!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奶娃,求大爷饶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护卫提了唯三活着的匪徒扔到杨公子面前,三人早就吓晕了,扯着嗓子嚎的没人腔。

第二十三章 医者本份

    “闭嘴!爷没问话,不许出声!”明山抽出腰刀抵在叫的最响的匪徒喉管上,匪徒的求饶声戛然而止,惊恐的圆瞪着双眼,吓的一动不敢动。

    “宋大棒槌来了没有?”杨公子挨个打量了一遍三个匪徒,缓缓开口问道。

    “来……来了,死……死了。”叫的最响的那个小个子匪徒像是个头儿,颤声答话。

    “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伏?谁给你们递的信儿?”

    “小人不知道……不不不!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小个子匪徒看起来非常机灵,一个不知道出口,看到杨公子手指抬起,明山手里的刀象牵线木偶一样也抬起来了,吓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了,立刻又知道了。

    “是……是有人到山上送的信,那天正好轮到小人巡山,看到的,小人不知道那人是谁……小人真……小人知道小人知道!那人三十来岁,长随打扮,一张猪腰子脸,这儿一颗龅牙,一看就不是好人!老大待他客气得很,晚上还让黄三媳妇去侍候他,第二天早上那人嫌黄三媳妇身子不软,老大又让赵财媳妇去,小人真不……小人是说,小人就知道那人是太原府一个极贵的贵人家的下人,那贵人跟俺们老大好些年的交情了。”

    “猪腰子脸跟过来没有?”

    “来了来了!跟俺们一起来的,后半夜一起来的,俺亲眼看见的!后头打起来了,俺没留神,不知道死了没有。”

    小个子匪徒一边回话,一边紧紧盯着杨公子的手指,见手指一动就吓的哆嗦。

    “你是宋大棒槌什么人?儿子?”

    “是侄子,宋大棒槌是俺大伯。”小个子匪徒一张脸顿时垮成了苦瓜,他咋知道的?这回活不成了!

    “带他去找一找那张脸。”

    “是!”明山手里的刀后撤,招手示意,两个护卫提起小个子匪徒,带他挨个翻尸体认人。

    “你们寨子里还有多少人?”杨公子问余下的两个匪徒。

    “不……不多了,也就……就一百多人,少当家的在家看家。”一个匪徒哆哆嗦嗦答道。

    “万平,带五十人,给爷剿平那只匪窝,不许留一个活口!”杨公子轻轻错了错牙。

    “是!”万平领命。

    杨公子往后退了半步,一边转身一边吩咐,“这两个,杀了!再好好审审那个侄子,明山去审!”

    “是!”没等两个匪徒反应过来,两个护卫手起刀落,抬脚将两颗新鲜的人头踢到旁边尸体堆里。

    隔了一射之地,两辆大车上或坐或躺都是伤者,李兮正飞快的给受伤的护卫处理伤口。

    “你累了,让明山他们来,这些伤,他们自己就能处理,你歇一歇。”杨公子走到忙碌不停的李兮身边。

    “不行!”李兮头也不抬,一口回绝,“我得看看哪些伤口伤了筋脉,哪些得先缝一缝,哪些用止血带就可以了,你看,他肠子流出来了,我得查看肠子上有没有破的地方,再看看肚子里有没有出血的地方,肠子和肚子里都要先清洁一遍,明山他们能做得了?”

    杨公子不说话了,这些,明山他们确实做不了,可都伤成这样了,现在又是夏天,将死之人,还要看什么?

    “这些人都得赶紧手术,那几个,要是赶得及,至少能保住命,得赶紧找个能动手术的地方,越快越好!”李兮双手稳而快的清洗着那些肠子,语调命令味儿十足,不容置辩,她在手术台上就是这么说话的。

    “迎凤驿?”

    “可以!”

    “青川,通知迎凤驿……”

    “让他们烧开水,锅刷干净,不能有油!最好用新锅,多多的烧,准备烧酒,越多越好,细纱布也要几匹,还有那种……就象车窗上糊的那种纱,要很多,十几匹吧,还有药,我记得有间药铺,每样先拿一麻袋!先就这些!”李兮打断杨公子的话插嘴吩咐,青川答应一声,纵身上马,直奔迎凤驿。

    “明山留下扫尾,其余,立刻启程回迎凤驿!”杨公子接着吩咐,明山眼圈微红,从车上收回目光,垂手应诺。

    众人动作极快,片刻功夫,车子就动了,李兮跪坐在摇晃的大车上,继续清理检查伤者。

    明山带了十几个护卫留下,清理焚烧匪徒的尸体,这是梁地通往汴京城最重的商路之一,必须立刻清理干净。

    进了驿站,驿站阔大的院子里已经架好十来口大锅,水正在翻滚,下了车,李兮指了正中高大轩敞的上房,小蓝指挥着十几个健壮仆妇煎纱布,用开水烫纱布,洗屋子。

    李兮洗干净手,挨个查看廊下排了一长排的麻袋,不时发出指令:“这袋里,分十份,倒筐里,这个,三斤……”

    青川带着几个护卫将装满药大篓子拖出去,加水上大锅熬药水。

    人多力量大,没多大会儿,上屋擦的几乎反光,做了手术室,李兮沐浴干净,开始挨个给受伤的护卫手术。

    直忙到太阳西落,做完最后一个手术,李兮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小蓝,我腿酸,站不起来了。”

    “小姐,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歇口气再背你。”小蓝一屁股坐在李兮旁边,和她背靠背大口喘粗气。

    “嗯,我睡一会儿。”李兮神经紧紧绷了一天,一旦放松,人就撑不住了,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青川和另一个挑进来抬人的护卫放好最后一个伤者,回头就看到背靠背坐在地上,已经呼呼睡着的两人。

    “姑娘!”青川弯着腰,不叫不行,声音大了又不忍心。

    “姑娘怎么了?”门外传来杨公子的声音,急而惊。

    “姑娘象是……睡着了?”青川听了听李兮的呼吸,轻缓绵长,是睡着了。

    “小蓝呢?”杨公子的声音稍稍放松。

    “也睡着了。”小蓝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把姑娘……抱出来给我。”杨公子犹豫了下,她说过,屋里除了伤都和她们四人,严禁别人进去。

    青川咽了口口水,转了一圈,从旁边扯了几丈纱布,裹了胳膊手,托起李兮,远远举着送到门口。

    杨公子接过,低头看着睡的沉到不能再沉的李兮,一颗心慢慢落回肚子里,她累坏了。

第二十四章 借力打力

    崔先生紧跟在杨公子后面,杨公子抱着李兮进了屋,他也不客气的跟进。

    杨公子将李兮放到床上,转过身,冷眼斜着崔先生,崔先生呵呵干笑,“李姑娘厉害!呵呵!真厉害!”

    “出去吧,别打扰她休息。”杨公子站起来,出屋叫了个婆子在门口侍候,横了崔先生一眼,背过手吩咐道:“你跟我来!”

    崔先生暗暗抹了把汗,唉哟喂!这小妮子可真是!就不能上了床再睡?万一要是自己一时错眼没看到,万一要是爷坐下不走了……这小妮子的清白不清白的,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幸好幸好!

    爷生气了?唉,生就生吧,能怎么着自己?大不了一通训斥,二爷胸怀大志,明理着呢!

    崔先生一溜小跑跟进上房,杨公子坐到上首,接过杯茶,垂着眼皮、慢条斯理细细的啜,崔先生刚惹了他,哪敢出声?捏着把汗站在旁边。

    杨公子一杯茶足足啜了三四杯茶的功夫,总算把茶喝完了,一抬眼皮,一幅刚发现崔先生的样子,“先生已经到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快请坐!”

    崔先生陪着一脸笑,赶紧坐下,腰都站酸了!他让二爷不爽,二爷就故意挫磨他呢!

    “明山,你跟崔先生说说。”

    “是!”明山上前半步,简洁明了的介绍道:“小个子叫宋福,是宋大棒槌嫡亲侄子,宋福说,几天前,有位赵大爷到寨子里找宋大棒槌,宋大棒槌就点了寨子里的精壮下山了,宋福说他问过宋大棒槌,宋大棒槌说,是太原府的贵人想要买条人命,赵大爷是太原府那位贵人家的下人。”

    “买谁的命?”崔先生听的惊心,忍不住插嘴问了句。

    “宋福说,宋大棒槌发的令是把里头最漂亮那个妞儿的头砍了,立刻就撤。”

    崔先生眼眶猛的一缩,竟是冲着李姑娘来的!

    “太原府的哪位贵人?”这几个字是从杨公子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福说,是位很贵的贵人,说宋大棒槌每年过了夏天就开始打点给这位贵人的年礼,还说,来前宋大棒槌跟他说过,说是打算今年带他和堂哥去一趟太原府,认一认贵人的门。”

    “很贵的贵人?”崔先生看向杨公子,杨公子眼睛微眯,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杀气,屋里的温度直奔冰点。

    太原府的贵人,要杀李姑娘,还能有谁?还会有谁?

    哼!

    “先生替我给皇上写份折子,就说我在灵蛇谷遭遇山匪伏击,重伤,匪首逃脱,请皇上责令卫州府捉拿匪首,以绝后患。再写份弹折,弹劾卫州府黄知府治理不利,境内土匪纵横,猖狂到竟敢袭击梁王府进京贺圣寿的车队,损坏寿礼,请皇上严惩,”杨公子吩咐崔先生。

    崔先生听的眼睛一亮,“灵蛇谷……那里也算是卫州府地界,二爷刚出了梁地就遇袭受伤,皇上怎么说也得给咱们一个说法!二爷请封的事,说不定能顺当不少。”

    “嗯,我已经命**调驻定安,督促卫州府捉拿匪首,无论如何!他都得给我捉到宋大棒槌,他黄兴远拿不到,就让**去替他捉拿!”杨公子嘴角往上勾起。

    宋大棒槌已经死透了,黄知府到哪儿捉拿宋大棒槌?

    “爷打算借这个机会让**领兵进驻卫州府?”崔先生皱着眉头,“黄兴远贪财恋权,今年五十四了,要是丢了卫州知府这差使,他这仕途就到此为止了,他肯定舍不得,必定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头上的乌纱帽,这一任做完,最好再做一任。他捉不到宋大棒槌,咱们又一直弹劾,把黄兴远逼急了,**那边再加把火,不愁他不睁只眼闭只眼放**领军进入卫州府!”

    崔先生话没说完,就开始眉飞色舞,“二爷这一招将计就计实在是妙极!妙极!黄兴远装聋作哑放咱们进去,再想让咱们出来……嘿嘿!”崔先生笑的得意,“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杨公子笑着点头,崔先生一把接一把捋着胡子,舒畅的哈哈笑了几声,长揖告退准备回去专心写折子,刚转了身,杨公子又叫住了他,“先生,我不是大哥,你想多了。”

    崔先生明白他说的是李兮的事,不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挑破了,胡乱唉啊了两声,赶紧转身走。

    他确实不是大爷,大爷好色,就一个‘色’,只要长的好看,别的统统不计较!他不光要色,还要有用,李姑娘人灵动飘逸,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他没打过人家的主意?

    说什么他也不信!要真是没打主意,能对人家李姑娘温柔成那样?温柔的连他看了都肉麻!

    她又到这个梦里来了,浓雾翻滚,浓雾嘤嘤的哭声令人心碎,她不知道被禁锢在什么里面,想看看不清,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

    浓雾里隐藏的恐怖好象离她更近了,耳边的哭声更加悲伤,直哭的她心揪成一团,也恐惧成一团。

    有汩汩声传来,李兮顿时吓的浑身僵硬,她不怕血,可她怕这脚下的血,不不不,她没有脚,血从雾里漫出来,往她身上漫过来,她明明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血要漫上来,要浸没她!

    没有比这更恐怖的感觉了,李兮尖叫一声,猛的坐起来,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李兮的尖叫声太响了,连小蓝都惊醒了,从床前脚榻上一咕噜跌到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两只手扒着床沿,惊恐的看着李兮。

    “没事,我没事,做噩梦了。”李兮身子软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又是满头满身的汗,衣服湿跶跶贴在身上。

第二十五章 谁家鲜花

    天已经大亮了,李兮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惊恐乱跳的心渐渐平复,又做噩梦了,一定是因为昨天那场血战,自己差点送了命,做几天噩梦正常得很!

    李兮完全无视这是个重复的梦,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中,她非常非常排斥这个梦。

    胳膊痛的几乎抬不起来,昨天她握着那把刀不知道刺了多少下,那把刀比手术刀重多了,肯定把肌肉累伤了。

    “小蓝,你胳膊疼不疼?腿呢?手腕?”

    “不疼,昨天不就跟你说了,我没受伤。”小蓝拿了衣服过来,李兮再次确认了小蓝真是个力气大到不知道累的小怪物!

    “我胳膊痛得很,你到门口问问,夜里有几个起热的,几个低热,几个高烧,问完回来把贴着蓝签的瓶子拿来,用药水给我揉揉胳膊。”李兮挽起袖子,看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她这胳膊可不能伤,连疼都不能疼,她必须保持手的稳定性,有几个伤者的伤口还要再缝几次。

    小蓝问了回来,一边揉一边嘀咕:“小姐这胳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小姐,昨天你怕不怕?我吓死了!小姐,你说好好儿的,咱们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事了?昨天我还以为咱们肯定活不了了,孙嬷嬷走前,我当着她的面发过誓,宁可自己死了,也要保护好小姐,可是昨天那样,我要是死了,那就更保护不了小姐了……”

    小蓝的推拿是李兮手把手教的,水平相当不错,李兮一边躺着让她推拿,一边听她啰啰嗦嗦,那个梦魇带来的恐惧惶惑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两只胳膊都用药水揉了两遍,李兮觉得胳膊轻松舒服多了,穿了衣服出来外间,只觉得眼前一片青翠,神清气爽,昨天还空落落的外间,这会儿错落有致的摆了七八盆生机盎然、姿态优美的花草。

    “这些花草是谁送来的?”李兮惊喜,是他让人送来的吗?只有他才会这么细心,留意到自己最喜欢漂亮的花花草草。

    “回姑娘,是明山大爷亲自带人送过来的。”门口的婆子笑答道。

    李兮眼睛里焕发出旖旎甜蜜的亮彩,脸颊泛起一片片桃花色,果然是他,也只有他,才这么细心待她。

    吃了饭,刚出了院门,明山小跑迎上来,“姑娘早!爷正在前院见定安府知府和几位统领,那边院子里的纱帐已经照姑娘的吩咐搭起来了,姑娘是先去那院里看看,还是等爷见好人一起过去?”

    “我等你们爷一起过去做什么?他又不懂医术!”李兮听明山如此说,脸上一红,忍不住嘟嘴嗔怪了一句。

    “姑娘说的是!”明山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喜气,走前几步,引着李兮往隔壁集中住着伤者的上房过去。

    “谢谢你送了那些花草,很好看。”李兮表面上看起来大大方方的谢道。

    “姑娘喜欢就好!”姑娘喜欢,就不枉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平时都是丰河,今天怎么是你?”李兮想问杨公子好不好,可怀着鬼胎,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拐弯抹角。

    “丰河领了吩咐出去了,小的下午当值,上午没事,就过来侍候姑娘了。”明山笑答。

    “噢。”李兮心里一阵失望,杨公子这几个小厮都是踩了尾巴头就动的机灵人儿,这明山今天怎么成小蓝了?

    安顿伤者的上房四周架起高大的竹架,细纱布从竹架上垂下来,象个巨大的蚊帐,将整个上房笼在中间。

    李兮吃惊的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帐子,看着她脸上的惊奇,明山殷勤解释:“姑娘吩咐要干净,不能进蚊虫,又要通风,小的就让人搭了凉幕,可是时间太紧,东西又不全,只好就这么搭一搭,求个能用就行,要是在太原府,别说王府,就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这样的凉幕也拿不出手。”

    李兮轻轻呼了口气,真是大手笔!嗯,这凉幕的钱肯定能找梁王报销,反正是别人出钱,不搭白不搭?

    进了屋,李兮从东厢开始挨个细看。

    刚看到正屋,杨公子掀帘进来,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几个伤势稍轻、挣扎着要起来见礼的护卫不必多礼,放轻脚步,走到正专心诊脉的李兮身后,低头看着她。

    “你来了!”李兮诊好一个护卫,看到杨公子,眼里迸出惊喜,笑颜绽放。

    “都恢复的很好,高热的人不多。”杨公子指着众人笑道:“多亏你。”

    “嗯,东厢那几个伤口不太好,没想到这样的事,出来前我准备的东西不全,昨天手术时又大意了,给他们用的纱布没泡透药水,这才有点儿感……伤口不太好了。”李兮有几分自责。

    “这样的事,谁都没想到,你说他们发高烧,是因为用了药水没泡透的纱布?”

    灵蛇谷这一场小战,死了两个,伤了二十三个,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二十三个人中轻伤的十四个,如果是冬天,一多半能好,可现在是夏天,能有一半伤好如初就非常难得了,夏天的伤口极其容易腐烂,伤口一旦腐烂发臭,离死就不远了,至于其余九个重伤,一向跟当场战死没什么分别,好些人甚至请求战友给自己补一刀。

    可现在一夜半天过去了,不论重伤轻伤,伤口都新鲜的象刚受伤,没有任何异味,看样子,伤的这二十三个很快就都能生龙活虎再回到他的亲卫或长随队伍里来!

    这太让人惊讶了!

    “嗯!算是吧。”

    “药水泡过的纱布竟然有这样神奇的功效?”杨公子目光灼灼,兴趣浓重。

    “嗯……怎么说呢,”李兮斟酌着怎么用这个世间的语言给他解释感染这件事,“佛家说,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不光一钵水里有八万四千虫,就是我们呼吸……我们一呼一吸之间,也有八万四千虫,世上有大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更有许许多多小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看。”

第二十六章 送出金山

    李兮将手举到杨公子面前,“我们手上、衣服上、被褥上,特别是脏的东西上,也有无数的虫,在我们健康时候,能够对抗这些虫,它们对我们几乎没什么影响,可当我们生了病受了伤,身体虚弱的时候,这些虫子数量太多,我们的身体就没办法对付它们了,根本看不见的虫就会往他们伤口里钻,让肉腐烂,让血变黑,人的身体里,也有一些虫,会保护我们,强壮的人,身体里的好虫就多而强壮,就能打败浸入的坏虫,他的伤口就能慢慢好起来,但不那么强壮的人,打不过入侵的坏虫,人就会发烧,死亡。大体就是这样,我说的不太明白。”

    “我大体听明白了,你配的那些药水,能杀死那些看不见的虫?你让他们把被子褥子、包括床板桌椅都用药水擦试,也是为了杀死那些虫?还有这凉幕,也是为了防止那些虫?”

    杨公子眼睛亮的如同最黑的夜里最亮的星,李兮看呆了,“嗯嗯嗯!就是这样!还有看护他们的人,也要干净,其实就是干净,非常非常的干净,就可以了。”

    “你这个药方,能抄一份给我吗?”杨公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问道。

    “当然可以!”李兮沐浴在那双亮闪的眸子里,如同沐浴在冬日最暖最柔的阳光里。“你想用到梁地军中去?光用药浸的纱布不行,效果不算太好,要配上口服的药,我有好些可以做成药丸的方子,一会儿回去就写给你,其中有一味白药,生肌止血效果好得很!嗯,还有,日常护理上也有好些要注意的地方,我一起写给你!”

    李兮仰头看着杨公子,浑身散着欣喜,没有什么比能帮得上他更让她高兴了!

    杨公子很忙,崔先生也很忙,李兮一个人吃了顿丰盛到令人发指的午餐,吩咐小蓝研墨铺纸,用她那枝细细的笔,认认真真的写药方和使用方法、注意事项。

    “小姐,明山又来了。”小蓝探头禀报。

    “让他进来!”

    “姑娘,爷得了些上好的葡萄,吩咐小的送些给姑娘尝尝。”明山提了个精致的竹篓子进来,利落的见了礼笑道。

    “多谢你。”李兮脸上的笑容甜的如糖似蜜,根本化不开,“让你的小厮送过来就行了,还劳你跑一趟。”

    “小的特意讨了这趟差使,是想过来给姑娘磕个头。”明山说完,‘扑通’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李兮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行这么大礼?”

    “小的是替小的堂兄谢姑娘救命之恩!”明山站起来,又揖了个长揖,满怀感激,“小的堂兄就是肠子流出来的那个,叫顾大丰,是姑娘救了他的命!”

    “他当时挡在我前面,替我挡了不知道多少刀,要谢,该我谢他才对。”李兮记得那个高大憨厚的汉子,忙笑道。

    明山笑起来,“瞧姑娘说的,那是他的本份。姑娘在写方子?姑娘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跟神仙一样,姑娘要是写了这些方子出来,那简直比普济众生的大好事还要好!姑娘不知道,要是没有姑娘,那二十来个人,能活下来七八个就不错了,姑娘这些方子,真到了战起的时候,就是万金难买,不知道多值钱!姑娘大概不知道,孙神医还有个外号,叫孙财神,家里银子多的跟废铁一样,就因为他家有张祖传的伤科验方,叫生肌散,黄色的药末,倒到伤口上,生肌解毒,管用得很,就这么大一个小瓶,卖一两银子,要上战场的,只要能买得起,都得去买几瓶备着,梁王府每年也采买不少,就这一张方子,孙家就发了大财了,这张方子就是孙家的金山。”

    李兮歪头看着明山,明山拎着这篓子葡萄巴巴过来,是专程和她说这些话的?是因为她救了他堂兄,他特意过来和自己说这些话?

    “照你这么说,要是梁王得了这些方子,肯定高兴的不得了?谁献上这些方子,就是大功一件?大的不得了的那种大功?嗯,可能还会有许许多多的赏钱?你们爷说过,梁王很大方。”李兮看着明山问道。

    明山心里一喜,姑娘果然聪明,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傻的不通气呢?比如此爷就是彼爷这件事!

    “姑娘这方子可比孙神医那张方子管用多了,孙神医那药能卖一两银子,姑娘的药卖十两黄金都是便宜的。”明山没直接答李兮的话,却又答的明明白白。

    “那就太好了!”李兮脸上的笑容如朝阳下带露盛开的玫瑰,“你家爷就能在梁王面前立上大大一功了!”

    明山差点呛死过去。

    “谢谢你!”李兮的目光真诚而感激,“你这番话都是为了我好,真心实意为我好,谢谢你!我从师学艺的时候,师父教导的头一句话就是:医者父母心。我这些方子若能借梁王之力传到军中民间,能救活那些不该死的人,我就很高兴了,至于银子什么的,要那么多干什么?”

    明山呆了片刻,‘扑通’又跪下了,“姑娘,这个头是替军中兄弟们给姑娘磕的!”

    “唉唉唉!快起来!头要磕破皮了!”明山这个头磕的更响,李兮乱甩着手,这些人真是的,动不动就磕头,她最怕人家给她磕头了!

    杨公子和李兮他们在驿站停了二十来天,轻伤的十几个已经行动无碍,继续跟着队伍往汴京城去,重伤的几个伤情已经十分稳定,留在驿站继续养伤。

    这一耽误,离皇上圣寿的日子已经很近,再启程后的行程就紧了,好在这会儿已经秋高气爽,一天里也就中午热上一会儿,天气宜人,一路上景色又好,李兮没觉得太辛苦。

    杨公子还是时常离开队伍,有时候带上崔先生,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到处查看河流、关隘、民情等等,基本上都是一天两天,最长也不过三四天,比在梁地时连着十几天几十天见不到人的时候好太多了,李兮很满足。

    男人,特别是有抱负的男人,总是繁忙的。

    八月下旬,李兮一行离汴京城已经很近了。

    午后,杨公子一行十来人,马蹄卷扬着尘土,迎面疾奔回来,李兮从车门探出半边身子,痴呆呆的看着斗蓬迎风猎猎飞起,如天神君临一般疾驰而来的杨公子。

    俊美若此、气度若此,偏偏又那样智慧,那样努力,那样温柔,让她怎么能不倾心倾倒呢!

第二十七章 郑城赏菊

    到了驿站,晚饭桌上,杨公子笑吟吟道:“这里离郑城不远,郑城紧邻云台山,以菊花闻名,听说今年郑城的菊花开的特别好,姑娘若不嫌辛苦,明天一早我们绕去郑城看菊花,怎么样?”

    李兮急忙点头,当然不嫌辛苦了!跟他一起出去旅游,她怎么可能有辛苦这种感觉!

    “那咱们明天寅正就启程,在郑城住一晚,后天午后启程会合大家。”杨公子看起来心情非常好,语调里都能听出几分飞扬了。

    他的飞扬让李兮也跟着心情飞扬雀跃。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兮和小蓝换了辆轻巧桐木车,杨公子和崔先生骑马,一行十来个人,往郑城赏菊看景。

    行进的速度很快,轻巧的桐木车颠的非常厉害,李兮坐在车子里,随着节奏跳上落下、颠来倒去,十分快乐。

    这是他第二次带她出来游玩,这一次,她一定要管住自己,一定要镇静,要淡……唉,淡定是淡定不了了,那就要管住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象上次那样,净说些煞风景泼冷水的话了,她要温柔、要体贴、要善解人意,他为了让她高兴,带她出来玩,她也要让他高兴,所谓投桃报李么!

    郑城比李兮想象的近得多,不到两个时辰,李兮那辆桐木小车就进了郑城城门。

    车后,崔先生勒马靠近杨公子,有些犹豫、有些含糊,又带着几分担忧笑道:“二爷,真要让李姑娘带着个丫头在这城里乱逛?哪有那么巧的事?闵老夫人是年年来郑城,也是这一阵子来,可这两天在不在,谁知道?就算在,郑城这么大,又赶上赏菊花的时候,到处人山人海,哪那么巧上了?就算万一之万一,李姑娘真碰上就闵老夫人了,怎么搭上话?闵老夫人这样的身份,哪是李姑娘能靠近得了的?”

    “李姑娘是有大福运的人,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杨公子斜睨着崔先生,“来,就是撞个运气,赌一赌你说的大福运。”

    “那是那是,就是赌一把,我的意思是……我说李姑娘运道好,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李姑娘运道再好,也没好到这份上,万千人中去碰一人,这简直就是海底捞针,再说,今天人这么多,李姑娘一个人,她又时不常犯糊涂,我是怕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得不偿失了,您说是吧?”崔先生懊悔的恨不能往自己嘴巴上打几下,当初怎么想起来说李姑娘福运好?唉,他说李姑娘福运好时,可没想到今天这样的事!

    “这是郑城,离汴京城不过一两百里,一路中枢,帅司、漕司、宪司衙门都在这里,还有知府衙门,城内人烟鼎盛,又有人跟在她后头暗中保护,能有什么事?先生一向孤勇,今天这是怎么了?”杨公子看着前面车窗里隐约的人影,“再说,要是真能结识了闵老夫人,是李姑娘的大福缘。”

    “那是,那是。”崔先生干笑几声,不敢再多话,二爷的脾气他知道,话到这里,再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反过来想想吧,二爷说的也对,能结识闵老夫人,确实是份极大的福缘。

    一行人先进客栈,洗漱出来,李兮从精挑细选的几套衣服里,又精心挑了件酡颜素绸百褶裙,一件暖白短夹衣,对着小蓝托着的铜镜连转了好几圈。

    他的长衫不是雪白就是靛蓝鸦青,看来他不喜欢太鲜亮的颜色,酡颜色调柔和,暖白虽然素,可酡颜配一起,肯定能把她显得温柔些,而且,酡颜暖白和雪白、靛蓝、鸦青都能配得上!

    等以后,她一定要和他做好多好多套情侣装!

    李兮脚步轻盈若舞步,从楼上下来,杨公子和崔先生已经站在楼下等她了。

    “姑娘,”没等李兮说话,杨公子先拱了拱手,一脸歉意的苦笑,“实在不巧,刚接到爷的令,吩咐我立刻去一趟云山关,现在就得出发,不能陪姑娘看景赏菊了。”

    “嗯?”李兮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就要走了?笑容凝固在李兮脸上,显的很滑稽。

    崔先生别过了脸,他不忍心看她这样的表情,杨公子也垂下了眼帘,低头看着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他几乎要动摇了……

    “明天午后,我回来接姑娘,这一天多,姑娘就在这城里随意逛逛,据说郑城今年的菊花是近十年开的最好的一年,在下不能观赏,实在是遗憾得很,就请姑娘替在下和先生好好赏一赏今年的菊花,回头跟我们说一说,也是聊胜于无。”

    杨公子垂着眼皮,这一番话说的飞快没有起伏,仿佛在背一段熟极而流的台词,他得赶紧把话说完,他得赶紧走,再晚一两息,他就再也迈不开步子,他就要改变主意了!

    “我一定多看几朵花,替你们好好看看。”李兮想要显的大大方方,显的她关注的是花而不是人,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声调里都是失落委屈,还有眼泪。

    “姑娘能尽兴赏花,这一趟也算咱们没白来,时候不早,我和公子得赶紧走了。”崔先生实在不忍心,心一狠,撂了两句场面话给李兮,推了一把杨公子,赶紧出客栈走人!

    李兮抬起一只手,依依不舍的抓了几下,站在楼梯口,看着杨公子出门不见了,肩膀一点点耷拉下来,往后靠在楼梯立柱上,好半天才才有气无力直起来,带着小蓝,拖着脚步晃出客栈。

    来都来了,逛总是要逛的,可是,真没意思啊!

    顺着热心人的指点,李兮带着小蓝先去郑城最负盛名的菊园。

    从客栈到菊园不远,路两边的店铺一家接一家,小摊小贩多到密密麻麻,街上的行人游客更多,整条街仿佛滚开的饺子锅,喧嚣拥挤的让人心烦气燥。

    小蓝挤的兴高彩烈,李兮挤的烦躁到几乎不能忍。

    这是赏菊还是赏人?菊花不是以孤标傲世著称的吗?噪杂成这样,这菊花还能好了?早知道这样,昨天不该光想菊花的诗啊词啊名句什么的,应该好好想想形容人多的名句……昨天什么都不该想,想再多都是明珠投暗,连投暗都算不上,根本就没地方投!

    她这是媚眼抛的眼睛都酸了,却发现对面根本没人!

第二十八章 习惯使然

    走了两条街,李兮扶着腰靠到路边,皱着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小蓝商量,“人太多了,这园子太远了!再往前,要么挤死,要么累死!小蓝,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找家好馆子,咱们先好好吃一顿再说!”

    “好!”小蓝眉开眼笑,她对什么花啊草的压根没兴趣,好好吃一顿才是正事!

    不用李兮吩咐,小蓝积极主动的连拉了好几个人打听,这附近哪家馆子味道最好。

    得了指点,两人直奔旁边街上的沈家老店。

    两人坐了临窗的位置,店里人很多,小二忙的脚不连地,点了菜,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大着肚子的年青媳妇托着两人的凉菜、肉汤送过来。

    李兮习惯性的伸手摸在年青媳妇高高膨起的肚子上,“快生了吧?怎么还出来干活?”

    “快了,这是俺自己家的铺子,今儿人多,实在忙不过来。”年青媳妇长的一团喜气,看起来脾气很好。

    “咦!你等等!”李兮按在媳妇肚子上的手被顶了下,忙叫住年青媳妇,“看你这样子,也就半个来月就该生了吧?你这是头胎?”

    “是!”年青媳妇惊讶的看着李兮,“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我家小姐是大夫,医术可好了!出神入化!”小蓝赶紧夸奖,她刚跟崔先生学了出神出化这个词,但凡说到她家小姐的医术,必用出神入化四个字!

    “姑娘看起来小得很!十几了?”媳妇笑起来。

    “别说话,也别笑。”李兮神情凝重,两只手在媳妇肚子上按几下敲一敲,媳妇不说话了,一脸笑,爱不释眼的看着李兮,要是能生个这么俊的闺女儿就好了。

    媳妇的肚子正中偏上突然鼓起圆圆的一块,李兮轻柔的按着鼓起,声音轻柔温和,“乖宝宝,姨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跟姨姨握握手好不好?”

    正中的鼓起两边真的有了两个小小的突起。

    “啊!”媳妇又惊又喜,倒抽一口凉气,两只手捂着嘴,双眼圆瞪盯着自己的肚子,片刻,扭过头,惊喜交加的叫起来:“娘!阿娘!当家的!”

    和沈家老店隔街相望的是一家老字号酒肆,二楼临街的雅间里,一位头发花白、仪度雍容大方,手里盘着串十八子的老太太看出了兴致,招手叫过侍立在旁边的丫头,“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丫头答应一声,提着裙子急步下楼,往对面沈家老店奉命看热闹。

    不远处,正收拾桌子上残局的婆子丢了手里的抹布就往这边跑,“咋啦?肚子疼了?”

    后厨,一个胖胖的年青小伙拎着把汤勺奔出来,“要生了?”

    李兮松开手,重重呼了口气,斜着媳妇,“你叫什么啊!看看,把孩子吓着了吧!别说话了,放松,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好,就这样,别再叫了,你们两个也不能大声,你媳妇这胎位好象不大对,我得仔细看看。”

    “乖宝宝在哪里呢?”李兮柔声哼起了小调。

    年青媳妇紧盯着自己的肚子,好在还没忘了照李兮吩咐的节奏吸气呼气。婆子和拎着汤勺的小伙不明就里,不过被那年青媳妇的激动紧张感染,两张脸都绷的紧紧的。

    没多大会儿,媳妇肚子上鼓起一块,又鼓起一团,拎汤勺的小伙嘴巴张的能塞只鸡蛋,手一松,汤勺‘咣噹’一声掉地上了。

    “看看你!又吓着孩子了!”媳妇急了,一脚踢在小伙腿上,没等收回脚就反应过来,讪讪的拧着手,婆婆在旁边看着呢!

    婆婆扬手拍了小伙一巴掌,“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糙糙!”

    “好了,我看清楚了。”李兮看着塌肩缩脖,一脸逆来顺受的小伙,忍不住想笑。“你刚才看到没有?这孩子头朝上,而且面朝前,手在这里,脚在这里,屁股已经入盆了,得赶紧把胎位调过来。”

    年青媳妇神情懵懂,婆子一张脸顿时煞白,她是过来人,知道这种胎位最凶险,九成九母子双亡。

    “好在孩子不算太大,也爱动,我教你个法子,最好现在就做,别怕辛苦,这胎位应该能调过来,小蓝,你告诉她。”李兮拉过媳妇的手,摸了摸脉象,心里宽了很多,这媳妇身体非常好,只要胎位调过来,生产时必定能顺顺当当。

    “你看好了,就这样!”小蓝站起来就要往地上趴。

    “这位姑娘,地上脏,咱们到里间,老大家的,店里的事你别管了,赶紧进去,跟这位姑娘去调胎位,你年青不知道轻重,这是……快去!”婆子没敢把一尸两命四个字说出口,太不吉利了!

    “你还傻站这里干嘛?还不赶紧进去好好给这两位姑娘炒几样拿手菜!听口音,姑娘不是咱们郑城人?俺媳妇这胎位,得多长时候才能调过来?咋知道调过来没有?”婆子是个精明利落的当家人。

    “她能感觉到的,孩子在肚子里‘呼噜’一声大翻身时,动静特别大,孩子一翻好身,你就赶紧起来,千万别再趴着了,之后站坐都可以,睡觉的时候最好多枕两个枕头,半躺半坐,反正你现在肚子这么大,躺平了还不如半躺半坐舒服。”

    李兮笑吟吟交待了媳妇,又转头看着婆子道:“你媳妇身体好,只要胎位调过来,生产的时候肯定顺顺当当,你拿纸笔来,我再写两个方子给你,一个用大锅煎了汤药出来,把产房里的被褥帐子帕子什么的,统统泡一遍、再用药水把屋里的家俱擦一遍,另一张方子等你媳妇生完孩子煎给她喝,强身健体,能排恶露,还能下奶。”

    “那敢情好!姑娘真是活菩萨!”婆子眉开眼笑,一把拉过小伙:“快替你媳妇给这位姑娘磕个头,人家这是救了你媳妇和孩子的命呢!”

    小蓝教好媳妇出来,对着香气四溢、已经摆了满满意一桌子,还在不停往上摆的各式各样好吃的菜,口水嘀嗒,一把捞起筷子,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说话:“真香!好吃!快跟上小姐烤的羊腿了……”

第二十九章 闵老太太

    “这位姑娘,”一个十七八岁,长相甜美、一身婢女打扮的少女冲两人曲膝招呼,“我们老太太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儿。”

    “你家老太太?”李兮上下打量着少女,少女大大方方的迎上李兮的目光,指了指对面二楼,“就在对面二楼雅间,刚才姑娘给那位大嫂调胎位的事,我们老太太都看到了,特意打发婢子请姑娘过去喝杯茶。”

    小蓝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往对面二楼看,二楼的雅间窗户上糊着纱,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老太太娘家在郑城,年年都到这郑城来赏菊,也是那家酒肆的东主。”婢女看着小蓝,抿嘴笑着和李兮解释。

    “嗯,好吧。”听说是对面酒肆的东主,李兮心里一宽,有产有业的人,多半不会不顾一切丧心病狂,他她日子过的好好儿,犯不着。

    婢女带着李兮和小蓝上到二楼,打起帘子。

    雅间很大,靠墙放着张罗汉榻,一个神情冷漠、不怒而威的老太太端坐榻上,目光犀利的上下打量李兮。

    被这么个看样子不但严厉而且精明的老太太看来看去,李兮不自在了,站在门口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老太太嘴角露出丝丝笑意,脸上的冷漠严厉顿时柔和委婉了,“进来吧。”

    李兮进屋,在老太太旁边坐下,几个丫头上了茶,在李兮面前摆了许多茶点。

    “我娘家姓闵,姑娘今年多大了?姓什么叫什么?这医术是家传的?”闵老太太脸上有笑,语调温和,这会儿已经完全是一幅慈祥老太太作派了。

    “十五了,我叫李兮,木子李,咦吁兮那个兮,医术是师父教我的。”老太太问什么,李兮就答什么,不少说,也不多说。

    “噢?你师父是哪位?跟师父学了几年?”

    “师父不让说,学了……十几年吧。”这个话题是李兮的禁忌之一,偏偏人人都要问!

    “你家住哪里?父母家人呢?”

    老太太们都是这样,倚老卖老刨根问底!

    “家在平远县桃花镇,我是孤儿,是养娘把我带大的,养娘三年前去世了,家里就我和小蓝两个,我想见见世面,就带着小蓝出来,准备到汴京城看看。”李兮一口气把老太太后面将要问的问题也答了。

    她叫她来,就是为了查她祖宗三代的?早知道就不来了,好奇害死兮!

    “喔。”老太太瞄着李兮,看出了她被她盘问的不乐意了,脸上的笑意更浓,这是个直爽的小丫头,高兴不高兴都在脸上!

    老太太不再盘问,指了指桌子上一碟子果点,“你尝尝这个,这是云台山上野生的柿子做成的,就这里有,味儿不错。”

    “好!”老太太不盘问,李兮顿时轻松了,掂起银叉子,叉了块放到嘴里,酸甜糯爽,入口即化,真是太好吃了!

    李兮连吃了好几块,指着碟子正要招呼小蓝,话没出口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人家雅间里做客呢,可这样的好东西,不让小蓝尝尝,她怎么能安心?

    “老太太,这个,我想让小蓝也尝尝,可以吗?实在是太好吃了!”李兮厚着脸皮向闵老太太请求,小蓝的口福跟她的面子相比,她的面子啥也不算。

    “可以!”闵老太太痛快答应。

    李兮那么毫不客气的吃了一块又一块,老太太已经又惊又想笑了,听了李兮的话,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天真烂漫,真是招人喜欢。

    “你再尝尝这个,这是用山上的野菊花做的,那股子清香味儿难得。”闵老太太指着另一个碟子示意李兮,李兮捏着银叉,毫不客气的叉过去。

    萍水相逢,今日一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说不定这辈子再也见不了了,形象什么的,不用那么讲究。

    主要是这些点心太好吃了!

    李兮连吃了几个,抬头看向闵老太太,不等她说话,闵老太太已经笑起来,“让你那丫头也尝尝!有你这样的主子,这丫头可真是福气!”

    闵老太太介绍一样,李兮吃一样,吃几块就递给小蓝,没多大会儿就把桌子上的点心吃掉了一多半。

    幸亏这些点心都小的一口能吃两三个,饶是这样,李兮也觉得有点撑着了。

    “多谢您,这些点心真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李兮这夸奖发自内心,确实是她两辈子加一起,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你喜欢吃就好,不用谢!”闵老太太笑的停不下来,这丫头这份单纯直率,真是太可人疼了!

    “老太太,我给您诊诊脉吧,不能白吃您这么多点心,我的医术挺好的。”

    “对对对!”小蓝一顿午饭饱了两回口福,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细线,“我家小姐的医术,出神入化!”

    闵老太太‘噗’的一声,放声大笑,站了满屋的丫头婆子们个个抿着嘴闷笑。

    头一回碰到这么理直气壮、毫不客气夸自己的医术不错、出神入化的!

    “老太太,就诊一诊脉,我说的对,您就听一听,说的不对,您也就是搭个让我诊脉的功夫,又不让您破费。”李兮开门看病这两年多,为了硬贴上去给人家诊脉看病,挨的白眼多如牛毛,在这方面脸皮之厚,用刀砍不透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好!”闵老太太叫她过来说话,本来就存了要探一探她医术的心思,现在李兮主动提出来,她是求之不得,哪会不肯的。

    李兮平稳了呼吸,诊了一只手,又诊了另一只手,不时蹙起眉头,偶尔也翘起嘴角,笑意时隐时现,闵老太太只觉得她医术怎么样不说,这表情实在有意思。

    “老太太,您有足痹之症,照脉象上看,这痹症缠缠绵绵,已经很多很多年了,现在很严重,脚关节、膝关节肿大突出,稍稍受一点凉气或是潮气,就痛不可当,这痹症早就侵入了肺经,这些年,每逢天交子时,老太太必定要咳上一个时辰左右,一早一晚还常常头痛,腿脚痛的厉害的时候,常常伴着恶寒发热。”

    李兮用的都是非常肯定的语气,一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第三十章 谁的福缘

    闵老太太眼里的愕然越来越浓,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咳嗽头痛是因为足痹?”

    “嗯!您这痹症由来已经很久很久了。”李兮微微侧着头,仔细打量老太太,又拿过她的手细细看了一遍,“老太太肯定自小就家境优裕、生活安逸,很讲究养生之道,您身体内这么重的寒气,若是经年累月慢慢侵入的,至少十年八年,十年八年这样苦寒的日子,老太太脸上、手上必定也会留下痕迹。”

    李兮神情严肃认真,“可我在老太太脸上、手上看不到一点痕迹,所以不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病根,而是寒气猛烈入侵引起的,老太太身体底子极佳,就算是大冬天掉进冰窟窿里,也不至于留下这么重的寒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您受寒的时候,应该是在月子里,生了孩子十天左右,恶露还没干净,您身体里因为生孩子打开的骨骼关节还没回复回去,整个人的毛孔、骨骼都是张开的,突然受了极大的风寒,类似于大冬天掉进水里这种,寒气一下子就涌进了身体里。”

    闵老太太一脸震惊,直瞪着李兮,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姑娘当真……出神入化!确实如此,生下……女儿第九天,我掉进了结冰的湖里。”

    “又让我猜到了!”李兮眉梢一下子飞起来,忍不住拍起了手,“这就对了!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骨头和骨头之间被完全撑开了,特别是下身,整个人门户洞开,寒气很容易长驱直入,深入骨髓。”

    “没想到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医术竟然如此精深,这人真是不能以年纪来论,甘罗十二岁拜相,我从前还不信。”闵老太太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李兮,意外、感慨还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世间真有天才,还不少,比如梁地那位杀神,和眼前这位姑娘!

    “姑娘,我们老祖宗的病能治好吗?”站在闵老太太旁边的靛蓝衣嬷嬷忍不住问了句。

    李兮摇了摇头,“时间太久,老太太年纪又大了,照我的医术是除不了根的,要治,也就是减缓病程、少点痛苦而已。”

    “我现在吃的方子带了没有?”老太太回头问,靛蓝衣嬷嬷忙从怀里取了方子,老太太示意递给李兮,“姑娘看看这方子可对症。”

    李兮接过方子,一目十行扫完,点头,“很对症,开这方子的大夫医术高明,诊的很对,照这个方子,再每天针灸一回,老太太这病就算除不了根,也没什么大碍了。”

    “针灸?姑娘还精通针灸之术?”

    “当大夫的哪有不会针灸的?”李兮失笑。

    闵老太太更是失笑,精通针灸的大夫还真是不多,这小姑娘是自负骄傲,还是天真不通世情?闵老太太弯着眼睛笑盈盈看住李兮,看她这样子,天真不通世情的可能性得占九成。

    “姑娘……”靛蓝衣嬷嬷还要再说话,却被老太太一个眼神制止,“姑娘要去汴京城?”闵老太太缓声问道。

    “嗯!”

    “我家就在汴京城,一会儿我就要启程回去了,你到了汴京城,就去棋盘胡同华府找我,就说郑城李姑娘请见老祖宗。”闵老太太温声交待。

    李兮迟疑了半天,才点了下头,她是梁王府的随队大夫,是梁王府进京团队的一员,到了汴京城,还不知道能不能随便乱逛,不答应不好,可答应了,万一去不了呢?

    嗯,先别把话说死。“我到汴京城有点事要办,不知道有没有空,要是得空,我一定去看望老祖宗。”

    “好!我们府上的点心比这些还好吃呢,姑娘一定要来,我让他们好好做几样点心给姑娘尝尝。这块玉佩你拿着,路上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或是要用银子什么的,就到街上找一找,看哪家铺子门头上刻的有和这玉佩一样的纹样,若有,只管进去,把玉佩拿给掌柜,要办什么事,要多少银子,只管说。”

    李兮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瞪着那块玉佩,心里仿佛有好几万匹马乱奔乱跳,她遇上传奇话本里的桥段了?她遇仙了?还是……这位闵老祖宗是微服私访的皇太后?

    “姑娘不用这么惊奇,不过多开了几家铺子,我也是看姑娘只有主仆两人,就托大了些,想着姑娘这样的,就算有点什么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要用银子,必定也用不多。”闵老夫人看着盯着玉佩,一脸这是什么鬼的李兮,呵呵笑着开了句半真半假的玩笑。

    “还是不用了,”李兮看着那枚温润晶莹、微微泛着微光的碧玉佩,两只手一起摇,这枚玉佩绝对是玉中极品,她虽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这块玉佩肯定很值钱,这个她还是看得出来,这块玉佩太贵重,玉佩代表的意义更贵重,她受不起。

    “这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李兮干脆坚决,小便宜不能占,大便宜更不能占!

    “这哪算什么贵重物件儿,值不了什么,就是个信物而已,姑娘若觉得贵重,到了汴京城再还给我就是了。”闵老夫人将玉佩塞到李兮手里,“咱们能认识,这是大缘份,别说这玉佩不值钱,就是值千值万,又能怎么样?要是太计较,反倒显的小气了!”

    “好吧,我先拿着,到汴京城我去看望老祖宗时,就还给您。”李兮倒也爽快,伸手接过玉佩,反正她肯定不会用这玉佩,这一路上只要保管好,到了汴京城,要是自己去不了,就让小蓝跑一趟还给她好了!

    “好孩子!”闵老夫人笑容和煦,又吩咐:“把刚才那些点心多装几匣子给李姑娘带着路上吃。”

    那么贵重的玉佩都拿了,几匣子点心李兮更加不用客气了,和小蓝两个,大包小包拎着十几包点心,告辞了闵老夫人出来,也不逛了,直奔客栈回去。

    闵老夫人从酒肆后门出来上了车,闭着眼睛细细回想李兮的一言一行,这小姑娘眼神清澈通透,聪明伶俐,却混沌懵懂,不通世情,真是有意思。

    不知道她是跟哪位高人学的医术,得让人好好查一查,也许,这是玉儿的福缘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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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嫁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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