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开场
第三百八十四章开场
钱氏进屋侍疾,听到内室里的碎瓷声响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不一会儿传来二太太的漫骂声,一声比一声的大。
钱氏急忙将外屋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二太太这一次是动了大气,昨天摔了一跤没有来得及让郎中瞧,又在南院冻了几个小时,今天早晨起来身上就不舒服,府里的郎中来看过开得药偏是一点都没用。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又听说容华昨晚就进了宫,连同侯爷也是一晚未归。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二太太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一下子就猜到,侯爷并不是因为容华身子不舒服动了气,而是有意将二太太留下,为的就是让二太太打听到那些消息。
真是声东击西的好计谋。
钱氏目光一闪,侯爷是什么样的人,这样面对面的针锋相对,真是与虎谋皮。再加上有容华在里面帮衬,二太太定会吃大亏。幸好昨天润哥不自在,她又要宽解三弟妹又要照顾润哥,这才没被卷进去。
钱氏进了屋,脸上已经换做小心翼翼的神情,走到二太太跟前,“娘还是将汤药喝了吧!”
二太太冷笑道:“这药我已经吃了两碗,还拿给我吃,是要害死我不成?”说着一挥手,温热的汤药立即就落在钱氏身上。
素色的裙子顿时被染了一大片,钱氏吓得立在原地看着那些药汁不敢说话。
二太太也是一怔,尖声道:“你是傻的?连躲也不会?你倒学学人家,多伶俐的人,将所有人都骗住了,你大门大户的闺秀到底不如人家庶出的,人家是什么手段都会用,你规规矩矩又有什么用。”
钱氏紧攥着手帕,低声道:“都是媳妇的错,娘别动气坏了身子。”
二太太心里如针扎一般,嚎起来,“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捶了两下胸口看向任妈妈,“快去,三爷不是还在家里,快将三爷叫来。”
任妈妈听了不敢说别的,忙出了屋子打发丫鬟去叫薛明霭。
过了半个时辰,薛明霭才磨磨蹭蹭地踏进屋子。
二太太看薛明霭脸色苍白神情委顿的模样,似是受了多大的刺激,顿时气火上涌,却也顾不得教训儿子,“你出去打听打听,夏家那边到底怎么样?再去一趟任家听听消息,衙门里也要去露个面,能见到你父亲最好,跟你父亲说,”想到容华二太太眼睛中露出厌恶来,“你二嫂从宫中回来了。”
薛明霭听了这话,只是抬起头看了几眼二太太。
二太太顿时皱起眉头来,“三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知忧愁,快按我说的去办。”
薛明霭的眼睛半晌才又有了光,“母亲有没有让人问问二哥、二嫂?”
二太太被问得一怔,立即尖利起来,“你说问谁?”
薛明霭抿了抿嘴唇,“有二哥在外面,打听的会更清楚些,二嫂从宫中回来大概也知道些事,儿子觉得打听夏家的事还是问二哥和二嫂的好。”
二太太胸口一闷几乎说不出话来,握着帕子的手不停地指点薛明霭,“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里外不分,我怎么养就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
薛明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看着母亲凌厉的目光,还是开口,“夏家被处置有什么不好,妹妹被夏家害得还不够惨吗?夏季成干出那种事也该受教训,若是这案子让二哥办了反而好了,二哥一定会弄个清楚。”
二太太表情又严厉了几分,“你妹妹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吗?你摆着脸给谁看?我让你去你就去,如今连母亲的话都不肯听了?”
薛明霭目光坚韧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件事母亲就别再问了,我们听消息就是了。”
二太太脸色铁青,伸手就要去抓薛明霭,“你父亲打你,每次不是我拦着,护着你倒护出这样的罪孽,早知道就让你父亲拿了棍子将我们一起打死了干净。”说着掩面大哭起来。
薛明霭听着二太太的哭声,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顿时卸了个干干净净,可是想到九妹妹差点惨死,他却怎么也不能再顺着母亲的意思,只得腿一软跪下来。
钱氏换了衣服和任静初从房里过来看二太太,进了屋便听得二太太如丧考妣的哭声,两个人撩开帘子进内室,任静初一眼看到薛明霭跪在地上求饶,二太太又打又捶,任静初压了几日的委屈,顿时得到了伸张。
二太太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蒙了猪肉的混账东西。”
任静初也冷哼出声,那夜她说的没错,亦娟又不是死了,犯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如今二太太也哭成这个样子,真像是给家里人哭丧,本是一件小事,就这样揪住不放,俗话说的好,天作天有雨,人作人有祸。夏家这么好的婚事,薛明霭不是疑心这个就是疑心那个,现在好了,果然被薛明霭盼出了事,若是一开始就欢欢喜喜地将亦娟嫁过去,说不定也就没有了今天的事。
还是她房里的婆子说的对,说不得是薛亦娟和夏家大爷的八字不合,论倒霉,夏家还不是更加倒霉。薛明霭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今天还不是要被二太太训斥。二太太在她面前维护儿子,现在还不是被儿子气成这个模样。任静初几乎忍不住笑,今日笑别人,明日被人笑。
钱氏拉扯任静初的袖子,“三弟妹快去劝劝。”
任静初不愿意上前,只在旁边冷眼看着。
钱氏拉了任静初两次,任静初这才慢慢走过去,眼见二太太空哭喊没有眼泪的模样,任静初只想要笑,压抑住笑容还没有开口,只听得有人快步进屋,任静初转头看是杜鹃。
杜鹃见到屋子里的情形,吓得一怔,恐怕二太太的怒火烧到她身上,急忙利落地上前禀告,“二太太,老爷让人捎信回来说,”说着看一眼任静初,“朝廷要亲家老爷去西北领兵。”
二太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任静初也看向杜鹃,只见杜鹃目光闪躲,任静初心头如被重重压了一块石头,嘴角本来憋着的笑意跑的无影无踪,“你……你说什么?”
杜鹃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外面的消息说,亲家老爷要去西北领兵。”
任静初一点侥幸跑的无影无踪,脸色霎时巨变,“是说我父亲?我父亲要去西北?”
杜鹃点了点头。
任静初不可置信地看向杜鹃,“不可能,我父亲哪里会打仗,怎么会突然要去领兵……我父亲怎么会领这种差事,一定是打听错了。”说着去向二太太。
二太太也惊住了,半晌才道:“是谁传来的消息?”
杜鹃道:“老爷身边的小厮。”
既然是老爷的小厮回来传话,这件事八成就是真的了。
怎么这时候派了亲家老爷去西北。
二太太道:“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杜鹃道:“只有这些。”
任静初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我要回去问问清楚,怎么就让我父亲,”战场上刀枪无眼,只要想想就让人胆寒,父亲怎么能受得了,任静初越想越难过,眼泪也流下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问清楚。”再也顾不得别的,转身就向外走去。
二太太忙起身,吩咐任妈妈,“快让人拉住三奶奶,快……”
……
容华睁开眼睛芮青和锦秀在旁边做针线。
芮青看到容华醒了,放下东西走上前,“少夫人是渴了吧,”说着去端了一杯水过来。
容华喝了水问芮青,“夫人和四太太走了吗?”
芮青点点头,“少夫人再歇一会儿吧!”
容华摇了摇头,要不是身上太累怕对孩子无益,她也不会这个时候歇下,容华起身靠在迎枕上。
不等容华问起,芮青低声道:“侯爷让高越回府来问过少夫人了,高越还说侯爷那边一切都顺利,让少夫人不要担心。”
容华舒展了眉角,她知道薛明睿一定会让人带消息回来。
芮青话音刚落,春尧进了屋。
春尧走到容华身边,低声道:“二房那边炸开了锅,听说常宁伯被朝廷派去西北了,三奶奶正闹着要回娘家。”
常宁伯去西北……西北边疆不但是苦寒之地,又常年和瓦剌冲突,经常吃败仗,薛明睿提过今年西北战事吃紧,这时候常宁伯去西北不但要去边疆吹风,更落不得什么好处。这样看来,经过樊、夏两家的事,皇上开始动手砍掉庄亲王的势力,任家豪富自然首当其冲。
常宁伯不会轻易就去西北,会尽想办法让皇上改变主意,只是圣心已定,越挣扎下场就会越凄惨。庄亲王定会劝说常宁伯委曲求全。常宁伯一旦离京,整个任家就落在常宁伯世子肩上。
容华想起常宁伯世子那双湿滑的眼睛。
对付常宁伯世子那种行事放浪的人不会很难,更何况常宁伯世子身边还有瑶华这样一个佳人。
瑶华时时刻刻想着要对付她,她每次都轻易将瑶华放过,就是要等这一天。
好吧,先虐谁呢?静妃?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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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才知情深
容华起身换了衣服,走出内室。雁翎带着人已经将侧室*窗的大炕上放了软榻,炕上的矮桌摆了饭食、点心,一会儿李妈妈进屋,带了两道补菜给容华。
容华吃过饭,高越带了消息回府,锦秀几个拉了屏风叫高越进来回话。
高越脸上难掩笑容向容华行了礼,躬身道:“禀少夫人,侯爷奉命接了樊、夏两家的案子,如今正去了衙门安排,大概晚一些回府。”
尘埃落定。夏家的事一出,邱家和毛家都脱不了干系。皇上不可能再将毛家当做股肱之臣。九皇子贵重,更不能选声名有污的人做师傅。
持重的武将,细细算来再没有谁能够和薛明睿争。
皇上从下了早朝没有召见薛明睿之前就已经决定这件案子让薛明睿来办,否则怎么会在静妃宫里问她话。
静妃做了皇上身边的贴心人,自然能察觉皇上的心意,否则也不会想到要赐个贵妾。在皇上面前她用庶女身份为借口一时拒绝了,皇上也只是说:不着急。下一次静妃再寻了机会提起来,说不定皇上就会任由静妃去选适当的人赏给薛明睿。
现在时机正好,华妃薨逝,要放一批女官、宫婢出宫,女官通常是赐给皇族、大臣为妻,静妃要赐给薛明睿妾室也算有个由头,静妃从这些女官中选了家事没落的,或者干脆在内务府选了宫婢,只要妾室身份不算太高,压不过她这个正室,她就不能再说什么。
容华让锦秀拿了五两银子赏给高越,高越出了门,容华看向锦秀,“一会儿你让婆子去趟陶家”将二爷请过来。”
锦秀顿时会意,“二爷从沈家回来,我让婆子去路上等。”这样不必经过陶府。
容华点点头,“再去让人问问陶二老爷,二太太什么时候回京。”陶王氏走了有些时日,也该回来了。
静妃关切她,这才要赐个贵妾帮她的忙,无非是因她娘家和静妃娘娘母家本是姻亲”静妃能利用这一点,她也能利用这个牵制静妃。
静妃娘娘欠了她那么多,现在也该还还债了。
容华交代完锦秀,将芮青叫进屋,“前院大奶奶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芮青起身将隔扇关上,然后摇摇头,“二太太到南院来闹和大奶奶无关,是因戴姨娘让丫鬟和二太太说了,九小姐身边的丫鬟穗儿来找过少夫人,之后九小姐就上吊自缢了,二太太这才气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怪不得二太太质问她都对亦娟说了些什么,薛亦娟是支开穗儿这才在暖阁里轻生”这件事只要一问便知,二太太来之前肯定都问了清楚,否则怎么会这样轻易就离开南院。二太太是有一分理,就会撤泼到底的人。
戴姨娘是从二太太身边出来的丫鬟,戴姨娘让人传口讯,整件事理所应当。看起来自然和钱氏没有关系,只是戴姨娘如何知晓穗儿来找她?
芮青道:“大奶奶知晓了之后,将戴姨娘骂了一顿,听说戴姨娘不肯服气”
表面上钱氏怕二太太,戴姨娘又是为二太太做事,钱氏因此i斥她,她自然不肯服气。
钱氏这件事处理的好,第一时间查到戴姨娘那里,第一时间教训了姨娘,不管姨娘受不受教,正室该做的她都做了。
容华目光闪烁,“三奶奶呢?”
芮青道:“三奶奶这两日一直在大奶奶那里歇着。”
钱氏亲自开导任静初,这可是给二太太解决了大麻烦,不止是二太太,老夫人知道了也会夸钱氏贤惠。
钱氏这样精明,二房眼见就要被老夫人厌弃,她不相信这时候钱氏没有半点作为。老夫人对二房失望,终究会放不下薛崇义这一脉,钱氏素来得老夫人欢心,说不定老夫人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薛明柏身上,钱氏从而就能谋得更大的利益。
容华看向芮青,“润哥怎么样?”
芮青道:“小少爷身上不自在。”
果然和她想的没有任何出入,钱氏这两日真是辛苦了,里里外外忙的不亦乐乎,到时候就算出些纰漏也不会被责怪。
容华微微一笑,才管家几天,钱氏就能伸开手脚了。
常宁伯去西北在即,任静初人又在钱氏那里,她是想忽略都不行了。容华低声道:“还是让人多留意大奶奶那边。”
芮青点头应了。
安排完这些,容华换了衣服去老夫人屋里,将宫里的事细细向老夫人说了,只是没提静妃要赐妾室一事,这件事话到嘴边却缄口不言,没有半点的犹豫,容华都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大的决心。
前车之鉴,她重生在陶八小姐身上,已经下定决心做事更加谨慎,嫁得良人并不表示要像从前和赵宣桓那样,痴心相付。而是要做好一个当家主母,不轻易相信别人,保护好自己,高高在上不再受人欺辱。想要做到这些,除了谨慎言行,自然还要贤良淑德,为夫君开枝散叶,让家族人丁兴旺是重要的一部分,给夫君纳妾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哪家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夫人们在一起,甚至将家里的子嗣做炫耀以示贤良。她曾并不排斥这个话题,她还不是妾室所生的庶女,没有妾宴她怎么会来世间走这一遭。
可是现在在老夫人面前,静妃要往薛明睿身边送妾室一事她都不愿意提起。而且这件事并不是家事”也关系到政局。她什么时候又这样不懂得识大体了。
只要和政局有关的事,她从来不会对老夫人隐瞒。老夫人是长公主,从小在深宫长大,尤其对政事敏感,听听老夫人的意见,对她自多裨益,此时此刻,她想的却是海玉。老夫人将海玉遣去了陪都,就是觉得薛明睿会伴驾陪都,这样海玉也就有了机会做通房丫头。静妃赐妾的借口是她身边没有人帮衬,要是薛明睿纳了妾会如何?虽然有针对静妃赐妾的嫌疑,可是为保她正室的名分,也不失是个好主意,虽然有可能静妃依旧会赐妾,却毕竟也是伸手挡了静妃。
这是最简单的法子,她却不愿意用这种方法解决,不是和她庶女的身份有关,而是她不愿意薛明睿纳妾,不愿意有一个女人和她有同一个夫君不愿意有人帮衬她照顾薛明睿,帮衬她为薛明睿繁衍子*,曾几何时,她又有了这样放肆、任性的性子。
薛老夫人点点头,“这样看来,皇太后对我们家顾虑少一些。”
容华放下思绪”“皇太后顾念和老夫人的情谊。”
在皇家妃子之间勾心斗角的争宠,皇太后年纪小又是父皇新宠,遭许多人妒恨,有一次皇太后被人陷害,还是她在父皇面前求情,也就这样结下了缘分。老夫人道:“皇上撤了庄亲王分管兵部之职”又罚他闭门思过。”
毕竟是骨肉亲情,皇上还是希望庄亲王因此醒悟吧!可是面对利益,人难免失了分寸。说不定庄亲王会以为,所谓的闭门思过,不过是让他不插手夏、樊几家的事”对他反而是爱护,就算皇上果然恼怒他,也是小惩大诫。
老夫人道:“庄亲王势力不小,我们也不能小看”,说着顿了顿,“任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容华道:“听说了。”
老夫人慈爱的目光看过来,“委屈你了。”
老夫人是说二太太大闹南院的事。
老夫人想怎么处理二房自有分寸,她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容华用试种种子将话岔开了,“明日我让庄子上的人将果实送进府给老夫人看看。”
老夫人笑了,“我也看看怎么就能一棵苗结四五个果实。”
容华脸上也有了许笑意”伸手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些,茶杯上huā纹是素染的石榴”容华手指划过茶杯上石榴,抬起头来”“有件事要跟老夫人说。”静妃的事她还是想自己处理”她要想方设法让静妃不能送妾进薛家,不想冒着危险向老夫人求助,容华目光一片沉静,“我想管管娘家的事。”
老夫人想到陶府的现状,叹口气”“可怜你还有个幼弟。
也就是同意了。
容华回到南院,坐下来和锦秀一起打绺子。
春尧在门口挑了几块烧红的银霜炭放进小巧的炭笼拿进屋子给容华暖脚。
锦秀和春尧两个丫头出了宫,人也自在了,坐在容华身边说说笑笑,锦秀道:“以前都羡慕宫中的女官,现在才知道,宫中真是拘束,昨晚我是半梦半醒,怎么也睡不踏实。”
春尧也笑了,“你这样一说,还真是。”
正说着话,雁翎进屋道:“冯妈妈来了。”
冯立昌家的进屋向容华行了礼,雁翎搬来锦杌让冯立昌家的坐了,冯立昌家的看看左右,目光闪烁。
春尧和锦秀两个出了屋子,搬了小杌子在门口做针线。
冯立昌家的这边才开口,“咱们府上去给少夫人买衣料,不小心撞到了陶家的人。”
容华微微抬起眼睛,看着冯立昌家的。
冯立昌家的道:“大奶奶吩咐府里给少夫人置办几套衣衫和头面,是给少夫人做生辰用的,不巧的是买布料的时候,正好遇见陶家拿着布匹去卖。”
门口的锦秀隐隐约约听到这话,不禁也惊讶起来。陶家到了卖衣料的地步。
大太太库里有不少珍贵的料子,这个容华倒是知晓,她嫁来薛家的时候,大太太只舍得拿了两匹出来,剩下的都要留着给瑶华用,可是到了瑶华出嫁,嫁妆单子都是祖母定下来的,那些衣料一时没有拿出去,存在了库里。没想到留到今时今日却要卖给绸缎庄。
陶家卖衣料也就罢了,偏遇见薛家从绸缎庄给她订尚好的衣料,这样撞在一起……,…大周朝向来重孝道,她如今嫁到了夫家富贵风光,却对娘家不闻不问,眼看着娘家窘迫的到了变卖物件儿的地步,自己仍旧贪图享乐,这样的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就真的会一落千丈。
怪不得钱氏最近更加孝顺的娘家,将平日里结余的东西都一件件送了出去。同样都是嫁进夫家之后娘家败落,钱氏却能尽足孝道。
冯立昌家的道:“这样的事想防备也是防备不来的。谁知道会这样巧合。”
连冯立昌家的都觉得是钱氏无心之失,可见钱氏平日在府里功夫没有白做。
冯立昌家的帮着容华想主意,“少夫人还是做些打算,不行拿些银子周济娘家也好,总要将外面的流言堵住,万一少夫人的名声有损,真是得不偿失。”
钱氏就是算准了她现在补救也晚了。送不送银子去陶家”她不孝的名声都担定了。
容华抬起眼睛,“你先下去吧!”
冯立昌家的很是意外,本以为少夫人会焦急,没想到少夫人声音平缓清亮没有半点的慌乱,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让人一看就放下心来。
少夫人早就有准备。嗯到这里冯立昌家的松了口气。
冯立昌家的退了下去,容华吩咐小厨房做些弘哥爱吃的饭菜,过了申时弘哥才到薛家。
弘哥进了门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扔个丫鬟,直奔侧室里,看到容华好端端地坐在软榻上,这才放下心,“姐姐让人来找我,吓了我一跳。”
容华微微一笑,几天不见弘哥似是又黑瘦了些,倒是人结实很多,“叫你过来,一是看看你,二是有事跟你说。”
弘哥听得这话眼睛一亮,立时欣喜起来,“姐姐的意思……那件事时间到了?”
容华笑着颌首。
“我早就想闹起来,再怎么说那院子是用祖母的梯己买下的,哪里轮得到他们姓李的插手”,弘哥说着冷笑一声,“那李崇兆在府里比我都要随便的多,父亲书房里的端砚都被他算计了去……”
李崇兆是大太太的侄子,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出入陶家内宅。李家真以为静妃怀了身孕,他们就能无法无天。
【……第三百八十五章才知情深——……】@!!
第三百八十六章 祸不单行
弘哥在沈老将军身边学了不少骑术和武艺,每次看到李崇兆浮夸的模样和养尊处优松垮的身子就想要一脚踹过去,将李崇兆狠狠地踹出陶家。
容华看弘哥摩拳擦掌跃跃yù试的模样,微微一笑提醒他,“我让你在府里安排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吗?”
弘哥tǐng直脊背,“姐姐太小看我了,平日里让芮青回去传话,我再不明白,那成什么了。”
内府的事,终究要和弘哥多交代几次才能安心。
容华喝了口水,弘哥也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来喝,容华眼睛一瞥不由地笑,上次薛明睿的教训还真的管用,弘哥也中规中矩起来。
容华放下杯子将薛家给她买衣料,撞上陶大太太吩咐人卖布料的事说了。
弘哥皱起眉头,“明日我一早就找上李家。整件事都是李家干的,不能让他们就牵扯到姐姐。”
容华低声道:“就是要让李家将事情闹大,这样才会更多人注意。陶家家大业大,祖母才过世多久,怎么就到了卖布料的地步,你才好上门去找舅老爷。”
弘哥眼睛一亮,明白了容华的意思,这件事若是一早动手,李家顶多是赔了不是离开陶家,现在闹到这个地步,绝不是就口头道歉那么简单,陶家那么多的家业都去哪里了?李家吃了陶家的血肉还要砸陶家的骨头不成?
容华见弘哥的神sè,知道弘哥想透了这点。不止是这样,大太太交给舅老爷和舅太太那么多借票,她是知道舅老爷慌乱之中将借票都烧了大半,可是外面人并不知晓。陶正安为官多年,这才下了大狱几日,陶家就家败如此,说出来谁会相信?陶大太太从前可是风光的人,经常进出勋贵之家,穿的戴的都是顶尖的,众位夫人都见识过。
朝廷又没有收没陶家的全部财产,陶家却一下子成了如今的模样,光靠她一个庶女接济娘家又能如何?
凡事都要寻个根底,现在这件事连累她更好,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插手娘家的事。
容华看向弘哥,“明日你先去常宁伯府,问问瑶华的意思。”
弘哥一怔,诧异地看容华,“姐姐让我去问她做什么?”
容华说的云淡风轻,“她毕竟是陶家二小姐。”
弘哥冷笑道:“她从嫁出陶家就再也没回去过,即便是我认她这个姐姐,族里也未必承认她是陶家女儿。”
容华抱着手里的汤婆子,微微一笑,“族里是族里,你是你。你年纪还小不能做主家里的事,有事怎么能不和她商量,要让她置身事外不成?”
弘哥展开眉毛,“姐姐的意思是?”
容华道:“瑶华是什么态度,要让别人都知晓,就算她不回娘家,你也要上门去请,别让她落得个清闲。”
弘哥这才又笑,“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容华又嘱咐弘哥,“常宁伯奉旨去西北,任家一定乱成一团,没空顾及到你,你也不用和瑶华说太多……从任家回去之后见到大太太,你要将瑶华的话转述给大太太,不必多说常宁伯要去西北之事,只说以后任家就由世子做主。”
弘哥思量了片刻,“二姐在任家能做主了,却还不肯回娘家看母亲,这些话我都会带到的。”
陶大太太一心顾着瑶华,以为瑶华将来风光之后,她也能跟着扬眉吐气,殊不知她这些年养在身边的是只中山狼。
容华和弘哥说了话,让丫鬟布菜去了暖阁里。
小厨房将饭菜做的格外精致,容华让锦秀去请薛明哲,“看看七爷吃饭了没有,就说弘哥在这边。”
锦秀去四太太院子里找薛明哲。不一会儿薛明哲就进了屋子,见到弘哥,薛明哲立即叫道:“今天比马的时候你是不是使了诈,说好了不用回马枪……”
弘哥脸上一红,直起身辩解,“将来上阵又不是用蛮力,师父说了兵不厌诈。”
薛明哲也不恼,只是道:“你记得此仇不报非君子。”
弘哥笑嘻嘻,“我还怕你不成。”
个头不小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容华笑起来,“好了,好了,先吃饭,你们整天在一起,还怕掰不清楚这些事。”
弘哥和薛明哲都笑了。
……
大同夏家是一早追随圣祖打天下的功臣,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风雨,夏家依旧屹立不倒,夏季成二十出头就任从四品城门领,那是正经的年轻俊杰,远远地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有名将风范。官兵将夏家团团围住,街上看热闹的人也以为不过是朝廷的小题大做,夏家被朝局牵累不是一次了,哪任皇帝不得看在夏家是有功之臣,法外开恩。
可是这一次有些不一般。
夏家这次迎来的是彻彻底底的抄家。
夏家女眷被赶进小院,夏家从头到尾被清理了一遍,所有查抄出来的东西立即贴了朝廷的封条由都察院清点。
夏季成没有出京就被都察院将人捉个正着。
夏家乱成一团,邱家、毛家也惴惴不安。
荣川捧了个盒子放在薛明睿眼前,“快瞧瞧,这些东西我还真的以为是葡萄,谁知道是夏季成那厮做的春丸,每日专给樊家大爷吃的,不吃春丸就不给饭食,夏季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薛明睿皱起眉头看也没看一眼,荣川识趣将盒子收起来,“毛参领递了折子要面圣,皇上未准。”
薛明睿面容沉静,提起笔来接着写折子,“不着急。让毛家去找,毛家来人打听你就安排人去透消息,毛家越乱越好。”
荣川笑道:“我这就去办。”
薛明睿拿起折子吹吹上面的墨迹,递给荣川看,“一会儿就要将折子递上去。”
说完话,薛明睿和荣川进屋子点看夏家查封的财物,足足三大箱子的yín物摆放在那里。开国功勋的子孙沦落到这种境地。薛明睿道:“挑出一些送给皇上御览。”虽然这些东西不宜面圣,可是以皇上的疑心,不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走到穿堂,薛明睿低声道:“审问夏季成身边的小厮,问问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夏季成会不会送与他人。”
这些是牵连邱家和毛家的最佳证据。皇上最尊重的太傅是前礼部尚书,为人耿直大义,皇上的性子受太傅影响,极厌恶这些下流猥亵的东西,看过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
荣川点点头,“那任家。”
薛明睿冷冷道:“我已经让人去劝说常宁伯上折子请辞。”这样皇上会更加厌弃常宁伯。
荣川道:“任延凤也不干净,是不是将他也牵扯进来?”
薛明睿摇摇头,“不着急。这一次,我的奏章中只提夏家、樊家,如果皇上问起毛家,我们还要为毛家求情。”一定要皇上运用他的权柄处置大臣,否则就有算计朝政的嫌疑。
薛明睿拿起奏折和荣川两个人一起出了衙门。
……
常宁伯府主屋里传出哭泣的声音,任夫人满脸泪痕,“这可如何是好,西北是什么地方,我们老爷这样精贵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常宁伯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任夫人用绢子擦眼泪,“老爷怎么就答应下来。”
常宁伯竖起眉毛,将满腹怒气都发放出来,“我不答应?你知道早朝上有多少人被革职拿办,那可都是朝官,我大周朝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就连庄亲王爷就被禁足在府里,朝堂上没有任何人敢替我说话,我若不答应,”说着瞪大了布满红丝的眼睛,“我的头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脖子上?”
任夫人听到这里,更加放声痛哭起来。
常宁伯被哭得心烦,尤其那声音哀戚,让他觉得脖子上越来越凉,常宁伯霍然起身,“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不迟。”
任夫人整个人一颤,没有了分寸,“延凤呢,快将延凤叫来商量,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法子,现在朝廷还没有下旨,给老爷个闲职,就在府衙里督军那也是好的,顶多在边关吹上一年半载的风,也就回来了。”
常宁伯被任夫人说的心烦,在屋子里转圈一言不发。他没少为晋升爵位奔走,大周朝有明文,晋升要有军功,他和庄亲王爷商议过,等到那日边疆眼见告捷,他再去边疆任职,到时候凯旋而归,也做做大周朝的功臣,这样晋升爵位就会名正言顺。可是当今皇上对爵位一事把持的紧,他想要得这个好处,只能等到庄亲王爷继位。
没想到真的有一天皇上派他去打仗,却不是他想的去混个功名,而是实打实的疆场杀敌。
常宁伯正在思量,门口小厮进来禀告,“衙门有人送老爷的手折回来了。”
常宁伯听得这话,手顿时一抖,他下了早朝找了几个文官一起妥善地斟酌了请辞的折子递上去,没想到这么快折子就返了回来。
常宁伯将手折拿到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里面的朱砂字脸sè大变,差点就站立不住。
任夫人忙上前搀扶,“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
常宁伯半天才喘过气,看向屋子里的丫鬟,“快……快去将世子叫来。”
……
任延凤在屋子里叫了铺子上的掌柜小声商议,“现在风声紧,红丸先不要出手了,找个妥善的地方存好,两个制丸的道士让他们先出京城,等到风声过去了自然接他们回来。”
掌柜的弯腰应了,“真是不巧,本来两位师傅才做出了新东西,才拿了给世子爷看。”
任延凤将桌子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两颗丹丸掌柜的道:“师傅们说了,就算是皇上吃的金石丹药也不过如此。”
任延凤喜不自胜忙将丹丸收了,低声吩咐掌柜,“不要声张,这些东西说不得就不能卖了。”夏家出了事,好好的财路就断了,他是从家里拿了好些钱财才做出来的东西,没想到刚要盈利,竟然就……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心疼。
掌柜的也惊讶,“这样可就太可惜了,都是世子爷的心血啊。”
都是该死的樊家,夏季成也是个蠢货,不过是个戏子要是想玩,趁人不备让人绑来玩死就算了,怎么能让姓蒋的抓住把柄,蠢货,死也要连累旁人。
任延凤正想到这里,外面有丫鬟传话,“爵爷请世子爷过去呢。”
任延凤应了一声,让掌柜的退下。
掌柜的出了屋,任延凤这才将药丸拿出来细细把玩,那药丸颜sè鲜艳闻起来有一股异香,让人想拿出来就放在嘴里尝了。
任延凤看得入mí,一时没察觉翡翠进了屋。
“世子爷。”翡翠一张嘴将任延凤吓了一跳。
任延凤急忙要将药丸收起来。
翡翠一脸好奇伸着脖子瞧。
任延凤似笑非笑,反而不合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
翡翠摇了摇头。
任延凤仔细地将盒子收起来。
翡翠失望地收回目光,给任延凤行了礼,“世子爷,大奶奶……问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没想到薛明睿会借着这件事又回了衙门,难怪瑶华会失望。任延凤声音温软道:“你跟大奶奶说,让她别急,我去和父亲商量商量,就去她那里。”
大爷对大奶奶总是这样好,翡翠抬起头狠狠看了任延凤两眼,见任延凤眼睛中有了些笑意,翡翠脸一红,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任延凤的书房。
翡翠回到瑶华屋里,将任延凤的话向瑶华说了。
瑶华依旧皱着眉头,“你没问问老爷到底要不要去西北?”
翡翠顿时慌张起来,“奴婢……忘了问……世子只说要去前面回话,奴婢也就退了出来。”
瑶华看向手里的帕子,武穆侯还真的有些本事,借着这件事轻易就又得了皇上信任,容华此时一定得意的很,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常宁伯真的去了西北,那家里全然都要交给任夫人打理……趁着这时候她应该博得任夫人的信任,这样才能在任家困难的时候,帮衬着任夫人管府里的事。
瑶华想着,吩咐湘竹拿衣服给她换了,又用帕子揉了揉红红的眼角,这才去任夫人房里。
常宁伯和任延凤去书房里说话,任夫人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掉眼泪,见到瑶华,任夫人招手让瑶华过来,任夫人边哭边道:“这可如何是好,老爷的折子被皇上驳了回来。”
难不成是常宁伯请辞的折子?
瑶华宽慰任夫人,“娘别着急,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这时候成为任夫人的依靠,她更容易坐稳大***位置。
任夫人死死地攥住瑶华的手臂,嗓子嘶哑早已经走了音,“你也是个没福气的。”
瑶华一时被骂愣在那里。
任夫人攥起拳头捶xiōng口,“父子两个都去了西北,我可怎么活啊。”
瑶华顿时睁大了眼睛,脸上lù出恐惧来,“娘……您……说什么?”
任夫人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可怜我们家……就只有康哥……一个孩子……我的康哥啊……”
瑶华整个人如置冰窖,不是说只有常宁伯去西北,怎么会有任延凤……
任夫人渐渐没有了声音,旁边的秦妈妈脸sè大变忙上前搀扶任夫人,“夫人,夫人,您可别吓奴婢啊。”
……
弘哥坐到快要宵禁了这才回陶家去。
容华梳洗完靠着迎枕看了会儿书,听着外面的风声。快要入冬了,这风比每年要温软许多。
听着风声容华靠在迎枕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已经落入薛明睿怀里。
薛明睿轻轻地将她放在chuáng铺上,盖好了锦被。
薛明睿只顾得整理她身上的被子,好半天才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英俊的眉目和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容华觉得恍然和他分开了好些日子,其实只有一天而已。
昨晚分开,今晚见面。她虽然从来没在人前提起,却心心念念都担心着他,生怕他在外面出什么纰漏。
薛明睿起身将外面的袍褂脱掉,拉开被子将容华抱在怀里。
“我回来晚了。”
容华摇摇头,“比我想的要早些。”
薛明睿真的有tuǐ疾,他为了事事做的严谨,是真的寻了一个擅治外伤的先生,在百草堂每日给他医tuǐ,现在tuǐ伤还没有痊愈,却要为朝廷里的事奔走。他的表情仍旧低沉淡定,可是她知道,她在宫中没有消息的时候,他一定忧心如焚。
薛明睿伸出手来抚mō容华的长发,这些日子,容华帮着他一起布下这样的局等着庄亲王爷跳进去,昨晚又是容华进宫彻底打开这个陷阱,这样柔弱的小女子,斗夸了庄亲王身边多少幕僚清客。
容华本想将静妃要赐妾的事和薛明睿说了,此时此刻却又不想开口。容华伸出手来抚上薛明睿的脸颊,看着那双带着血丝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侯爷累不累?”
薛明睿摇了摇头,慵然一笑,“不累。高兴。”在皇上眼下能握住朝政三分,是真的该让他高兴。
最让他高兴的是,不再是长夜清寂,身边真正有了个可以让他表lù欢喜的人。@。
第三百八十七章 闹
第三百八十七章闹
容华只记得用手指去卷薛明睿的衣带,卷开又放下。柔和的灯光下和薛明睿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天还没亮,她在温暖中醒过来,舒展了一下手臂,这才现手指还拉着薛明睿的衣襟儿,本欲松手,却轻轻一扯将衣襟儿打开了,手掌贴在温热、结实的胸口上。
锦帐里温存了一夜的清香,吸进鼻端让人熏然,仿佛是她为了汲取温暖,手指不由自主地往薛明睿的衣襟儿里滑了一寸,又仿佛是薛明睿倾过来,让她的手滑了进去,沿着他的胸口一直到他的腰际。
半梦半醒之间,还没有完全清明,接下来就不知道是谁缠上了谁。
手指交缠,肌肤相亲,没经多少准备,她的手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身体稳健地起伏,她轻哼一声就落入他的亲吻里。
他呼吸的声音越来越乱,身体灼热的让她都泌出汗来。
柔软的身体,手指紧攥着他的肩膀,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让他有些迷失了心性,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唯有这一次半梦半醒之间,怎么也不够似的,本来是轻轻浅浅的动作,却忍不住想要更加深切,却又怕伤了她和孩子,隐忍了半天汗也流下来。从前不能放纵,现在她有了身子就要更加小心。
这日子……算一算,还有好几个月,即便他能禁欲,也真是难熬。
……
容华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可是刚才……时间不短,身边人却怎么像是……兴致不足,尤其是很少见的流了许多汗,大概是这几日太辛苦。
薛明睿起身吩咐丫鬟打了水进屋,又亲手拿了干净的巾子给她,“你先睡一会儿,我让丫鬟准备好洗澡水。”
容华红着脸点点头。
眼看着薛明睿穿上朝服,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毕竟薛明睿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上朝了。现在樊、夏两家的案子摆在那里,薛明睿腿伤未愈,皇上也不会让他在休养在家。这样一天天下来,他们又只能晚上见面了。
临走之前,薛明睿将她一双绣鞋摆在了炭笼旁边,是要让她起床的时候穿得更暖和。
容华不由自主地展开了笑容,重新躺了回去,大大的床上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空荡,有些冷。
容华刚蜷起脚来,锦秀拿着汤婆子进了屋,向容华行了礼,锦秀低声道:“侯爷临走前吩咐奴婢灌个汤婆子,是怕少夫人脚凉。”
锦秀将汤婆子放在容华脚下,容华伸直了腿顿时感觉到温暖慢慢地扩散开来。
……
常宁伯一晚未阖眼,朱批的折子就摆在他面前,皇上特意在他折子上:臣年迈恐力不从心,误了国家大事。这段字旁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线。
朱批上写着,朕知卿有长子,卿父子可为朝廷效力。
短短一句话,就像一把利刃扎进他的心脏。
卿有长子……请辞不成倒将延凤拉了下去。
常宁伯连夜让人去给庄亲王爷送信,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终于天刚亮,派出去的管事回来道:“小的等了一晚,早晨王府才出来人说,王爷闭门谢客,不见人不接帖子。”
常宁伯脱力地坐回椅子上,庄亲王爷怕在皇上面前获罪,即便这次皇上处罚重了,王爷也不申辩,真的在府中摆出闭门思过的样子来。
王爷是指望不上了。
管事的道:“王爷府里的管家出来说,西北路远,让爵爷好自珍重。”
庄亲王爷是要他领兵西北。好自珍重,是让他先忍一时,再图将来。庄亲王爷紧紧地抿住嘴唇,为了夏家,才想出用西北军情做遮掩,没想到最后夏家没有保住,却将他也陷了进去,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樊家?不过是个小小言谏。华妃一派还没有喘过气来。只有薛明睿……可是单凭薛明睿一个人,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常宁伯一时思绪万千。
庄亲王爷说不上话,他已经联络文臣请辞一次,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看来西北他是非去不可了,至于延凤……他怎么也要想办法将延凤留在京城。
……
瑶华也是躺在床上整夜没阖眼,早早起来也不穿鞋赤脚走到梳妆台前怔怔地看外面被风吹的树影。
小时候久病缠身,有一次高烧不退,母亲将她接去屋里照顾,她才知道母亲有多宠着姐姐,母亲能将给她做好的汤粥分给姐姐吃,顾不上问她就问姐姐有没有吃饱,她尚有病在身都及不上姐姐在母亲心中的分量……那时候她就开始为自己算计,算计她应该得到的一切。人活在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更重要。
算来算去,没能嫁去赵家,退而求其次她选了任家。没想到她的好日子才开始,朝廷就要让任延凤去西北。
到底是因为她命太薄,还是有人示她为眼中钉。
她不能就这样输了。她还有别的路可走。
寒意渐渐袭来,啃噬着她的脚尖一点点地爬在她身上,瑶华这才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坐了这么长时间。刚要起身,转头看到柜子上的沙漏,到了卯时,再过一会儿就是每日她起床的时辰,瑶华想了想,将身上披的衣衫解下来放在衣架上,然后重新坐回锦杌,闭上眼睛合起手来虔诚地一动不动。
刚到卯正,湘竹先打开了门,后面跟着赖昌媳妇,两个人进屋准备伺候大奶奶梳洗,到了内室,却看见穿着单薄衣衫的大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锦杌上,湘竹和赖昌媳妇吓了一跳,忙走过去。
湘竹急道:“大奶奶怎么在这里坐着,冻着了可怎么得了。”
赖昌媳妇忙叫人去端炭火。
湘竹也取来衣服给瑶华穿上。
炭火一到,瑶华睁开眼睛,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冷热交替瑶华突然咳嗽起来。
湘竹几欲哭出来,“就算世子爷去西北,大奶奶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瑶华红了眼睛,虚弱地道:“我是为家里祈福,一时忘记了……”
湘竹扶着瑶华坐回床上,“大奶奶听奴婢的好好歇一会儿再起来。”
瑶华摇了摇头,“我要去看看夫人,夫人难过了一晚上,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着让赖昌媳妇梳头。
瑶华换好衣服也不施脂粉来到任夫人房里,赖昌媳妇说起瑶华早晨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夫人又掉了眼泪,拉起瑶华的手,“这孩子,难为你了。”
任延凤也没了往日的精气,只在旁边安慰任夫人和瑶华,“我和父亲一起去西北也是有个照应。”
任夫人哭道:“你父亲还好,万一让你做了前锋将可怎么得了?我听说瓦剌那些人心狠手辣。论文你倒是有几分的心思,论武你如何能和那些粗教的匹夫相比,我们家虽是勋贵,却比别人养子更细致些,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你去了只怕还不如你父亲。”
任延凤皱起眉头,从戎这条路自然不适合他,他更喜欢在父亲身后出谋划策,任延凤道:“眼看父亲是必然去了,儿子倒也不一定。”
瑶华用绢子擦了眼泪,抬起头看任夫人,“娘进宫向太后求求情,说不定太后看在娘一片慈母之心,能说句话。毕竟大周朝父子一同出征的还是少数。”
任夫人眼睛一亮看向瑶华。
瑶华道:“我想办法去求求我舅母,让舅母跟静妃说说,请静妃也帮帮忙。”
任延凤赏心悦目地看了瑶华一眼。
瑶华顺着那目光低下头来,落下如珊瑚刺般长长的睫毛。
任夫人也道:“还是你想的周全,既然老爷已经不能再递折子上去,我们就从太后那里想想办法,怎么也不能送完父亲又送儿子去边疆。”
一切都像她想的那么顺利。皇上虽然有意要常宁伯和任延凤一起去西北,大部分是因常宁伯请辞动了怒,只要常宁伯肯去西北,任延凤八成就能保下来。她不能眼看着任延凤去西北不做任何事。
任延凤要去衙门里,瑶华服侍任延凤吃了早饭又将任延凤送出内府,刚准备回去歇歇,门房上的婆子来道:“大奶奶,亲家二爷来了。”
弘哥?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弘哥和容华要好,她不能不防,可是眼见人找上了门,她又不能将弘哥拒之门外。
瑶华咬紧嘴唇。她出嫁之后从来没回过娘家,弘哥只怕会节外生枝。
湘竹急急地道:“要不然我去和二爷说,大奶奶病了不能起身。”
瑶华摇摇头,这样做只怕将来更要落人口实。
湘竹道:“大奶奶明明都已经打点好的,向大太太说了缘由,如今大奶奶在夫家尚未立足,不好逆着夫家回去,到时候只怕更加连累老爷。奴婢出去再和二爷说了,过几日伯爵老爷去了西北,大奶奶也就能回娘家了。”
瑶华皱起眉头,“我还是在房里见见弘哥吧!”
湘竹立即明白瑶华的意思。
口说无凭,要二爷亲眼看到大奶奶病了。
湘竹露出笑容,“我先陪着大奶奶回去,然后再请二爷来。”
……
容华给肚子里的孩子缝了个肚兜,却不知道要什么图案好,喜鹊登枝、凤尾吉祥还是干脆绣个福字。
锦秀凑过来出主意,“干脆绣个小老虎,明年是虎年呢,奴婢看少夫人怀的是小少爷,小少爷穿了一定好看。”
容华抿嘴笑起来,“其实我最近更喜欢花,要不然绣个牡丹花。”
木槿嘴一翘,“少夫人喜欢小小姐?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将来奴婢陪着小小姐玩,给小小姐梳漂亮的辫子。”
锦秀白了木槿一眼,“就你没心没肺的。”
大家都希望她能一举得男,这样在薛家地位也稳固下来,容华微微一笑,对于她来说,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她的宝。
锦秀和木槿拌嘴的功夫,春尧进屋,“二爷让人稍信回来了。”
这个时辰,弘哥应该已经去了常宁伯家。
容华放下手里的东西。
春尧道:“二姑奶奶病了。”
病了就可以不用回娘家,一个缠绵病榻的人就算对什么都不闻不问,外面的人又会说什么?
陶家族里人又怎么质问瑶华不孝。
她早知道瑶华总是会有法子。
容华微微一笑,“弘哥有福了。”
春尧几个互相看看。
容华道:“让苏友贵出去打听着消息,有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春尧退了出去。
容华看向锦秀,“小厨房有没有买到什么新鲜的蔬菜?”
锦秀还沉浸在二姑奶奶生病这件事中,冷不丁地被少夫人一问有些怔,可是看到少夫人云淡风轻的笑容,心头的疑虑顿时跑了干净。少夫人都不着急,她紧张个什么,“这个时节没有什么好吃的。还好咱们事先在暖房里定了些菜。”
容华笑道:“我记得咱们小厨房有位妈妈擅长面食的,晚上让妈妈辛苦些准备出一碗清汤的小饺子,放些新鲜蔬菜和糖,等侯爷回来吃。”
薛明睿晚上回来热着吃一些也能驱寒。
吩咐完了,容华接着做小肚兜。
眼见就要到了吃午饭,门上的婆子进门道:“少夫人,陶家三太太来了。”
廖氏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这时候还出门。
容华站起身,看向锦秀,“你过去接接。”
锦秀点点头匆匆出了屋。
廖氏挺着大肚子满脸焦急的进门,见到容华立即拉起容华的手道:“你三叔今天去买纸笔,回来的路上看到弘哥去了李家,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李家将弘哥赶了出来,你三叔让家人给我捎了信,我听了消息打家人去李家看情形,却听说你三叔和弘哥爷俩又进去了李家,我一时也没有了主意,想来想去就来找你讨个主意。如今李家也算家大业大,你说说,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容华听得这话,再看陶三太太廖氏笨重的身子,心中顿时有了一份歉意,她没有向陶正川和廖氏说,就是觉得廖氏临盆在即,陶正川又要准备恩科考,没想到反而害的廖氏奔波一趟。
容华和廖氏到暖阁里坐下,安抚了廖氏,见廖氏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三婶你可能还不清楚,咱们陶家已经将衣料拿出来卖了。”
廖氏显然也没有料到陶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容华目光一深,“弘哥找到李家,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廖氏难以置信,“好歹也是大太太的娘家,怎么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容华不想将话挑明,而是深深地看了廖氏一眼,然后轻轻颌。李家为什么会到京城来,还不是因为静妃的缘故,李家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仗着有静妃背后撑腰。
容华道:“不说别的,我父亲进了衙门,可家里还有大哥和二哥,再不济也有族里人帮衬,什么时候轮到李家。”安哥先天不足,才更要为他打算多一些,弘哥也还没有成家,总不能就将陶家的财产白白给了别人。
廖氏皱起眉头来,“可怜二爷还没有成人,就要受这种苦,”说着看容华,“我看这件事要跟族里说,让族里出面才好。”
容华目光一闪,“之前觉得三婶月份大了,这才没有去跟三婶说,没想到三婶倒知晓了。现在我也不瞒三婶,二叔守孝不能出面,我已经让人去和族里的叔公说,请叔公出面将整件事弄个清楚。”
廖氏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之前她听说陶大太太相信娘家人,将整个陶家都托付给舅太太,也想要让陶正川去族里找长辈出面管管陶大太太,可是想来想去又怕有人说她是贪图陶家长房的财产,毕竟他们现在住的院子也是长房借给他们的。陶家几兄弟早就分了家,大伯虽然入了大狱却还没有个说法,他们三房怎么好插手长房的事,更何况她前几个月身子乏,胎象不稳实在是没有精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陶大太太的娘家会做得这样过分,“就算是仗着女儿是宫里的娘娘,也该有个分寸。”
李家这些年在奉天做些小买卖,早就学会为了利益斤斤计较,见到财物只会贪得无厌将手越深越长。在陶家得了这么多好处都没有人敢开口,李家就以为是陶家人怕静妃娘娘,心里觉得有人撑腰,手上就更加肆无忌惮。
廖氏仍旧心神不宁,“你说现在怎么办才好?”
弘哥年纪小着了急大可在李家门口吵闹,这样李家也无可奈何。谁知道弘哥会遇见陶正川,有陶正川在有些事反而不能闹的太过分,现在两个人又进了李家门,还不知道都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容华思量了一会儿,将冯立昌家的叫来,“你让苏友贵去李家跑一趟,就说我请陶三老爷和陶二爷来薛家。”
冯立昌家的应了。
容华拉起廖氏的手,“三婶难得过来,我陪着三婶去看看老夫人。”
廖氏应了,“好。”
借了薛家的名,总要和薛家长辈知会一声。
……
瑶华靠在引枕上刚刚睡着,立即被湘竹的声音吵醒。
“这可怎么办?总要和大奶奶说一声。”
瑶华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湘竹,咳嗽一声。
湘竹转过头走到瑶华床边,低声道:“奴婢打人去舅老爷家,不想听说……陶二爷如今正在,二爷在舅老爷家闹了起来,言语中还提到了大奶奶。”
瑶华皱起了眉头,惊讶道:“提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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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闹……】a!!
第三百八十八章 救出火坑
瑶华盖着菊花新绣的锦被,这chuáng锦被还是前几日任夫人让人送来的,着sè的菊花颜sè渐重一圈圈直到芯蕊,乍看过去华丽中不乏清新淡远。
瑶华脸颊只涂抹了淡淡的香粉,尖瘦的脸上如同罩了层皎洁的月光,大大的眼睛中红丝满布,梳了高髻显得下颌格外尖瘦,软软靠在chuáng铺间楚楚动人。
瑶华本是要缠绵病榻,等着任延凤回来看她一眼,任延凤看了之后难免会心疼。
却没想到任延凤还没回来,湘竹却打听到这样的消息。
瑶华用手撑起身体,手掌正好落在菊花上,似是一下子将花瓣全都碾碎了。
湘竹怕瑶华知道急坏了身子,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瑶华已经等不及,“到底打听出来什么,还不快说来。”
湘竹这才道:“陶二爷说,大奶奶是舅老爷和舅太太硬要拉的媒,陶家本是不愿意的。”
瑶华听得这话头皮顿时一麻。弘哥怎么会突然跑去舅舅家说这种话。
她和任延凤的亲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被弘哥说成这般,瑶华勉强按捺住慌乱的心跳,“还打听到什么?”
湘竹不敢提陶二爷在李家大叫大嚷的事,“再就没有什么了。”
瑶华咬紧牙,“再让人去打听,”今天弘哥上门,她还以为“缠绵病榻”就能将弘哥打发回去,却没想到弘哥出了任家就去了李家,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弘哥还有这样的打算,瑶华看了湘竹一眼,“让人去问问,这两天弘哥是不是去过薛家。弘哥去舅老爷家到底是因为什么。”
湘竹退了出去,瑶华慢慢靠回迎枕上。五妹妹病死之后,弘哥就不再愿意和她亲近,怎么会突然关切起她来了,甚至去李家为她抱打不平。
特别是弘哥来到任家,只是劝她多保重身体,别的事没有提只言片语。那时候她就应该想到,弘哥有今天的举动不简单。弘哥在薛家的安排下和沈老将军习武,又经常进入武穆侯府,和八妹妹尤其亲近,要说这件事和薛家没有关系她怎么也不相信,可是她就是没有往八妹妹身上去想。
她还以为薛明睿处理樊家和夏家的事应该是无暇分身,容华又有了身子没有许多精力顾及其他……也就松懈了。再说她在弘哥脸上也没有看到异样的表情。她只当弘哥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不肯上进的孩子。瑶华闭上眼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如果因为弘哥这一趟,她和舅舅家交恶,她请求静妃帮忙的事如何还能开口?说不定连同这门亲事也要成为外面人口中的把柄。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万一弘哥真的是听从容华的话有备而来,她要想尽办法维护自己,不能就这样输在容华手里。
陶容华。瑶华攥紧手帕,陶家容华不过是个庶女,在陶家时她没有用嫡女的身份与她半分为难,现在她飞了高枝,如何能反过来欺辱她。
……
容华和廖氏分别坐在软座上,手里都握了掐丝珐琅的手炉。
薛老夫人看着两个人脸上有了几分的光彩,笑着看廖氏,“难为你身子这样笨重了,还要来看我。”
廖氏不好意思地笑了,“要不是我身子不好,早该常来走动。”
老夫人埋怨,“这就不对了,说起来廖家和我们家真是亲上加亲,你若还这样客套,可不是太见外了。”
廖氏方才抿嘴笑了。
老夫人见了廖氏臃肿的身子高兴的不得了,“听说是二月份生?”
廖氏点点头,“是快了。”
老夫人转眼去看容华,“等到容华像你这般时,我也就能放下心。”说完话斜着靠在软榻上,吩咐丫鬟去准备糕点给廖氏和容华吃。
丫鬟们进进出出,将容华和廖氏身边的矮桌摆了满,然后才屈膝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容华看看廖氏然后开口,“老夫人,我娘家出事了。”
老夫人惊讶地抬起眼睛看向廖氏,“家里怎么了?”
廖氏道:“我本不想来麻烦姑奶奶,可是家里没有人做主,我又是这样的身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实在是没有人商量,这才……”
廖氏说完话,容华接口道:“这件事我前日就听说了。老夫人一直病着,我也没来和老夫人说。”说着将陶家卖衣料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老夫人果然皱起了眉头。
容华道:“家里什么情形我是清楚的。那日官兵来抄家也只是封了一些文书,后院的财物不曾动太多。父亲的案子尚未有定数,如何就能家败如此,卖了家仆不说,就连家中的细软都卖了。”
廖氏在旁边帮衬着说话,“我也回去过几次,多数是看望嫂子,也想管管家里的事,嫂子不发话我也没有办法插手,二叔和老爷都说不让姑奶奶回去,只怕会惹人闲话,谁知道事情竟变得如此。”
老夫人叹口气,“都是因为亲家老太太过世早,否则这个家也就能撑下来。要知道家中繁盛不易,中落却是一转眼的。”
屋子里沉静了一会儿,容华垂着眼睑思量,半晌才开口,“我已经让人去问二婶什么时候回京,可是眼下,我娘家弟弟弘哥年少鲁莽竟跑去了舅老爷家理论,虽有三叔父拦着,我还是怕出什么事,就遣了家人去看看,总归都是一家人,将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容华插手娘家的事,总是怕她会责怪吧!虽然廖氏和容华说的只言片语,她也听了明白,现在在陶家主事的,恐怕是陶大太太的娘家人。家败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人起了歹心。
陶大太太的娘家就是见财起意。李家可是静妃的母家……老夫人抬眼看容华,容华无论何时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是这次眼睛中多了一丝坚毅。
容华向来是细腻的性子,知道怎么以柔制刚,这一次却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挫挫李家的气势。
否则容华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李家在陶家任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夫人关切地道:“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容华摇摇头,“还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老夫人宽解容华,“怎么也是亲外甥,做舅舅的会宽宏大量,总不至于弄出什么差错来。”
老夫人的身体尚未痊愈,容华和廖氏不敢让老夫人太过劳累,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从老夫人房里出来。
容华和廖氏走了,老夫人叫来李妈妈,一脸的平静,“去想办法打听打听,少夫人在静妃娘娘宫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李妈妈点点头,“老夫人好好歇着,有了消息我再向老夫人禀告。”
她是该好好歇着。陶老太太去了才多长时间,陶家就成了这般模样,如今薛家还有许多沟沟坎坎没有过去,她就算是死了也比不上眼睛。
……
容华和廖氏回到南院,不一会儿冯立昌家的进屋禀告,“陶三老爷和陶二爷在李家闹起来了。我们家的人想进去,怎奈李家家人不准,我们也不好强行登门……少夫人看看可如何是好。”
容华看向廖氏,廖氏已经吓得脸sè苍白,容华忙安慰廖氏,“京师重地不会出什么事的,”说着看向冯立昌家的,“族里的人还没有到?快去请陶二老爷。”二叔父虽然在老夫人坟前尽孝,可是家里现在这样,也得有人出面。
……
容华娘家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薛府。
钱氏走到侧室听珑岫将打听来的消息细细说了。
容华真是聪明,有些事看似和她无关,其实处处能看到她的影子。樊家大太太怎么就能认准了来求容华,皇太后怎么能那么晚召容华入宫,昨天陶二爷来看容华,今天陶家就出了事。
容华看似很少算计,二老爷、二太太加起来都没算计过容华。想到这里,钱氏捏着簪子的手忽然有些湿滑。
……
到了晚间,薛明睿回到府里。
容华起身迎过去,刚想问薛明睿知不知道弘哥和陶正川的事,抬头就看到了薛明睿身后的陶正川和弘哥。
廖氏也愣了,忘记了要向薛明睿行礼。
闹了一整天,陶正川还是气愤难平,见到廖氏愤怒变成了关切。
容华抬起头看薛明睿,薛明睿虽然嘴chún抿作一线,眼睛中却有暖意,容华放下心来,“我们去侧室里说话吧!”
几个人一起进了侧室,廖氏想起要想薛明睿行礼,容华伸手将廖氏拉住,“三婶身子不便,又急了一天快坐下歇会儿吧!”
锦秀几个丫头端了茶水上来,然后一起退了出去。
容华看看陶正川又看看弘哥,两个人衣衫凌乱,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损伤。
容华道:“侯爷怎么和三叔父碰到了一起?”
薛明睿没有说话,陶正川这才讪讪道:“多亏了侯爷,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脱身。”
陶正川说完话,弘哥从怀里掏了个青花芙蓉花杯子,“姐姐还记不记得祖母房里的十二花卉纹杯?我今日竟在舅舅那里见到了,如何能不质问他,这套杯子是前朝的名品,祖母最喜欢的,我说什么也要抢回来,虽然就抢了一只,那也是好的。”
在李家抢杯子,亏弘哥能下得了手。
容华看向陶正川,“三叔父觉得怎么办才好?”
陶正川沉吟着还没有说话,弘哥已经道:“还能怎么样?李家拿我们家的东西都要还回来,他们不是陶家的子孙,凭什么霸占我们陶家的东西。”
弘哥年纪小顾虑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陶正川看了廖氏一眼,廖氏点了点头,陶正川这才道:“我不是没有问过大嫂,怎么家里的东西都让李家拿了去。大嫂的意思是大哥能不能从大牢里出来,还要李家在外面打理,要不然大哥怎么现在还没有过堂,都是因为静妃娘娘帮忙。”
陶正安没有定罪倒是静妃帮忙,李立庚夫fù是什么话都敢说。
容华不愿意在陶正川和廖氏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陶正川看到薛明睿冷峻的表情,也知道李家根本就是骗人,那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就不了了之。
廖氏道:“我就说,李家根本是用这个做借口,好正大光明地从陶家拿钱出去。”
陶正川清清嘶哑的嗓子,“我如何不知道,可是又不能和大嫂分辩。”
陶家分了家,陶正川和廖氏都是本分人,不可能趁乱去图陶家的财产,尤其是陶正川胆子小又腼腆,被陶大太太几句话一堵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容华道:“闹到这个地步,若是族里再不管,日后母亲、大哥、弘哥要怎么生活?祖母这些年攒下的东西总是有数的,只要开了口子很快就会变卖干净。”
陶正川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若是怕有失公允,就请陶家族里的长辈出面。”薛明睿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岳父不在,族里不能眼看着不帮忙,弘哥总是嫡子,去族里求助顺理成章。”
就是这话。陶正川道:“弘哥去是最合适的,再说今天的事族里人也是亲眼所见,并非是我们乱说话。”
弘哥道:“不止是家里的事,二姐也是在常宁伯府受苦,还不都是因为舅舅做的主,将二姐嫁去给常宁伯世子冲喜。若是族里能帮忙那更好了,就将二姐从常宁伯府接回来。”
廖氏听到这里,诧异地看了弘哥一眼,“瑶华已经嫁去常宁伯府那么长时间,怎么能接回来,这样岂不是让瑶华名声受损。”
弘哥皱起眉头,似是万分的委屈,“三婶是没看到二姐如今的模样,二姐瘦了好大一圈,就病在chuáng上不能动弹,任家连娘家都不让二姐回,哪里是将二姐当作任家的媳fù了。难不成我们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受罪,见死不救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弃妇
弘哥的话让屋子再次静寂下来。
容华不好开口说什么。
陶正川也是底气不足,“瑶华终究是出嫁的女儿,若不是瑶华说什么,我们娘家怎么好插手。”
弘哥却是拿定了主意,“难不成我们陶家还不能供养二姐?”
这话让众人脸色都变了。
陶正川脊背上一凉看向薛明睿,这种话怎么好在侯爷面前说,陶家这种情况面子上已经很难看,再将许多话说透了……任家也是薛家的姻亲,侯爷能帮忙自然是好的,可是弄不好要让容华妯娌之间不好相处。插手任家的事容华肯定是两难。瑶华是嫡生女,大太太都没有求侯爷帮忙,他们又怎么好说什么。
弘哥并不受挫,“三叔父您想一想,哪家的女子成亲之后不准回娘家?任家娶二姐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两家交好这才成就的亲事,可是跟任家真正交好的哪里是父亲,父亲如今入了大囘狱好些话不能说清楚,我们也要这样人人愚弄。”
弘哥话说完,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弘哥说的也有道理。”
众人看向门口,陶正谦大步走进来。
陶正谦进了屋,向薛明睿行礼,“给侯爷添乱了。”
薛明睿素来不喜欢寒暄,只是向陶正谦说,“有什么需要薛家帮忙尽管开口。”然后去了书房处理公事。
侧室里只剩下了陶家人。
容华吩咐婆子多做些饭菜,然后又回到屋子里。
陶正谦问弘哥,“你二姐的婚事真的是李家做的主?”
弘哥撇撇嘴,“我也是才听说,父亲还在家中的时候,就求静妃娘娘帮忙疏通关系,送二姐去任家自然是舅舅想的主意。谁知道二姐送去任家冲喜,父亲依旧获罪进了大牢。”
弘哥似大人般说话有条有理。容华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件事弘哥做的这样好。陶正安确实想要通过静妃的关系脱罪,不过送瑶华去任家却是陶正安自己的意思,不但要攀上静妃还要攀上庄亲王,这样双重渠道也好让自己多一分把握。陶正安想的好,却忘了一点,庄亲王要借着百官密档重创蔡家,怎么可能会顾及陶正安这样的小角色。至于任家,不过是因为任延凤和瑶华早有私情,借机达成心愿,说帮忙是应付陶正安。
现在弘哥将静妃的娘家李家和任家拉在一起,这里面真真假假谁能分的清楚。容华垂下眼帘。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李家因静妃家,反过来静妃就要被李家牵绊。富贵本来就是双刃剑,否则薛家这些年何以这般小心翼翼。李家一门心思想要跻身权囘贵,却不知晓该怎么做一个权囘贵。这样冒失乱来只会将自己推入陷境。
陶正谦和陶正川显然被弘哥说动了,毕竟陶正安被撤职查办后,只有弘哥在陶家历经一切变故,有些事没有谁比弘哥更清楚。
容华放下手里的茶杯,虽然她很想现在就看看瑶华惊诧的表情,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件事还是要仔细商量才好,毕竟关系到二姐的声誉。”
女人的立场,男人不会明白。廖氏也点头,“说的是,闹出去了瑶华只怕不能做人。”有些话碍于弘哥不好说清楚。按理说常宁伯世子正室没了不足一年,瑶华和世子应该没有圆房,既然没有圆房,瑶华也不算是正经的任大囘奶奶。
家孝未服,岂能续弦。
陶正谦也被这件事难倒了,“这样拖着,倒是对不住陶氏一族的女子。母亲没时,瑶华也没有回来尽孝。族里只说不准瑶华进陶家门,其实也没有说清楚。”
大家都明白,若是不孝的声名真的定下来,就该将瑶华从陶氏家谱中除名,若是整件事不怪瑶华,就该还瑶华个清白。
弘哥道:“二姐姐不是这种人,早该给二姐证了名声,将二姐接回陶家。”
容华被弘哥说动了,帮衬着道:“二叔父能不能和族里说说。就算不看父亲,还有弘哥。”
陶正谦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我就将两件事一起和族里说了,看看族里的意思。”这件事经弘哥一闹,陶氏族里也就不能不管不问。
众人说完话,就在薛家吃了晚饭,然后准备一起离开。
容华让人去准备马车,廖氏牵挂着容华的身子,拉着容华的手又说了半天话。
容华干脆将廖氏送出门去,“三婶有没有请好稳婆。”
廖氏低下头笑道:“托人打听了京里一个很有经验的婆子。”
容华道:“请一个哪里够了,怎么也要再多请一个来。”
廖氏抿嘴笑了,“其实也用不着,那婆子说了身边还要再带帮忙的,我想就够了。”
将廖氏送上马车,看着陶正谦、陶正川、弘哥都走了,容华回到书房去看薛明睿。
薛明睿拿着文书正看得仔细,容华端着灯又折回房里。今天的事还多亏薛明睿在外面照应,否则她怎么能安坐在家里,任凭弘哥去闹。
容华靠在软榻上看春尧将花斛里的鲜花换了,锦秀拿了件大毛的坎肩披在容华肩上。容华坐着没意思,让锦秀将棋盘拿出来,主仆两个暖阁下棋。
春尧去端了水进屋,等容华喝了些水,春尧道:“二房那边不太平。”
有任静初在,就太平不了。薛明霭和任静初在府里闹的人尽皆知,薛老夫人不准任静初回娘家,可也只能限制任静初一时,等过两日任静初势必还要回去,薛家二房和任家毕竟是姻亲,关系不可能一下子就断了。老夫人是怕任静初回娘家搀和常宁伯的事,可是任静初不受教,恐怕是谁也管束不住她。
春尧道:“三奶奶叫了人去娘家打听消息,听说常宁伯世子也要出征西北急得不得了。”
容华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
常宁伯父子都要去西北?容华微微一笑,这是常宁伯请辞,龙威震怒提醒常宁伯再推诿就让他父子一起上战场。
常宁伯宝贵儿子,自然不敢再有什么举动。
一盘棋下的差不多了,薛明睿从书房出来进了屋。
容华忙让小厨房将准备好的小饺子端上来。
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薛明睿吃的不多,正好她已经提前准备了夜宵。
热腾腾的小饺子摆上桌,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陪我一起吃。”
容华不觉得饿,还是跟着薛明睿吃了几口。薛明睿是存心让她长胖,刚才看到廖氏圆圆的脸,薛明睿就伸手拉了她的手腕,用拇指和食指量了一下。
她自己觉得已经胖了一些,旁人却看不出来。
一勺勺小饺子吹的温热送到她嘴边,她也不好不吃。
吃过了饭,锦秀带着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锦秀伺候容华卸掉钗钏,薛明睿伸手拿起梳子,锦秀几个会意地退了下去。
长长的青丝格外柔囘滑。
只有这时候两个人相对,他才能暂时放下肩上的担子,“陶氏族里出面解决李家的事,必然要连同大太太一起处置,你要有些准备。”
李家在陶家这样猖狂,归根结底是陶大太太的错。再加上有陶老太太临终前已经有话指责陶正安夫妻不孝,这一次陶大太太说不定会被赶出陶家。
若是陶大太太被赶出家门,就相当于陶正安休妻。她记在陶大太太名下说不定要被牵连。
“你有没有想过,给家里过世的姨娘正位?”
听得这话,容华惊讶地看向薛明睿,“可是我父亲并不在家中,再说给过世的姨娘正位那也是有规矩的……”
薛明睿微微扬起眉毛,“如果你想要将生你的姨娘正位,我可以去求恩典。到时候见你父亲一面,让你父亲写文书并非难事,”话到这里目光中似是有些深意,“陶家祠堂里不能没有正妻主位,这些合乎常理,你想好了要扶哪位姨娘,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做。”
生她的姨娘。那应该是亲生她的二姨娘,还是她这副身体的生囘母七姨娘。若是提了七姨娘,那么她就不再是庶女,而是嫡生长女。若是提了她的生囘母二姨娘,那么曾经被陶大太太亲手害死的陶五小姐就是嫡生长女。
一个是她,另一个也是她。
薛明睿放下梳子,“陶氏族里处理这件事还要有段时间,你慢慢想不着急。”
容华抬起头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她总觉得薛明睿似是知晓她心中的那个秘密。若是以前想到这一点她一定会恐慌,可是现在她却异常的平静,说不定就算薛明睿知道……也不会计较。
容华慢慢地颌,“好。”
……
弘哥刚进陶家内宅,夏桃脸色苍白地迎了上来,“二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太太动了大气,要二爷过去呢。”
弘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大太太会这样他早就料到了。
夏桃低声道:“要不然……二爷……躲一躲……”
“躲什么躲,”弘哥故意扬高了声音,“我做的事都是为了陶家,无论到谁面前说,我都不怕。”
今天来来回囘回改了好几遍,所以晚了,对不住。!~!
第三百九十章 伤
弘哥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子,带着屋外的寒气,让抱着手炉的陶大太太打了个寒噤。
大太太抬起头来看弘哥,脱了稚气的脸上带了几分英气和坚定,一双眼睛不加掩饰地露出对她的疏离。
大太太愤恨地咬起牙来,早知道就不该让那**生下孩子,她还真信了那**说的,养恩重于生恩,让这孽障在自己身边长大,现在得了机会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弘哥道:“儿子哪里还用别人教,家里如今成什么样子,儿子是亲眼所见,家里有些姿色的丫头都被舅舅从母亲手中要了卖身契去,家里值钱的摆件都被舅舅和舅太太明着暗着拿出了府,母亲被蒙蔽在其中,儿子也要三缄其口?我自然是替母亲问舅舅,舅舅拿走的东西变卖了多少银钱,都用来做了什么。”
弘哥不等大太太说完,抬起头来,“否则母亲要打死我不成?就像五姐姐一样。”
弘哥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向大太太行了礼,却又不提之前的话,“儿子也是为了母亲着想,舅舅和舅太太蒙蔽母亲,将我们陶家的财物都占为己有,这事若是说出去外面人还当是母亲和娘家联手坑害夫家,到时候就算儿子有心为母亲辩解,也没有人肯相信,母亲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大太太手抖成一团,陈妈妈忍不住焦急地看向弘哥,“二爷就说几句软话,若是气坏了大太太可怎么得了,这些年都是大太太苦撑着这个家啊。”
大太太紧紧拉着陈妈妈的手,这才勉强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一花恭谨的弘哥变成了八小姐容华。
记在她名下的庶子、庶女联起手来害她。大太太的嘴歪起来,眼睛中透着阴狠的恨意,她防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没有防住。
大太太急促地呼吸,紧盯着弘哥,弘哥去不在意,“二姐嫁去常宁伯家不合规矩,成亲时既没有新郎迎亲,成亲后又没有认亲正名分,现在在任家日子凄苦,儿子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姐受这样的苦,就回禀了族里,请族里出面接回二姐。”
弘哥冷笑道:“母亲别急着安排,听儿子将话说完了不迟。二姐向来仁孝,祖母去世时二姐错过已经是终身憾事,不能再错过母亲,至少要床前侍疾才是儿女的本分,否则长姐岂不是白白没了性命。”
弘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香囊,“长姐病在床上时将这只香囊交给我,我一直没有和母亲说,长姐早就怀疑二姐送她的香粉和香囊中有让她落胎的香料,那个和二姐经常来往的马道婆就是行家里手,经常为大户之家做这等事,儿子想着早晚有一天找到马道婆,让马道婆亲自来母亲身边将这一切说清楚。”说着将香囊扔到大太太身边的矮桌上。
陈妈妈被弘哥这样突然一问,来不及掩饰脸上的表情,顿时一阵愕然。
弘哥道:“二姐以为母亲会将她嫁去赵家,去没想到母亲偏爱长姐,只想要长姐有个好前程,根本没将二姐放在心上,致使二姐抱恨,儿子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原因,否则长姐和二姐都是一母所生,二姐怎么能下得了手。”弘哥说完话向大太太行了礼,“母亲身子不好,好好歇着,儿子就告退了。”转身出了门。
陈妈妈用尽全力撑着大太太,“太太您糊涂了……这种话哪里敢说……二爷是陶家的嫡子啊……”
陈妈妈立时撕心裂肺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
任夫人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才看向瑶华,“你娘家人在李家大吵大闹,如今你将礼物送去,李家也未必肯收。”话言话语中都是对瑶华的埋怨。
容华不知晓任家豪富,任家有许多珍奇用千金也换不来的,只要用这些东西牵扯舅舅,舅舅必然会帮忙。
任夫人心中顿时一喜,瑶华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娘放心吧,只要静妃娘娘肯帮忙,娘再去求求皇太后,世子爷一定就能留在京城。”
任夫人点点头,“你起来吧!”
瑶华捏着麻痒的腿,半天才站起来,转头问那下人,“我的事和舅舅说了没有?”
下人道:“说了,李老爷只说亲家二爷少不更事,不怨大奶奶。”
任夫人整理一下手里的绢子,“我说也是,我们两家结亲是大家都眼见的,”说着看向瑶华,“你那兄弟实在不懂规矩。”
瑶华顿时委屈起来,用绢子擦了眼角。
等那下人退了下去,瑶华道:“弘哥不懂什么,不过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媳妇受些委屈没什么,就怕那些人不是要针对媳妇,而是我们任家。”
任夫人看向瑶华,“这次牵扯了你的娘家,你准备要怎么办?你和延凤没有圆房也是实情,若是延凤果然去了西北你又如何?”
瑶华立即又跪下来,“媳妇自然是死也要保住夫家的名声,若是娘家有人来,媳妇必然辩解。媳妇进了任家门,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媳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夫家的。”说着默默流了眼泪。
任夫人表情略微缓和,“你有这种心思就好。也不枉延凤善待你一回,”说完话挥挥手,“好了,你也忙了一天该去歇歇了。”
瑶华向任夫人行礼退下,拖着又酸又胀的腿慢慢走出任夫人的院子,刚走到翠竹夹道,迎面看到湘竹提着灯笼焦急地等在那里。
瑶华皱起眉头,“怎么了?”
湘竹急道:“夫人有没有埋怨大奶奶?”
瑶华摇摇头,“没事了。舅舅那边肯帮忙去求静妃娘娘。”
湘竹听得这话松了口气,却仍旧眉头紧皱,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瑶华深深地看了过去,湘竹这才声音晦涩,“我到处都找不到翡翠,也不知道她现在跑哪里去了。”
瞧着湘竹吞吞吐吐的模样,瑶华心里顿时像横了一根针,脑子也跟着“轰”地一下,“有什么话你还不敢说?”
湘竹低下头来,“院子里的小丫头看到翡翠似是去了世子爷那里。”
瑶华紧紧地攥起帕子,“有没有让人去探看?”
湘竹摇摇头,“没有,是西边的同乐轩,那边向来婆子多,谁也不敢靠近的。”
府里新修的同乐轩,到处用的都是烟罗,外面种着百卉,任延凤曾说修好了带她过去住,她让人打听过,那边安排的婆子最多。
翡翠既然能去那里,必然是任延凤肯的,否则守门的婆子也不肯放人进去。
瑶华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清明了几分,皱起眉头看湘竹,“回去再说。”
任夫人院子前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个人走出正院,过了东边的月亮门,左右没有旁人,湘竹低声开解瑶华道:“世子爷心情不好,叫了些酒菜在同乐轩里喝酒,一定是喝醉了。”
瑶华紧紧抿着嘴唇。她在任夫人房里受苦,任延凤却和翡翠在同乐轩里喝酒,不知道怎么的从前未嫁过来之前,任延凤苦苦哀求她的种种一下子回到她的脑海里,为了博她一笑,堂堂世子爷开口闭口称小人,低三下气地恳求她看他一眼。而今她处境这样艰难,还一心为他想办法,恐怕他真的去了西北。她这样辛辛苦苦的谋划一切,他却放浪形骸和她的陪嫁丫鬟在同乐轩里……
瑶华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滑下来,胸口一窒顿时咳嗽起来。
湘竹焦急地道:“奴婢陪着大奶奶去同乐轩,看翡翠那浪蹄子怎么说,大奶奶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她也想立即冲进同乐轩质问个清楚,瑶华闭上眼睛,脚下一滑差点就摔倒,安静了一会儿她彻底回过神来。
木已成舟,嫁过来之前她就知道府里的姨娘不止一个,她心里早就有准备,这时候纠缠这件事又有什么意思,若是翡翠只是伺候饭食,并没有其他,她这样一闹岂不是……
贤妻就要有贤妻的气度。瑶华睁开眼睛,“回去。”
湘竹顿时错愕,“大奶奶不去问问?现在是为华妃着服期间,那浪蹄子怎么敢……”说着顿了顿,“反正也要路过同乐轩,大奶奶就去看看也无妨。”
瑶华望着前路,握着帕子的手还在颤抖。心脏像是被刀搅一样湘竹搀扶起瑶华往前走,“怎么也要弄清楚。”
瑶华让湘竹搀扶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同乐轩。
湘竹刚要上前问守门的婆子,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笑声,“世子爷饶了我吧!我可再也不敢了。”这声音就是翡翠的。湘竹脸色一变,还没回头去看瑶华,已经听到剧烈地咳嗽声。!~!
第三百九十一章 春丸
“瑶华捂住胸口弯下腰不停地咳嗽。
那婆子有些意外,却立即道:“奴婢一定吩咐下去。”
瑶华点点头,让湘竹搀扶着走了。
湘竹和瑶华回到院子里进了内室的暖阁这才忍不住开口,“大奶奶怎么不问清起……,…”
看那婆子的表情,再瞧翡翠的模样就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夏家因何获罪她也知晓一些,该不会是任延鬼……,…任家这时候再出事”恐怕会被夏家牵连,不管同乐轩到底生了什么,只要她还想在任家继续做她的任大奶奶,都要忍下这口气。瑶华脸色越来越难看,转头看向湘竹”“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
容华卯时起床,吃完了早饭去薛夫人屋子里请安。
顾妈妈笑着将容华迎进内室,又让小丫鬟端了一杯热热的梅子汤,“夫人早上起来吩咐小厨房做的,正要给少夫人送去。”
容华微微一笑”端起青hua瓷的碗,喝了一口梅子汤。酸酸甜甜味道让人清爽起来,自从她有了身孕,府里端给她的茶一律换成了各种汤汤水水,梅子汤是她最爱喝的。
容华放下碗看向顾妈妈,“娘用过早饭了?”
顾妈妈笑着道:“用过了,夫人现在正在佛堂里念经文,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除了初一、十五,薛夫人不常去佛堂念经,容华道:“是不是昨晚睡的不好?”
顾妈妈亲切地道:“也没有”,说着话眼睛向外看去,“只是听说三奶奶又闹着要回娘家,夫人心里烦乱这才去给菩萨上柱香。”
任静初闹起来满府都不安生,好在她住了南院。
正说着话薛夫人从佛堂里出来,见到容华顿时埋怨,“天这么冷,南院又远”都说了不让你来请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若是冻坏了身子可如何了得。”
容华笑着将怀里的手炉拿给薛夫人看,“我拿着手炉不觉得冷。”
薛夫人叹口气,脸上却露出笑容。看着明睿和容华两个和和美美的她心里不知多高兴,眼见着明睿在仕途上多是有惊无险,现在容华又有了身孕,她那些噩梦渐渐地离她远去了。倒是二房自从娶了任四小姐进门就波澜不断。二叔今早是又打又骂才将明雳一起带去衙门点卯。明雳得了护卫的差事,家里却闹得这样不安生,也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薛夫人想到这里就要双手合十向天祷告,多亏老天给了她噩梦做警示,否则,今天的二房就是她们长房,那些噩梦一定会慢慢变成现实,从今往后她要更加虔诚地在佛前念经进香。
容华看着薛夫人笑容和煦,缓缓道:“昨儿我娘家来人,说母亲身子又不好了,我想回趟娘家。”
陶大太太病了有些时日,容华正巧怀了身孕一直没回家探看。薛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容华,“身子能不能受得了?要是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你娘家又不太平。”
容华神色黯淡下来”“娘说的是,可是听说家里已经到了变卖东西的地步,我也是放心不下。”
薛夫人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那就多带些人回去,让府里有经验的妈妈跟着,饭食让小厨房去你娘家现做,千万不能吃了粗糙的坏了身子。”
容华点点头。
薛夫人仍旧放心不下。
容华道:“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回去,族里的长辈都会在呢。”
薛夫人这才不再追问。
容华回到南院,到了下午薛四太太来陪容华说话,两个人正说春尧的婚事。
四太太笑着道:“隆正平也是个死心眼,三番两次的来求亲。”
三番两次的登门,才能见得一个人的真心尖意。
四太太喝了。茶”“听说这次托了中书科万中书的太太来说项,虽说中书只是化品官职,来做这个保山也是春尧奠大的福气了。”
容华微微一笑,“就算我答应了,也得看他们两个有没有这个姻缘。”
容华做事周全既然能说这话,这门亲事也就成了,四太太也笑起来。
两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又一起去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正叫了余管事说话,听到容华和四太太来了,让李妈妈将两个人请进屋。
容华正要向老夫人行了礼,抬头一瞧薛二太太也坐在椅子上。
大家周全了礼数,各自坐下。
余管事接着说:“夏氏一族,凡有在朝为官者一律免职夏季成判了斩立决,夏淑人……,…”说到这里,余管事立即改了。,“夏大太太被夺了淑人的诰命,旨意才下来,夏大太太就投缘自尽了。”
薛老夫人似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依旧神情平静,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二太太。
二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
夏大太太投缳自尽定是夏氏族里的意思夏季成出了这种事夏大太太这今生母脱不了干系,若是自愿就死脸面上还能看好些。夏大太太来薛家做客,仿佛只是昨日的事,撇去夏季成不提,夏大太太至少看着还算清雅转眼之间却背着罪名一命归西,经过这件事,夏氏一族也算是彻底完了。
先人辛辛苦苦换来的名声只需一个不肖子别就能毁于一旦。
余管事接着道:“夏大太太的娘家和朝阳府毛家都被查抄了东西,毛参领被撤了官职,毛家大爷年纪小只是被当众打了板子。”
容华眼睛一抬,皇上真是对此事深恶痛绝,毛家大爷年纪不大也要被责罚,这样一罚别说前程无望,在人前也决计抬不起头来。
二太太心里更加慌张没想到夏家的事还会牵连邱家和毛家。
余管事道:“邱家也是如此”被除官职十一人入狱三人。”
二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案子到这里也算是有个结果了吧?”
二太太是想问还会不会牵连其他人毕竟薛二老爷在夏家门前曾拦着樊家人”薛明雳的官职还是夏家帮忙疏通的,这样细究下来……
老大人冷笑一声不去理二太太,只是问余管事”“樊家那边如何了?”
余管事摇摇头,“还没有动静。”
樊家还没有动静,也就是说这件案子还没完。
二太太本来脚上就生了疮,听得这话脚上一用力,立即痛得咧嘴。
若是亦娟真的嫁去了夏家,夏家再出这样的事,薛家恐怕就要和邱家、毛家一样被牵连进去。
余管事道:“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等侯爷回来应该会更清楚些。”
这件案子是薛明睿办的,自然没有谁比薛明睿更清楚。二太太想通这一点,求救地看向老夫人,“娘,我们家和夏家是没有半分关系的啊。媳妇若是知晓,是决计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哪个做母亲的不想儿女有个好前程,媳妇怎么可能会将亲生女儿推进火坑。”说着顾不得容华和四太太在,提起帕子掩面哭起来。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二太太,听二太太哀哀戚戚地哭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是这样你害怕什么?”
二太太顿时止住了哭声,平日里伶牙利嘴,这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腿一软立即跪到老夫人面前,“娘,话不能这样说,若是被外面有心人知晓了,拿出来做文章,我们可是百口莫辩啊!”
老夫人眼睛一沉,冷笑道:“你也知道外面还有人盯着我们薛家”,说着顿了顿,“想补三等护卫的缺儿,是要从军立过功的,我没本事帮明雳求得这个缺儿,更没本事这时候护他周全。”
二太太身子沉了一边,“媳妇有错,娘就罚了媳妇吧,明雳是娘的孙儿啊。”
容华和四太太对视三眼。
二太太不会轻易罢休,她们在屋子里难免要碍眼,老夫人就算想要教训二太太也不能痛快淋漓。
容华和四太太站起身告退出去。
容华走到门口,又听到二太太断断续续的哭声。
庄亲王爷被罚在府里思过,二房也会跟着气弱一阵,等到庄亲王爷有了新动作,二房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老夫人还会不会继续护着二房?
夏家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皇上怎么处理庄亲王爷联络朝臣,结党营私。
皇上这样重判夏家的案子,也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妄图替夏家遮掩的朝官知晓权柄依旧在皇上手中,生死荣辱不过是皇上一句话,庄亲王虽然贵为王爷还是不能违逆圣意。
现在皇上疑心重,是打击庄亲王爷的好时机。
容华回到房里,冯立昌家的已经在屋里等着回话。
“舅太太递了牌子想要进宫探视静妃娘娘”,冯立昌家的道,“奴婢回陶家看了,族里有主事的奶奶已经过去帮忙清点财物。”
弘哥闹的大一些,族里办事也就快许多。
容华点点头。
“常宁伯府昨日送礼物去的舅老爷家,舅太太这次进宫定然是要帮常宁伯家说话。”冯立昌家的声音更低了些。
舅太太进宫不止是要替任家说项,还要委屈地控诉陶家是怎鼻冤枉李家的。
只要舅太太在静妃娘娘那里开了。,宫里很快就能将整件事传开,再加上陶、李两家在外面闹的凶,静妃娘娘的母家眼见就要出弃妇,静妃娘娘哪肯坐视不理,只要静妃娘娘在宫里动手脚,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容华看向冯立昌家的,“你一会儿去趟陶家,不用去见大太太,只要见了入府帮忙的奶奶,就说明日我会回陶家。”
不见大太人……,…大太太毕竟还是少夫人的母亲,这样做是不是不合礼数。冯立昌家的恐怕领会错了意思。
容华点点头,“按我说的办就是。”她就是要激怒大太太,让大太太去李家求助。!~!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吐血
薛二太太在薛老夫人屋里哭了半天,老夫人也听得腻烦了,挥挥手让二太太回去。
二太太抹着眼泪,“娘还是怪我去南院找容华……都是戴姨娘说容华挑唆亦娟自尽,媳妇这才被气糊涂了……好在后来容华身子没有事。
光一句没有事就想要将整件事揭过。
老夫人仍旧不说话,二太太接着哭道:“媳妇虽没有伤到容华,心里也是万分后悔的,这几日媳妇都在佛前祷告,盼着容华身子好起来。”
老夫人淡淡地看向二太太,“你是该祷告。容华给我们薛家添丁进口那是喜事,你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时时护着,若是连这个都不懂得,你是糊涂到家了,不值得我再疼你。”
二太太身上一凉打了个寒噤,顿时没有了下文。
老夫人坐了半天觉得疲累,站起身去内室里休息。
李妈妈让人将二太太送回去,屋子里总算又安静下来。
梳洗好了,老夫人靠在床头,李妈妈端了药要服侍老夫人喝下。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看,又将药汁递还给李妈妈,“过一会儿再喝吧!”
李妈妈想要劝说老夫人,见老夫人脸色难看,只好应了,将药汁放在一旁。
老夫人叹口气,“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妈妈这才上前道:“去宫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看老夫人,“宫里要放出一批宫人,静妃娘娘似是和少夫人说过,要赐宫人给侯爷。”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李妈妈低下头,半晌也没有听到老夫人说话,老夫人思量了片刻,提起帕子在嘴边咳嗽两声。
李妈妈这才敢上前解劝“老夫人别动气伤了身子,少夫人也是少不更事,这才没有将静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是少不更事”,老夫人脸色静谧下来,“她是怕我主张给明睿纳妾。先给明睿纳了妾这样就能堵住静妃的嘴,也就不会再烦劳静妃娘娘操心。”
李妈妈脸上一紧,少夫人向来是细致的人,不可能将事情疏漏了,“那这件事可怎么办才好?”
容华表面为人恭谨,其实和明睿一样性子强,若是现在将容华叫来问,容华认定的事必然不肯松口。
老夫人道:“我老了不如年轻人精神了,先看看容华要怎么做,容华毕竟是武穆侯夫人,该不该纳妾她心里该有个数。”
若是为了防狼反而找了虎来……那就是因小失大。
李妈妈点头应了。
老夫人闭上眼睛。年轻人就是这样,思量的多,总以为hua月静好真能持续一辈子,当年她不也是这样,不肯让驸马纳妾。
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这样的词句谁都读过,可走到了最后,任何人都要屈从事实。她也为这个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如何?若是果然如她所愿,也就没有崇杰这个庶子了。
老夫人躺下来“让人看着点,万一出错我也能补救。静妃怀了身孕就拿大,在宫中坐着却要将手伸到宫外。”
李妈妈道:“静妃娘娘怕是知晓了皇上对我们薛家有戒心这才想要安插眼线进来。”
老夫人点点头。静妃也是寻对了时机,正好在皇上要重用明睿之时提起这件事。可是许多事成败都是一念之间,皇上能疑心薛家,就能疑心枕边人。容华让静妃娘家此时出事,这步棋算是下对了。
薛明睿进了薛家大门,薛明柏提着羊皮灯笼迎上来。
“大哥。”薛明睿微微挑起眉毛。
薛明柏抿着嘴,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二弟才回来。我是有些事想问问二弟。”
薛明柏这一趟是为了夏家的事。薛崇义不好出面,所以遣了薛明柏过来。
薛明睿和薛明柏两个去了薛明睿的书房说话。
薛明柏不好意思开口垂着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父亲是怕夏家的事牵连到我们家,这才让我来问问二弟夏家的案子怎么样了,皇上还会不会再追究下去。”
薛明睿皱起眉头来,“虽然是我办案,还是要听从皇上的意思,整件案子牵连邱家、毛家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薛明柏脸上多了慌张,“那我们怎么办?”
薛明睿道:“谨慎言行,只等着风声过去,万一不小心有人提起,那就要打起精神应对。”
既然怕被牵连,就不要和任何人联系过密。
薛明柏点点头,很是相信薛明睿的样子,“二弟说的对,我这就回去和父亲说了。”
送走薛明柏,薛明睿自己提着灯笼回到院子里。
木槿和院子里的婆子守门,见到薛明睿忙站起身行礼。
薛明睿抬起头看向内室,只见里面灯光昏暗,“夫人睡了?”
木槿忙道:“刚才夫人还在看书,说不得现在睡没睡。”
进了十一月,天气渐渐冷起来,就这样进屋必然会将外面的寒气带进去。薛明睿将斗篷脱下扔给锦秀,围着炭笼烤火”身上暖和了吩咐雁翎,“打水。”
薛明睿换好衣服进屋,容华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兰hua香气,容华半个脸都缩在被子里,整个身体蜷成一团。她总喜欢这样睡。本来身子就纤弱,这样蜷缩着就更加小了。瘦成这个样子,还总是抱怨让她吃的东西太多。
薛明睿看着容华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在等着他,睡得并不踏实,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立即就睁开明亮的眼睛。
薛明睿张开手臂,容华就缩进了他怀里。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侯爷暖和。”
她喃喃地抱怨着,额头蹭到他胸口上。薛明睿微微一笑”夸他暖和。话说的轻巧,孰不知他在外面烤了好长时间火盆。若不是她怕冷他就直接进内室来,冬天就是这样麻烦,若是天暖和了才方便些。
“明天让丫鬟多灌几个汤婆子。”容华点点头,长滑过薛明睿的下颌。
“回娘家多带些人,早去早回。”
容华又点头。
想到还有事问薛明睿容华仰起脸,“余管事将夏家、邱案、毛家的事说了,可是没说樊家。”
“皇上的意思,要颁给樊家旌表。”
彰显名声气节的旌表。
容华顿时睡意全无”“那樊家大呢……,…”朝廷颁了旌表就将樊家大爷的屈辱抹了干净,可是这种颂扬礼教的旌表,是如何也不能挂在没有烈举之人家中。
这种奖恤足以让整个樊氏一族荣耀,却是樊家大爷的催命符。
皇上虽然杀了夏季成却也不能让樊家大爷独活。不但是为了让整件事有个终结,也要让脸上看好看。
容华想到这里不由地心寒。
薛明睿将容华抱紧了些,“我去了樊家,见了樊家大爷,他正在家里想要将西北地势画张图,只可惜这张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
樊家的血书似还历历在目,可怜那么一个人,终于伸张了屈辱却“……说不定皇上也会改变心意。”
薛明睿道:“我已经进言过。只是樊氏一族也是这个意思。”
就这样了结一条性命。
薛明睿道:“现下朝廷里还没有谁能将西北的地形图画下来若是果然有了这张图,西北的仗就好打的多。有些人就对地形有强的记忆能力。”
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
容华看向薛明睿,只见他的眼睛里有掩不住的光芒在闪动,“侯爷听过樊家大爷说西北的地形了?”
薛明睿点点头,嘴角一翘带着自信“我在西北那次,虽然胜了只是侥幸,若是有图不必怕瓦刺。”
容华听到这里“所以侯爷准备给樊家大爷找一个去处。”她不明白男人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快意,却也知晓薛明睿的雄心。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别担心,我会安排好。”
违逆皇上的意思,薛明睿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樊家大爷不过是个失意人,又背着那样的过去,寻常人躲避不及谁会真正关心所以让樊家殓葬旁人也不会被人觉,现在只需要寻一个外貌相似的死人薛明睿一定会办妥当。容华点点头,“侯爷也是救人一命。”若是西北的地图能完成岂止是救了一条性命。
这次利用樊家打击夏、邱、毛三家,最终也算是给了樊家一个交代。这几天牵着的心也能放下来。
容华环上薛明睿的腰,“二叔那边有没有问侯爷什么。”
薛明睿微微一笑,“大哥来问的。既然问到我,我就照实说了。”
说是已经说了,听不听就是二房自己的事。
薛明睿说完话”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容华已经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第二天陶家早早就热闹起来。
族里的长辈要来,族里来主事的奶奶先让人将陶家的堂屋收拾干净,从各家带来的下人开始忙乎手里的事。
做饭的,迎客的,各种杂役各尽其责。
陈妈妈在旁边看了看,却插不上手,因她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妈妈,陶家的奶奶们见她都是客气话,谁也不肯派她事,陈妈妈心里顿时一阵恐慌。
陈妈妈回到院子里。去舅老爷家里通消息的婆子正在陶大太太床前回话,“舅老爷病了,舅太太说今天要去宫里。”
大太太的声音嘶哑,“你有没有说陶家族里长辈要过来开宗会?”
那婆子道:“奴婢说了,请舅老爷、舅太太无论如何也要来,否则光凭大太太一个人怎么能将整件事说清楚。可是舅老爷头风病实在是太重,别说路走不得话也说不得了”舅太太一惊穿戴整齐就等着进宫去。”
大太太浑身顿时像失了力气,颓然地躺在床上。
陈妈妈忙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来给大太太顺胸口。
大太太出了几口气,伸出手来道:“那东西的清单呢?都卖了多少银子,做了什么用项有没有拿出来?”
婆子带了哭腔”“舅太太说清单都给了大太太,让大太太好好跟族里说,各项支出都写得清楚,再怎么说也不能冤李家拿了陶家的银子。”
陈妈妈脸色顿时变了,舅太太说的清单在哪里?莫非是平日里生计的用度?那些又用得了多少银子,如何能在陶氏宗族里说得过去。
大太太的手沉了下去,弘哥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来。从前她断不能相信的话,而今却不能不信。哥哥之前让下人带话给她,若是陶氏族里上门,哥哥和嫂子必然会来说清楚,从陶家拿走的东西白纸黑字都写在单子上,只要将单子一瞧大家便都清楚了。可是现在哥哥和嫂子不见了踪影,单子也不肯拿出来……
大太太胸口似炸开一般疼痛,眼前的紫檀床也渐渐模糊起来,肚子里有一股腥气只冲到喉咙里,她吞咽了几口,终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向外呕吐。耳边传来陈妈妈和下人的尖叫声,眼前人影不停地晃动,许多人围了上来,她越喘不过气。
一颗冰凉的药丸到了嘴里,大太太额头一凉,耳边突然满是铁器交鸣的声音,哥哥、嫂子又仿佛在眼前,两个人笑着安抚她,“姑奶奶别急,还有哥哥和嫂嫂在,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从前都是你帮扶我们,而今是该我们帮忙的时候了。”
大太太眨了眨眼睛,哥哥的笑容越来越大,忽然间在她面前露出森然的牙齿,大太太心脏剧烈一跳,登时重重地躺在床上。
容华下了马车”陶四太太和陶氏族里的奶奶登时迎了上来。
众人给容华行了礼,陶家三房的媳妇先上前搀扶了容华,“夹人慢着点。”
容华微微一笑,和众人一起进了门。
刚走上长廊,只看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从内院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陶大太太病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定罪
三太太和陶氏一族的媳妇下意识地转头看容华。
容华先开口问道:“有没有请郎中?”不等那婆子说话,容华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吩咐身边的锦秀,“拿牌子去请御医过来。”陶家落得现在这般境地,怎么可能立刻请到郎中。
容华这一动,陶氏一族的奶奶们才关切起来,“早先就说让大太太静养,怕的就是这个。没想到还是病重了。”
言下之意,静养中病重,可怨不得别人。
陶大太太从前是宗长的正室,在族里也是盛气凌人,所以随便毒死庶女也不怕被人追究。今日终于是自食恶果,病在床上无人问津。
容华抬起眼睛”她让人去请御医来,是真的不想陶大太太就这样轻巧地死了,有好些话她还没向陶大太太说清楚。就像当年大太太喂毒药给她时说的那样,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容华先去见了陶氏族里的长辈,大家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她就退出来。
陶氏宗会不能让女子在场,容华看了眼角落里的弘哥,弘哥嘴角一动有了点笑意。
容华带着人径直去大太太房里。
撩开帘子迎面是一股浓烈的汤药味。容华皱了皱眉头,用手掩住胸口。
旁边的奶奶见了,忙道:“夫人怀着身子定是受不了这样的药气,还是让下人将窗子打开通通风再进去。”
容华摇了摇头”“还是看看母亲要紧。
大太太屋子里的多宝格已经搬空了大半,紫檀家具也去了几件,如今换成了从库里另拿的老家具。那些老家具和从前的家具摆放在一起并不般配,就像在破了的绸缎上打了棉布补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能相信陶家衰败成这个模样。连她都震惊更何况陶氏族里的人。
容华进了内室,陈妈妈和丫鬟上前向容华行了礼,然后簇拥着容华去瞧大太太。
大太太青黄的脸像枯死了的树干,眉头曲折地皱着,口唇苍白,呼吸中都似带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和腥臭。
陈妈妈搬来锦杌让容华坐了。
容华看一眼陈妈妈,“母亲怎么样了?”
陈妈妈用帕子擦擦眼睛,“大太太这几日就不大安稳,今天族里来人大太太本是要起身迎接,却听说舅老爷病在家里不能来了,舅太太今日也要进宫去,这才着了急,呕了好几口血。”
原来是因为舅舅和舅太太躲了起来,大太太急火攻心。
陈妈妈本意是要为大太太推脱责任”现在听到旁人耳中只让人觉得讥讽,大太太为娘家费尽心思,关键时刻却被娘家舍弃了。之前所说的李家侵吞财产必然没错,要不然李家怎么连申辩的胆子都没有,一心想要进宫向静妃娘娘讨主意。
陈妈妈所说的“舅太太进宫”,谁知道是不是要拿静妃娘娘之势来压陶氏一族。
容华的脸色有些难看,陈妈妈这才自知失言,躬身站在一旁再也不敢说什么。
不一会儿锦秀带了御医进屋看脉,容华和众人退到侧室等着。
御医还没有从内室里出来,弘哥先进子侧室。
族里商量的事有了些眉目。
跟着弘哥一起进屋的还有位同族的奶奶,那奶奶上前给容华行了礼道:“我是二房陶敬武家的孙媳妇,陶耿氏。”
这样算起来和她、弘哥是同辈,容华给陶耿氏还了礼。
陶耿氏将手里的账本拿给容华看,“这是我和三房家的大奶奶一起整理的单子,姑奶奶瞧瞧。”
容华将单子接过来。满满的几张纸上罗列的物件,有府里尚存的”有写了当票的”有干脆拿出去卖的,记得清清楚楚。
昨天一天的时间,能整理出这么多已经是很不容易。
陶耿氏道:“我们盘问了许多下人,将李家拿走的东西罗列了一些,其中必然还有遗落的,我和三房的奶奶正拿着家里从前的物件儿单子核对。”
容华将单子看了一遍然后递给陶三太太。
陶耿氏道:“族里的意思”是将这些当票和单子一并收好去李家问清楚。”说着看了容华一眼。
族里是怕她有别的想法吧!容华皱起眉头,“这件事总归说出去不好听。”
陶耿氏道:“说的也是”可是眼见到了这个地步也着实遮掩不住。李家若是能解释,为何今日不来。”
这句话才是关键。
她让弘哥去李家闹一场,将许多话提前挑明了,李家自然会害怕。今日要面对陶家众人,舅舅和舅太太本就心虚,如何敢登门。
容华犹豫不决,陶耿氏道:“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请夫人去堂屋里商量商量。”
容华点点头,跟着陶耿氏、弘哥一起去了堂屋。
堂屋里,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和几位叔公正在看族谱,二老太太看到容华热络地让容华在旁边坐了,然后问起容华的身子,“月份大了,比前些时日舒服些了吧?”,“是好多了。”容华笑着回。
二老太太道:“听说薛〖家〗宝贵着”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才嫁进夫家就有喜了。”
容华脸微微一红。
说了会儿话,大家言归正传。
二叔公先道:“奉天李家虽出了一位娘娘,我们陶家也不敢再与他们做姻亲,族里的意思是给李氏写封休书,让李家来接人!至于李家拿走的东西,也要他们归还回来。”
这时候该她和弘哥表露委屈。
容华看了一眼弘哥。
弘哥脸色不好地垂下了头。
容华看向族里的叔公,面有难色。
毕竟她和弘哥都是记在大太太名下,若是大太太被休了,他们两个脸上都要难看。容华抿着嘴不说话。她是要让族里明白”大太太的事白白连累了她和弘哥。
二老太太果然先看出了容华的意思,拉起容华的手道:“休了李氏,家里也不能没有正妻,如今正安虽然在大牢里不得出来,这家还是要管起来才是,不能让正安和孩子们脸面上过不去。我瞧着,不如就从姨娘里面提一个出身好的,正正经经上了族谱。”
容华惊讶地抬起头”“那……能……”,……行吗?”妾室扶正可是大事,大周朝的历法虽然在这方面宽松了些,却也不是轻易就能这样做的。
二老太太叹口气,“我也是为弘哥着想”,”说着一招手,弘哥走过来靠近二老太太怀里,“索性正安身上没了官职,也不是行不通。”
将妾室扶正有可能会获罪丢了官职,所以官宦之家是不会扶正妾室的。
现在陶正安没了官职,说不定还会获罪,况且大太太这个正妻没有子嗣又要被族里休了,族里又不能做主为陶正安再另娶正室,最好的法子也就是扶立妾室。
几位叔公互相看看也赞同地点头。
三老太太道:“现在就看扶立哪个妾室好。”
这是大事还要好好商议,容华又想起一件事,“母亲为陶家操劳这么多年,不好轻易就定了母亲的过错”还请几位叔公和老太太做主,至少要问个清楚明白,否则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也是心里难安。
弘哥也跟着点头,“姐姐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三老太太长长地叹口气,“难得你们姐弟仁孝,既然族里插手要管,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将平日里给李氏办事的丫鬟、婆子锁了,细细地问来就是,果然冤了李氏,便让李氏和娘家断了往来,陶家不管败落成什么模样,也会养她终老。”
容华这才安心了,看向弘哥,“母亲现在病得厉害,我们做子女的该床前尽孝。其他的就请族里做主。”
弘哥道:“姐姐说的是。只是母亲病成这样,二姐却不能回娘家……”
提起瑶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几位叔公皱着眉头不说话。二老太太道:“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虽然嫁出去的女儿,却不能不对生母尽孝。”
容华道:“要不然再让人去任家接一接,娘家出了这样大的事,二姐也不好不露面。”
三老太太板着脸道:“既然和我们陶家做了姻亲,就该像姻亲一样走动,这样算什么。常宁伯家虽然是勋贵,瑶华却是去做继室。我们陶家也不算高攀他任家。”,几位叔公听着皱起眉头。
其他人也都仔细地听着老太太说话,陶正安这位二小姐,素来是病怏怏地在府里,后来匆匆忙忙被拉去冲喜,成亲当日还是两家来了轿子,这些已经让人听着稀奇,没想到嫁去任家之后没有回门,认亲宴也没有吃。这门亲事到底是做成了还是没做成,族里早就议论纷纷。
二老太太睃了弘哥一眼,“弘哥说的对,若是瑶华真的在任家受苦,我们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不如就让正川正式登门去问问。”
二叔公皱起眉头,“还有什么好问的。任家结亲的时候就不合道理,三日也不曾见女婿上门,认亲宴也没吃,礼不成就算闹到衙门里我们陶家也不怕,我看就将瑶华接回来”若是瑶华自己不肯回来,陶家就没了这个不孝的女儿。从族谱里除了名,从此和陶家没有半点关系。这样不清不楚地放着,白白连累了我们陶家好女儿的名声。”说完看了一眼陶正川,“你带几个人去任家吧!”!~!
第三百九十四章 诛心
陶正川带了几个族里的人去常中伯家。
容华就低头从屋子里出来去看大太太,弘哥匆匆忙忙地追上来,见容华身边没有旁人,急急地在一旁道:“族里既然已经要给大太太写休书,姐姐怎么倒替大太太说上话了,非要让族里查个清楚再下定论”,说着皱起眉头来,“大太太做了那么多坏事,姐姐要放过她不成?”
容华还没说话,弘哥的脸已经皱在一起,“姐姐也要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段日子姐姐不在家里,不知道府里都怎么传大太太,人人都说生我的姨娘也是被大太太害死的。姐姐知道大太太的为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是没错。容华沉下眼睛,大太太做了那么多恶事,这种宽恕不能用在她身上,“我是要族里清楚大太太这些年做下的恶事。”
那晚帮着大太太灌她毒药的婆子,那些人很少在府里见到,必定是大太太有隐秘的事才会将她们叫来,那些人不审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些事交给族里去问,家丑不可列扬,族里知晓了绝不会宣扬出去,只会想办法悄悄解决。
被大太太害死的六姨娘就是其中一件。
族里知晓弘哥生母的事,会心生同情。这样对弘哥也是助力。
“弘哥”,容华伸手将弘哥的衣服整理好,“我让人提前和二叔公、二老太太说了,将你的生母六姨娘扶为正室。”
容华的声音轻软,表情娴静,眼睛中透着暖暖的笑意,“从今以后你就是正经的长子嫡孙,族里再也不能说什么。”
弘哥惊讶地睁大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姐……起……,…这怎么行。就算要扶正也是姐的生母,姐应该是嫡长女……我不在乎什么长子嫡孙,我只要姐姐好好的,在薛家不受欺负,再也不要被人说什么庶出。”
庶出又怎么样。嫡庶有别”可是命运还是握在自己手里。
“弘哥”,容华微微一笑,“在别人眼里我先是武穆侯夫人,薛家长房长媳。而你不论在什么时候,永远都是陶家长子。我的夫家兴旺要看侯爷,我的娘家兴旺要看你。”容华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二叔父跟我说了,族里的意思是将宗长的位置给三老太太的长子”我们的叔父。二叔父要守孝三年没有这个心思,你年纪又小,三房现在的确比我们长房更合适做宗长。将来要不要将宗长要回来,就要看你这个长子嫡孙的心思了。”只有真正让族里认可,才能拿到宗长,现在与其为弘哥求难以胜任的宗长,还不如扶正弘哥的身份,权利这种东西,仁看见仁智看见智,要看弘哥的喜好。
“三房拿到宗长的位置,对我们长房防备会松一些,三老太太在处理大太太这件事上才要更显公正。”
弘哥一瞬不瞬地望着容华,他之前还埋怨姐姐怎么不早些动手处理李家和大太太,他满心想的都是要向大太太报复,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要不是姐姐说清楚,他还不明白。
弘哥垂下头来,“姐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之前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成。”容华笑着解释。
早说了反而增加弘哥的负担。
两个说着话去了大太太屋里。
御医开好了方子又给大太太施了针,见容华来了,御医将大太太的情形回给容华,“武穆侯夫人让人早些准备吧!实在是药石难以逆转,不知能不能过了冬天。”
旁边的陈妈妈听了不住地掉眼泪。
锦秀将御医送出去,绿柚从内室里出来,见到容华行了礼,“姑奶奶,大太太请您进去说话呢。”
容华看一眼陈妈妈。
陈妈妈立即道:“御医施了针”大太太能说些话了。”
容华进了内室,伺候大太太的丫鬟、婆子都6续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大太太和容华。
容华坐在床边的锦机上。
大太太吃力地转动着眼睛看容华。如缎子般的青丝绾成髻,秀丽的眉毛不描而黑,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眼睛,嘴唇上似点了朱砂,脸上似是有淡淡的笑容,美丽而端庄,身上是暗绣的缎子,远远看过去像是真的有hua儿开在上面,吞吐中散着香气。
容华第一次进府时,说自己的名字:物有其容,木谓之华。
她做到了。
大太太伸出手去拉容华。
容华感觉到大太太的手冰凉滑腻。
大太太面色平静,似是已经想了透彻,眼角沉下来带着安详,张开嘴声音嘶哑,“瑶华……是我……不让地……,…回来……,…这段时日……她也送了许多东西……回家……怨不得她。
容华点点头,“我知道。”若是陶正安还在,谁也不会提起瑶华的事,现在陶正安家里已败落,陶氏族里的人也就将从前的委屈了出来,瑶华不过就是个出口。瑶华出嫁之后,是族里不准瑶华回娘家,的确不是瑶华的主张。
不过瑶华的亲事先有顾家抬喜轿在前,又有任家不合礼数在后。这件事若是放在规矩大的家族里,瑶华就该忿然自尽。陶氏族里有许多小姐眼见就到了说亲的年龄,有瑶华的亲事挡在前面,会有不少好人家绕道而行。
若是瑶华真是名正言顺的任大奶奶也就算了。却任延凤亡妻未除服,瑶华不曾圆房。容华看向大太太,她让人将瑶华婚事失礼之处尽量张扬,不过就是推波助澜罢了。就算没有她,别人也会将瑶华视为眼中钉。
大太太用力握着容华的手,“瑶华……是你的姐姐……姐妹连心……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会帮你。”
大太太能这样和蔼的和她说话,就是放心不下瑶华,硬的不行就试图软化她。
说到姐妹。容华错愕将手缩了回来,目光一沉,“母亲还不知道大姐的事?若是瑶华回来,母亲现在最该问的是大的……,…大姐不要枉死才好。”
容华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弘哥的声音,“母亲,我进来看望母亲。”
不等大太太说话,容华站起身。
弘哥带着丫鬟端了些清粥和小菜。
陈妈妈也跟着劝服,“太太好歹先吃点集西,这样才能再吃药。”
大太太无动于衷,看着容华和弘哥嘴唇不住地颤抖。
容华很委婉地找了个借口带着弘哥出了屋,让陈妈妈伺候大太太吃饭。
大太太才挣扎喝了些水,绿柚脸色苍白地进了屋。
瞧见绿柚的模样,陈妈妈使了眼色要让绿粕退下,大太太已经摇手,“有”“什么事”“就说。”
绿柚这才走过来低声道:“族里人将大太太平日里用的婆子都捆了,说是要问话”“”
问话用得着捆人?大太太胸口又紧起来。
陈妈妈皱了皱眉头,绿柚再也不敢说别的,慢慢地退了下去。
大太太喘口气,“他们”“要”“赶尽杀说……“……我为”“陶家”这么多年”“就”“没有半点的功劳?他们竟然”“”,说着弯腰将刚才喝了两口的水尽呕了。
陈妈妈才服侍大太太躺下,外面传来呼喊声,“大太太”让我进去见大太太,我有事要禀告”,“大太太,奴婢有重要的事要说啊。”
大太太睁开晦暗的眼睛看陈妈妈。
陈妈妈起身走到门口,见是二爷身边的珊瑚。
那珊瑚头凌乱,表情仓皇,见到陈妈妈就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陈妈妈求求您,让奴婢见见大太太,奴婢有话要说。”说着惊慌地看向身后,生怕有什么人追上来似的。
大太太要见珊瑚,陈妈妈也不敢阻拦,只是紧锁着眉头,有些责怪,“大太太身子不好,不能动气。”
那珊瑚听得这话不停地磕头,“妈妈放心,奴婢定不会惹太太生气,奴婢只是要向太太求个情。”
陈妈妈静立了一会儿,转头看看内室,这才让珊瑚进去。
珊瑚用袖口擦了眼泪,脸上露出娶定的神情,跟着陈妈妈走到大太太床前跪下,“大太太,奴婢是二爷身边的丫头珊瑚。”
听到是弘哥的丫头,大太太收回关注的目光。
珊瑚接着道:“二爷要将奴婢撵出陶家,奴婢没有了老子、娘,势必会流落街头”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奴婢不敢求大太太给奴婢条生路,奴婢死不足惜,奴婢只是想求大太太看在二小姐是您的亲生骨肉,不要将二小姐往死路上逼啊,二小姐如果真的被接回来,族里一定还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要了二小姐性命,大太太怎么能忍心这样做,二小姐虽然不如大小姐,可也是您的女儿啊。”
大太太听到这里,满脸诧异地看珊瑚。
那珊瑚已经决定要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不曾有半点的停顿,“奴婢曾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受过二小姐的大恩,若是大太太一定要让二小姐偿还大小姐的性命,奴婢便顶替二小姐一死,可是奴婢还是要替二小姐辩解几句。大太太从小就宠着大小姐,大小姐将二小姐推进池塘里差点死了,大太太也不曾埋怨大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偏心,二小姐心里有怨恨,也是想要得到您的疼爱啊。后来……“……明明是二小姐先认识的大姑爷,您却将大小姐嫁给大姑爷,二小姐心中怎么能没有恨,二小姐不想大小姐有身孕也是想有机会嫁去赵家,您却一点没有看出二小姐的心思。大小姐和大姑爷本就性子不合,大小姐抑郁而终也不能全怪在二小姐身上”“二小姐走向马道婆买了药粉,也是秋荷那丫头想要做姨娘才亲手下的药。”
“二小姐事后一定也后悔了,否则怎么会去赵家侍疾。您不能就这样不给二小姐一个辩驳的机会,让族里将二小姐就从任家接了回来,您让二小姐以后怎么做人啊?大太太您再想一想”“您”“”
珊瑚的话还没说话”只听陈妈妈失控地破了音”“太太”太太,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珊瑚抬起头来,只见大太太睁大了眼睛,额头两侧高高地鼓起,面颊塌陷扭曲,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怕,脸渐渐肿胀起来,一张嘴一。血喷在幔帐上。
珊瑚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脸上一凉似是也被落了星星点点,腿立即软了瘫坐在地上。
容华和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商量要将六姨娘扶正,“六姨娘是二爷的生母,比其他姨娘位置都高些,再说六姨娘不是买卖的丫鬟,虽然出身小户也能让二爷认亲的。”
若是扶正室,就要承认正室娘家的姻亲关系。
三老太太仍旧犹豫。
弘哥出身正统对三房来说不是好事。
容华眼睛明亮,“我让人去打听了,六姨娘的娘家这几年也达了,在河间府也有几百亩地,田家又广为施善,在当地名声甚好。”
三老太太看向容华,怪不得大嫂临终前对这个孙女赞赏有加,武穆侯夫人的确聪明,以武穆侯夫人的身份帮衬田家买几百亩地那是再轻巧不过,至于广为施善的名声,谁又能真的去查。再说还有婆子密告,李氏为了将弘哥收在自己名下抚养,害死了六姨娘,现在满屋子的人都在为李氏的心狠手辣唏嘘。
这一步步都是武穆侯夫人安排好的,她听族里说要出面休李氏,本来以为武穆侯夫人会将生她的姨娘升为正室,这样武穆侯夫人就是陶家的嫡长女,彻底脱去庶女的身份,将来在薛家就能抬起头来,却没想到武穆侯夫人谋的是长子长孙。嫡庶之间区别有多大”作为庶女再清楚不过,能舍掉自己的利益为陶家着想,就说这份气度也无人能及。
六姨娘田氏生了儿子,母凭子贵。田家又有了财产,至少能让陶家认为姻亲,她已经没有了理由拒绝。三老太太抿着嘴唇道:“这样一说,也不是不可。”
见三老太太不反对,二老太太笑着道:“这样好,弘哥就不委屈了。”说着去责族里的叔公。
二叔公道:“那就让族里的侄儿去趟河间府吧!若是妥当就让人签了文书,找个吉日将田氏的牌位供去祠堂。”
第三百九十五章 对质
大家都商量妥当,弘哥进屋向几位长辈行大礼。
容华道:“等这件事过了,我和二爷去祖母坟前叩拜。”
二老太太点点头,“大嫂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你们姐弟两个都是好孩子。”
不止是好孩子,三老太太笑着看容华,“怪不得大嫂临终前将这个家托付给你,有你这个姐姐在,弘哥也不怕吃了亏。”将来弘哥长大了,说不定要来和她们争宗长,不过好在宗长之位她现在已经势在必得。
容华站起身和弘哥一起又向众位长辈行了礼,“都是叔公和老太太的爱护。”
二老太太笑着道:“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都平安有个好前程,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看着高兴,族里兴旺那是正经事。”
三老太太也跟着眉开眼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收敛了笑容,“容华现在记在李氏名下,若是休了李氏,容华该怎么办?”
族谱没有改来改去的道理,她既然已经扶了弘哥,就不怕是不是嫡女,容华看向二叔公,“就听长辈的安排。”
连争也不为自己争一下。三老太太思量了片刻道:“这也好办,将容华写到李氏名下是大嫂的意思,大嫂临终前说,容华永远是我们陶家的嫡女。李氏有错却和孩子们无关,不如就将容华写到田氏名下……”
如果已嫁女儿的身份也能改来改去,陶正安这一脉的族谱也不可信了。大家都会觉得她是为了一己私利,连同弘哥也会被人瞧不起。大家都在乎嫡庶的出身,焉知她将这些并没看在眼里。
弘哥正觉得高兴,容华已经开口道:“我和二爷不一样,我已经是出嫁之女,族里有族里的规矩,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破格。”
三老太太叹口气,“那就要写在下面。”
除了正室名讳,妾室并不上族谱,所以不论是哪位妾室生的子女都是按排行写在嫡生之下。
容华颌,“应该如此。”
二老太太道:“容华说的也有道理,正安这一页已经够乱的了。”
二叔公拿起茶来喝,也是默许了。
弘哥顿时失望地看向容华。
众人才说完话,外面的婆子进来道:“二姑奶奶回来了。”
陶正川先撩开帘子大步走进来,“我们还没到常宁伯府,路上就看到了瑶华。”
容华抬起头来,看到陶正川两难的表情。
陶正谦不方便出面,只能陶正川带人处理家事,可是陶正川生性懦弱,能带人去常宁伯府已经是勉强,路上既然看到瑶华回来,定然不会再登任家的门。
瑶华那么聪明,陶家这么大的动静,瑶华必然察觉出了什么,等着陶正川上门将事情闹大,还不如自己送上门来。
二叔公皱着眉头看向陶正川,“你没有去任家?”
陶正川声音轻了些,“没去,瑶华说有话要向族里长辈说。”
瑶华一句话就将陶正川骗了回来。
三太太廖氏急忙看向容华,容华轻轻摇了摇头。廖氏埋怨地看了陶正川一眼,陶正川满脸尴尬。
三老太太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让瑶华进来吧!”
丫鬟下去传话,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瑶华让湘竹搀扶着走进屋。
瑶华穿着青色暗花纹褙子,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通红像蒙了层雾气,见到众人嘴角一颤,说不出的哀婉。
瑶华上前给众人行了礼,眼泪顿时就流下来,“听说母亲病重了,也不知到底病得如何了,”说着去看容华,“我想去看看母亲。”
瑶华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看在她身上,仿佛是要请求她点头。尤其是那受尽委屈的模样,让人有什么责难也不忍心开口。容华对视过去,声音冷淡,“二姐早就应该回来看母亲,母亲心里想着二姐饭也吃不下,水也不喝,这样的身子就算有再多的药石也是没用的,若是二姐能在母亲床前解了母亲的心忧,母亲也能好起来。”
瑶华嘴唇颤抖,“我如何不想,我现在就去看母亲。”
瑶华的顺从让族里的人大半心软下来。
二老太太慈祥地看着瑶华,也拿起帕子擦眼泪,“好好的孩子,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从前大嫂也是疼你的,临终前却没能见你一面,你这孩子……让我们怎么说好。”
瑶华垂下头哭泣,“都是我没有这个福气,连最疼我的祖母都没见到。”
瑶华抽抽噎噎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似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容华静静地看着瑶华,瑶华习惯用这样的法子让人对她生出怜爱,在陶家这么多年,上到陶老太太下到丫鬟、婆子,谁都对瑶华多加照拂。
瑶华是早就思量好了用这种手段来博取族里人的同情,只要族里的长辈心思动摇,瑶华就能想办法脱身而出。瑶华却没想透一点,这次是宗族大会,族里的长辈早已经司空见惯了这种事,处置陶氏一族的女子瑶华不是第一个,若是心慈手软就不能在族里做主。
瑶华这次是打错了算盘。
果然,三老太太开口道:“瑶华,你也要想清楚,你还要不要回任家,若是你心里委屈,族里会出面跟任家说清楚,你也就不必回去受苦,留在你母亲身边照顾你母亲,”说着看向弘哥,“你还有兄弟在家,一定会好好供养你。”
三老太太说完话,屋子里突然静下来,无论瑶华怎么哭旁人都是冷冷旁观,瑶华心里越来越冷,哭声渐渐小下来,哽咽也没有了气力。
瑶华紧紧地攥住帕子,她本想找个机会脱身,却没想到族里人会这样急切地要问她个究竟。事到如今,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了用。瑶华渐渐平静下来,张开嘴声音沙哑,“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我想去和母亲商量商量。”
瑶华的神色安谧从容,在这种情形下仍不慌乱。回陶家之前瑶华定是做足了准备,最坏的情况下还能请出大太太拖延时间。
这种请求没有人能拒绝。
“也好,”二老太太温和地道,“你就去和你母亲商量商量。”
瑶华肩膀一颤,用帕子擦了眼泪,“我看过母亲再来回话。”
屋子里的长辈都默许了,瑶华让湘竹搀扶着一步步退出去。
瑶华走到院子里,腿上一麻几乎就站立不住,幸亏有湘竹在一旁搀扶。
主仆两个走到僻静处,湘竹急切地开口,“大奶奶咱们还是想办法回去吧!族里的长辈是不会听大奶奶解释的。”
回来陶家之前她就没有抱半点期望,容华能安排陶正川找上门,必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来对付她。她回来娘家是不想要落得不孝的名声,不论冒着多大的风险,她也要来看母亲一眼,以全了她做女儿的孝心。
瑶华走上抄手走廊,陈妈妈已经迎了上来。
“二姑奶奶,”陈妈妈声音沙哑,“您可算是回来了,大太太的身子恐怕是不行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瑶华听得这话,心脏似是被狠狠地一拽,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靠在湘竹身上。
陈妈妈哭道:“还有件大事,二姑奶奶知不知道?”说到这里顿了顿,“族里的意思是要休了大太太。”
回来陶家的路上她已经听到这样的消息,现在陈妈妈亲口说出来,她心中半点的侥幸顿时荡然无存。这样说来她如今已经成了庶女。
庶女……不,她不能成为庶女。她还没有和任延凤圆房,还不是真正的任大奶奶,若是真的得了一个庶女的身份,将来在任家如何能抬起头来。说不定任家还会反悔,不要她这个正室,再娶一个正室回来……瑶华咬紧了嘴唇,只觉得满口的血腥之气。
陈妈妈和湘竹一起将瑶华搀扶进内室。
瑶华坐在锦杌上看着呼吸微弱的大太太,默默流了会儿眼泪,似是生怕惊了大太太,小声地呼唤,“母亲,母亲,您觉得怎么样了?我是瑶华,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瑶华啊。
大太太的眼皮重重一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瑶华顿时惊喜若狂,“母亲,是我,是瑶华啊,母亲,我在这里。”
大太太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视线慢慢落在瑶华脸上。
陈妈妈带着湘竹退了出去,大太太张开苍白的嘴唇……
瑶华握住大太太的手,“母亲有什么话歇一会儿再说。”
大太太的嘴巴一开一合,瑶华听不清楚凑上前来。大太太仰起脖子用足了力气用微弱的声音道:“马……道……婆。”
瑶华冷不防地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顿时一抖。
看到大太太阴冷深沉的目光,瑶华掩住慌乱的表情,急忙开口道:“母亲……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女儿没有听清楚。”!~!
第三百九十六章 报仇
在太太鬓间hua白的头被冷汗打湿了,蜡黄的手紧紧攥着瑶华的手腕,手背上一条条的筋骨头耸立,咬牙切齿地看着瑶华,“还…………瞒……我……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大太太恶毒的话骂出来就像一盆冰水将瑶华从头到脚浇透,瑶华刚刚慌乱的心重新安定下来,“母亲,听谁乱说了?是容华?母亲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信要信别人不成?”
刚才一闪而逝的慌乱,现在异常的冷静,若是心里没有鬼怎么能会有这种表情,大太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袖口里拿出香囊来扔给瑶华,“,这……是你的……东西,要让我……请……族里……人……来?”
瑶华伸手去拿香包,香包上的丝穗从她的手指尖滑过,大太太的声音仿佛越来越遥远,她只觉得那荷包软软的,她缝这只荷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不想害人,只是淑华拿走了太多她的东西。她辛辛苦苦努力要得到的东西,却轻易地被别人拿走,她怎么能不恨?
“我在……问你……话“……”大太太满脸急怒,手指重新攀上瑶华的手腕越扣越紧。
母亲从来都是这样,对她动辄就怒气冲冲,生像是她做子多大的错事。淑华也不管做了什么都会得到母亲的原谅。
同是母亲亲生的骨肉,怎么会这样的不同?她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母亲却不问一句,只是纠缠在淑华的死因上。母亲将死了,对她仍然没有半点不舍,只是表情狠绝,像是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换做淑华会如何?若是她病死在陶家,淑华不会受半点埋怨,母亲只会说她命薄。她偏不能薄命,她要比淑华活得更长久。她要让母亲知道,母亲错了。
可是事到如今”母亲仍旧不知晓。
瑶华皱起眉头来,脸皱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哭,或是想要笑。
“母亲,你怎么不问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族里让我就回陶家来,往后由陶家供养”说着瑶华笑了,“族里这样对待我,不过是因为从前父亲是宗长,多少压制了他们,现在他们翻过身来,就要出这口气。我回到陶家来,陶家真的会供养我?”瑶华摇了摇头,声音轻的只有她和大太太才能听到,“不会”族里一定会有其他的理由逼我自尽,我自尽了又如何,朝廷不会给旌表,我连樊家大爷都不如。”
瑶华沉默了一会儿,将香包彻底握在手里,“可是如果我不肯留在陶家,陶容华一定会让族里将我除名,从此之后我和娘家彻底了断。我在任家也不能好过,任家不会要一个被娘家赶出门的妇人做媳妇”瑶华昔日明亮的眼睛中带着渴望,“以前都是我自己拿主意,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彻底底输给了陶容华。母亲从前不是总帮着大姐?这次也帮帮女儿,告诉女儿,女儿该怎么做才好?”
大太太不说话,眼睛中都是对瑶华的愤恨。
瑶华侧着头等了会儿大太太,然后晒然一笑,“母亲不会说的,母亲从来不会帮女儿谋戈小。”说到这里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女儿嫉妒姐姐,因为姐姐总是得到母亲的关爱。”说着话慢慢地将香包塞进了袖子里。
也许容华已经找到了马道婆”就要在族人面前惩治她,所以才会让她踏进陶家的大门。这只香囊就是容华寻来所谓的证据。可是容华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将那些药放进香囊里,真正的情形是……瑶华声音冷漠,就像是在说一件和她毫不相关的事,“大姐去了之后,女儿也仔细想过,姐姐应该是没有注意身边的秋荷,秋荷早就想要做通房,说不得大姐小产和秋荷有关。”不光是香囊,她还让秋荷在大姐饭菜里下了药。
大太太的手抖得更加厉害。瑶华的话和珊瑚说的一般无二。若不是瑶华指使秋荷下药掉了淑华的孩子,瑶华如何能这样清楚。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眼角几乎呲裂,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息。一双眼睛紧盯着瑶华不放,想要起身扬手打过去,瑶华将自己的胞姐害死,却没有半点的悔意,她怎么生了这样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大太太不停地挣扎,瑶华没有半点要搀扶的意思,只是木然地看着。大姐临死之前她将真相说给大姐听,大姐也是气得喘不过起来,她就是这样看着大姐,直到大姐没有了气息才去喊来了丫鬟。这一次,母亲又是这样。
瑶华正觉得眼睛热,大太太身体突然一轻竟然就坐了起来,双手抓向瑶华的脖子。
瑶华眼见那双手缠上她的脖子,那手指的骨节不停地收紧,勒的她喘不过气来,瑶华想要喊人,却不敢开口。只要外面的人进来看到这种情形,也不孝的声名就坐实了。更何况族里的长辈还在陶家。瑶华伸出手握住大太太的手腕用尽了全力拉扯。大太太羸弱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是死命地扣住不肯放手。
瑶华挣扎了一会儿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心中越来越惊慌,再也顾不得其他,伸出手去拽大太太的手指,大太太的手稍有松动,瑶华用尽全力将大太太推开,整个人也从锦杌上掉下来重重摔落在地,撞到旁边的矮桌上。
容华和陶三太太廖氏刚走进大太太屋里,听得内室一声重响。
众人脸色一变,陈妈妈忙跟着容华和陶三太太进了内室。
只见瑶华跪在大太太床边不停地磕头,“母亲,母亲,您这是这么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您的女儿瑶华啊。”
大太太眼睛颤动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终于又昏死了过去。
陈妈妈忙上前叫喊大太太。
瑶华哭得说不出话来。
廖氏最先想起来,“御医有没有留下什么救急的药,快给大嫂吃上啊。”
陈妈妈这才颤抖着手去拿药。
陈妈妈用银勺撬开大太太的嘴,十颗小米粒大小的药丸落进大太太嘴里。众人等在一旁不见大太太醒来。
瑶华又哭起来,“要不要再请御医来看看。”
容华看向瑶华,忽然诧异道:“二姐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人顺着容华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瑶华脖子上有红红的指恋三太太廖氏皱起眉头,“莫不是大嫂……”
瑶华哽咽不已,“母亲不知道怎么了,将我看成了鼻太太。
瑶华也是惊慌失措之下,没有了其他法子,只能推在舅太太身上。舅舅和舅太太害得大太太如此地步,大太太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奇怪。大家只会觉得瑶华是无辜受害,可是万一大太太醒过来,就可能会戳穿瑶华的谎言。
瑶华是看大太太将死,才孤注一掷。
容华看向陈妈妈,“御医临走前还有没有吩咐其他?”
陈妈妈道:“御医只说,万一夹太太精神不济,就用十救丸。”
十救丸是吊命的药,吃上就能留住一口气。
三太太立刻道:“那还等什么,快拿药来。”
陈妈妈含着泪应声而去。
瑶华紧紧地握起手帕。没想到今时今日,不想母亲死的反倒是陶容华。
大太太含了十救丸,气息略微平稳了些,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大太太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瑶华脸上。
“母亲”瑶华跪下来,“求求母亲一定要好起来,女儿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了,母亲辛辛苦苦将女儿抚养长大,女儿还没有尽过孝心啊”说着拉起容华的手臂,“武穆侯夫人,你就帮帮忙,再请御医来救救母亲吧!”
容华听着瑶华嘶哑的哭声。不会有人比瑶华更懂得如何打动人心。瑶华聪明就聪明在能看透一个人的心思。
比起唾弃亲生女儿害死亲姐,大太太更受不了风光的庶女站在她面前。瑶华这声武穆侯夫人是最好的解困方法。
瑶华将人性利用的淋漓尽致,又能无时无刻装作无辜的模样。这一点她是不如瑶华。再说,就算瑶华不这样动心思,大太太也不可能当众揭穿亲生女儿的恶行。
大太太冲着瑶华摆手,“我……要和…………容华……说……说……,话。”
容华从陈妈妈手里端过汤药,然后坐在锦杌上,等着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外面再没有了丁点声音,容华道:“大太太放心吧,陈妈妈几个已经被族里叫了去。”
大太太脸上出现了一种了然的表情,这个庶女终于不再叫她“母亲”了。
“是不是你”大太太眼睛中带着恨意,“是不是你……让族里……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一个外室女,我养在名下……又嫁去侯府…………你……就不怕…………报应……”
容华抬起眼睛,目光清澈,“我和弘哥要有新母亲了,就是生下弘哥就过世的田氏。”
大太太听得这话,嘴角歪斜起来。
容华将手里的药喂给大太太吃,“良药苦口利于病,大太太尝尝这治病的药是不是比害死人的药好吃的多。”
说到这里,容华的声音更加和缓,“雍圣十三年……大太太还记得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求仁得仁
雍圣十三年,陶淑华嫁给了赵宣桓,这一年陶正安擢井为正为品户部淅江司郎中,在陶家富贵之前,有一天夜里,她被大太太灌了毒药,缩在地上等死。
她和赵宣桓私相授受是该罚,大太太杀了她却不是因为私相授受,而是因为她挡了大太太的富贵。再进陶家,她就是要看看,大太太和陶正安靠这种手段得来的富贵是不是能长久。
容华神情平静,目光清亮,不再说其他话,只是等着大太太想起来。
雍圣十三年。大太太在心中翻滚,那一年她将那个贱人的生下的五小姐陶荣华毒死……陶荣华“……,大太太想到这里,整个人猛然颤抖。
再荣华。
大太太紧紧地盯着容华,眼睛越来越紧缩,下颌松开两腮一垮,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眼前浮现起陶八小姐第一次进府的情景。当时她坐在椅子上问起陶八小姐的名字。
陶八小姐恭谨地回道:“姨娘给取了名字,叫容华。”
陶容华。
大太太胸口一热,腥臭的液体堵在她的喉咙上,她奋力的喘息吞咽,耳边琴弦断裂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来。她睁大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陶容华的表情,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陶容华。
大太太望过去,容华头上的钗五彩的光芒晃了她的眼睛。
容华顺着大太太的目光摸到头顶,摘下琥珀做的簪子。
大太太似是想到了什么,指着那簪子,嘴一开一合。
“这不是凤头钗,大太太看什么?”容华抬起头,眼角一片冰冷,“我现在才知道,大太太在钗里藏了银票雍圣十三年,大太太找错人了。”
大太太表情彻底变了手指紧握着被子,刚才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愤怒,她紧盯着容华,似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瑶华害死了淑华,哥哥骗了她的钱财,这一切一切都不如耳边听到的这句话让她惊撼……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从高空中掉下来狠狠地砸在她的胸口,砸烂她的血肉。
她亲手杀死的五小姐竟然又回到陶家,她亲手操持将容华嫁去薛家成了一品诰命夫人。不不,不她不能相信,她算计了这么多年,想要的富贵荣华竟然都落在了庶女头上。她不能再接受,这个风光的庶女竟然就是她亲手害死的五小姐陶荣华。大太太伸出手来想抓住身边的一切东西扔过去。将眼前看到的这些彻底地打碎。五小姐,她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尸身扔去了乱葬岗,她已经让不安分的庶女尸骨无存。眼前这个不过是骗人的,庶女就是庶女,在她面前不过就是任她用处的棋子她拿着饭食白白养活着庶女,就是有一天要物尽所用。
庶女不过是草。她的女儿才是正室所出,贵重的hua儿,陶家真正的小姐。那些卖来陶家做妾的都是贱人,贱人生下的孩子只能是贱人,只配让人作践。陶五小姐她凭什么清高脱光了衣服就是下贱的身子,哪来的傲气,和她那狐媚子生母没什么两样,她就是要狠狠地踩上去,将五小姐踩死在脚下让庶女知道生来的骨头造就的命,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她是正室,她有这个权利处置庶女。
她是正室大太太的眼睛中有了片刻的明亮。她仍旧是正室,现在她依然有权利处置妾室,处置庶女,谁挡在她前面谁都一样不得好死。大太太想要抬起手来,刚才已经用尽了力气,大太太拼命地瞪圆了眼睛,却不能移动身子半分,大太太只得张嘴叫喊。
容华声音冷淡,“大太太要喊谁?那些给大太太办事的婆子都被族里锁了起来,大太太吩咐她们做过什么,族里都会问个清楚。陶家的下人已经被李家卖的卖,带走的带走,府里能用的人手都在堂屋那边,大太太就算喊,也只能喊到我身边的人,有什么事大太太不妨跟我说。”
大太太表情扭曲难看,在被子里抖成一团。
容华站起身来,俯视大太太,“等到休书写下了,大太太就要让李家来接人,回到李家大太太顺便问问,当年凤头钗里的银票和官府抄家时的借票都去了哪里。”大太太残杀那么多人,她没责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心肠。不会虐杀她,只会让她自食恶果,容华转过身来,“大太太没有了金银细软,只怕到时候李家人也不愿意来接了。”
大太太的眼睛重新暗淡下来,不甘,恐惧,挣扎,一路成了死灰的颜色。今非昔比。她已经要被陶家休了,再也不是陶大太太,淑华死,了,瑶华也会变成庶女,她身边再也一无所有。而陶容华,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庶女。
大太太只觉得胸膛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堵在身体里越来越多,她只能妄图用噬人的目光到处寻找用手去拍床铺。她却已经虚弱的没有半点气力。容华转过身从屋子里出来,一直走到院子里,春尧、锦秀这才迎了上来。
锦秀将斗篷给容华穿上,“少夫人累了一天了,也该让人准备马车回去子。”
容华看向春尧,“陈妈妈还没回来?”
锦秀摇摇头,“陈妈妈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族里有话一时半刻也问不完。”
大太太的隐秘事,不会有陈妈妈不知晓的,容华道:“好歹主仆一场,你去和二爷说,让陈妈妈仍旧回大太太身边照顾。”陈妈妈见过那么多人的生死,现在也该亲眼看看大太太的下场。
容华拢好斗篷回到堂屋里,和二老太太、三老太太说了会儿话。
不一会儿陶三太太廖氏来道:“瑶华的意思侍奉完大嫂…………”三太太不自然地改口,“李氏,还要回任家去。”
三老太太皱起眉头,“她还没想明白?”
三太太道:“瑶华说了,这是李氏的意思,李氏为了这件事又气的病重了。”
瑶华将这些推到了大太太身上,也就是瑶华才能这样厚脸皮,容华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也颇为难,去劝说瑶华的都是族里的奶奶,论心机这么多人也及不上一个瑶华,瑶华装作娇弱无力,唇舌上却半点也不含糊。
如今大太太已将被休,族里的老太太不可能去见一个弃妇,也就没法证实瑶华的话。就算不硕大太太,瑶华的手段还不止如此。容华刚想到这里。
三老太太声音冰冷,“瑶华人呢?叫过来,我跟她说明白。”
三太太脸上一僵,“瑶华已经哭晕了过去。”
人已经晕了,还能怎么样。
族里人又不能将瑶华锁起来,而且族里的长辈总会离开陶家。瑶华是下定决心就算当不成任大奶奶,也要回去任家,换了别人可能宁愿在娘家家庵里青灯古佛一辈子,好歹族里也会供养,被娘家除了名,回去夫家,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将来被赶出来,还不及被买卖的下人。容华看着hua斛里残了大半的hua枝,瑶华就像hua枝上溃败的hua朵,仍旧支持着不肯掉落下来。瑶华性子比旁人多些坚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屋子里都是聪明人,经三太太这样一说就明白过来。
三老太太脸上更多了厌弃,“瑶华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何到了这个地步。实在说不通,就让她求仁得仁。”
求仁得仁和陶家没有半分关系,任家那边的婚书缺了陶家这边已经不能作数,瑶华又没有生过子嗣,要靠什么过日子?
事情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余下的就等陶氏族里写好了休书念给大太太听,大太太靠药丸吊命已经说不出话来,就算能说出什么,也只是服侍在一旁的陈妈妈能听得见,陈妈妈不会相信当年的五小姐真的会死而复生,若是陈妈妈相信,那陈妈妈就和大太太一样,心中有鬼祟作怪。说到底没有谁会相信一个将死之人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
容华和几位老太太一起用完了饭,刚要吩咐锦秀让人去准备马车,外面的春尧进屋来道:“侯爷来了。”
看到薛明睿进了屋,容华莫名地轻松下来。
薛明睿上前给陶家的长辈行了礼,大家说了会儿话,薛明睿让下人将两箱物件抬进屋,“这些物件都是老太太从前留下的,最近李家当去当铺,容华让人找了回来。”
三太太看了道:“多亏了容华,又要照顾弘哥又要照顾家里。”
容华看了弘哥一眼,脸上有了些笑容,“弘哥是我弟弟,我总该照顾他周全。”
弘哥将薛明睿和容华送出门。
容华上了马车,弘哥小心翼翼地看着薛明睿,低声道:“族里要将我生母提为正室了。”
薛明睿微微颌,“这是好事,以后你就是陶家正经的长子嫡削。”
弘哥看了眼马车,“可是姐姐。本来姐姐能做嫡女,现在只能是……姐姐都是为了我。
薛明睿垂下眼睛看弘哥。
弘哥只觉得那深沉的目光让人敬畏,不由地低下了头。
“容华不用担心嫡庶,我会护着她的名分,有我在用不着陶氏族谱。”
……………………
看到大家说陶家下场的事。
其实陶正安是贪污犯该被下大狱吧,如果容华真的救了陶正安,那不是助纣为虐?大太太该死吧,谁会放过杀死自己的凶手,再说大太太杀的不止容华一个人呢。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服输 求粉红
薛明睿上了马车,弘哥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薛家的车出了胡同口。
弘哥进了内院,夏桃早已经等在那里。
夏桃向弘哥屈膝行了礼,“二爷,珊瑚怎么办?是不是还让人带出府去躲几日?”,
弘哥摇摇头,“不用躲了。”如今陶家乱成这样,谁也不会在意一个珊瑚。反正珊瑚到李氏屋里不过就是给李氏提个醒。
夏桃松口气,笑起来,“珊瑚倒不用出去受苦了。”夏桃说完话见弘哥仍旧闷闷不乐,看看左右没人便低声道:“二爷怎么了?好不容易给姨娘挣了正室的名位,怎么倒不高兴了?”,
弘哥垂头丧气,府里人人都为他高兴,殊不知他真正想做的是给姐姐出气,没想到真正得利的人却是他。
夏桃看出弘哥的心思,边走边劝慰,“二爷是担心八姑奶奶?八姑奶奶虽然是庶出,可却是一品诰命夫人,就算没有嫡女的身份,也不会被人小看,要不然族里长辈来陶家,怎么单请了八姑奶奶回来,六姑奶奶问也没问一声。”,
弘哥皱起眉头,“诰命夫人那是姐姐自己挣来的,她们谁敢小
看。”,
夏桃笑道:“这就走了,二爷还怕什么。”弘哥道:“我只是觉得从来都是姐姐护着我。”夏桃见弘哥的衣衫皱了,伸出手给弘哥整理衣衫,“早晚有一天二爷也能帮上姑***,兄弟姐妹骨肉亲情是一辈子的,又不争一时半刻。
再个人说着话听到前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弘哥抬起头望过去,看到芮青匆匆忙忙从内院里出来。
夏桃顿时惊讶,“少夫人的马车已经走了,姐姐怎么这会儿才出来。
芮青向弘哥行了礼脸上一闪尴尬,“我是被事绊住了。”说着话刻意低下头。
弘哥道:“薛家的马车不知道有没有等姐姐?”芮青忙道:“锦秀几个在马车里等着我。”弘哥笑道:“姐姐快走吧!”,
芮青退了下去,夏桃颇有深意地看一眼芮青的背影,“二爷没现芮青姐姐神色有些异样?”,
弘哥道:“我倒是没觉得。”夏桃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少夫人让芮青姐姐去看大爷,芮青姐姐就一直都在大爷屋里,这才出来。”,
弘哥顿时一怔,讶异地看向夏桃,“你的意思是?”,
夏桃笑意盈盈,“从前芮青就经常去照看大爷。奴婢瞧着大爷和芮青姐姐是极好的。奴婢们从前就说,芮青姐姐跟着八姑奶奶去了侯府,大爷一定不高兴呢。”,
大哥虽然像小孩子一样,心性却是极好的,身边若是真能多了个人照顾……弘哥边思量边向前走。
弘哥、夏桃两个人走过寿山石有人小心翼翼地从寿山石后走出来,探头向周围瞧瞧,然后提起裙子慌慌张张地跑到旁边的小院子里。
刚进院子,等在墙角的婆子立即迎上来,“湘竹姑娘,你总算是来了大奶奶怎么样了?”,
湘竹满心焦急顾不得回那婆子的话“世子爷来了没有?”,
那婆子道:“刚才看到薛家的马车世子爷不好露面。”,
湘竹咬紧了嘴唇,“现在武穆侯不是已经走了?世子爷怎么还不上门接大奶奶?大奶奶为了世子爷逆了族里长辈的意思,若是世子爷真的变了心肠,那不是要逼死大奶奶吗?”说到这里眼睛也急红了。
那婆子忙道:“姑娘别急世子爷也是怕贸然上门对大奶奶不好。”
听得这话,湘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从前大奶奶没嫁去任家时,世子爷想要见大奶奶那是费尽了心思,掏心掏肺的话没少说给大奶奶听,怎么现在大奶奶真的做了难,世子爷倒思前想后起来。
湘竹道:“要是再晚了,恐怕大奶奶再也回不去了,你就回给世子爷听,让世子爷想想***好。
那婆子宽心湘竹,“姑娘别急,我去和世子说就是,世子也不知道这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湘竹点了点头,那婆子缩起手来出了院子。
湘竹慌忙回到瑶华成亲前住的闺房里。
屋子里只放了一个炭盆,也没有丫鬟在旁边伺候,只有瑶华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湘竹看着心酸,想倒杯热水给瑶华,手摸到茶吊都是冰凉的。
瑶华半坐起来,看到湘竹为难的模样,皱起眉头,“世子爷还没有进府?”湘竹摇摇头,却怕瑶华伤心又解释道:“婆子说世子爷不清楚府里的情形,就让人打听打听再作计较。”,
瑶华苍白着脸堆坐在床上,眼前迷了一片似在梦中,半天才轻笑了一声,“也是我太痴,从前我就知道没有谁能靠得住。”,
湘竹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瑶华,“大奶奶也别想太多。世子爷也是要思量大局。”
瑶华看着眼前的幔帐,不知道在想什么,回来娘家之前她分明已经让府里的小厮给任延凤送了信过去。小厮回来说,任延凤在衙门里脱了身必然来接她,让她放心行事。
任延凤因翡翠的事对她有愧疚在前,知晓她的大度一定会更喜欢她几分,她本是算的透透的。只要母亲和任延凤一人帮她一把,她就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母亲狠心地想要掐死她,任延凤面对这种情形也迟疑起来。
在她心里,两个最亲的人都扔下了她。
瑶华恍然一笑,到了最后还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母亲、容华、族里所有的人,都巴不得她早日了结了性命。
她是该顺着她们的意思?还是悖逆到底?
她干嘛要顺着她们,让她们好过?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就这样了断自己。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死也死得安心。小时候得了那病,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有人想要她死,她偏要活给她们看。
“大奶奶”,”湘竹又寻了一床被褥盖在瑶华身上,“您心里也要有个对策,万一……”,
瑶华知道湘竹的意思,万一任家不来接她,她该怎么办?
瑶华手指划冶过锦被上的hua卉,“这个家已经是陶容华的了?是不是?”,
湘竹不出声。
瑶华微微一笑,“弘哥的生母升了正室,看似容华是吃了亏,可是弘哥长子嫡孙的位置定下了,弘哥又信容华这个姐姐,将来陶家还不是借由弘哥的手被容华掌控。我总是输容华一筹,并不是因为容华真的良善,而是我没有容华聪明。但凡能风光的人哪个不算计?如果我留在陶家,早晚要被容华算计死。我也不愿意在她们眼皮底下讨生活。”说着看向桌子上冰冷的茶吊,“你也看到了,就算喝口水也像是跟她们乞求……”
湘竹掉了眼泪,“大奶奶别这样想,咱们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瑶华仍旧笑着,“我再难堪,也不能难堪到她们眼皮底下,任她们取乐。”
任家她已经选了,就不能后悔。
湘竹嗓子一紧,艰涩地道:“可是任家…………”任夫人本来就对大奶奶不好,这次大奶奶被陶家嫌弃,回到任家只会更受白眼。
瑶华睫毛一颤,伸出手来摸上脖颈,母亲的那双手仿佛还掐在上面,“那也好过留在这里。在任家我毕竟还有用处,世子爷一定会登门带我走。”
只要还不是结局,就一定有变数。她就要争那个变数。
瑶华看向湘竹,“出去听清楚,只要世子爷进门了就来告诉我。”,
湘竹应一声出去听消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湘竹满面笑容地跑进来,“大奶奶,世子爷进门了,一定会将大奶奶接回去。”,瑶华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掀开身上的锦被,淡淡地吩咐湘竹,“服侍我穿鞋吧!”,
穿好鞋,舒展好身上月白色的小袄,瑶华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
湘竹吓了一跳,眼看着茶杯摔成碎片。
湘竹还没回过神来,瑶华已经蹲身捡起一片碎瓷。
“大奶奶您拿这个做什么?小心伤了手,快给奴婢。”,湘竹慌了神,忙伸手去要瑶华手里的碎片。
瑶华冷静地看向湘竹,“世子爷虽然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带我走。陶家那么多长辈在,世子稍稍一退缩就会前功尽弃。”
湘竹看着那尖利的碎片害怕,“那……那要怎么办?”,
瑶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毫无准备到时候哭也来不及。
湘竹露出满脸的茫然,“那……我们要……怎么办?”瑶华收拢手指将碎片握在手心里,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你还记得世子喜欢什么hua?”,
湘竹骤然想起来,“倚栏娇。”
“白瓣而洒红丝所以世子爷喜欢。”,瑶华微微用力掌心、手指顿时刺痛。
瑶华慢慢地向前走。鲜血顺着手缝留下来掉在她的裙摆上。
跟在后面的湘竹,心一慌,腿顿时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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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虐了就是静妃。这段时间集中虐,然后就是赵宣桓的结局。
反正这段时间是虐坏人的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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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不服输求粉红……】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