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1627崛起南海TXT下载1627崛起南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1627崛起南海全文阅读

作者:零点浪漫     1627崛起南海txt下载     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六十二章 凶案背后

    苏通是目前侦破哈桑命案过程中发现的唯一一名比较明确的知情人,也许只有他才知道哈桑前往胜利港的真正目的,那极有可能是哈桑遇害的真正原因——当然了,现在也可能成为了他被谋杀的原因。

    尽管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让苏通案与哈桑案并案,但专案组这几个人却都下意识地认为这两起案件之间是有着密切的关联。不过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也是让专案组暂时无法下定论的主要原因。

    “或许是因为凶手这次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筹划一个破绽比较少的杀人方式。”符力提出了一个比较大的可能性:“我们贴出悬赏告示征集线索其实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假设凶手也看到了这个告示,他肯定知道哈桑已死并且警方早就发现了其尸体,我们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不就显示出了警方正在加紧调查哈桑死因的真相?苏掌柜与哈桑见过面,可能是重要知情人,所以凶手一定要让苏掌柜彻底闭嘴来杜绝暴露自己的隐患。他大概也知道我们很快就能查到苏掌柜身上,但又不可能去商业区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于是在第一时间赶到苏掌柜家中潜伏,等他回来的时候趁其不备就直接下手。”

    悬赏告示这步棋在现在看来是起到了双刃剑的作用,一方面让专案组省去了大面积排查所需的时间人力,直接精准地获取了关键信息,但另一方面也极有可能让暗中观察形势走向的凶手察觉到了警方意图,从而抢在警方的前面对重要知情人苏通下了手。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个措施最终似乎还是弊大于利,反而是让案件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

    张千智道:“苏通死因我们等明天有了尸检报告再说,但有件事我们现在就得马上去做。”

    符力道:“什么事?”

    “南洋阁可能还有别的员工知道关于哈桑的事,我们现在要把人先全部保护起来!”张千智建议道:“现在立刻去查员工名单,然后连夜把这些人都集中到一起。”

    “查名单这事我去办。”林南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哈桑去南洋阁与苏通见面这件事,既然在外面都有不止一名目击者,那么很可能当时在商铺内还有其他员工也亲历了当天的事,如果幕后黑手想要彻底掐断线索,那么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很可能都将成为其下手的对象。苏通这里已经慢人一步了,专案组不可能再让幕后黑手继续得逞下去。

    不过张千智还有一点没直接说明,那就是南洋阁店里的员工在之前的侦破进程中是一个盲点,既知道哈桑到南洋阁的目的,又能准确掌握苏通的行程,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设。但如果直接对员工进行抓捕,未免会有再次打草惊蛇的风险,所以张千智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婉转的说法,反正先把人都弄回来,再慢慢审讯查证就是。

    林南去胜利堡的商务部调取南洋阁员工名单的时候,张千智和符力便在现场开始调查苏通的社会关系。虽然专案组基本认定此事跟哈桑案有关,但还是必须要先排除掉其他可能性。

    苏通原籍广东肇庆府,他原本是琼联发某位大股东的下属,被调来三亚任职后,本身并未加入海汉籍贯。而其家人几乎全在原籍,除了一个老奴之外都没有跟来三亚,说是孤身一人在外打拼也不为过。在本地的主要社会关系也就两种,一是南洋阁的同僚和下属员工,二是部分客户,比如哈桑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但苏通跟居住地这些左邻右舍却没多少来往,毕竟他工作性质就是早出晚归,而且接触的圈子也跟这里的工人大不相同,实在没多少共同语言。

    专案组这一夜基本上都是彻夜未眠,三人各自带队在胜利港各处来回奔波。天明时分,专案组重新在胜利港派出所这边聚齐召开碰头会通报案情进展。

    首先是符力通报了尸检的初步结论,他昨晚后半夜一直在太平间盯着仵作验尸,这个时候两只眼睛也是因为过度疲劳而充血,变得红通通的有点吓人。仵作的检验结果与他们在现场看到的情况基本一致,死者的致命伤就是后脑被重物打击所造成,仵作根据伤痕推测凶器大概会是铁锤榔头一类的硬物。据苏通家仆所说,宅子里并没有此类工具,看样子很可能是凶手自己带来的凶器,换句话说这就是一起蓄谋杀人事件。

    然后是张千智和林南所负责的对南洋阁其他员工的传唤调查工作,在这个环节上案情终于是出现了转机——哈桑去南洋阁当日在店里的人除了苏通之外,还有一名叫做黎秦的员工,但昨晚专案组却没能在其住处找到他。而其他隶属南洋阁的员工,全部都已经传唤到案,截止目前还在分头问讯当中。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人要嘛是跟哈桑和苏通一样被人灭口了,要嘛就跟这两人的死有关,已经连夜逃了!”张千智作出了大胆的推测:“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出现在同一起案件当中,这个黎秦的突然失踪,说不定就能让我们查到案情真相了。”

    这时候有人在林南旁边附耳说了几句,林南听完之后便抬手示意,然后接过了张千智的话头:“南洋阁的员工反映黎秦是会木工活的,平时店内外有些修修补补的事情都是由他负责。此外我们的人在南洋阁店铺里找到了一个工具箱,斧子凿子锯子都有,独独少了榔头。”

    “揣着铁榔头去杀了人,既然已经决定要逃了,那大概也不会专程再把铁榔头还回去了。”符力立刻便补充道:“我看可以下抓捕此人的命令了,这可是两起人命!”

    “杀哈桑的未必是他。”林南摇摇头,并不赞同符力的推测:“两起案件采用的杀人手法,差异未免太大了一些。而且我们也调查了黎秦的工作时间安排,在哈桑遇害当天,黎秦是在店铺里工作到亮街灯之后,而那个时间哈桑和神秘人物已经在醉仙楼碰头了。”

    “那么哈桑在醉仙楼见面的人并不是这个黎秦?”这个转折倒是稍稍出乎了符力的预料。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应该不是他。但这两起案件的案情倒是很连贯,我也认为凶手可能不止一人。”张千智对林南的推测表示了赞同:“但如果哈桑在醉仙楼见面的对象与这个黎秦是同伙,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要抓到人,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符力起身道:“先分头通知,开始封锁港区吧!”

    距离真相似乎就只差一步之遥了,为了防止疑犯外逃,港区肯定是必须首先设卡的所在。胜利港昨夜今晨暂时还没有船只离港,与三亚港之间的铁路线也暂停了运营,这个人若是活着,应该还在胜利港地区。专案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动用手头的力量对这一地区进行排查了。

    同时案情也被分别通报到司法部和安全部,类似这种动机并不明确的连环凶杀案,在近两年的三亚地区还是相当罕见的,接下来的追查堵截必须要有上面给予权限,专案组才能让本地的各个单位予以配合。

    于是一时间胜利港地区陷入到近期少有的风声鹤唳之中,连民兵都被发动起来,在各种路口节点设卡检查进出港区的人员。南洋阁也暂时关门歇业,等待琼联发的内部整顿。

    二月一日,在进行了两天大规模的追查缉捕行动之后,终于是有所收获。在田独工业区与铁炉港之间的峡谷通道里,隶属符山峒的民兵抓获了一名试图逃往铁炉港方向的可疑分子,经过辨认之后确定此人身份正是专案组在缉拿的对象,南洋阁员工黎秦。铁炉港因为盐场的关系,经常会有外来的运盐船在港区出入,当地对外来人员的防范也不会像胜利港这边进行逐个盘查,的确也算是一条出逃的线路。但黎秦大概没有想到,前几年从内陆迁入这处峡谷通道定居的符山峒居然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在最后一刻堵住了离开三亚的逃亡通道。

    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同样也是海汉的治安机构最为擅长的环节,黎秦在坚持了两个小时之后,还是被审讯人员撬开了嘴,承认自己杀害了苏通,并陆陆续续地招出了令专案组震惊的内幕。

    黎秦是在1632年以移民身份从广东来到三亚,并在当年年底加入海汉归化籍。但在此之前,他却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广东土著,而是一名出生在马尼拉的华人二代。他是先接受了马尼拉当局的招募和培训,再秘密前往广东,以难民的身份投奔海汉移民营,然后来到三亚执行潜伏任务。在取得归化籍之后,他便很快获得了进入南洋阁工作的机会,并且逐步将这里变成了一处情报交换站。

    “那么掌柜苏通也是你的同伙?”

    “不是,他只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商人罢了。”

    “哈桑来南洋阁的目的是什么?”

    “通过南洋阁传递消息,约见杜达。”

    “杜达是谁?”

    “是我的上司。哈桑就是他杀的。”

    “这个杜达在本地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在南洋阁见过他……”

    随着审讯的深入,案情的真相也一点一点被挖掘出来。波斯商人哈桑是一名为西班牙人秘密传送情报的信使,这次来到三亚也带来了马尼拉当局的密信,并通过南洋阁约见了潜伏在本地的情报人员杜达。但出于某种原因,杜达对哈桑采取了灭口措施,并试图伪装成意外来逃避追查。当然这招并没能奏效,最终还是因为留下的蛛丝马迹被海汉警方发现了破绽。

    当杜达发现警方正采取悬赏告示的方式来调查哈桑命案的时候,首先想到可能会暴露自己的隐患便是南洋阁。只要警方找到南洋阁去一打听,就不难知道哈桑来这里与他接头的事情。于是他立刻通知黎秦,要其尽快解决掉苏通这个隐患。这黎秦没有杜达那么多的套路,但倒是知道苏通家中的状况,于是便赶在苏通到家之前迁入院子,然后趁其不备从背后用铁榔头将其击杀。

    黎秦干完这事之后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受到怀疑,本来就打算好要在天明后乘船出逃,只要离开三亚,别的地方大可去得。但千算万算他也想不到自己前脚刚杀死苏通离开,调查此案的专案组后脚就到了事发现场,而且还连夜部署了搜捕凶手的措施。这样一来,黎秦原定的逃亡计划就变成了破裂的肥皂泡,只能另寻离开三亚的办法。

    最后黎秦所想到的办法就是从田独穿过峡谷前往铁炉港,看看能不能在当地搭乘运盐船离开这里。黎秦虽然知道田独与铁炉港之间有一条捷径,但却不知道这条通道并不允许普通人穿行,只有专门的物资运输队伍才能凭借证件在这里通行无阻,而居住在峡谷中的符山峒黎人,便担负着护卫此地的任务。像黎秦这种不明所以试图通过当地的人,自然就被堵了个正着,慌乱之下很快被黎人民兵察觉到不对劲,便将他扣下并报告了田独警方。

    但黎秦对于他的顶头上司,代号杜达的男子,所知的状况却并不多。除了大致的外形相貌之外,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在三亚本地的公开身份是什么,更不用说落脚地了。而他们之间过往的联系,全都是对方按照一定的时间安排主动来南洋阁,一直是由杜达向他下达指令,而他却并不知道杜达的日常动向。

    “先找人画图,然后通知各单位协查。”得到通报后的任亮向专案组作出了指示:“只要这个人还在三亚,就一定要把他翻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三章 告破

    关于杜达这个人,黎秦虽然能够提供给专案组的信息不算太多,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除了相貌之外,专案组还是从他的供述中拼凑出了关于杜达的一些信息碎片。

    杜达这个人比黎秦更早来到三亚落脚,在黎秦抵达三亚的时候,杜达就已经加入了归化籍。而他与黎秦之间主要的联络方式,就是去南洋阁翻看一些市面上比较少见的书籍孤本,偶尔也会买上那么几本书。杜达是一个沉默内向的人,除了向黎秦下达命令和收取报告之外,两人其实并无更多的沟通。

    “这还真是一个有文化有思想追求的间谍。”张千智分析道:“根据现有的信息,我们在排查中可以采取更有针对性的策略。他是在1632年之前抵达三亚的移民,按照黎秦的说法,很有可能也是通过广东这条途径移民进来的,这查起来就相对比较方便了。另外像这种有文化的移民,一般都不会从事最底层的劳作,并且会在民政部的用人记录中单独造册以便安排合适的工作岗位。再加上这个人长期居住在三亚,以及大致的年龄范围和外形体貌特征,我想我们应该能把需要筛选的名单压缩到很小的范围了。”

    三亚地区虽然目前的归化民人口已经超过五万,但各种条件细数下来,其实在排查之前就通过这种筛选过滤掉了绝大部分人。真正能符合张千智所说这些条件的对象,估计顶破天也不过两三百人了。这杜达虽然还没有被揭破身份,但要将他从人海中找出来似乎也不存在多大的难度了。

    目前出入胜利港地区的主要交通路线全都设了关卡查验身份,但这种关卡对于拥有合法身份的本地归化民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杜达仍然有机会利用自己的归化民身份离开三亚。所以专案组也半点都耽搁不得,必须要尽快找到这个杜达才行。

    不得不说海汉安全部的运作效率要比绝大部分部门都高出一截,在黎秦开口之后两个小时,安全部就拿出了一份仅有十五人的嫌疑名单。这名单上的归化民都符合1632年之前从广东移民过来入籍、有文化、长期居住在胜利港地区、性别男、岁数二十至五十岁之间这几项条件,并且身体健康具备行为能力。

    名单已经筛选到这种程度,时间又十分紧迫,专案组也没有工夫一一进行鉴别调查了,只能先将名单上的人员全部缉拿到案再说。这名单上的人员分布在田独内陆至港区的多个单位,专案组三名头目分别带队,开始按照区域按图索骥缉拿嫌疑人。

    专案组本来还担心出事之后人已经跑掉,但名单上的十五人在下午五时全部到案之后,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立刻安排黎秦进行认人。

    “就是他了。”黎秦对于这个安排也没有抗拒,在暗处观察片刻之后,便为海汉人指明了目标。

    符力让他又确认了一遍之后,便让人先将他带下去,然后让手下动手逮捕黎秦所指出的那人。这些人被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搜过身,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其暴起反抗。

    “其他的人先安顿一下,暂时不要放他们离开。”林南倒是很老成持重,万一黎秦故意扰乱视线,甚至是嫌犯中还有其他同伙存在,那再放跑可就太丟警方的脸了。

    抓捕的过程并无波澜,黎秦指出的对象甚至都没有采取任何的反抗措施便束手就擒。当然了,这大概也是他自知到了这里之后便再无侥幸,就算抵抗也是无用了。

    为了防止此人还有其他同伙趁机在外脱逃,专案组也顾不上连日奔忙的疲劳,立刻便提审了这名疑犯。此外还派了人分头去警察司和安全部报信,以便能让关注这起案件的上级及时得到消息。

    “杜文,1631年年初从广东新安县自行投奔镇南港移民营,然后来了三亚,1631年三月入籍,现工作于三亚大图书馆任管理员……你这工作倒是很不错啊!”符力盯着堂下面色煞白的男子,将手头的资料先择要念了几句,这才切入到正题:“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相信你也很清楚,如果你觉得咬紧牙关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关,那你还是早点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吧!在我们还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不然等你吃完苦头,还是会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被称作杜文的男子脸色煞白,耷拉着脑袋没有应声,也不知道是否把符力的警告听进去了。

    符力心知这种人既然有胆子谋划杀人并且亲手实施,而且可能还受过专门的反审讯训练,自然心志远比常人坚定,想要凭借几句口头威胁就打消其心理抵抗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专案组所属的两个部门都已经调了行刑专家过来,如果这杜文不肯合作,说不得便要让他尝尝海汉十大酷刑的滋味了。

    符力沉声问道:“先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吧,除了图书馆管理员之外,你是不是在为西班牙人做事?”

    杜文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应道:“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审我?要杀头就杀头,何必那么多废话!”

    符力在警察司这几年里倒也审了不少犯人,形形色色的应对态度见过不少,杜文这种故意要激怒审讯人员的做法,也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段,当下只是继续问道:“波斯商人哈桑,是不是你下手将其杀害?”

    杜文这次没有做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他的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其实倒也是在专案组的预料之中,毕竟对他而言,认与不认,似乎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差别了。咬着牙不松口,说不定还能比直接招供活得长一点。

    符力又问了几句,见杜文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当下也有些上火了:“杜文,你犯的事已经通了天了!别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这案子已经有执委首长表了态,要彻查到底!你要是继续顽抗,那就只能请你好好吃点苦头了!”

    便在此时有人进来走到符力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符力收起怒气,对两边的林南和张千智道:“首长亲自来了!”

    如果仅仅只是凶杀案,那么由专案组办案审理就已经足够了,高层最多在案件卷宗上签个字,毕竟海汉现在的地盘这么大,高层人员精力有限,也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了。不过这起案件的性质比较特殊,已经涉及到了情报安全领域,又是司法部和安全部联合侦办的要案,在听到抓获主犯的消息之后,任亮和郝万清便相约而来,打算亲自参与审理的过程。

    “首长好!”看到任亮和郝万清鱼贯而入,已经起身让出座位的三名主审官齐声招呼道。

    “各位辛苦!我跟郝部长过来看看案件审理的情况,同时也是代表执委会给你们吃颗定心丸,不管这案子涉及有多深,都要一查到底!”任亮坐下之后就道明了来意:“陶总虽然公务繁忙不能亲自过来,但他也特地让我带话,要你们好好办案,不得有任何疏漏!”

    郝万清也表态道:“这是安全部今年开年抓的第一起要案,只要是涉及情报安全问题,就一定要遵循我们安全部的宗旨,对案件彻查到底,不能放过任何一名罪犯!”

    两人的态度都很明确,就是来给专案组打气站台来了。这主要还是因为南洋阁的经营范围的确有涉及到部分穿越者的私利,而此案已经抓捕到的案犯竟然都是归化民,很难确定这起案件会牵扯到什么层级的人物。为了避免专案组在侦破审理当中束手束脚,所以两人索性亲自出面,即便案犯招出来的供词有什么问题,他们在场的情况下也更容易妥善处理。

    落座之后,两人先简单看了一下刚才的笔录,任亮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图书馆管理员?这还是真是个了不得的职务啊!难怪会跑到南洋阁去买书,确实容易买到的书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郝万清也随之笑道:“还好我们发现得早,这要是再放任不管,迟早是要出大事啊!”

    专案组这三人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浑然不知这事好笑的点在何处。不过任亮开完玩笑之后,脸色迅速便阴沉下来:“在三亚图书馆里待了两年,想必你也接触到了很多了不得的内容吧?”

    三亚大图书馆是海汉治下收藏各种书籍和文献资料最多的地方,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馆藏物是不对公众开放查阅的。有大量穿越集团从另一个时空带过来的书面资料,也都收藏在图书馆里,平时除了穿越者之外,能够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也就只有内部的管理员了。

    当然了,除了一些地图资料之外,这个时代的人能看懂的内容大概也不会太多。绝大多数存放在图书馆的资料都是比较艰深的物理、数学、化工等方面的学术书籍,别说这个时代的图书管理员,就算是穿越集团内部,也只有一些专业人员才会掌握相关方面的知识。杜文这个管理员或许有权限能接触到一部分资料,但他也未必能看懂和学会其中的学问。

    那杜文听到这个提问居然苦笑着回应道:“那些所谓的绝密资料能看懂才有鬼了!”

    听到这句抱怨,也不难想象出这家伙在潜伏的两年里花了多少时间去研究那些专业资料,但显然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少收益。

    任亮道:“你以为把图书馆里的东西照抄送回马尼拉,就能让你的主子复制一个三亚出来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能建立起海汉这个社会,靠的并不只是被外面传为‘天书’的技术资料,而是我们这个群体所掌握的先进社会制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好好交代你所知的事情吧!”

    看着杜文又恢复到沉默状态,符力正待喝骂几句,郝万清已经开口道:“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蒙混过去?在三亚待了两年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怎么做事的?你的住处,你平时的社会关系,你在任期间接触过的图书馆馆藏资料,甚至是三年前跟你同期到达三亚的广东移民,现在全部都在进行清查!就算挖地三尺,我们也会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和事都挖出来!不要以为你干掉了哈桑就干净了,你应该很清楚,在马尼拉和三亚之间传递消息的信使可不止一个哈桑!等下一个信使来三亚的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任亮和郝万清的这番话无疑是击中了杜文心中的要害,他杀死哈桑,以及指使黎秦杀死苏通的目的,就是因为马尼拉当局认为哈桑已经靠不住了,必须要及时掐断这条线杜绝隐患。但哈桑其实每年顶多也就在马尼拉与三亚之间往返两三趟,除了他之外的确是还有别的信使存在,而作为联络地点的南洋阁已经暴露,如果海汉在南洋阁设下埋伏,抓到下一个自投罗网的信使大概只是时间问题。

    而马尼拉当局希望获取的军工方面的情报,杜文却并没有弄到多少,毕竟他所处的环境极少跟海汉民团能有交集,想要搜集相关情报往往都只能来自于海汉的官方报道。当然这其实也是他空守宝山而不自知,那资料库里多得是各种军工技术资料,比如各种火药炸药的制备方法,就全都是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技术,只是那满篇的化学方程式对他来说的确是犹如天书一般,即便是看过也完全不懂其中的内容。

    对马尼拉当局而言,像他这样潜伏在三亚的间谍,所能提供的有价值情报其实非常有限,其作用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这一点杜文自己也很清楚。不过他所不知的是即便桑切斯不在密信中下令让他除掉信使,哈桑原本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揭发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他的潜伏生涯在1634年年初都会宣告终结。(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四章 结案

    如何摧垮审讯对象的心理防线,任亮和郝万清在这方面的功力肯定是要远远超过这几名属下,两人红脸白脸演了一番之后,杜文心知绝无侥幸,也是被他们一点一点地套出了话来。

    实际上西班牙人在1629年就已经注意到海汉这支新兴势力的存在,当时海汉民团派兵介入安南内战,并且协助北方朝廷战胜了南方的阮氏武装势力,算是在南海地区靠着自身武力打出了一点名气。虽然当时西班牙人并不认为这支民间武装可以威胁到自己,但还是习惯性地准备派人前往海汉控制区潜伏收集情报。不过当西班牙人做好相关准备的时候,1630年海汉发动了琼北攻势,为求稳定,海汉将整个琼州岛都对外封锁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当时已经抵达广东准备转道前往三亚的杜文不得不等到了下一年才得以成行。

    来到三亚之后,杜文凭借自己的文化基础很快就获得了入籍的机会,而他当时可以选择去的单位除了图书馆之外还有民政部下属的移民机构。不过杜文认为整天跟那些脏兮兮的移民打交道无助于收集情报,反倒是海汉人的图书股应该可以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机密文献,而且清闲的时间比较多,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于是他便选择了这份看似不错的工作作为自己的身份掩护。

    不过做上这份工作之后,杜文才发现现实与自己的想象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别,这工作清闲倒是清闲,但并没有多少搜集有价值情报的机会。图书馆里的秘密资料虽然堆积如山,杜文能看懂的却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而所能传递回马尼拉的情报,其价值也往往达不到上司的期望值。虽然他也努力在将海汉日新月异的发展局面通过书面报告传回去,但马尼拉当局对于海汉的社会组织结构和基建能力并不感兴趣,他们只想得到海汉不断更新的军工技术和军队情报,而这却恰好是杜文难以获取信息的领域。

    不过杜文在三亚这几年里也没闲着,虽说没收集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但还是利用兼职成人扫盲班教师的机会,慢慢地发展了几名外围情报人员,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已经入籍的归化民。虽说干不了什么刺杀重要人物颠覆海汉统治这样的大事,但协助他从各个层面搜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情报信息,倒也已经够用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杜文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了,找不到重要情报不是他个人能力的问题,而是吃了文化不够的亏。

    杜文招供的同时,林南和张千智就已经按照他所供出的人员名单,各自带队前去实施抓捕了。值得庆幸的是杜文所笼络的这些外围人员基本都是普通人,并没有在军、警、金融等重要机构中任职的人物。这主要还是因为杜文平时所能接触到群体,文化层次和社会地位都相对偏低,这些人对于经济方面的诱惑所具备的抵抗能力也比较差,往往会为了获取杜文许诺的回报而帮他跑腿做事。

    “扫盲教育中的政治思想工作还是有待加强啊!”任亮对于杜文钻的这个空子也很是无奈,越是没文化的人越容易被鼓动和欺骗,而过去几年的扫盲教育工程对于政治教育的重视力度显然还不够,才会让杜文这种并不高明的措施得逞。

    郝万清对此倒是更看得开一些:“情报战线就是这样子,不比你们搞治安,只要加强普法教育再搞搞严打,至少能在一段时间内取得效果,而我们这次抓了杜文这批人,并不会杜绝外部势力再派人来三亚潜伏。你看最早来三亚卧底的锦衣卫投靠我们都几年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死心,一样前仆后继的派人过来。”

    郝万清所说的人是锦衣卫百户李清扬,此人在三亚被抓捕之后不久便选择了投靠海汉,并且在此之后加入了海汉安全部,成为了海汉对付大明锦衣卫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几年里锦衣卫依然还在派人来到三亚执行潜伏,但由于其办事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改进,加之海汉自身的情报网已经逐渐深入到东南沿海各地的官场,这些来到琼州岛的大明情报人员很难完全隐匿自己的行迹,基本上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被安全部抓出来的倒霉鬼。

    作为治安案件来看,两起连续命案的确会在本地民间造成比较恶劣的影响,好在相关方面处理及时,迅速破获案件抓获人犯,接下来只要发告示安抚民众,很快就能把事态平息下去了。但最终对外公布的结果并不会涉及到情报战线,安全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众人皆知却又不能随便提及的秘密,安全部所做的工作,所取得的成就,也不会随便对外公布出来。

    至于海汉会不会以此为把柄向马尼拉当局施加压力甚至是采取一些比较激烈的报复手段,那就不是安全部自己能够做主的事情了。这种涉及到对外大政方针的措施必须要先有执委会的明确指示,安全部才能有所行动。不过以目前海汉所需处理的国际事务来看,这事即便需要有所反应也不会排在近段时期了。

    二月四日,胜利港街头出现了盖着海汉司法部大印的告示,宣布近期发生的两起连环杀人案已经告破,并且人犯也已缉拿到案。案犯杜某、黎某,因贪图钱财,合谋杀害了一名波斯商人及本地一家商行员工苏某,窃取私人财物若干,现已人赃并获,案犯对犯罪事实也已全部供认不讳。目前审理阶段已结束,只等海汉**院宣判之后便会择日行刑了。此外有协助两人行凶、销赃罪行的同案犯数名,也已全部缉捕到案。

    海汉近年已经极少再采取公开行刑的做法,顶多只会让几名公众代表到场监督行刑过程。不过有了这么一份戳有官方大印的告示,也就基本能够平息这段时间本地民间对这两起案件的种种议论和猜测了。至于案犯最后是判了终身监禁还是死刑,关心此事的人反而不会太多,毕竟被害的两人和两名主犯在本地都没有家人亲属,不会有人去跟海汉司法部较真事后对犯人的处置。

    虽然海汉司法部和安全部在这起案件的侦办上投入了较多的人力物力,但这却并不是三亚当下最受关注的事情,顶多只是民众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而已。目前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个多月之后的海汉抵达琼州岛七周年纪念日。

    海汉在过去六年间,每年的四月一日都或隆重或简朴地举办了庆祝仪式,以纪念当年团队跨越重重阻碍成功抵达这里,并由此一手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社会体系。对于民众而言,这个纪念日也无异于跟过年一样重要,每年纪念日在胜利港举行的游行和阅兵是民众最为喜欢的活动。近年开始在海汉的海外殖民地也会同步举办庆祝活动,以便能让民众充分感受到海汉这个群体的强大可靠。

    虽然这些庆祝活动的花销颇大,但执委会还是乐于在每年的财政预算中留出这一块的开支,因为这对于培养民众的国民意识和增强自身凝聚力都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能亲身参加一次庆祝活动,远比接受一个月的洗脑教育效果更好,海汉治下几乎所有的机构单位,都会组织所属员工以不同方式参与其中。

    不过今年的周年庆祝活动内容和规模相比往年可是有所不同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各级单位都已经提前收到通知,在今年的周年庆祝活动当中,执委会将公开宣布海汉建国。对于所有已经加入海汉籍和即将加入海汉籍的民众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事。

    当然了,对此最为激动的还是已经在各级机构中任职的归化民干部,海汉正式建国,就代表着他们从各级管事摇身一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官员。虽然这官位可能得不到大明的承认,但那有什么打紧?现在的海汉可一点都不比大明差,能在海汉官府中担任一官半职,所享受的待遇甚至比大明官员还要更好一些。对于绝大部分都是平民出身的海汉归化籍干部来说,这真的算得上是他们人生当中光宗耀祖的成就了。不少人在接到通知之后甚至已经开始暗自盘算,建国之后自己所对应的官职,应该算是几品。

    执委会当然无法彻底摈除这些私心杂念,但当下也没工夫去顾及一部分人的小算盘。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建国后对内对外的各种调整转型上。对内各种机构部门的人员配置和结构、职能虽然不会有大的变化,但今后以国之名运行,该讲规矩该制度化的地方就要开始严格起来了。

    对外的国际关系当中,绝大部分建立了外交关系的国家其实早就已经把海汉当做了独立的一国在看待,但唯独大明是一个难以处理的特例,毕竟海汉用以立国的海南岛,从法理上来讲其实是属于大明的领土,而以大明一向的作风,就算是明知不敌也还是会选择战争,决不会就此妥协。虽然早就被海汉渗透得极为彻底的福广两省不太可能出兵作战,但如果处理不好与大明的外交关系,对于海汉今后向北扩张的计划终究会形成一定的阻碍。

    为此海汉甚至提前一年多时间就开始与福广两省官府高层人员进行接触,试图商讨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但这两省的高官虽然也明白无法阻止海汉要做的事情,但也不愿公开站出来替海汉出声——毕竟他们还是吃着大明的官饷,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要是站错了立场,分分钟就会被朝廷降罪下来,丟官帽子都还算轻的,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治个“里通外番,犯上作乱”之类株连九族的大罪。

    目前主政福广两地的熊文灿所给出的解决方案,仍是希望海汉能以安定的大局为重,推迟建国的时机。当然了,如要真要按他的意思来,那就是让海汉并入大明,由他向朝廷申请,将琼州岛作为海汉封地单独列为一个行政区,顶多派一位王爷过来坐镇,以彰显这里仍是朱家的地盘。

    虽然熊文灿所开出的这种条件对大明来说已经算是破天荒了,但对于志在建国的海汉来说,却没有办法接受。穿越集团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到了第七年,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外交、商贸等等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基本都已经到位,建国这件事是整个穿越者团体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夙愿,不可能因为外部压力而放弃。哪怕是面临战争,海汉执委会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退让了。

    因此海汉与福广两省官府高层的谈判其实一直都处于僵局之中,大明官员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更倾向于装死,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更不会就此发表任何声明,也不打算派代表在所谓的海汉建国仪式上出席观礼。当然了,对于海汉在建国后是否需要对大明发出国书申请正式建交,福广高官们也建议海汉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因为此时朝廷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北边,农民军和关外鞑子是目前大明最主要的两大敌人,海汉只要别把声势折腾得太大,其实朝廷是根本顾及不到南方这边发生的状况。

    执委会见这事久拖不决,最后干脆就狠下心自己干自己的,不理会福广官府的态度了。毕竟这两地的官员与海汉的利益纠葛太深,就算海汉公开建国,他们也不可能主动挑起战争,多半也就是等待朝廷的决议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反应。大明朝廷现在还有余力在南方再开辟一处战场吗?明眼人都知道答案,所以海汉执委会认为大明虽然不会接受海汉建国的事实,但对此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阻止举措。(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五章 筹备工作

    “铛——铛——铛——”随着一阵代表收工休息的金属敲击声响起,船匠们陆陆续续离开自己的工位来到用餐区领饭。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他们还不能就此下班回家,目前建造的这艘新船已经进入到最后的舾装阶段,按照日程安排需要赶在四月一日之前交付给军方,以便能让其出现在庆典的海军阅兵队列当中。船厂负责这个项目的所有人员也只能调整工作安排,每天加班加点地劳作,以求能够赶在时限之前完成建造任务。

    这艘船是威严级战舰的第六艘舰,此前的五艘也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下水,四年六艘舰的建造速度算不上特别快,但如果考虑到在此期间还有探索级探险级两个级别共计四十余艘战船,十多艘综合补给船以及数艘轻型侦察船陆续下水服役,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军用舰只的能力的确已经算得上是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的翘楚了。

    相比此前的五艘同型战舰,这第六艘威严级战舰在诸多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进,蒸汽推进系统的动力和传动装置都改用了最新的型号,由热能所转化的推进功率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百分之三十,最高航速也将因此而有所提升。船上所装备的火炮数量有所减少,但换装的新式舰炮在射程和精准度方面都有所加强,将会具备更强大的战斗力,此外这也是海汉海军中第一艘全面装备开花弹的战舰,这种造价昂贵的新式炮弹将给这艘战舰未来的敌人造成极大的麻烦。按照军工部门的测算,这种炮弹在实战中的杀伤力至少是老式实心炮弹的五倍以上,特别是轰击对手舰船的火炮甲板和吃水线的效果,将会远远超过目前所使用的实心炮弹。

    此外设计方本来是打算要在这艘船中段的两侧船舷再包覆一层铁甲,以加强火炮甲板的防护能力,不过从目前的工程进度来看,估计在庆典之前很难完成这一部分的建造任务了,只能等到庆典结束之后,再返回船厂进行加装。

    目前胜利港造船厂的船台船坞基本上都是被订单排满到明年年底,不过在不久的将来,这种紧张的局面有望随着舟山造船厂、高雄造船厂和金兰港造船厂的逐步投产而得到缓解。在海运部的规划中,这几处造船厂在未来都将会具备维护和建造威严级战舰的能力。当然了,战舰上装备的火炮及关键的蒸汽动力推进系统、舵轮系统等等,仍然需要在三亚制造,再运往当地进行装配。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工业部门的生产能力有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三亚对各地的控制力,尽可能避免在海汉地盘扩大到一定程度后出现武装割据的乱象。

    船厂所提供的加班伙食其实还不错,两荤两素饭管够,类似工头、技师和更高级的干部,其伙食还要更好一些,最重要的是还免费,这对于部分下班后需要出去吃馆子或是自己下厨囫囵做点东西将就填肚子的单身汉来说,留在厂里加班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不但能省下饭钱还有计时结算的加班费可以拿。

    张天贵现在虽然贵为胜利港造船厂的总顾问,但也与普通工人一样留在厂里加班。不过他的伙食水准自然是要比下属好多了,吃的是跟首长一样的特供餐,平时也没有多少需要他亲自动手的活儿了,一般只需动动嘴,徒子徒孙们自然会把技术问题处理好。也只有与海运部几名高层讨论造船计划的时候,他才会忙上一阵子。

    张天贵的大儿子张千仁目前是海汉驻泉州办事处的主任,二儿子张千祥是舟山造船厂新上任的厂长,小儿子张千智是安全部的高级干部,只有老三老四现在还跟在他身边,帮他带带学徒打理船厂事务。不过张天贵已经给上面打了报告,替自己这两个儿子也申请了外派任务,希望海运部能安排他们去高雄港和金兰港的造船厂做事。以他们在胜利港船厂所积累的经验,去到这些新开的船厂基本也能独当一面了。

    张天贵盘算得很清楚,以海汉的扩张速度和方式,要是死守在三亚这里,今后顶多也就是做个技术官僚,但如果能让自己这几个儿子出去开枝散叶,以后张氏家族哪怕其中一支发展得不够好,另外几支也还有机会往上走,不至于全部憋在三亚这地方竞争有限的资源。不管从政、经商还是继续干造船老本行,走出的机会肯定会比现在更多。

    他的这种看法也得到了小儿子张千智的赞同,张千智从设立驻广办的时期便跟在穿越者身边做事,其眼界思想都更接近于穿越者,所了解的消息层面也远远超过父辈,首长们有些什么样的长远打算,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老张家只要能把握住眼前这数年的机会,今后铁定便是海汉朝的开国功臣之一,且不说封王封爵这些海汉不时兴的规矩,但成为一方大员,或是位列朝堂之上,却是有很大的机会。以后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可能就得着落在他们这一两代人的身上了。这个时期让张家几兄弟分派到各地去发展,对于张氏家族的长远前景而言,的确是一个极佳的策略。

    张天贵也习惯于凡有大事就把小儿子叫来商量,不过最近张千智似乎忙于公务,连家都不怎么回了,张天贵也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这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自己作为一个归化籍骨干该做些什么,需要注意些什么,张天贵还很想听听平时最有见地的小儿子的看法。

    “老张,吃饭呐!”

    张天贵一听背后传来的招呼声,屁股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越部长来了啊!哟,孙部长也来了!”

    来者正是海运部的两位大佬越之云和孙长弥,两人招呼张天贵坐下之后,越之云便道:“开会开到这个点,早就饿得不行了,还好他们提醒我这个时候船厂应该正在放饭了,那我就想着干脆回来这边吃得了,顺便也看看这边的进度。”

    张天贵很清楚越之云口中所说的“进度”是什么意思,当下也顾不得吃饭了,赶紧汇报工作:“今天已经开始安装帆具索具,预计三到四个工作日就能完成这部分的工作了。不过舱内的火炮安装还有点小麻烦,新的火炮底座跟我们之前的炮位有一点不相合,还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改造……”

    直到炊事班给越孙二人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张天贵才很知趣地主动将自己的汇报告一段落,以免影响到两位首长的用餐。

    “工期方面不会耽搁交付军方的时间吧?”孙长弥问道:“刚才开会的时候,颜总跟王司令可是特地过问了这事。威严级的战船现在就一艘在胜利港停着,海军还指望着这艘新船到时候能参加检阅壮一壮门面的。”

    “请首长放心,只要最近能保持这种晴好的天气,别突然降雨影响到舾装,那最迟三月初就能完工,还能留出大半个月的时间来对船只进行调试。”张天贵信心满满地应道。

    威严级战舰的前五艘都是由他在第一线督造,对于这种战舰的建造过程和所需工期,在他心中都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概念。这第六艘船的建造细节虽然有所改动,但其所需工期基本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造船厂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安排工人们加班,就是为了确保能够在交付军方之前留出多一点的时间来完成最后的建造和调试工作。

    “有老张你盯着,我们肯定放心的。”孙长弥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出来便递到张天贵面前。

    张天贵连忙推辞道:“首长使不得,等下还要工作的。”

    孙长弥一拍脑门道:“习惯了下班跟你喝两杯,倒是忘了现在还有加班安排了。也罢,那就留着等这船完工了,再请你老人家去搓顿好的。”

    “对了老张,这次你家老幺可是又立功了啊!”越之云一边嚼着脆生生的油酥花生米一边说道:“今天开会的时候陶总可是点名表扬了他办案有功,表现卓著。”

    张天贵问道:“难怪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回家,我还在想他在外面到底忙些什么鬼……这次是办了大案子?”

    “就前些天的两起杀人案啊!”越之云道:“他都没跟你提过?”

    张天贵摇摇头道:“他回家的时候我不在,我回家的时候他不在,根本就碰不上面。杀人案……是上个月码头浮尸那案子吗?”

    “没错,就是那案子。”越之云点点头道:“你家老幺这次是专案组成员,据说这次能破案之后,办案人员都会有相应的嘉奖,怕是又要升官咯!”

    张天贵却不信越之云的调侃:“这杀人案能破案,那也应该是警察那边的功劳居多,我家老幺又不是司法部的人,顶多就是打打杂,论功行赏下来哪会有他多少事。”

    “嘿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越之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半截又缩了回去:“这案情不太方便公开说,还是回头你亲自问你家老幺吧!”

    越之云和孙长弥来此之前在胜利堡参加的会议上,其中一项内容便是前些日子所发生的西班牙间谍案的案情通报。这起案件的侦办工作中并无穿越者的直接参与,全部是由几名归化籍干部主导完成,而结果也还算是圆满,其表现也是得到了任亮和郝万清在会上的大加赞赏。最难得的是主办案件的三人当中,符力和张千智都不过二十多的毛头小伙,但却已经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展现出了比较强的专业能力,这也充分证明了海汉在过去几年中对年轻归化籍人员的培养所取得的成效。

    不过关于这起间谍案的内情,海汉内部通报的情况跟对外的宣传完全是两码事,虽说张天贵一家的忠诚度没什么好质疑的,让他知道内情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在这种公众场合谈论案情的确有点不太合适,所以越之云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张天贵多少也知道自己小儿子张千智的工作性质,听越之云这么一说,心知这案情大概跟外面贴出来的告示有些出入,当下也很知趣地不再追问下去了。这种事大可等回到家里一家人关上门慢慢说,也不用担心泄露了机密。

    越之云闲话说完,又回到正事上:“老张,这次周年庆的特殊安排,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海运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障海军参与检阅的舰船能够全部到位。你别怪我啰嗦,这关系到的不单是我们海运部,还有海军的脸面,出了任何纰漏,我们都没脸去见军方的人了。”

    “卑职明白,请两位首长放心,卑职和造船厂的弟兄们一定会为海运部争下这个脸面!”张天贵听越之云又把这事翻出来强调一遍,自然也明白此事的份量有多重,当下赶紧表态。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孙长弥也补充道:“这次会有很多国家的嘉宾来三亚观礼,我们海运部就憋着一口气要趁着这个机会多拿一些外销订单,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申请船厂下一阶段的扩建了。老张,到时候你手下起码又要多一两千人了。”

    越之云也接话道:“这次各个生产单位都会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来,争取更多的外贸订单,这不光是我们的开国庆典,同时也将是海汉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贸易洽谈会。今后哪个部门说话更硬气,能得到执委会的更多支持,就得看这段时间的筹备工作谁做得更扎实更完善了。”

    前段时间在安不纳岛所达成的南海贸易联盟,缔约国这次都会派出代表来到三亚,并签署一系列的合作细则。对于这样一次难得的国际盛会,以商起家的海汉人当然不会放过赚钱的时机。(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六章 贸易目标

    相较于用战争方式去征服对手,海汉一直都更倾向于从商业领域下手去控制对手的经济命脉。打仗就是烧钱,如果能够直接控制对手的经济,那很多状况其实都无需再采用武力手段去解决。海汉花费心力组织南海贸易联盟的目的,一是整合各国各方的共同利益,二来就是为了能够让海汉的商业体系名正言顺地进入这些国家和地区运作。

    与军事手段相比,海汉通过贸易入侵这些国家经济领域的方式其实更加难以抵御,成熟的经济金融体系和操作手法比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准领先了数百年之多,而且这些东西实施推广的难度其实还要远远小于海汉手中掌握的制造业黑科技。其他国家只看到了海汉贸易制度中的严谨和便利,却很难察觉到这些规则套用到自己国内市场之后,所将带来的长期隐患。

    海汉赶在周年庆之前匆匆谈定了南海贸易联盟的大体框架,为的就是要趁着各国到三亚观礼期间多谈一些贸易协定,尽快将海汉的商业和金融体系在南海地区铺开。海汉执委会相信哪怕是以贸易能力见长的西方同行,在真正进入海汉一手打造的贸易体系之后,恐怕也很难再有足够的动力来继续与海汉进行正面较量了。

    为此商务部从去年开始就与制造业、农林、运输等相关行业的主管部门一一协商,筹备今年要准备向外界市场推出的项目和产品。特别是考虑到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客户对象会有成员国和非成员国的差异,相应在供应的货物种类、等级、数量方面也会对成员国有所倾斜。商务部希望能够通过待遇上的差别来吸引更多的国家加入到这个由海汉主导的贸易联盟中,加快贸易联盟的框架体系在远东地区的推广速度。

    海运部下属的港口、航运、造船等部门也都各自准备有向外推介的业务,特别是造船厂的订单一向都是海汉工业体系外贸收入的大头之一。仅胜利港造船厂一地,去年全年交付给外部客户的民用船只就多达四十余艘,总排水量已近万吨,今年打破这个纪录估计问题不大,而上限就得看这次庆典期间的洽谈结果了。

    除了海汉目前向部分军事盟友限量出售的作战船只之外,这次海运部还准备了改进型的货运、客运船只,在装载能力、航行速度和适航性能方面都较之前的出口型号有所提升,以满足南海地区日益增加的贸易量对海上运力和转运效率的需求。而且这些从海汉下属造船厂定制的船只,今后在海汉所属的港口停泊补给,也将会因其拥有标准化的船体结构获得更为便利快捷的维修维护服务。

    “我们这次要争取的目标,就是民船的订单总量比上年翻一番。”越之云说得兴起,站起身来指向海边的船坞道:“我们去年就准备好的3000吨级干船坞,今年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事实上海汉在四年前开始建造威严级战舰的时候,所用的船坞就已经是奔着3000吨级的标准去了。不过这船坞也并不是在海边挖个坑就算完事,相关配套的各种设备和基建设施也十分重要,在建造威严级战舰期间,配套设施基本还是根据实际需求在更新,直到去年空出来一个大的干船坞之后,造船厂才开始对其进行改造,使其能够适应建造3000吨级大船的技术要求。

    之前的威严级排水量尚不足2000吨,一下要将吨位提升一半,在理论方面倒不存在太大问题,海运部也早就设计出了相应的建造方案,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肯定还是会有诸多问题出现,届时就需要张天贵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船匠对其作出应对了。

    张天贵虽然早就知道海运部有建造更大船舶的打算,但听到越之云宣布比较明确的时间之后仍然难掩兴奋,出于谨慎他还是追问了一句:“首长,那今年这是打算上军舰还是民船?”

    越之云回过头来笑了笑道:“这还得看执委会的决定,我个人是主张上民船的,3000吨级的货船,一艘就差不多可以当现在一整支货运船队的运输能力了。”

    目前海汉的海上航运主要还是依靠早年购入的福船、广船以及自家所建造的探索级民用版帆船。这些船的最大负载能力不过一两百吨,而且船舱的大小尺寸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所能运载的货物种类,装卸货物的速度也明显受限于船舱口的大小。如果将货船尺寸放大到三千吨级,那么之前的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不管是散货还是标准货柜都能更快地完成装卸。至于运载能力也将轻松突破千吨大关,算下来的确是相当于一整支船队的运力了。

    越之云和孙长弥甚至已经联合了工业部向执委会提议,将目前往返于安南黑土港与琼西昌化港的运煤船全部换成大船,以此来提升两地间煤炭转运的效率,满足昌化工业区钢铁生产规模日益扩大后的煤炭需求增长。当然了,有鉴于大型货运船只的高昂造价和较长的建造期,这种交通工具的更迭换代并不是短期内就能完成的。按照他们的计算,就算是胜利港造船厂能够在今年完成扩大产能的改造工程,一年能建造一到两艘这种3000吨级左右大船便已经是极限了。至于今后这种产能究竟是放在提升运力上还是用于暴兵,那就要看执委会如何权衡利弊了。

    相较于目前一门心思扑在造船上的海运部,负责统筹安排此次国际贸易洽谈的商务部可就忙碌多了,施耐德从安不纳岛回来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停下来歇过,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最后还是执委会几个老哥们看他辛苦怕他累到猝死,陶东来、宁崎和顾凯等人也帮他接管了一部分事务,让他能够专心于完善贸易协定的细则内容。

    能够打造出一个以海汉为核心和主导的国际贸易组织,对施耐德而言是一个长久以来的目标和愿望,事实上从穿越前开始,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实现的构想。在穿越之后这几年里他在商贸领域所做的种种努力,或多或少也是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做铺垫工作。而随着海汉实力的不断增强,这个目标从最初的遥不可及,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安不纳岛的多国磋商结束之后,施耐德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九成,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现有的机构和制度进行完善,并利用游戏规则来为海汉自身赚取更大的收益。

    施耐德的这番苦心,他手下的归化籍员工未必能够完全理解,对于他们而言工作的目的要嘛是混份饷钱养家糊口,要嘛是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至于追求某种理念,实现个人价值之类的目标,他们是不会懂的。哪怕是于小宝这样在海汉体制内待了六七年的资深归化民,也仍然不太理解首长们放弃他们所形容的那些原本在故国十分优越的生活条件,跑到三亚这穷乡僻壤来开疆拓土的原因。

    于小宝目前是在三亚负责海汉青年团的组织工作,执委会对这个政治味道颇重的社会组织十分看重,甚至将其作为了归化籍人员任用的门坎之一。自1631年起,想要在海汉体制内混个一官半职的青年归化民,一个必备的条件就是加入海汉青年团。特别是军中的提拔升职,三十岁以下军官的入团时间就是一个硬性考核指标,如果在此之前没有青年团团员的身份,那连升迁的资格都不具备,而反之如果担任着团内的某些职务,那么在职位的竞争中就会具备一个额外的起步优势。

    想要加入青年团没什么难度,只要年龄在十六至三十之间无犯罪史的归化民,均可提出申请,但想要在青年团里混出点名堂,其难度却甚至会超过在职业领域内的升迁。这不但需要极为干净的个人背景,而且对其忠诚度和政治觉悟也是有着极高的要求。

    成立这个组织的目的,自然便是为了培养出忠于海汉和执委会的年轻一代。尽管海汉崛起的速度当世无双,但始终有一个隐患是让执政者们感到不安,那就是海汉之下的归化民构成十分复杂,来自不同国家、种族的数十万人所组成的这样一个团体,很难跟民族凝聚力之类的说法扯上关系。

    大部分归化民投靠海汉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先进社会制度,而是为了能在灾荒年间求一口饭吃,或是臣服于海汉的武力征服而无法反抗。尽管这些人在投靠海汉之后获得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其个人利益也逐渐与海汉整体的兴衰捆绑到一起,但在执政者们看来,这种单纯利益关系所构成的统治基础其实是极为不牢固的。

    在目前发展得顺风顺水的局面之下,问题或许还不会暴露得太明显,但如果日后出现强大的敌对势力或者内部动荡,那么这种复杂的人口结构极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就让社会分崩离析,而海汉青年团便是执政者们对此所采取的预防措施之一。只要能让年轻的一代归化民对海汉这个群体,或者说今后的国体,抱有比较高的归属感和认同,社会的稳定性也能因此而得到显著的增强。

    于小宝最近也被借调到了商务部帮忙,好在他早年在驻广办工作的时候也是跟在施耐德身边学了不少东西,目前要接手商务运作方面的工作倒也没有太大的障碍。这日忙完工作回到家中,于大山便向他问起最近的工作状况:“听说最近你被施总调去了商务部,莫非是上面要对你的工作作重新安排?”

    于小宝摇头道:“孩儿也不知,施总只说临时调动,却未提过以后的安排。”

    于大山叮嘱道:“若是上面要调你职位,多半会提前征求你自己的意见,你便坚持做这青年团的事就好。”

    于小宝奇道:“爹为何有此一说?”

    “亏你还是高级干部,觉悟这么低!”于大山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这商务部全是经商之事,施总虽然能耐大,但终究限于商道,无法参与主政,你日后若是想要加官进爵,位列朝堂,那自然得走正途才是!这青年团是陶总和宁首长亲自负责,而你也算是青年干部中的佼佼者,日后必会被竖为典型,仕途前景大好,岂不胜过一介商贾?”

    于小宝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父亲这朴素而实际的价值观其实也说不上对错,但如果被施总知道这样的观点,那肯定是会好好进行一番批判。至于说今后自己的发展该倾向于哪条路线,于小宝目前倒是还没有明确的打算。

    “爹,你可别忘了,施总也是执委会的委员之一,手中权限之大,并不亚于其他几位首长。再说海汉发展如何,很大程度上就得看施总能为海汉提供多少发展经费了。”于小宝婉转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商务部做的工作,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做做买卖而已,而是制定做买卖的计划和规则。真正去实施的人只是商务部下属的商行以及相关的机构。这次借着立国庆典的机会邀请各国嘉宾来到三亚观礼,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要借此机会统一贸易标准和规则。老爹你试想一下,若是以后丝绸、瓷器、茶叶、香料,这些商品的等级和价格标准都由海汉来制定,这中间的油水会有多大?海汉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力又会有多大?”

    于大山虽然说不出足够的理由来反驳儿子的看法,但他依然还是对自己的意见很坚持:“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吧?”

    于小宝干脆就举例说道:“这财政部、商务部、民政部几个部门的职能加起来,便如同大明国的户部,难道老爹你心目中,这户部尚书还不算大官?”(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七章 一切为了庆典

    于大山刚才大着胆子议论了几句,心中已经有些暗自后悔这种“妄议朝政”的“忤逆”之举,想不到儿子比自己还敢说,当下赶紧劝道:“小声点!这种话莫叫人听了去!”

    于大山虽然没多少文化,但终究从龙的时间够早资历够深,几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父子俩对海汉的忠诚也无可置疑,如今又都是体制内的高级干部,于大山倒也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平时一向谨言慎行,今天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放在他身上已经算是相当出格的言论了。

    于小宝却没有他爹那么多的忌讳,以他对首长们的了解,其实这类对政体差异的看法并不算是被禁止的话题。大明各种衙门与海汉的部门分工,经常都会在首长们的茶余饭后引起热烈的讨论,两者的对比也是首长们颇为得意的一桩成就。

    海汉的部门分类和职能分配远比大明以六部为主体的职能分配方式细致得多,如单单一个户部,就包括了海汉这边财政、民政、商务、审计、税务等诸多部门的职能,但这种大包大揽的制度并没有给大明的官僚机构带来高效的运作,反而是因为机构臃肿、人事结构复杂而变得反应迟缓、运作效率低下。而海汉合理的职能划分则让各个部门具备了更为专业高效的运作机制,这才能让这支新兴势力在短短几年之中就迅速崛起,并且还有了凌驾于诸多老牌势力之上的趋势。

    不过关于自己工作的安排,于小宝的确也不想跟自己老爹过多辩论得失对错,宁崎和施耐德早就跟他说过,只要安分做事就好,切莫有太多非分的想法,趁着年轻的时候在各个领域都多积累一些经验,日后才有更多得到重用的机会。当下不管是在青年团还是在别的部门做事,对他个人而言都会获得不少的经验,而这些是目前分管基建工程的高级工头于大山看不到也不太能理解的部分。

    于小宝很清楚海汉治下像他这样年轻又受重用的归化干部其实并不多见,三五年之内或许还不会爬到很高的位置,但十年二十年之后,海汉官场的最上层肯定会有他们这批年轻人的一席之地。相比自己今后的发展前景,他倒是更关心自己老爹的状况。

    “爹,你最近管的工程进度如何了?”于小宝主动改变话题问道。

    于大山摇摇头道:“大问题没有,小毛病不断,都是为了这次的庆典在赶工期啊!”

    于大山最近几个月在负责三亚迎宾馆的扩建工程,原来迎宾馆的客房规模已经无法适应这次庆典的接待要求,所以早在去年年中的时候,执委会就拨下了一笔专款给外交部,对本地的接待机构进行改扩建。

    专门用于接待外宾的迎宾馆位于胜利堡西北边山脚下,全部是按照联排别墅的式样设计修建,可算是三亚本地最高档的居住区之一。能够入住这里的人员,基本都是各国派驻三亚的代表和使者,或者是访问三亚的高层人士。当然偶尔也有那么一些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会选择入住这个全三亚消费最为昂贵的落脚地,一方面是为了享受一下常人难以得到的高级待遇,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来接近高层人士的社交圈子,找机会谈谈生意或者别的合作事宜。

    今年这次周年庆典因为特殊的性质,将会邀请的外宾人数也是创纪录的多,而且不想可知还会有很多没接到请帖但还是会主动赶来参加观礼的利益相关者。届时迎宾馆的爆满是可以预想到的状况,所以外交部要赶在庆典之前完成扩建工程,以便能容纳届时蜂拥而至的观礼群体。

    迎宾馆现有的二三十栋别墅都是前些年陆陆续续修的,但这次扩建需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其接待能力扩大一倍,工期还是非常紧张的。于大山唯恐因为工期影响到开国典礼这样的大事,所以近几个月也极少回家,吃住基本都是在工地上。虽然现在无需再像早几年那样亲自下场动手干活了,但于大山还是习惯在第一线盯着手下工匠施工,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不过修房子这种事,并不是光靠加班加点就能大幅度缩短工期,很多工序都需要等待相当一段时间才能进行下一步。而且迎宾馆装修所用的各种材料、配件,有很多是从广东甚至是遥远的江浙运来,一旦在这个过程中船期或交货期稍有耽误,很容易就会变成整个工地停工的局面。虽说这部分的责任不需要于大山去承担,但他身为这个项目的现场主管,对于整个工期安排的把控也就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自然也就会一直因此而焦虑。

    与于家父子处境类似的还有同在三亚地区为海汉工作的数百名归化籍干部,目前各个单位和部门都已经进入到为四月开国庆典作准备的冲刺阶段,不少跟随海汉一起打天下的资深干部,都将这次庆典看作了自己人生中鱼跃龙门的重要时机,对于各项准备工作的督促也都是如于大山一般不遗余力。

    与此同时,各地的换防工作也较往年提前了两个多月开始实施。过去一般都在四月的周年庆结束之后,派驻各地的武装人员才开始按编制实施换防,而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各地驻军都会派出部分人员参与到今年大阅兵当中,同时也顺便充当一下庆典期间的额外安保力量。这样一来各地就必须让这部分参与庆典的人员提前回到三亚,加入到统一的排练当中。

    除了军方的秘密调动之外,警方也从海南岛各个地区抽调了数以百计的精干警员回到三亚,用以在庆典前后维持好本地的社会秩序。若非如此,之前的西班牙间谍案中警方也很难迅速有效地封锁胜利港的进出通道,杜绝了涉案人员潜逃的可能性。

    杜文一案的发生无疑是给司法部门敲响了警钟,对于新近到港的移民盘查也越发严格起来。以往相关部门一般都更注重移民的健康状况,对于一些来历模糊难以进行确认的人员,移民事务局也不太会花心思去慢慢验证其身份,而现在司法部门明确要求把移民的身份背景也作为归化民入籍考核的一部分,同时对归化民的个人档案进行完善。当然了,这种更完善的档案制度暂时只能针对新来的移民,过去的旧档大概要等到下次人口普查的时候才能逐步更新了。

    而为了确保庆典期间的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民政部已经于一月底发布公文,即日起至四月三十日之前,将暂停向三亚地区迁入未入籍移民。这样做虽然可能会造成短时间内本地劳动力费用的上涨,但执委会现在更看重的是这段时间的社会安定,为了维持庆典期间的稳定局面,在这个特殊时期多花一点钱并不是问题。

    二月七日,由三亚港途径胜利港通往田独工业区的铁路线开始进行建成之后的第一次全面维护,好在这条轨道交通线早就已经建成了复线,可以分作两次分别进行维护。虽然车次受此影响将会有所减少,但好在维护期不长,仅仅只有十到十二天而已。期间铁路部门会对部分蒸汽机车头进行维修保养,并对铁轨全线进行检修,有一些状况比较差的路段也要进行路基修整,甚至会更换其中一些路段的轨道。

    二月十日,位于鹿回头半岛上的移民隔离营开始逐步清空,这一区域将腾出来作为各地调回来参加开国庆典的部队在此期间的临时驻地。根据军委的计算,近期陆续从各海外驻地回来的部队规模将达到千人左右。加上本来就驻扎在三亚的两个陆军营和一支满编海军舰队,近期的驻军规模将突破三千人。如果连同警察和民兵也算上,这个数字大概已经算是海汉登陆三亚以来在本地驻军兵力最高的时期了。

    二月十五日,胜利港和三亚港开始同步开展为期半个月的“综合治理”活动,主要是对港区进行较为彻底的清理打扫,并且对港区内一些长期存在的治安、卫生、消防的死角逐一进行排查,一些需要进行修缮的地段和设施也会尽快安排相应的施工队伍进场。这种措施说白了其实就是面子工程,希望外国代表来到三亚的第一时间就会对这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其实以港口建设和日常运作的水平而言,三亚港和胜利港绝对已经算得上是远东地区的翘楚,即便是率先将航海线路铺满世界各地的西方同行,在这一方面也并没有海汉做得出色。先进的港口规划和优秀高效的管理方式都是这个时代的同行们所不具备的条件,海汉也是凭借着这些先天优势在这几年的竞争当中弯道超车,在港口经营方面超越了众多的竞争对手,并且以此为契机为自身发展争取到了更多的贸易机会。

    二月十七日,来自广东云浮的一支船队抵达了三亚港。这支船队运来的货物是按照海汉商务部要求制作的上万块大理石地砖,这批地砖从云浮装船,顺西江而下经肇庆、澳门出海,前后耗时十余日才抵达三亚港。而商务部不远千里从云浮订购这批地砖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庆典之前完成胜利广场的地面铺设工程。

    这个工程在去年就已经完工了一半,但等待另外一半地砖的交货却比预定的时间迟了足足三个月。这是因为云浮附近出现了一股土匪,在当地折腾得民生不安,而隔着一条西江的肇庆府又不愿意花费人力物力进山去剿匪,结果拖拖拉拉搞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执委会给驻广办下达了指示,让“金盾护运”以押送货物的名义组织了三百多人的武装队伍,从广州乘船用了两天多时间赶到云浮,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进山作战,把这股土匪武装打掉之后,当地的石材商人才得以恢复了生产。

    肇庆府对海汉人的行动心知肚明,从头到尾一直扮演失明,根本没啃过声。当然了,这次出兵剿匪的跑腿费,官府不管不顾,那自然是得由当地的石材商人承担绝大部分。好在这笔生意着实利润丰厚,就算扣除了海汉派人过来剿匪的费用,也还仍有些许盈余。只是这交货时间被这意外一耽搁,就让胜利广场的改造工程一直停滞到了现在。商务部唯恐赶不上工期,还特地让海运部调了几条快船,专程去云浮将这批货物抢运回来。

    从现在到四月初也就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考虑到施工时间和养护时间,建设部的人马真的只能立刻进场开始施工,才能赶在三月底之前将胜利广场交付使用。

    二月下旬开始,来自南海各国的商人们就如同嗅到肉味的食肉动物一样,自觉地纷纷赶到三亚,打算趁着这次海汉人所举办的盛大机会也捞上一笔。这些商人大多已经从各种渠道听说了海汉将在四月初宣布建国的消息,而这个决定在商人们看来是利好的成分居多,成立国家之后的海汉肯定会将贸易规模进一步扩大,而这正是跨国商人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海汉的老朋友,安南小王爷郑柞也于三月初便提前来到三亚。他在完成安不纳岛的谈判使命之后回到安南升龙府汇报了贸易联盟的实际状况,然后没在家里待多久便又赶来三亚这边。按照他老爷子清都王郑梉的指示,今年安南将会借着这次的时机,向海汉这边下一个双方合作以来金额最大的军火贸易订单。原因无他,安南内战结束之后为期五年的和平日子,大概在今年内就会宣告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八章 战争利弊

    安南在1629年结束了国内的南北战争,并由此得到了宝贵的和平发展时间,在之后的五年中逐步修复了持续数年的内战所造成的创伤,国力比战前甚至还有所提升。但和平的日子似乎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此次安南所面临的战事并非南边一直不太对路的占城国,也不是国内有叛党余孽作乱,而是与其国境以西的澜沧王国因为领土和贸易方面的分歧而起了摩擦。

    澜沧王国,又称为南掌国,即后世所称的老挝。这片区域在公元一至七世纪属于扶南国统治区,之后到十四世纪中叶这段时间隶属真腊国,直到1353年法昂王才在琅勃拉邦建立了澜沧国。

    澜沧国的国土北临大明,南接真腊,东西两边则分别是安南与暹罗,西北边还与缅甸国有小段接壤,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内陆国。而且比较悲哀的一点是,周边国家的国力基本都是在其之上,也就只有已经走了两百年下坡路的真腊国跟其差不多同一水平。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落后就会挨打可不是什么宣传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状况,国力相对较弱的澜沧国在过去的两百多年中经历的对外战事着实不少,与周边的国家基本都打了个遍。虽然战果是胜少负多,但终究还是维持住了国体不倒。

    目前澜沧国的国王是刚继位不到两年的帕盟寇王,这位老兄上来之后自然也有一番大展宏图的打算,他看到邻国安南与海汉人的贸易做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中国力就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说不眼红肯定是骗人的。他自然也是想要依葫芦画瓢,开辟一条与海汉贸易的通道,让国内的资源能够换回海汉的金钱和武器。但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得克服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澜沧国所处的地理环境。

    澜沧国想要与海汉开展贸易,就得先开辟一条出海通道,而纵观澜沧国周边,最近的海岸线便是东边邻国安南,距离澜沧国土最短距离甚至还不到百里,只要有一条陆上通道通往海边,就可以将澜沧国内的珍贵木材、矿产、药材、皮毛等出产向海汉输出了。当然这个想法并不是在看到海汉的贸易能力之后才出现的,事实上澜沧国在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得到一条出海通道,为此跟国土地形狭长又拥有漫长海岸线的安南没少发生冲突,目的就是指望着能自西往东在安南领土上打出一条出海通道来。

    但帕盟寇王向升龙府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却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原因也很简单,这两国之间本来就有一些未曾了结的恩怨,郑梉并不想让这个不安分的邻居在自家领土上借道做买卖。就算他肯,国内的舆论也不会同意这种形同卖国的决定。

    当初安南内战的时候,澜沧国可是没闲着,暗中出钱出兵援助南方小朝廷,其交换条件就是在南方获得战争胜利之后,在顺化以北三百里的同海县境内获得一个专属港口——这里就是距离澜沧国最近的一处海岸。当然了,这个方案最终因为南方小朝廷的战败而化作泡影,但战后得知其中内幕的郑梉却将这笔账记了下来,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来跟澜沧国进行清算。如今澜沧国居然主动提出要求,岂不是正好给了郑梉一个当面打脸的机会。

    澜沧国被拒绝以后也没就此放弃,帕盟寇王心知很难让郑梉回心转意,便决定另觅他途,比如说尝试用武力直接在安南国土中间开辟出一条通往海岸的道路。当然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安南无法容忍的,因为这就相当于是将安南国土再次一分为二,人为地制造出南北分裂局面。两国最近这几年间,在位于安南中部地区的边境线上发生了数次摩擦,只是一方始终下不了狠心发动全面战争,另一方不愿把事态扩大化影响到国内的安定形势,因此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但这种国境线上的摩擦从去年开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且安南人发现对手已经开始频繁地派出人员越过国境进入临海地区活动,这分明是在战前侦查地形的意图了。于是安南朝廷宣布关闭与澜沧国之间的所有关口,停止一切人员活动和贸易往来。这样一来,澜沧国原本还能通过安南商人转运来实现对海汉贸易,也由此全部终止了。

    澜沧国的帕盟寇王显然并不指望通过谈判磋商来解决这个困扰两国多年的问题,从去年年底开始,便调动军队在安南同海县附近的国境西侧集结。而不堪其烦的升龙府也打算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同样也开始往当地调集部队。

    目前的安南军队在理论上已不需要再雇请海汉民团军直接介入战事,他们自己的实力已足以应付澜沧国这样的外敌,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安南军方还是希望能提前订购一批军火,以应付战争中将会出现的消耗折损。由于澜沧国是内陆国,安南的海军也派不上用场,所以这次的订单内容几乎都是以陆军装备为主,特别是战争中消耗量极大的弹药,此次更是占据了将近一半的金额。

    “看样子安南人并不会满足于击败对手,他们是真打算要跟澜沧国好好干一场了。”在审阅了郑柞向海汉兵工提交的订单之后,陶东来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次的量比他们内战时向我们下的军火订单还要大了不少啊!”

    王汤姆道:“参谋部也分析了双方的实力,认为安南军应该是明显占优的一方,毕竟从武器装备到人员培训,都有我们参与其中,没理由打不过一个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小国。不过这场战事很可能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因为澜沧国境内几乎全是连绵不断的山区,而且交通建设状况比较落后,安南军即便能打进澜沧国,军队的辎重补给运输将会面临很大的考验。”

    安南现有的武装部队几乎是与海汉民团一脉相承,大量军官都曾在安南北部海岸的涂山训练基地接受过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一部分高级军官甚至还有到三亚的海汉军校留学的经历,作战指挥的方式和理念都大量照搬了海汉模式。而其军队的武器装备更是高度依赖海汉,目前列装的火枪火炮基本全是产自海汉,完全可以称之为海汉的忠实拥趸。

    但这种依赖于热兵器的军队有比较明显的弊端,就是更受限于后勤供应,只要弹药补给一断,战斗力就会跳水式下滑。热兵器的列装比例越大,这种趋势就越明显。在这方面就算是他们的师傅海汉人也并没有十分有效的解决办法,在陆上作战也只能依靠大量的劳工和畜力来运输投送补给,运作效率并不会比同时代的封建王朝军队高出多少。

    所以海汉向外扩张的策略一向都是是选择近海地区,而不会过多向内陆扩张,因为军方高层很清楚,海汉民团军在远离海岸线之后的表现很容易受限于后勤补给,战斗力下滑将是不可避免的状况。师承海汉的安南军队也存在同样的短板,在进入到内陆山区之后,原本强弱比较分明的双方很可能会进入到拉锯战状态,参谋部正是因此而作出了战事不会在短期内结束的判断。

    作为安南的盟友,海汉当然会在战争爆发时选择支持安南,不过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对海汉来说倒也未必是坏消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最起码面向安南的军售订单会因此而多出不少收益。而且安南军队与澜沧军队在内陆山区的交战实例,也将会成为海汉军方今后修订战术的参考资料。毕竟海汉民团军进入内陆山区的作战经验不多,说起来似乎也就只有1631年石碌矿场暴动后民团军进入琼中山区平乱,算是小小考验了一下民团军在这方面的作战能力。

    主管兵工生产的白克思道:“不过我们的外贸型军火没有这么多的库存,只能跟他们签署分批交货的协议,不知道安南人能不能接受。”

    “我倒是觉得安南人不会有挑挑拣拣的念头,对他们而言,我们不把订单砍掉一部分就算很不错了,毕竟他们以前递交的军火订单从来就没有足量成交过。”陶东来不无调侃地笑着应道。

    海汉与安南虽然是盟友,但出于安全和长期控制的考虑,在军火装备的出口方面却是一向卡得很紧,很多东西并不是安南人拿多少钱就能买到多少。安南向海汉下的军购订单上的内容,十成能买到六成就可以偷笑了。至于交货期,这一向都不是安南人会在意的交易条件。

    “不过他们这次买的军火数量不少,要是最后没跟澜沧国干起来,这批军火流入他们的武器库,那今后两三年大概都不会再接到他们的订单了。”白克思对这批军火最终是否会在战事中派上用场还是存在一定的疑虑。

    海汉并不希望卖出去的军火成为买主的库存,只有不断的消耗,军火生意才能长久地做下去,而战争无疑是刺激军火消耗的最佳手段,如果安南真跟澜沧国打一场全面战争,那么一次性卖给安南两年的军火供应量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参谋部认为爆发战争的可能性非常高,除了两国之间的宿怨以外,安南目前向外扩张的意愿也是很强的,但南边的占城和真腊都不是那么好对付,北面的大明就更不用说了,东边跟我们隔海相对,也就只剩下西边的澜沧国能动一动了。”王汤姆解释道:“事实上我认为他们可能这几年里就一直在等着澜沧国先动手,以便有足够的理由发动一场对外战争。”

    对于这两个相邻的国家来说,彼此都是现阶段唯一适合开战的对手,在这样微妙的局面之下,战争似乎已经无法避免。而唯一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事的海汉,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做这件事。恰恰相反的是,除了能向参战国出售武器之外,也还有其他理由让海汉冷眼旁观,甚至是在暗中推波助澜。

    “一旦战争爆发,移民市场的价格就会下滑了。”一直旁听没出声的施耐德终于开口发话:“劳动力可以长期为我们创造价值,比一锤子买卖的军火贸易更划算。直到现在,我们也还在收获当年安南内战带来的人口红利。”

    当年安南内战中流离失所的战争难民多达数十万,而海汉抓住这个时机收纳了大量的安南难民。在海汉目前所统治的人口当中,安南裔归化民的数量依然占据着相当可观的比例。这些归化民已经在工厂、矿山、军队、航运、种植园等各个行业中为海汉工作数年,所创造的财富价值也远远超过了当初引入他们的花费。海汉正是从中尝到甜头,到现在都还是会对爆发战事的地区有着特别的兴趣,哪怕是遥远如山东半岛,也会想方设法将当地的难民运回自己地盘上进行安置。

    如果近在咫尺的中南半岛上再次爆发战事,那不想可知交战地区肯定会大量地出现难民,而不管是澜沧国还是安南国,届时大概都不会有余力和心思来安置这些难民,这个时候由海汉出来充当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就再合适不过了。海汉在处理安置难民方面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届时只需派出一支队伍,带够粮食补给到战区去,将难民组织起来乘船渡海到海南岛就行了。

    正如施耐德所说的那样,海汉从这种人口迁移中将会获得的长期受益,肯定是远远超过一锤子买卖的军火贸易。虽然这听起来似乎很不人道,但在这种乱世之下,难民能够有活下去的希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何况他们到了海汉治下之后,生活水平或许还会大大好过以前,背井离乡也并不见得就是坏事。(未完待续。)

第九百六十九章 贸易洽谈

    不管是出于政治、军事还是经济上的考虑,安南与澜沧即将爆发的战事对海汉来说似乎都是有利无害,站在海汉的立场上,的确应该鼓励自己的盟友去开启这场战争才对。而最好的表态方式,就莫过于满足安南人的采购需求,向他们出售足量的军火了。至于白克思所提及的交货期,这在其他人看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安南人现在需要的是海汉的明确态度,而不是立刻将订单上的内容悉数交付给他们。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海汉现在有现成的足量军火可以立刻交货,安南人也未必能拿出足够的钱来付款,多半也得像内战那两年一样搞按揭分期才行。

    三月七日,海汉兵工与安南代表郑柞在胜利堡就本年度的军火交易订单签署了书面合同。按照协议内容,海汉在年内将向安南出售五千支火绳枪、一千支燧发枪,一百二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以及相当于安南军队过去三年消耗量的弹药。此外还有大量的各种武器备件,单兵装备等军需物资。虽然这份军火订单里暂时还没有海军相关的内容,但其金额已经超过了之前两年安南向海汉购买的军火总额。

    作为海汉兵工代表出席签字仪式的白克思几乎全程都是面带微笑,因为这笔订单将带给海汉兵工的收益的确会让人心情愉悦。尽管安南方面不会一次性付清货款,而是根据海汉的交货进度来分批支付,但这对卖方来说并不打紧,安南人虽然赊账成了习惯但并不会赖账,迟早还是会凑出钱来付款的。而且如果安南能在与澜沧的国战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想必战后也能从澜沧国刮出不少油水来。

    郑柞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因为花出去了一大笔钱而感到肉疼,反倒是有一种完成任务之后的轻松。不过想想也是,郑柞来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能让海汉人答应出售订单上的全部内容,如今没费太大的周折就签下了这份协议,对于安南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兵部并没有为此准备好足够的军费开支,郑柞却并不担心,只要战事进行得足够顺利,打完之后让澜沧国割地赔款,自然就能把这个坑填补起来。

    双方各自打着小算盘,在协议上签字画押。至于购买这些军火的费用倒是无需现场点算,安南这边会通过海汉银行驻安南办事处直接划账,这也算是海汉金融体系进入安南市场后带来的贸易便利了。类似这种公对公的交易项目,双方已经很少再使用现银结算,基本都是通过三亚与升龙府两地的海汉银行直接划账,便利可靠的程度也远胜以往。

    除了军火采购之外,郑柞此行也还有其他感兴趣的生意。比如上次在安不纳岛听施耐德宣传要将当地打造成南海中的休闲旅游天堂,他回去之后就对这事上了心。虽然海汉人提出的构想看起来有点玄乎,而且投资肯定十分巨大,参与进去将会面临不小的经营风险,但郑柞认为参与这个项目将有助于提升安南的国际影响力,毕竟今后这个地方所接待的客户群体是各国政要和达官贵人为主,能进入这个圈子里当半个主人,可以想到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郑柞谈完军火单子之后,便去拜访施耐德,询问安不纳岛相关项目的细节。施耐德得知他的来意之后,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是以安南的名义投资,我建议你们可以自行出资在岛上修建一座高级酒店,如果是以个人名义投资,那你不如直接把钱交给我们来运作,不要直接出面参与具体的经营项目比较好。”

    郑柞不解道:“经营酒店我倒是能理解,可为何个人出资就不要出面了?”

    施耐德解释道:“安不纳岛上的项目,想参与的人实在太多,目前像小王爷这样有意向的,至少就有二三十家了。然而大家都想把钱投入到最赚钱的项目上,但像修筑码头、道路之类没什么直接回报的基建工程,就很少会有人愿意投钱进去。我们打算在安不纳岛的操作模式上稍稍做出一些改变,对个人投资者只吸纳资金,不开放具体的经营项目,把这些资金整合到一起来运作,以提高资金的利用效率。当然了,对于投入的资金,我们也会承诺一定的回报率和回报期,不会让投资者吃亏。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我简单给你解释一下……”

    郑柞当然不懂什么叫融资,什么又是债务性融资之类的金融学名词,听施耐德说了半天,他其实也还是没彻底弄明白海汉人到底是怎么个操作手法。但有一点他是听得很清楚,投入的资金就相当于是借给海汉运作项目,不但要还本,而且还会付息,并且还会根据出资比例享受一定年限的红利分配。在这个过程中出资人不参与经营,不过问决策,不承担责任,换句话说就是出完钱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接下来的数年中等着逐年从海汉这边拿钱就行了,听起来的确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投资方案。

    能稳定获得收益又无需承担额外的风险,这种好事似乎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郑柞兴奋之余,也不忘了追问一句:“那为何海汉过往的招商项目不采用这样的方式?”

    施耐德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种操作方式所需要的人员、制度、管理模式,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准备好的。我们海汉一向讲求商业信誉,如果没有把方方面面都处理妥当,是不会向客户推出的。要是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岂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郑柞赞道:“果然还是贵方考虑得周全,这钱交给贵方操作,本王也能放心一点。”

    以施耐德的忽悠功力,要劝服郑柞乖乖掏钱自然不难,而他所说的那些情况,虽然情节上有编造的成分,不过操作方式倒并无虚言。海汉商务部在安不纳岛的开发操作上准备尝试新的融资运作方式,这样做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慢慢杜绝过去出资人过多介入到经营当中的状况。

    以前海汉的招商项目多分为两种,一是以种植园为主的农林项目,二是以商行或商业联盟为主的经营性机构。前者一般是出资者出人出钱搞开发,海汉负责技术支持和生产期的销售,合作方式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而后者涉及到股份比例、股东权益等等复杂的问题,在经营方向和利益分配上经常会出现意见分歧,甚至会有持股比例较大的股东对海汉的经营策略指手画脚,试图干涉经营方向的状况出现。

    虽然海汉最终还是能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平息大部分的争端,但这种状况的出现是源于这些机构的体制本身,意见分歧无法从根本上得到杜绝,要改变就只能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即改变经营资本的结构和性质。

    从股东出资变成债务融资,资金来源的变化也将会带来经营方式和组织结构的改变,这种新的融资方式让出资者无需参与经营,看起来似乎让投资者变得更为轻松了,但没有了股东的身份之后,投资者自然也就不能对经营方式说三道四了。而商务部也是想借助这种新的操作方式,慢慢改变过去因为外部环境而被迫形成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过去海汉为了拉拢其他国家的商人进入海汉的贸易网络,成为海汉的分销商和盟友,才会组织股东制的经营机构来开发项目,但以今时今日海汉的声望和影响力,其实已经无需再过多借助外部力量。海汉一直以来推出的优质投资项目吸引到的投资者越来越多,比如此次所推出的安不纳岛项目,尽管海汉内部都还有不少人认为这个项目投资和风险都太大,但仍有大把的投资者对此非常有兴趣,郑柞都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了。

    商务部打算首期完成五百万元建设资金的债券融资,并利用这笔钱来对安不纳岛进行开发建设。从目前已经表态有兴趣投资的大户数目来看,至少可以确保一半以上的融资额度有着落了。而这种融资模式也可有效地保证今后安不纳岛在运作方面的独立性,避免因为多方资金的进入而造成岛上的经营项目出现某些不和谐的音符。

    至于施耐德前面提到以安南国的名义出资修建高级酒店一事,他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认为郑柞会对此真的感兴趣。毕竟这种项目经营起来费心费力还不一定能赚多少钱,哪有直接交给海汉打理的生意来得轻松。政治上的需求固然是要考虑,但如果与个人所能获得的经济收益放到一起来作比较,那似乎也可以往后面放一放了。事实上施耐德还没完成说明的时候,郑柞就已经在考虑该如何才能从国内组织到更多的资金,并以自己的私人名义投入到安不纳岛的项目中。

    当然了,商务部为了此次盛会所准备的投资项目,可远远不止安不纳岛一处。珠江口的香港岛,台南的高雄港,远在浙江的舟山定海港,也都是此次招商融资的项目。虽然安南投资商未必会对这些相对比较遥远的地方感兴趣,但别的投资商可就不见得这么想了,比如葡萄牙代表托马斯对此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自葡萄牙在安南内战结束后与海汉建交以来,托马斯就一直担任着葡萄牙派驻三亚的代表。这几年下来他不但亲眼目睹了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且也慢慢了解熟悉了海汉对外扩张,开发建设海外殖民地的节奏和方式。

    与葡萄牙在海外的殖民地经营手法有所不同,海汉对于每一处殖民地的投入都非常巨大,不但进行完善的基建,而且会在每个殖民地都因地制宜地开发一些可以长期获得收益的经营项目。而葡萄牙往往只能选择一些资源出产地区进行掠夺性的开发,或是在战略要害地带修建补给港和堡垒,纯粹将其作为军事用途使用。真正像澳门这样长期经营的地区,在整个远东地区也为数不多。

    当然了,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很多,除了葡萄牙自身的国力不足以支持殖民者们在远东搞大规模建设之外,他们所面临的外部激烈竞争也是原因之一。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不是吃素的,这两国在远东地区对葡萄牙控制区的挤压从来都没停止过,如果不是葡萄牙人眼光好及时抱住了海汉这条大腿,他们今时今日在远东的处境恐怕要比现在的实际状况糟糕得多。

    托马斯看得多了,也知道海汉这一套东西是葡萄牙学不来的,他们既无法照搬海汉的商业运作模式,也没有强力的武装作为保障,特别是海汉因为人种、文化的关系,可以依靠大明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来获取劳动力和资源,输出高价值的商品,这根本就是西方殖民者永远无法达成的目标。葡萄牙人在澳门经营了几十年,所得到回报还远远不如海汉人在三亚仅仅几年下来的经营收益,手段上的高下也可见一斑了。

    托马斯正是认清这种现状之后,才会坚定地选择了与海汉合作,不管是果阿总督还是澳门议事会,他递交回去的报告中从来都是在力促与海汉达成各种合作协议。而事实也证明了托马斯的主张是有成效的,葡萄牙人近几年在远东地区的贸易已经呈现出明显的逐年上升趋势,过去需要通过走私贸易才能偷偷摸摸购入的货源,现在也能够光明正大地购入了——当然了,这些货源基本都还得从海汉这里过道手才行。虽然会因此被海汉刮走一笔钱,但终归比过去的境况要好了许多。何况海汉这几年中所提供的军火,也让葡萄牙人从中赚了不少。(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章 苛刻的交换条件

    葡萄牙人通过最近这几年的合作已经把局势看得很清楚,自行开拓殖民地固然好,但其所需投入的资金巨大,建设周期也非常长,中间还充满各种不确定的变数,运作效率反而远远比不上跟着海汉的脚步走来得快。过去葡萄牙人要前往东北亚地区贸易只能从澳门出发,冒着风险穿过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控制的海域,到了舟山双屿港还得与当地的海盗商人打交道,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但海汉人在去年打通两广到浙江的海上航线之后,葡萄牙人只需在海汉控制的地区建设商栈,就可以轻松地享受通商的好处。而且这整条航线上的安全隐患基本都已被海汉人提前清理干净,从澳门前往舟山也不再是商人口中的“冒险之旅”。虽然葡萄牙人在这条航线沿岸没有属于自己的殖民地,但他们不得不承认,海汉人控制区的基建工程搞得非常不错,远远超过了自家所能达到的水平,在海汉人的控制区建立贸易站,远比自行开发殖民地能更好地运转,连当地的治安问题也无需葡萄牙人操心。

    此外过去葡萄牙要与大明通商,总会遭遇到种种隔阂,只有为数不多的大明商人愿意向他们出售商品,数量和种类一向都很有限,连挑三拣四的空间都没有。但跟海汉人合作之后,这种略显窘迫的局面也得到了改观,虽然采购过程需要通过海汉人的中介,难免会被刮走一笔费用,但可挑选的商品种类却是比以前大为增加了,而且有海汉在中间担保,无论是货物交割还是货款结算,都比以往要方便可靠多了。

    此次托马斯听到风声,从广东到浙江航线上的数处海汉控制下的港口都将会有招商项目,立刻便主动跑来找施耐德联系了。托马斯知道在此之前其实已经有明商入驻这些港口,但像他们这样的西方海商却一直没能拿到海汉的许可,如今等了大半年之后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那自然是要抢在前面才对得起他身上这驻三亚总领事的职位。

    “施耐德先生,我们希望能获得舟山定海港的入驻权,如果能在当地给葡萄牙商人划出一片专属的码头,那就最好不过了。”托马斯言简意赅地向施耐德提出了己方的要求。相较于已经取得通商机会的福广两地,更北边的江浙地区才是葡萄牙目前亟待拿下的市场,而位于杭州湾外海的舟山定海港,无疑就是这片区域内绝佳的海上贸易场所。

    “专属码头?像三亚港这样?没问题啊!”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建设经费得由你们自己掏腰包才行,我们可以代为组织施工。”

    托马斯倒也爽快,根本不问价钱,便立刻应承下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施耐德不急不慢地补充道:“另外出入当地的人员、船期、航线,运送的货物种类、数量,都需要向当地港务中心报备。账款结算,也都必须走海汉银行的渠道。”

    托马斯心里算计了一下,也点点头全部应承下来。这些条件虽然有点苛刻,会让葡萄牙商人在当地的贸易状况完全处于海汉的监控之下,但相比能从当地获取的贸易收益,这种程度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不过我们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托马斯回应道:“我们希望贵方能够控制荷兰人在海汉殖民地的贸易活动,至少要对其可采购的商品种类进行适当的限制。”

    施耐德不置可否地笑道:“你们倒是想得挺远啊!”

    荷兰人在安不纳岛的贸易磋商中已经基本答应了海汉提出的条件,准备加入未来的南海贸易联盟,这就意味着荷兰人的商船今后也会出现在三亚港、高雄港甚至是处于开发初期的定海港,而葡萄牙人也将继续面临荷兰人面对面的贸易竞争。要想在竞争中占据上风,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通过海汉的协助来获取先机。只要海汉人一句话,葡萄牙人就可以凭借贸易政策上的倾斜轻松打败竞争对手了。

    托马斯毫不掩饰地说道:“荷兰人与我们争夺的其实是欧洲市场,他们从远东运回去的货物越多,留给我们的利润空间就越少。作为海汉忠实的盟友,我们希望贵方能够在这种时候坚定地站在我们一边。”

    施耐德笑道:“这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本着合作的精神,贵方是不是也应该拿出一点交换条件来?”

    托马斯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仿佛自己已成了对方眼中的猎物一样。虽然暂时还想不出施耐德所指的交换条件会是什么,但托马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算计了。

    “那么施耐德先生有什么建议?”托马斯还是决定直接发问。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马六甲海峡的通航权。”施耐德的答复同样简单直接。

    托马斯干咳了一声道:“其实马六甲海峡的通航权也不完全在我方手中,这一点相信施耐德先生也了解,再说我们两家是盟友,海汉船只要通过马六甲海峡,我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你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施耐德解释道:“我们要的不是海汉船只通过马六甲海峡的许可,而是对海峡通航权的掌控。换句话说,我们希望今后能由海汉来决定哪些船才能通过这个海峡。”

    托马斯听了之后忍不住脸上变色道:“恕我直言,贵方提出这个条件有点过火了!我国在马六甲海峡修筑堡垒,驻扎武装船只,维护当地海上航运安全已经有百年历史,从未打算过要将当地的管辖权移交给别家!”

    “托马斯先生,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清楚。”施耐德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我们并不是要把贵方逐出马六甲海峡,你们在当地现有的领地依然有效,以前怎么做海上贸易,以后也可以照做不误,对贵方的利益不会有明显的损害。但对于当地海域的掌控权,还是由海汉来做主比较好。”

    托马斯心道这都踩脸上了还叫我别激动,你这劝法还不如不劝。葡萄牙人从1511年第二任葡属印度总督阿尔布克尔克率军攻陷马六甲城,到现在已经一百二十多年时间,在此期间葡萄牙人虽然没有完全掌控马六甲海峡两岸,但基本的制海权却的确是一直牢牢掌控在手中。就连荷兰人多次试图用武力介入这一地区,也都被葡萄牙成功拒之门外。如今你一句话,便要让我拱手让出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这怎么可能答应。

    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大明彻底失去了在南海的影响力。在葡萄牙人攻陷马六甲九年之后,马六甲王子的使者才向大明礼部送来求援信,而到这个时候明廷才知道南海发生了这样的状况。但面对马六甲的沦陷,明廷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其中对自身长远厉害的损害,而随后所作出的回应也相当无力——不许葡萄牙入贡,同事将葡萄牙出使中国的使者一行人全部羁押在广州,作为对方归还马六甲疆土的人质。

    这种无能而短视的表现主要还是因为明王朝在东南亚地区没有部署任何军事力量,所谓的朝贡体系也仅仅只是一纸苍白无力的政治承诺书。明王朝的属国中有三分之二都在东南亚,但西方殖民者到来之后,这些属国都陆陆续续被迫脱离了与明王朝的关系,仅仅在百年间便丢掉了这片巨大的战略缓冲区。

    不过海汉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便将南海的制海权作为自己向外扩张的第一要务,在穿越后的第七年年头上,海汉才终于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设立了自家的据点,可谓是得来不易,但也已经表明了海汉对这一区域掌控权的志在必得之心。

    前次在安不纳岛的会晤中,海汉有意识地淡化了自家在马六甲海峡东端建立据点的影响,而与会者的注意力也基本都是放在了海汉推出的一系列贸易制度上,没有就马六甲海峡通航与管辖权的问题进行具体的磋商。而这次葡萄牙人主动找上门来谈合作条件,施耐德认为这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摊牌机会,便果断将话题带到了这上面。

    在此之前施耐德也料想到葡萄牙人听闻此事的反应,托马斯没有立刻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涵养不错的表现了。当然了,从他现在阴沉的脸色上也能看得出,葡萄牙人对此事是持有怎样的态度。

    “施耐德先生,我必须郑重告诉你,你所提出的这个条件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我们不会让出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托马斯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施耐德所提的条件表示了不满。

    “话先别说这么死,很多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施耐德倒是不着急,依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觉得你们应该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盯着眼前,长远利益才是你们应该注重的部分。托马斯先生,请你好好想想,你们以前通过占领马六甲获得了多少好处,现在控制马六甲海峡又有多少收益,未来这种局面是否还能持续?”

    要说葡萄牙人在马六甲的最大收获,恐怕还是要数百年前攻陷马六甲城的时候。当时的马六甲王国有三分之二的财富都集中在城中,而这些财富在城市陷落后,几乎全落进了葡萄牙人的口袋。正是因为这样,葡萄牙人才有了足够的动力和财力继续向东行进,并在数年之后抵达了大明海域。

    但在那之后的百年当中,葡萄牙人控制了这条东西方世界之间十分重要的贸易关口,但却没有多少直接的收益。虽然荷兰人因此需要从苏门答腊岛外围绕行巽他海峡进入南海,但这也仅仅只是造成了荷兰人在时间和运输成本上的增加,并没有从荷兰人手里收到过哪怕一个铜板的实际好处,反倒是与其为了争夺马六甲海峡控制权的作战花费了不少钱财。

    而同样位于马六甲海峡的柔佛国、亚齐国也没闲着,这两国跟葡萄牙动手的时候不比荷兰人少,虽说屡战屡败,胜少负多,但对葡萄牙来说也终究是甩不掉的麻烦。以葡萄牙的实力,只能击败他们的攻势,但却没有将其灭国的能力,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马六甲海峡的武装冲突依然不会停歇。

    至于今后,在海汉已经踏足马六甲海峡的状况下,托马斯还真不敢打包票说大话。海汉武装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尽人皆知,所到之处无不披靡,葡萄牙人当初在安南会安城之战就已经吃过大亏。这几年里海汉军南征北战,成长的速度远胜葡萄牙人的半职业武装,实力差距早就比当年更要大出不少了。如果今时今日双方再对上,恐怕战斗结果会比当年更加惨不忍睹。

    退一万步讲,海汉人就算不主动出手,葡萄牙现在有能力将星岛上已经驻扎下来开始建码头的海汉人赶走吗?如果对其视若无睹,那托马斯敢说顶多半年之后,当地就会开始正式运转起来,成为海汉在马六甲海峡的前进基地。届时当海汉人的武装帆船在马六甲城外的海面上游弋时,葡萄牙人不管是提出口头抗议还是装作没看到,都会是非常软弱无力的反应。

    托马斯心里其实也明白己方的劣势,但要让他答应海汉人的条件,却也决计做不到。道理很简单,要是他把这事应下来了,那事后清算责任需要背锅的就是他托马斯。这个责任实在太过重大,托马斯不愿背也背不动这口大锅。

    “对不起,施耐德先生,你提出的交换条件太苛刻了,恕我无法接受。”托马斯盘算了一番利弊之后,还是开口拒绝了施耐德的提议。(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一章 左右为难的托马斯

    施耐德也并不指望能靠着自己的一张嘴皮子就说服葡萄牙人乖乖交出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虽然他的嘴炮功夫确实了得,但葡萄牙人在当地的利益已有百年历史,哪会几句话就能忽悠其放手交权。之所以要对托马斯提出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先给葡萄牙人吹吹风,让他们心理上能有所准备。

    海汉在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的星岛所部署的基地,其功能就是为了掌控马六甲海域的制海权并打通南海通向印度洋的航线,为海汉下一步将触角伸及南亚次大陆乃至中东地区做好准备。这一步棋是海汉长远发展策略中的重中之重,其战略意义丝毫不亚于海汉在大明东南拿下福建海峡控制权。不管现在坐镇马六甲海峡的是葡萄牙人、荷兰人还是其他什么势力,海汉这步棋都是肯定会走下去的,顶多就是出于亲疏关系而在态度上有所差异。葡萄牙人答不答应,都不会影响到海汉已经做出的决定。

    当然了,考虑到双方在最近这几年里的合作关系还算默契,这件事才会由施耐德而非军方人物来向葡萄牙代表提出,这样至少在态度上显得不是那么强硬,留给双方一点缓冲的余地。假如托马斯这样硬邦邦地拒绝的对象换做是颜楚杰,那可能颜某人少不得就得丢一些有分量的场面话震慑一下托马斯了。但施耐德就不会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他会比较婉转地表达出海汉执委会在这件事情上所持的态度。

    “执委会对于马六甲海峡的归属是非常看重的,不夸张地说,这会影响到我们两国今后在贸易及其他领域合作的前景。如果贵国拒绝我们的提议,那么可能贵国商人在大明沿海的贸易活动也将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虽然还未正式立国,施耐德还是用上了“两国”来说明双方的关系,不过托马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葡萄牙人可早就没把海汉当做普通民间武装或者商贸组织来看待了。他更注重的是施耐德所说的“限制”到底会是什么程度,对葡萄牙的贸易活动又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但施耐德却拿捏得极为到位,话点到这里就不继续往下说了,这让托马斯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得不再次向施耐德强调葡萄牙在东西方贸易体系中的作用:“施耐德先生,如果贵方……贵国真要限制葡萄牙商人的商贸活动,我想这种不明智的举措同样也会伤害到你们自身的利益。没有我们将这些大明出产的货物运往西方销售,难道你们海汉能够将这些货源都自行消化完吗?”

    “那当然不行。”施耐德坦然承认了托马斯所指出的问题,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托马斯先生大概忘了一件事,现在跟我们合作的西方国家可不止贵国一家了。”

    托马斯心中暗自一惊,他的确没想到施耐德竟然会拿这件事来要挟自己。现今除了葡萄牙之外也在跟海汉人进行贸易合作的西方国家,那自然便是荷兰了,而双方关系正常化的契机还是始于仅仅两个多月之前的安不纳岛会谈,以至于托马斯并没有记住荷兰的这种角色转换,潜意识中还将其当做了海汉与自家的共同对手。

    荷兰人放弃了在东北亚地区的大部分权利,才换来了海汉的通航通商协议,以及与葡萄牙在东北亚地区竞争的机会。当然了,在具体的待遇上,刚刚转换阵营的荷兰肯定比不了已经与海汉达成深度合作的葡萄牙,商贸活动的范围都受到极为严苛的限制,但如果海汉想利用手中掌握的资源去扶持荷兰人,那与葡萄牙形成竞争态势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毕竟福广两地再加上如今的浙江,大部分进出口贸易的份额都被海汉所把控,海汉想要把资源给谁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荷兰人肯定不会拒绝从天而降的机会。

    施耐德的意思很明显,没了张屠夫也不会吃带毛猪,就算限制了葡萄牙在大明沿海的贸易权利,海汉也可以将份额转给同样从事东西方海上贸易的荷兰人,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线不会因为葡萄牙人所受的限制而出现明显的波动。如果葡萄牙人试图要把海上运力拿来作为谈判条件,那可能会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这种形势的转换还真是微妙,在此之前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就贸易协议谈判期间,葡萄牙还是海汉手上一张非常具有威慑力的牌,东印度公司肯答应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担心被葡萄牙垄断了东北亚地区的贸易份额。但时过境迁,现在要担惊受怕的一方似乎换成了葡萄牙,而曾与海汉是对头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却成了海汉手中的贸易战武器。

    托马斯现在的心情只能用郁闷来形容,自己的来意本来是想从海汉这边拿些好处,为葡萄牙商人争取更大的活动范围,但万万没想到施耐德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里跳。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自然是不能随意丢弃的,但海汉人以贸易权利相挟,甚至还扯出了荷兰这个竞争对手,这要是不摆平也同样会是大麻烦一桩。两边都丢不得,但看海汉人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想把两边都抓住大概也不太可能了。

    而目前这个谈判僵局看起来并不好化解,主要是葡萄牙现在根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交换条件,而海汉稳稳地掌握着主动权,态度却是有恃无恐。如果葡萄牙拒不让步,那海汉能使出来的后手还真不少,而葡萄牙这边却就不见得能从容应对了。托马斯想了想,还是决定采取拖延战术,在海汉人不肯作出让步的状况下,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奏效的一招了。

    “施耐德先生,恳请你体谅我的苦衷,很多事情不能由我这样一个商人代表葡萄牙作出决定。”托马斯努力在脸上挤出为难的表情:“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要向澳门理事会和果阿总督府分头报告才行。”

    施耐德笑了笑道:“这当然没问题,贵方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研究对策,不过我想提醒一点,我刚才所说的那些措施,并不是要等到贵方做出答复之后才会实施。只要我方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采取必要的手段来确保达成我们想要的目的。”

    托马斯惊道:“这怎么可以……施耐德先生,我们可是盟友……不,现在应该称为盟国才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为了这种事情而受到损害,有分歧应该通过协商来解决,而不是将矛盾扩大化。”

    “你说得很对,托马斯先生,作为盟国我们应该寻求共同利益,而不是在一些蝇头小利上计较得失。”施耐德话中有话地回应道:“像你一样不远万里来到东方的葡萄牙人,应该都是为了这里的财富而来,只要好好做买卖,发财肯定不是问题,何必要过多参与别的事情?跟我们对着干,有谁得到过好处吗?”

    托马斯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马六甲海峡已由我国掌控百年,哪能心甘情愿把地方让出来?换做是你,你肯吗?”

    施耐德道:“那么我换个提法好了,如果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守着马六甲海峡这地方,但没机会进入远东最大的市场,并且要面对所有觊觎这个战略要地的敌人。第二种选择是把马六甲海峡交给我们,但你们可以把生意做到海汉控制的所有地区,并且能得到我们提供的保护,你觉得哪一种更划算?”

    托马斯听完之后也有些犹豫,如果以赚钱而论,那自然是第二种选择比较划算,但如果放弃马六甲,果阿总督府的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而且失去了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葡萄牙今后在远东地区的通航权限可就都交到别人手里了,以后要是跟海汉人不对付了,人家立刻就能封锁进入南海的主要航道,到时候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

    施耐德看他脸色,也知道他现在肯定下不了决心,不过海汉的打算也不急在这一时实施,因此施耐德也不催促他立刻做出表态,让他先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反正过不了多久海汉就会推出舟山地区的一系列招商项目和相关政策,葡萄牙人要是错过了这一波,那说不定真会落在荷兰人的后面。不过以葡萄牙人过往所具备的商业嗅觉来看,他们到时候大概就会痛下决心了,毕竟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能给他们带来的实际收益越来越有限,而东北亚地区的巨大市场却不容错过。

    三月十日,胜利港船厂最新打造的威严级第六艘战舰进行了第一次出海试航,这艘新舰被命名为“威慑号”,虽然船上装备的火炮数目比之间的五艘有所减少,但其火力输出能力却是不减反增。军工部门为这艘新船配备了最新设计的后膛炮,由于加工工艺复杂,首批制造量也不算多,每门后膛炮的制造费用是过去老式前膛炮的五倍之多,再加上最新式的自动制退炮座,以及造价高昂的新式开花弹,光是舰载火炮的费用就已经让海军司令王汤姆叫苦不迭。

    在这艘新舰上所使用的新技术还远不止于此,除了火炮之外,船上的蒸汽动力系统也是经过这几年实际使用之后改进出的新一代产品,航速也因此而得到了一定的提升。等四月初的阅兵式之后,这艘新舰还会回到船坞中,在两侧船舷安装防护铁甲。根据军工部门的测试,这种新式铁甲在百米距离上能够有效的抵抗12磅以下火炮的射击,而即便是24磅炮在这个距离上也无法直接射穿护甲和船舷,从而能够有效地对火炮甲板上作战的炮手们提供防护。

    这种防护作用看起来似乎还比较有限,但想想如今远东地区能够冲入百米距离跟海汉战舰对轰的战船其实也不多,有这胆的没这能力,有这能力的都已经被海汉教训怕了,所以能遇到真正威胁的时候恐怕并不多见,这样的一层防护装甲其实就已经够用了。

    “威慑号”上上下下的技术革新一共有一百余处,虽然船型没有大的改动,但整条船的适航性和作战性能较之前的同型号战舰都有了比较显著的提升。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海军认为新舰的作战方式也需要根据性能的提升做出一些调整,所以以往的训练方式也不见得完全适用,很多地方还得摸索着改进。这艘船在全部完工之后,也不会立刻入列到某支舰队当中服役,而是会先作为试验舰和训练舰使用一段时间,让军官们总结出一套有效的战法。

    这种威严级改进型在未来很可能将会部署到马六甲海峡,军方认为想要稳稳当当地拿下当地海域,那就有必要派出手上最厉害的战舰,也好让某些不安分的人彻底死心。

    先期抵达三亚的各国代表在军方的组织之下,怀着复杂的心情观看了这艘新舰的出海仪式。看到“威慑号”在两艘探索级战船的护卫之下缓缓出港,众人心中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纷纷涌上心头。海汉在军备方面的领先程度,已经是各国拍马不及,但每年仍会有新式装备出炉,使得与各国在武器军备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但形成这种局面不仅仅是因为海汉手里掌握了许多黑科技,事实上钱才是海汉能够迅速提高军力的主要保障,这一艘新舰的造价大概要相当于十艘出口型探险级战船的总报价了,花费如此之大仅仅是为了打造一艘船,这样的代价可不是每个国家都能承受得起。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而且在军事发展上有明确长远规划的势力,才会下如此血本来打造一艘试验性质很浓的战舰。(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二章 范迪门的三亚见闻

    利用手里中掌握的跨时代黑科技,在军事领域对周边国家保持军备方面的先进优势,并以此来对这些国家保持军事威慑,是海汉对外军事策略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海汉民团在过去几年的战事中已经充分展示出了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方面的优越,现在也会通过类似这样的机会展示一下装备方面的升级速度,以此来告知周边国家谁才是这一区域武力值最高的老大。

    尽管研发建造这种新式舰船的开支让一向预算充足的海军也不得不咬紧了牙,但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军委,都认同保持海汉武装在军备方面的领先地位是非常重要的长期战略,这种优势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避免爆发国际军事冲突。比如葡萄牙、荷兰这种在海汉手里吃过亏的西方国家,现在就会尽可能避免与海汉发生军事摩擦或是更严重的冲突。

    装备一代、研制一代、设计一代,是目前海汉在武器研发制造方面的长期策略,而这艘向外公开展示的试验舰“威慑号”,实际上就是属于正处于研制状态的新式装备。而海汉兵工的设计所里,真正的下一代作战舰只也已经处于设计阶段,不过真正开始建造大概也还得过几年,等相关各方面的制造技术水平都有所发展才行。海汉兵工在设计能力方面的技术储备肯定远远超出这个时代作战所需,只是受限于目前的制造工艺,暂时还没法以军方可接受的成本来建造更先进的战舰。

    不过这些内情,外面的人可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状况是海汉军方每年都会拿出层出不穷的新装备,几乎每一样都是让他们望尘莫及。如果说以前与海汉人刚打交道的时候还抱着偷师模仿的念头,那如今海汉这种更新装备的频率简直就令人绝望,几年前搞到手的东西都还没弄明白,海汉就已经又出了新一代的装备,想要依靠仿制手段来追上海汉的换装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也是在看台上心情复杂的看客之一,他在两天之前抵达了三亚,恰好赶上了受邀观礼这次的新舰出海仪式,也是他真正第一次在近距离观察到海汉的主力战舰。他注意到了这艘新战舰的侧舷炮窗明显要比通过情报搜集所掌握的数目要少了许多,而海汉人会削减一艘成熟战舰上所装备的舰炮,显然不会是因为经费问题,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海汉人升级了舰炮,在火力输出强度方面不再需要依靠舰炮数目来支撑。

    火炮数目的减少意味着船上所需的作战人员也会相应减少,战舰在海上的续航能力或许会由此而得到提升。当然这种配置也存在显而易见的隐患和弊端,因为舰炮数量比以前减少,如果其中一部分舰炮在作战中遭受到敌军火力打击或是出现了故障,那么整艘船的战斗力都会因此而受到比较大的影响。不过范迪门认为海汉人大概不会轻易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或许会有某些特别的手段来保证火炮甲板的安全性,比如增加侧舷的厚度和结构强度。但受限于见识,他也的确想不到海汉人真正的打算竟然是要在侧舷外包覆一层铁甲。

    类似“威严级”这种吨位的战舰,其实荷兰人也有,不过此时都部署在欧洲战场上跟神圣罗马帝国阵营干得火热,不可能将其调遣到远东地区。而荷兰在远东的船厂所能建造的武装帆船,最大的型号也只有“威严级”大约三分之二的吨位,而且工期漫长,远远达不到海汉这样四年六艘舰的建造速度。最要命的是这间造船厂在1632年马打蓝军攻打巴达维亚的战事中已经完全损毁,目前的重建进度也不太顺畅,想恢复过去的造船能力可能还得一两年的时间。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期内,东印度公司大概都不会有机会逆转海上武装受到海汉压制的局面。

    唯一让范迪门感到庆幸的是,海汉人似乎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穷兵黩武,虽然他们的武装部队的确拥有很高的战斗力,但海汉人也并不总是试图用武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在大多数时候,他们似乎还是愿意坐下来通过谈判沟通来化解分歧,当然了,在矛盾无法化解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采用武力威胁,但总比一语不合就直接动手要好。

    范迪门上次参与了安不纳岛的磋商会议之后,就决定了这次要亲自出马到三亚看看海汉治下地区的真实状况。三亚这“南海第一港”的名号已经传了好几年,凡是到过当地的人无不传颂这个神奇的港口城市,范迪门是早就有亲自来看看的想法,只是过去双方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考虑到个人安全问题也无法成行。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到三亚亲眼见识过这里的繁华景象之后,范迪门才意识到巴达维亚与三亚之间的确存在着难以追赶的差距。无论是港口运作还是城市基建,三亚都呈现出显而易见的优势,荷兰人花费了十几年时间开发建设的巴达维亚城,却远不及海汉人仅仅用了一半时间建成的三亚。

    与范迪门预想的状况有所差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一座被高大雄壮的城墙围起来的大城,而是一个开放式的港口城市,有围墙堡垒围起来的地方,仅仅只是城市中心的胜利堡而已,看起来海汉人似乎并不担心会有外敌攻打这里。范迪门认为海汉人的信心是来自于强大的武装舰队和看起来非常可靠的岸防工事,这两者的武装水准都算是他在远东见识过的最高级别,假如巴达维亚当初能拥有这样的防护能力,马打蓝军大概连登陆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但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范迪门还没有被获准进入海汉的军事基地或防御工事参观,所以对于海汉武装部队的了解,暂时也还只能停留在臆测的层面。但他听说即将到来的海汉开国庆典上,会有盛大的阅兵仪式,届时倒是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海汉军的军容风貌和武器装备。

    不过范迪门特意提前了半个多月来三亚,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打探这里的军事情报,早前在安不纳岛与海汉人磋商的时候,他就提出希望能到海汉统治之下的海南岛走走看看,而海汉一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邀请他在海汉开国庆典之前过来,为他安排一次单独的考察行程。

    这种待遇在海汉的外交领域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近几年也就只有类似郑柞这种身份显赫的外国友人才会享受到这样的安排,其他人一般顶多能在三亚转转就了事了。外交部门对东印度公司总督做出这种安排,多少也是有要向其炫耀一番的想法,以便让其明确地认识到在殖民地开发方面与海汉所存在的巨大差距。

    在看完“威慑号”的出海仪式之后,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便来找到范迪门,安排他搭乘一艘海汉商务部下属的帆船进行一次为期十天的环岛旅行。而陪同范迪门行程的海汉官员是执委委员之一,即将在建国庆典后出任海汉外交部部长的宁崎,这待遇标准可算是相当高了。

    范迪门虽然在此之前没见过宁崎,但对于这位海汉高官也略知一二。1631年海汉使团造访福建漳州,十八芝派出一批刺客前往漳州城内试图刺杀海汉使者,而当时海汉使团的主官便是宁崎。虽然那次十八芝的刺杀行动最终没能得逞,但由此却给十八芝和东印度公司招来了大麻烦。与使团同行的海汉武装舰队在当月就采取了报复行动,攻克了十八芝在福建近海海域十分重要的立足点南日岛。两个月之后,大员港派出给十八芝撑场的武装船队也在南日岛折戟沉沙。

    从那之后东印度公司在福建海域的影响力就一蹶不振,面对海汉人的步步紧逼也根本无力再还手反击了。虽然后来双方通过谈判达成了停战协议,但东印度公司在福建吃的这个大亏却是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由于是海汉方面安排这次行程,对范迪门随行人员的数目也做出了限制,仅允许他携带一名仆从。范迪门虽然不太理解海汉人的这种苛刻要求,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这种机会实在是难能可贵,带一个手下还是带一队手下,对他这个外来客并无实质性的区别。要是自己在安全方面真出了什么问题,丢脸的可不是东印度公司,而是海汉人。

    不过当范迪门被带到专门的码头,见到所将乘坐的帆船时,他才明白为何海汉人要限制人数,因为这船实在不算大,要是他带一队手下和卫兵,这船大概根本就没办法做环岛航行了。

    外交部为这次行程安排的帆船是目前已经大为减少出动量的双体船“飞速号”,这艘当初被北美帮从欧洲买来的二手帆船在穿越初期曾充当过很长时间的万能运输工具,甚至一度被作为军事用途的侦察船。不过在海汉拥有了自行造船的能力之后,“飞速号”和其姊妹船“闪电号”都逐渐减少了出航频率,毕竟这两艘船的备件太少,维护维修在这个时代会面临一定的技术障碍,尽量少出航也可以减缓其折旧的速度。

    目前也就只有一些比较重要或者对时限有要求的任务,才会出动这两艘船。这次范迪门造访三亚,又有环岛考察的行程,宁崎便很骚包地调了自家最高级的游艇出来,多少也是有向荷兰人炫耀的目的。

    船上的卧室舱总共只有四个,范迪门和他的仆从被安排到最大的一间卧室,宁崎占去了另一间,剩下的两间卧室则是由水手们加上各种各种补给品给瓜分掉了。

    相较于这个时代以脏乱差著称的欧洲帆船,“飞速号”上的洁净程度让范迪门真是感到叹为观止。而且这艘船的船体除了部分甲板之外,根本就不是木材所造,其船体结构也让他大感奇妙,跟惯常所知的海汉帆船在船体内外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宁崎今天则是姗姗来迟,他作为外交和民政两个部门的主官,最近为了开国庆典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陪同范迪门的日程安排在很早就已经定下来,但直到出发时间即将到来的时候,宁崎才匆匆赶到码头登上“飞速号”与范迪门见面。

    宁崎对安东尼·范·迪门的了解程度肯定大大超过对方对他的了解,早就已经做过了相应的功课。如果不是海汉的出现让历史轨迹出现了偏差,范迪门本来是要等到1636年才能登上东印度公司一把手的位置,然后在此后的数年中将葡萄牙人逐出马六甲海峡,派兵驱逐了在台北地区垦殖的西班牙人,并开启了荷兰与安南升龙府和日本德川幕府之间的贸易,让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这些显赫的个人成就大概是没办法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那样实现了,除了与德川幕府的贸易关系之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被海汉人抢在前面完成了。而范迪门所接手的东印度公司完全就是个烂摊子,也不太可能支持他去完成这些丰功伟业。不过从原本的历史记载来看,宁崎认为范迪门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官员,在他九年的任期当中完成了许多困难的任务,如果不是因病去世,他的总督任期很有希望超出前任的彼得逊·科恩。

    宁崎还专门去找施耐德取过经,毕竟施耐德在安不纳岛与范迪门有过长时间的磋商,对于这个人的情况有更为清楚直观的感受。总之事前的功课基本都已经做足了,至于说最后这个考试能够取得多少分,就得看宁崎的临场表现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三章 崖城外的种植园

    作为外交部的主官,宁崎的英语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甚至比来自欧洲的范迪门还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所以双方的沟通也不需要翻译人员居中传达,可以直接进行沟通。在向范迪门简单介绍了船上的舱室分布和功用之后,宁崎便下令出发。水手们在船长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解缆升帆,其训练有素的表现让范迪门也是叹为观止。

    范迪门见宁崎似乎没有安排其他船只随行,便主动问道:“宁先生,我们这次环岛航行就只有这一艘船参加吗?”

    “阁下是担心安全问题吗?请放心,我们这艘船的安全性很高,而且在海南岛沿海海域也不会有任何敌对武装活动。”宁崎十分自傲地回答道:“接下来这几天我们所航行的路线,大概算是整个南海最安全的海域了。而且沿途各地都会安排武装船只护送,不会出现安全方面的问题。”

    范迪门初时还不太理解宁崎称这艘船的“安全性很高”是什么意思,但等到“飞速号”驶离码头之后,他就明白宁崎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了。因为这艘船的航速实在是太快了,至少是普通多桅帆船的一倍以上,在范迪门以往所见过的帆船当中,似乎还找不出能在航速上与这艘船一较高下的对手。而且这种高航速并没有带来剧烈的颠簸,宽大扁平的船身有效地增强了这艘船的海上适航性,在“飞速号”以十节以上的航速驶出榆林角的时候,摆在桌上的玻璃杯甚至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晃动。

    拥有这种可怕的航速,哪里还需要担心在海上航行期间被敌人堵截打击的风险,范迪门相信就算是海汉自家的武装帆船也很难跟得上全速前进的“飞速号”。虽然这艘船上并没有装备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但范迪门还是忍不住将这艘船的性能与军事用途联系起来,如果将其作为侦察和传递信息的快船使用,其良好的适航性和高航速应该都能派上大用场。

    范迪门的眼光的确不差,事实上在1631年海汉使团造访漳州的时候,船队中就有另一艘双体帆船“闪电号”,并且在攻打南日岛的作战中的确充当过侦察船的用途,只是那时候荷兰人尚未参战,不知道有这回事而已。不过在海军有了专门的轻型侦察船之后,两艘双体帆船都很少再承担军事任务,倒是以北美帮为首的一帮人在休假时驾船出海逍遥的时候比较多一点。

    不过如果认为这两艘船上没有装备重型武器,战斗力不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在执行作战任务期间,船上的底层武器舱里不但有m249班用机枪,有时还会带上轻型迫击炮和rpg,再加上北美帮的各种先进武器,其战斗力甚至可以抵得上小半支舰队了。虽然现在船上就宁崎一名穿越者,没有给他的队伍配备什么重武器,但武器舱里依然还是有十几支后膛装步枪,水手们随时都可以根据形势需要变身战斗小队。如果真在海上遭遇突发状况,船上所配备的电台也可以随时联系海南岛各地海岸的驻防部队,在最短时间内就近获得支援。

    “飞速号”驶出榆林湾之后,果然远处海面上有两艘探险级的帆船同向而行。不过“飞速号”还得稍稍放慢航速,那两艘船才能跟上来。

    范迪门见船已经绕过榆林角驶向鹿回头半岛方向,他在事前也是做过些功课的,当下便主动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崖城?”

    “没错,总督阁下可以看一看,昔日被大明国用来流放犯人的囚城,今时今日的面貌。”船都已经出海,宁崎对于第一站的目的地也无隐瞒的必要了,坦然告知道:“事实上在大明的行政版图上,整个三亚也都是属于崖城的辖区。”

    “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不是吗?我想现在当地的官府应该是听命于你们的执委会,而不是大明国的朝廷。”范迪门当然能够想到崖城的状况,毕竟整个海南岛都在海汉的控制之下,这些名义上暂时还属于大明的地区在实际上听命于谁,并不是一件难以判断的事情。

    在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当月,立足未稳的海汉就派出人马前往崖城,与当地官方进行了接触。崖城算是海汉最早打开的一处市场,后来与广东商家所建立的贸易关系,也都是通过崖城的商家辗转达成的。而崖城的地方官员,也是海南岛官场上投靠海汉最为彻底的一帮人,自从罗升东、魏平等人开了头之后,崖城官场无论文武,自上而下,统统都陆续易帜成了海汉的“帮凶”。

    这七年下来后续继任的知州、同知、通判、参将等等,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先来胜利港拜码头,先得到海汉执委会的认可之后才会去崖城赴任。而对于离任的官员,海汉也会视其在任期间的表现,给予一笔数额不等的“安家费”,但数目肯定是大大超过其从朝廷拿到的饷银。

    崖城当地的治安、户籍、田产、税收、司法等等事务,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由驻崖办全面接手,当地衙门与海南岛上其他地方官府一样,基本沦为了一种象征性质的图腾,已经没有了实际的运作机制和职能。按照海汉民政部在去年完成的统计资料显示,崖城地区常驻人口中的归化民比例已经超过了八成,社会结构和群众基础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尽管对崖城的状况有一定的预计,但当他们抵达当地时,范迪门还是对当地民众的反应大吃一惊。

    过去的崖城水寨在几年前就已经人船皆无,全都转行为海汉跑海运去了,只留下一个编制挂在大明兵部下面吃空饷。而崖城水寨的所在地,位于宁远河入海口的港湾,如今也变成了本地的客货综合码头。“飞速号”抵达的时候,码头上已经人头攒动,全是听到消息来迎接执委会大首长的群众,粗略一看至少也有六七百人之多。

    当宁崎步出船舱出现在后甲板的时候,岸边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喧嚣声。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也已经听说了海汉在下个月即将立国的消息,而此次巡视崖城的可是执委会的大官,放在大明那差不多就是六部尚书、殿阁大学士这类的高级职位了,而且海汉没有皇帝,能在执委会里做官的基本就是到头了,这种大人物近年已极少会出现在崖城,也难怪民众会如此兴奋了。

    范迪门虽然听不懂岸上群众呼喊的内容,但看到这些兴奋的面孔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海汉高官在本地的威望也由此可见一斑。他在上任之后也曾到巴达维亚周边地区巡视过,希望能够从附近依附于东印度公司的土著部落多引进一些劳动力,以用于重建巴达维亚城的工程,但他在当地所收获的更多的是白眼与冷漠,那些口头上臣服于东印度公司的部落并没有什么出手相助的打算,至于眼前这种受到当地民众热情欢迎的场面更是从来都没遇到过。

    毫无疑问,海汉与大明之间人种和文化都一脉相承的特点,的确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实现在大明境内的殖民统治,这是荷兰人在远东地区治理殖民地所永远无法具备的优势。

    宁崎登岸之后,本地驻崖办的工作人员和现任的知州等官员便赶紧上前参见。当初抽调了穿越集团中精英分子组成的驻崖办,由于崖城重要性的逐步降低,如今已经全部都换作了归化籍干部在运作。而最初在驻崖办任职的马力科、邱元、何夕、穆夏柏、冯安楠等人,如今也都成为了各个部门独当一面的干将,在海汉内部的说法中,驻崖办可算得上是一处仕途升迁的风水宝地了。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的行程只提前了一天通知驻崖办,但这种保密程度显然还不太够,否则码头上也就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围观群众了。不过驻崖办对于这样的局面还是有一些准备措施,几队民兵将民众挡在了外围,给贵宾留出了登岸换车的空间。这里到崖城还有大约六七里陆路,自然是乘马车过去会比较方便一些。

    现在的崖城虽然还保留着原有的城防设施和工事,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安排武装部队常年守卫城墙和城门了。崖城城内只驻扎了两个排的民团军,另外本地还有一个连的民兵编制,此外还有大约四十名不配备火器的治安警察,就是这里防卫力量的全部了。

    军方没有在这里部署更多部队的原因也很简单,现在的崖城早就不是海南岛南端的政治经济中心了,很多本地人在入籍之后都选择了前往三亚打工,毕竟那边的收入水平要高出不少。而此时生活在崖城的民众,则是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外地的移民,以安南与广东两地出身尤为居多。这些移民由民政部统一安排,组成移民村落编制在此落脚,而他们的营生便是近年来在海南岛上遍地开花的经济作物种植园了。

    “这道路两边种植的都是苎麻。”宁崎在前往崖城的马车上向范迪门介绍沿途的种植项目:“这种植物可以用来织布、造纸、制作饲料、充当药材,用途非常广泛。”

    宁崎的介绍还是打了一部分埋伏,苎麻的整个地面部分都可以用来提取乙醇,而麻壳可以提取化工工业中极为重要的精炼溶剂糠醛,这些产物可不是市场上用钱就能买到的。门捷列夫要在两个多世纪之后才会发布元素周期表,目前这个时代也就只有海汉才掌握了这些从植物中直接提取化学物质的技术。当然这些东西即便是说给范迪门听,他也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宁崎也是不想节外生枝浪费口水给他解释。

    范迪门的确不认识这种植物,也想象不到海汉人实际上是穿越来这里之后,在拜访黎峒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好东西,之后才慢慢开始推广种植的。但他透过玻璃车窗望向外面,看到公路两侧向外延伸到很远处的田地中全是种植的苎麻地,心中也对这种陌生的植物产生了好奇心。

    “农民种植这么大面积的苎麻,收获之后是卖给谁呢?有专门的商人进行收购吗?”范迪门顺口问道。

    宁崎应道:“你所看到的这些田地都是私人经营的种植园,由我们提供栽种技术支持,产出的苎麻会由海汉商务部出面收购。光是崖城附近,苎麻种植园大概就有一万多亩吧。”

    范迪门心想这玩意儿应该也是有丰厚的利润才能吸引到商人跑到这里来投资经营种植园,听宁崎的口气,专门种植苎麻的地区还不止这崖城一处。种植面积如此之大,海汉应该是对其有比较大的需求才对。不过奇怪的是范迪门回忆一番,却似乎想不起海汉出口商品的名单当中有什么麻类织物,看样子竟然是被其内部消化完了。

    快到崖城的时候,范迪门从车窗外又看到了另外一片种植园,不过这里栽种的植物不需宁崎介绍他也认出来了,是荷兰人在南亚殖民地也同样有在种植的甘蔗。

    三亚特酿一直是市场上最为畅销的海汉商品之一,其中一部分品种就是由甘蔗所酿制的朗姆酒。范迪门自然也品尝过海汉人的这种得意之作,他不得不承认其口感、包装和销售运作都远远超过了东印度公司同样在制作的甘蔗酒。抛开原材料的差异不论,双方在制作工艺方面的差距大概也是难以追赶的。

    不过范迪门所不知的是,海汉人对于甘蔗的利用程度也远远超过同时代的竞争对手,除了酿酒和制糖之外,剩下甘蔗渣也会全部用于制肥和造纸,这样下来一片甘蔗田所能创造出的价值,自然也远在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之上了。(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四章 生产力差距

    马车驶入城内之后,范迪门注意到这里的街市并不像三亚城区那么热闹,街上行人不多,不过倒是保持了海汉治下特有的街道整洁。街边不时能看到五人一队的黑衣治安警察,这种严阵以待的架势或许是跟大人物宁崎的到访有关。

    “看样子城里的居民并不多。”范迪门随口说道。

    宁崎应道:“现在住在崖城里的多是在本地任职的官员,在这里有经营项目的商行代表,以及我们派驻到崖城的人员。至于在城外种植园工作的移民,他们都是集中住在城外的移民安置村,一般只有需要到官方机构办事的时候才会进城。”

    范迪门心道这种状况倒是与巴达维亚比较类似,当地的社会结构也是有钱有势的人住城内,而渔民、农民和其他手工业者则大多住在城外。

    宁崎和范迪门在崖城的落脚地是驻崖办的院子,不过如今的驻崖办因为机构职能完善的原因,编制规模已经扩大不少,不止是当初买下的那个小院落了,后来又在旁边买下了一大片地,新建了办公大院和居住区。而原来初代驻崖办人员居住的那个小院落,现在仅仅是作为仓储库房和档案中心在使用。

    驻崖办专门备着两间上房,只提供给来此巡视的首长居住。虽然这两间上房一年到头都未必能派上一次用场,但这种特殊待遇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所以也一直保留了下来。范迪门作为受到执委会邀请的“贵宾”,倒也是跟着享受到了这种特别的优待。

    这上房内所使用的陶瓷卫浴、热水供应、床上用品、家具装饰,全部都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定制品,屋里甚至还有连接到蓄电池的插座,以便能让入住的首长方便地使用他们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范迪门虽然不是很能理解海汉这些高官对物质享受的追求,但这些东西的好坏他还是看得出的,比如类似浴室中的海汉产全套青花瓷洁具,如果拿到巴达维亚的市面上拍卖,估计能换到一百五十到两百名身体健康的奴隶了。他个人最喜欢的倒是这房里不间断的热水供应,随时都可以进到浴缸里泡一个舒服的澡,这在湿热的东南亚地区来说真是相当不错的享受了。

    房里茶几上还放着几种特供的甜点小食,范迪门挑挑拣拣一阵,最后选了一颗牛轧糖。不过这种甜食似乎不太适合他,还没吃完就感觉有两颗臼齿开始隐隐作痛了。范迪门赶紧倒了一杯茶,将嘴里尚未完全融化的牛轧糖一股脑直接冲进肚子里,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范迪门在房里休息了片刻,宁崎便来邀请他赴宴了。这次造访海南岛,范迪门算是见识了海汉人的宴席文化,每天除了早饭之外,午间晚上都安排了档次规模不等的宴席,军方、商务部、海运部、民政部、执委会办公厅等单位依次出面相邀,饶是范迪门自认身体不错,这头几天也是在宴席上喝得七荤八素有些招架不住。他原本还以为出来做环岛考察可以避开这些场合了,想不到刚到第一站崖城,便又有宴席等着了。

    “宁先生,这宴席的安排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范迪门苦笑道:“我才来你们的地方几天,参加宴席的次数已经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了!”

    宁崎正色道:“这接风宴是驻崖办的工作人员安排的,我事前也不知道。如果我们拒绝出席,很容易让下面的人多心,所以还是例行出席一下好了。”

    范迪门自己也是大权在握的人物,自然也能理解这种职场上的关系,当下只能苦笑道:“去可以去,但不能再喝多了。”

    吃吃喝喝算是海汉官场上的一种特色了,在穿越众的带动之下,整个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习惯于选择宴席作为沟通交流的场所。因为崖城这边有不少外来投资的种植园,所以作为本地主管机构的驻崖办与各方面人员打交道的时候也着实不少,吃吃喝喝都是很平常的活动,办公预算中也有专门的公关招待费用。像宁崎这样的大领导到地方上视察工作,必要的礼节性待遇也是得上全套的,接风践行总不能吃个工作餐就了事。如果省去这些繁文缛节,就算宁崎不会责怪,驻崖办的这些人也安不下心。

    当然了,范迪门的事前表态并没有成功地将他自己从宴席上的敬酒接力中拯救出来,本地大明官员、商行代表和驻崖办的干部虽然不敢灌宁崎的酒,但对这傻不拉几的西番蛮子下手倒是无需顾忌。作陪的七八个人轮流上阵,不多时范迪门便开始招架不住了。如果不是宁崎看看差不多才出面制止,范迪门大概得又双叒叕得被灌趴下了。

    而这顿接风宴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本地的考察活动行程不得不向后推迟到第二天,以便能让范迪门恢复到清醒状态。宁崎倒是没歇着,抓紧这期间的时间听取了驻崖办的近期工作汇报,还会见了两名投资商代表,与他们敲定了在崖城以北的宁远河上游区域新开垦两处油料作物种植园的规划。这两处种植园大约需要半年时间完成前期开垦种植,同时也将会为本地民众带来超过四百个就业岗位。

    翌日,宁崎带着范迪门拜会了本地的几家商行,准确的说,这些商行都只是外地投资商驻本地的办事处而已,他们背后的琼联发商业财团是目前南海地区最有钱有势的民间商业组织,荷兰人想从东北亚地区获得的一切货源,琼联发都可以代为提供。

    范迪门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个机会邀请各家派出商队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并且表示在南海贸易联盟的协定签署之后,海汉和大明的商人在巴达维亚的贸易活动也将享受到更为优惠的关税政策。不过他的这番宣传并没有争取到太好的效果,掌柜们大多只是客气几句,又或是推说要请示上级,没人会当着宁崎的面答应他的邀约。

    琼联发所属的这些商行都跟海汉有多年的合作经验,明白海汉的操作路数,对于政策的敏感度是非常高的,关于南海贸易联盟的操作方式,各家老板也十分关心,早就打听了相关的消息。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协议内容之一,就是荷兰放弃安不纳岛以北的商业活动,由海汉向其提供采购清单和货源供应。海汉这一措施明摆着就是要垄断荷兰人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权,在这种前提之下谁还敢不知趣地自行出头去跟荷兰人开展贸易活动?

    海汉人要垄断这一块的买卖,当然是为了获取更高的收益,而琼联发作为依附于海汉贸易体系之下的民间商业组织,自然不会跟官方对着干。反正到时候海汉接到荷兰人的订单,有很多商品也还是需要将订单转给他们进行采购,这些商行不用担心无法从中获取收益。而宁崎胸有成竹,当然也不会在意范迪门的这种徒劳的宣传活动。

    范迪门对于这中间的内情显然所知不多,否则他也不会对着这些琼联发的股东商行做无用功了。但他也能从这些掌柜们的表情上感受到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效果不大,范迪门认为这或许是巴达维亚对这些商人的吸引力还不够,毕竟巴达维亚距离大明实在太远,而海汉人经营的三亚可就近得多了,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利益,的确很难吸引大明商人穿过整个南海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活动。

    当天中午几家掌柜联合做东宴请宁崎和范迪门,这次范迪门倒是意志坚定地守住了阵地,打死不喝。宁崎在旁边看得暗自好笑,恐怕这范迪门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对宴席过敏了。餐后便由掌柜们领路,众人一同出城去参观种植园。

    在马车上的观感与真正走入田地中的感觉还是有明显的不同,范迪门不难注意到这里的种植园里并没有举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工头,劳动的氛围倒也算和谐。其中一名掌柜向他们介绍道:“此地的劳工价格比起大明要略贵,但却没有多余的麻烦,种植园的经营全都要与海汉主管这一块的衙门签署专门的合同,一应事务都有明确的法规,加上地皮无需购买,种植园经营的成本反倒比大明更低一些。”

    掌柜口中所说的“多余的麻烦”,主要便是指官府所收取的制度之外的各种管理规费,而在海汉治下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投资商在本地雇佣的劳工全部都由海汉提供,这些劳工的日常管理也由海汉的民政机构负责,无需投资商们再耗费额外的精力和钱财。

    范迪门听了解说之后,心中也暗自对比了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经营的种植园,但很快就发现两者没有多大的可比性,因为东印度公司治下地区的土著居民大多十分懒惰,不愿为生计从事体力劳作,因此在当地种植园里充当劳动力的大多是华人和从外地贩卖来的奴隶劳工。这样一来就难免产生了一些无法忽视的问题,一是文化差异造成沟通上存在很多障碍,荷兰人始终处理不好与这些异族劳工之间的关系;二是双方的劳动关系并没有通过协议或者法规来加以保障,这就导致劳工们没有什么劳动积极性,而老板们也不会对这些不打不骂就没法好好做事的手下有什么好声气。

    单单从资方与劳工的关系而言,荷兰人经营的种植园在劳动效率上就肯定无法达到海汉种植园的水平,而这种效率的差距随之造成的便是经营成本上的高低不同。而且海汉人往往还会对种植园出产的初级农林产品进行深加工,制作出如蔗糖、食用油、酒精饮料等高级商品,然后在市场上卖出好几倍的价钱。如果以种植园创造的经济价值而论,双方的差距的确相当明显。

    范迪门随后又参观了本地的一处甘蔗压榨作坊,这里所使用的蒸汽压榨机械是他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新式设备,不但压榨速度远高于人力畜力,而且经过专门设计的轧辊会带来比传统工艺高出将近两成的出糖率。在看过工人的实际操作之后,范迪门已经确信自己找到了巴达维亚产出的蔗糖在最近两年内越发滞销的根本原因——以海汉的种植规模、劳工成本和加工工艺方面的优势,完全可以将蔗糖的价格控制在东印度公司的生产成本线之下。只要海汉的产量能够满足市场所需,那东印度公司的蔗糖能卖掉才真是活见鬼了。

    “这真是……了不起的生产设备!”看着轰隆作响的压榨机不断将甘蔗吞噬进去,范迪门的语气中也不免充满了嫉妒的味道。

    不问可知,这种古里古怪的铁家伙不会得到出售许可,海汉人所制造的这种名为“蒸汽机”的设备,范迪门已经在三亚的港口看到过不少,而且那种在三亚的铁轨上奔驰的大铁车,似乎也是由这种设备所驱动。海汉人的这个独家发明对于生产力的推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可惜的是这玩意儿的原理迄今为止都还是一个秘密。尽管东印度公司近期也在想方设法地打探这种机械设备的秘密,但到目前还没什么实际的收获,制造这种设备的工厂全部都在三亚内陆的田独,而那里是外人根本无法去到的军事管制区,派人打探消息的风险实在太大。

    范迪门并不知道此前三亚才刚刚破获了一起西班牙间谍案,他手下虽然也有人潜伏在三亚,不过社会地位还远远不及西班牙间谍案的主犯杜文,根本就没办法接触到蒸汽机制造技术这种层级的机密。但他也知道如果对此放任不管,这东西会让双方的实力差距越发加大。(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五章 参观盐场

    尽管蒸汽机的发明和运用并不是造成双方生产力差距的唯一因素,但范迪门还是坚持认为这才是海汉能在短短几年中崛起的秘密武器。如果海汉人没有在诸多生产场所使用这种铁质器械,那其生产体系的运转效率应该也不会比东印度公司好到哪里去,更勿论这玩意儿在军事领域的使用给海汉带来的好处了。

    “宁先生,贵方真的不考虑向外出口这种压榨机吗?我们东印度公司可以为此提供一个非常有诚意的报价!”尽管知道希望渺茫,范迪门还是忍不住向宁崎提出了申请。

    荷兰人肚子里的小算盘,宁崎岂能不知,闻言只是笑了笑道:“关于这种设备,我们目前的制造能力还很有限,满足自身需要都还尚有差距,短期内不会考虑向外界出售。”

    宁崎这话倒也不是随口瞎编,海汉现在下属的甘蔗和油料作物种植园多达数十处,面积数十万亩,只有少数地方用上了蒸汽机驱动的机械压榨设备,这并不是因为使用成本太高而无法大面积投放,纯粹只是因为生产蒸汽机的速度跟不上而已。要知道需要蒸汽机的地方可不仅仅只是种植园,工业生产、矿山开采、水陆交通,很多领域都需要用到这种较为廉价的动力输出装置,而现有的蒸汽机制造产业规模却还比较有限,工业部认为至少近十年内,蒸汽机的制造速度都很难跟得上海汉自身高速发展的脚步。

    至于说荷兰人想这玩意儿的真实目的,其实宁崎倒觉得还好,蒸汽机的原理迟早会因为海汉的大面积使用而逐渐失去神秘感,要靠着手工作坊一比一仿制倒也不难,但如果想大量生产蒸汽机并利用其改变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水平,那可就不是手工作坊所能应付的了。这必须得要有从采矿、冶炼,到设计、制造的一整个工业链条,才能让蒸汽机的制造流程顺畅起来。

    海汉在拥有全部技术资料的状况下花了差不多六年才完成了整个体系的建设,而这些对蒸汽机的了解程度仅限于制造材料层面的竞争对手,想要建立起这个生产体系,别说六年,就算十六年都未必能够理顺。荷兰人就算能打探到一些关于蒸汽机的原理或制造工艺,也很难有条件在远东大规模制造这种机械设备。当然了,这种技术上的优势,自然是保持得越久越好,最好是在竞争对手们还揣摩蒸汽机的时候,海汉就能开发出更先进的燃油发动机,以此在科技上继续保持领跑优势。

    遭到拒绝其实也是在范迪门的预料之中,所以尽管他有些失望,但心情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东印度公司也同样拥有不少能工巧匠,迟早会琢磨出这蒸汽机的奥妙,海汉人就算不卖,相关的制造技术也迟早会泄露出来。但范迪门料想不到的是,有朝一日西方工匠也研究出了蒸汽机的制造方法时,海汉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开始出售成品,并以此来扼杀西方的机械设备制造业萌芽。

    崖城外的种植园区多达三十多处,而且近期都还在不断有新的投资商加入这个行业,本地种植园的种植规模和种类都让范迪门叹为观止。他也知道这种操作方式是东印度公司没办法全盘照搬的,因为这些投资商所需的并不只是海汉在土地使用和劳工雇佣方面的优惠政策,以及签约时就谈好的官方对种植园产品的收购条件,更重要的是海汉人对种植技术和生产技术的把控,可以确保投资商从种植园这个项目中获得长期稳定的收益。

    在宁崎拿出投资方案范本讲解了一番之后,范迪门自己都听得有点心动了,毕竟这种前期只要无脑出钱后期只需躺着收钱的投资方式听起来实在很是轻松愉快,而且海汉的商业信誉相当好,也无需担心钱投下去之后会血本无归,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外地投资商带着金银跑到海南岛来主动找海汉合作。只可惜东印度公司在农林方面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术,现在唯一稳赚不赔的种植园项目大概就只有香料了。但香料作物的种植本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东印度公司也缺乏深加工的技术和后续商业运作增值的手段,想要以此来吸引外地投资商的加入恐怕会比较困难。

    范迪门对于农林产品深加工环节的兴趣远远大过种植园,不过他非常想参观的酿酒厂却并不在这里,崖城的甘蔗在进行压榨处理之后,酿酒所需的糖蜜会在本地用木桶封装后运往三亚,在田独的酿酒厂里完成发酵、蒸馏等生产环节的工艺。浓香型的甘蔗酒还需在橡木酒桶中窖藏三年之后,再向市场进行出售。而海汉生产三亚特酿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发酵蒸馏环节的独特工艺,这种生产技术机密肯定不会轻易向外人进行展示。

    而接下来考察的榨油坊跟压榨甘蔗的作坊也差不多,同样是由蒸汽机带动的榨油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原材料压榨出油,除了再次确认蒸汽机这玩意儿的运行需要煤和水之外,范迪门没有取得更多的收获。

    在征求过范迪门的意见之后,一行人在抵达崖城的第二天下午就结束了这里的考察行程,并在入夜前出城登船,继续驶往下一站莺歌海。范迪门急着要走,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种植园的确也没有必要再花时间一一参观了,另一方面也借此逃过当地准备的践行酒,他实在不想自己的整个考察行程都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度过。

    范迪门在午夜时分被甲板上水手们说话的声音惊醒,他从舱室的舷窗向外望出去,发现船已经靠上了码头。看岸边有不少人举着火把等候的模样,范迪门估计应该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不过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人来通知他下船,范迪门猜测或许是宁崎已经睡着,手下人不敢在这时候打扰他,多半要等到天明之后再上岸了,于是他也倒回床上继续睡觉了。

    范迪门所料不差,等天色亮起之后,便有水手来敲响范迪门的房门,通知他下船。岸边等候的人虽然没有崖城那么多,但四五十人还是有的,而且范迪门注意到迎接队伍中领头的显然是一名正宗的海汉人,而不是所谓的归化籍干部。

    宁崎接下来的表现也证实了他的这种猜测,两人在码头上紧紧地握住了手,看起来关系也是相当不错。随后宁崎便向范迪门介绍了这个人:“这是海汉工业部盐业司司长安西,正好比我们早一天到这里,有他当导游,那肯定比我这个门外汉强多了!”

    莺歌海盐场的建成虽然晚于胜利港和铁炉港的两处盐场,但其产盐量却是目前海汉治下所有盐场中最高的一处。这段时间安西正在巡视各地盐场,正好便在莺歌海这里遇上了宁崎和范迪门的考察队。

    范迪门在这里也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蒸汽机的身影,由蒸汽机驱动的提灌设备将海水源源不断地抽取到岸上的晒盐池里,其效率不知道比人力畜力要高出多少倍来。而且范迪门还注意到这里很多晒盐池都是用水泥敷底,可想而知水泥在海汉基建工程中应用的广泛程度。

    “莺歌海盐场是我们生产规模最大,技术最为先进的一处盐场,这里每年所生产的食盐足可满足两广地区加上安南北部地区的市场所需。我们在生产过程中所采用的众多新技术不但带来了产能的提升,同时也大大降低了食盐的生产成本。事实上在我们接管了两广地区的食盐供应之后,市场上的食盐价格已经比过去下降了一倍多,老百姓也不用担心吃不起盐了。”安西颇为骄傲地向范迪门介绍莺歌海盐场的状况。他作为海汉盐业的创办者和掌门人,对于这个行业的历史和现状都有着明确而深刻的了解,也是盐业领域最具发言权的代表。

    安西很专业地向范迪门介绍了本地生产食盐的工艺流程,当然范迪门能听懂多少就不好说了,毕竟在专业领域中隔行如隔山,即便宁崎这样与安西来自同一时代的人,对于工业领域的知识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程度而已。

    东印度公司所辖的巴达维亚港附近也有盐场,不过格局规模比起这莺歌海一望无际的盐田可就差了不少,而且也没有类似这里完善的生产环节和工艺要求,基建水平和先进生产设备的运用更是相差甚远,在产能和成本上都不具备太大的可比性。如果以种植园的经营水平作为比较,双方在盐场经营方面的差距似乎还要更大一些。

    至于安西所说的那些很专业的用语,范迪门的确没怎么听进去,他并不懂得制盐方面的专业知识,之所以会有这一站的考察行程,其实主要还是来自于海汉方面安排。能够多看到一些关于海汉治下生产行业的运行状况,范迪门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但初看了这里的运作状况之后,他就知道海汉的制盐工艺没法照搬回去,因为东印度公司不可能提供同样的基建设施和生产设备,所以对于安西介绍的生产工艺细节并不是很在意。

    范迪门更注意的是这里的生产规模以及对周边地区所产生的影响,根据安西的说法,这里产出的食盐会出售到大明两广及安南北部,那么不问可知,海汉人肯定是以他们一贯的价格优势扫清了这些地区包括官方盐场在内的竞争对手。而食盐在国计民生中的重要地位,不管是在哪一国都一样,海汉能控制这一地区的盐业,就充分说明了他们在当地的渗透程度了。想到这里,范迪门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如果海汉人将盐通过走私的方式贩运到南洋地区出售,东印度公司是否有办法抵御这种商业入侵?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以海汉目前所掌握的商业渠道,他们如果要向爪哇岛运送大量食盐入境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如果海汉人安心要搞乱当地的盐业市场价格,那么只需低价倾销一两年,当地的盐场肯定会全部破产,转而像两广和安南一样,完全依赖海汉的食盐供应。届时海汉大可以此为要挟,换取其他方面的利益。

    想到这里,范迪门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他来到海南岛之后就逐步发现,海汉所具备的优势并不仅限于军事领域,在商业运作、生产组织、基础建设、社会管理等各个方面,同样做得极为出色,相比东印度公司更像是一个专业的殖民运作机构。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帮从天而降的海汉人是如何掌握了这么全面的技能,能在短短数年中从零开始运作出了一个实力颇强的国家。

    而反观自己掌管的东印度公司,议事会里那帮子人大多只会高谈阔论,严重缺乏像海汉人这样的实际操作能力。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落脚已经有十五年的历史,但建设成就和经营状况却远远不及晚了八年起步的海汉人,能力上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虽然自己的前任科恩总督对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范迪门认为公司的发展速度比不上海汉,一定程度上也是与科恩在任期间的用人手段和长期规划不够好有关。

    如果当初科恩能在海汉到三亚之初就对其进行压制,甚至是采取更激烈一些的手段,那这个隐患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而科恩当初没有采取行动,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议事会这帮人认为劳师动众去海南岛打击一个民间武装海商的意义不大,有这工夫还不如把资源用在拓展北方航线上,能在杭州湾占个岛不是比那鸟不拉屎的大明琼州岛强上百倍?当初的轻敌,如今也终于收到了恶果,海汉今时今日的成就,一定程度上也是拜公司议事会里那些目光短浅的官僚所成全。(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六章 前往昌化港

    当然要把这些历史错误完全归结于前任总督科恩的指挥失当,似乎也不太公平,毕竟在科恩的任期内,东印度公司的首要目标并不是铲除海汉这种无关紧要的武装势力,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冒险家们去完成。同样来自欧洲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殖民者,才是当时荷兰在远东地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以东印度公司的实力,的确也没办法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给自己树立一个新的对手。但谁能想到海汉只花了短短几年时间,就从无到有成为了南海地区实力首屈一指的武装势力呢?这种不合常理的状况,的确很难在好几年之前做出准确的预判。

    至于巴达维亚议事会里那帮官僚,大部分人都只是远在欧洲的大股东们派来远东的利益代理人而已,他们所追求的纯粹只是经济上的收益,并不愿意接受作战行动所需的军费开支,哪怕是跟葡萄牙、西班牙和大明作战,他们也是先考虑战后是否会获得直接的收益,而非战争结果所带来的长远影响。对这些人来说,跟海汉打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能不做最好就别做,还是省下军费多收购几百担生丝要更划算一些。

    范迪门在继任总督职位后自然也有一番想要实现的个人抱负,但巴达维亚的战后重建工程大大拖慢了他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发展规划,绝大部分的资金和资源都只能优先投放在巴达维亚,否则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统治基础都有些不太稳固了。而海汉在这段时期内的发展和扩张速度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当荷兰人还没有从上一场与马打蓝国的大战中缓过劲的时候,却发现海汉已经不声不响地把触角伸到了自家门口。范迪门虽然并不喜欢海汉,但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在明确己方无法靠武力战胜海汉之后,他就忍辱负重地选择了妥协,希望能以此换取时间让东印度公司恢复元气,调整发展方向,然后再寻求机会与海汉展开竞争。

    海汉人愿意为范迪门安排这样一次环岛考察之旅,说实话是很让他吃惊的,毕竟这就相当于将自家实力暴露在东印度公司这个竞争对手面前。范迪门知道自己此行收获的这些情报的价值难以估量,如果只靠着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情报机关,花上十年都未必能做到同样的效果。范迪门很希望能借助这次考察活动更为准确地估量出海汉的实力,并且找出他们在政治、军事、经济、民生方面可能存在的弱点,在日后发起反击时加以利用。

    但范迪门在崖城、莺歌海两地参观考察之后,却发现东印度公司对比海汉的弱项并不只是在军事方面,而是令人沮丧的全方位落后。相较而言,海汉在社会管理、组织生产、运输销售这些方面的软实力,似乎要比军事领域的优势更难以追赶。假以时日,范迪门有信心能重新训练出一支战斗作风强硬的军队,但却没把握让东印度公司的商贸体系也达到海汉这样的运作水平。

    “范迪门先生,如果东印度公司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在爪哇岛寻找合适的海岸兴建海汉式盐场,将质优价廉的食盐引入到当地市场。以贵公司在当地的商业分销渠道,想必从中获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安西的话让范迪门从沉思中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事,而且还打算把东印度公司一起拉入伙。

    范迪门一时间还想不明白这种合作对东印度公司究竟是弊大还是利大,但对于海汉的忌惮让他没办法在当下就答应安西的邀约。海汉人的商业头脑尽人皆知,范迪门可不敢确定在诱人的交易条件背后还隐藏着怎样的暗招。开了这个口子之后,海汉商品很可能就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涌入南洋原本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市场,到时候巴达维亚当局可未必能够拿出什么稳定市场的有效措施。

    “安西先生的提议不错,但我不能立刻在这里做出决定,像这种重要的贸易协定,在流程上还需要公司议事会进行讨论表决。等我回去之后会让议事会好好研究这个提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让我们双方都觉得合理的合作方式。”范迪门的话说得很婉转,对于这门生意的可行性也不置可否,分寸倒是拿捏得很好。

    安西略微失望地摊手道:“好吧,我们会等待你的答复。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想要在南洋做我们代理商的人可不少,如果东印度公司放弃了这个机会,那真是错过了一个大好的商机。”

    范迪门心道这是商机还是危机真是很难说,海汉最初在两广、安南这些地方的商业活动就是以盐业为开端,甚至是以不赚钱的低价倾销来强行打入市场,到后期却几乎控制了当地绝大部分的进出口贸易,赚取的收益比贩售食盐可观多了。南洋的商业形态远比大明要原始,对于海汉层出不穷的商业手段也更加缺乏抵抗力,海汉一旦进入这个市场,取得控制权的难度估计比先前的地区要低不少。

    如果海汉找了其他人合作进入南洋,范迪门倒是不怎么怕,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经营了十几年时间,分销渠道远非别家可比,这一点甚至连海汉人也很清楚。换作别家来做同样的事情,所需花费的工夫只怕要多上几倍,所以安西才会试图劝说范迪门加入到贩售海汉盐的大业中来。

    在参观盐场期间,范迪门注意到不断有船只陆续进出莺歌海港湾,装运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食盐。虽然不清楚这些运盐船的下一站是哪里,但从船只进出港的频率来看,这里的生意的确是相当不错。安西吹嘘这里的食盐可以供应两广和安南北部所需,看样子倒也不像是在吹牛。

    安西的巡视工作事实上在宁崎和范迪门到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不过为了给荷兰人洗洗脑子,安西特地留下来在莺歌海盐场充当了一天的导游。虽然范迪门最终还是没有被说动,但安西至少让他确信了一件事——在整个远东地区,制盐能力首屈一指的便是海汉,麾下盐场产能的调整甚至会影响到其他国家的盐价波动。

    而范迪门的心思并不在食盐生意上,海汉在各种生产场所都使用了蒸汽机这种提高生产效率的先进设备,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尽管海汉人嘴上说蒸汽机的产能严重不足,无法对外出口,但范迪门认为这只是一种麻痹自己的托辞罢了,双方在生产力方面的差距势必会因为这种机械的推广应用而进一步加大。相比这个无法阻止的趋势,海汉试图使用食盐来打开南洋市场的企图也显得并不是那么紧要了。

    范迪门在莺歌海的考察行程只持续了大半天就结束了,海汉盐场的生产模式无法照搬,甚至连模仿都很困难,这一站的考察除了证实海汉可怕的食盐生产能力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收获了。

    在告别安西离开莺歌海盐场之后,范迪门继续搭乘“飞速号”帆船沿海岸线北上,他的下一站考察地点是海南岛西海岸线上的主要工业基地昌化。

    昌化石碌的建设项目是自1629年六月开始启动,1630年11月完成了连接两地的陆上通道,1631年石碌矿场正式投产,同年昌化的大型冶炼厂也逐步投入到使用中。从石碌矿场开采出来的矿石通过专门货运铁路运抵昌化,然后在当地完成冶炼。当地仅采矿和冶炼这两个产业的从业人员就超过一万人,规模在远东地区绝对算是首屈一指。

    范迪门通过情报也知道昌化这个地方是海汉人生产钢铁的主要地点,但到底海汉人的冶炼技术和产能达到了怎样的水平,却缺乏更深入的了解。而这次能有机会亲身来到这里参观,范迪门总算能见证一下海汉人在工业方面的硬实力了。

    在距离昌化港尚有二十多海里的时候,范迪门已经能看到东北方向的海岸上空有黑色烟尘升腾而起。不问可知,这大概便是当地的冶炼钢铁的高炉烟囱释放出来的烟雾了。

    昔日仅仅几十户人家的昌化渔村,如今早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昌江入海口处绵延数里的货运码头。范迪门来时本以为这里并非商贸港,往来船只应该不多才对,但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仅码头上停靠的运煤船,就至少有大大小小三四十艘之多。而且还有为数不少的商船正在这里装卸货物,看得范迪门眼睛都直了。

    这些运煤船基本都是来自安南黑土港,从当地运送冶炼所需的燃煤到昌化卸货,然后从这里装运一些货物回安南。所以这些常年往返于北部湾的运煤船不单单只是运送煤炭,而且还承载了一部分转运其他货物的任务,由于这些船在返程时几乎都是空船,装一点就赚一点,所以运费也就相对更为低廉。于是这样一来,很多需要从三亚等地发往安南北部的货物就会运到昌化港来进行转运,运费要比自行运往安南节省不少。原本并没有涉及商贸功能的货运码头,却在实际的运作当中逐渐成为了海南岛西海岸线上的一处转运中心。

    而来到这里的货船也不仅仅只是装载需要转运去安南的货物,昌化加上石碌的常驻人口也有两万多了,而本地最大的产出只有矿石和钢铁,这么多人的吃穿住用几乎都得靠外界的供应,每月光是运来这边的食物就多达数百吨,各种生活物资所需的运力也绝非小数目了。

    “我们有几支专门的船队,负责每月向这里运输生活物资。”宁崎向范迪门说明道:“你所见到的这些货船,其实装载的货物有近一半都是向本地提供,剩下的才是通过昌化港转运去安南的部分。”

    由于承载着比较大的货物转运量,昌化港的码头上显然要比范迪门先前造访的崖城、莺歌海繁忙许多,码头工人的数量比前两处加起来都还要多。虽然还比不上胜利港和三亚港的程度,但作为一个非贸易港来说已经算是相当繁荣了。

    来到码头上接待宁崎一行的是昌化地区主管乔志亚,他在这地方已经待了好几年没挪过窝,连近两年的各种军事行动也没有再参与了,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军方的职位一心从政了。

    还隔着老远,乔志亚便主动招呼道:“宁老师,稀客稀客,你可是少于走动到我们这地方来!一向可好?”

    “挺好的,看你这身板也富态不少啊,老乔!”宁崎哈哈笑着与乔志亚紧紧握手,然后向他介绍了范迪门。

    这次执委会为范迪门安排的行程已经提前用电报通知了各地,所以乔志亚对荷兰人的到来也没有表示惊讶,上前与他见礼。乔志亚本来就是北美出生的abc,看到范迪门这欧洲面孔自然而然便用上了英语,倒也不存在沟通上的障碍。范迪门却很是吃惊,他所接触到的海汉人中,能流畅使用英语的人真是为数不少,而且熟练程度远远超过他在远东地区所接触过的东方人,难不成这些人在来到远东之前,还曾经长期在欧洲生活过?

    “待在这地方,每天就家、食堂、单位三点一线,又不像以前能经常出海活动活动,发胖也难免啊!”乔志亚与范迪门见礼之后,这才回应宁崎刚才所说的话。他现在的工作内容不像以前在军中那么大的运动量,每天养尊处优,自然这体重就上去了。

    宁崎笑道:“我听说昌化这地方生活很艰苦,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但看你这样子……传言不实啊!”

    乔志亚笑道:“实与不实,等下吃过接风宴你就知道了……范迪门先生,怎么脸色有点不太好?是身体不适?”

    宁崎笑道:“没有,他只是有点过敏症状而已……对接风宴过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33/ 第一时间欣赏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 作者:零点浪漫所写的《1627崛起南海》为转载作品,1627崛起南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1627崛起南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1627崛起南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1627崛起南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1627崛起南海介绍:
担心穿越之后势单力孤难以实现雄心壮志? 梦想回到古时称霸一方却无机会大展拳脚? 为了英雄霸业,为了三妻四妾,怀着不同心思的各路人马聚集到一起,义无反顾地踏入另一个时空! VIP读者群378375510,进群请报创世ID,只收VIP读者1627崛起南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27崛起南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