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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凤月无边txt下载     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谣言

    楼上的青年,眯着眼微笑地回盯着卢萦,这时,一个少年凑近了他,那少年朝卢萦看了一眼后,朝着青年压低声音说道:“这卢文极擅长口舌之争,三言两语便能说得人按他的方式作赌,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上当,得让她跟着你的路数来。”

    青年低声回道:“知道了。”

    少年退了下去。

    青年重新低头盯着卢萦,咧嘴大声笑道:“赌,怎么不赌?”眯着眼他笑得色迷迷的,伸手重重地掐了一把身边美人的细腰后,青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得意洋洋地叫道:“听说你卢文虽不曾出现在风月场上过,却已是风月场中的贵客?来来来,你也上楼来,咱们好好与美人儿们乐呵乐呵,看看谁的功夫强大,谁的本钱过硬,能喂得美人们满意……这玩女人,才是身为男人最重要的本事,卢文郎君以为如何?”

    青年说这话时,是扯着声音叫的,一时之间远远传出。

    围观的众人,这才知道卢文与这人赌的是这种男人的风月事,一个个有点扫兴,却也没有散去。

    那青年还在盯着卢萦,见她要开口的样子,马上提着声音再次堵住她的话头,“啧啧啧,卢文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怎么,你还是不敢?莫非,你是个妇人不成?”说到这时,他自觉得意,不由仰头哈哈大笑。

    卢萦冷冷地盯着他。

    那青年浑然无礼卢萦冰冷的眼神,又叫道:“卢文郎君风流俊彦,名动洛阳,自不会是个妇人。不过呢,听说郎君洁身自好,这男子汉大丈夫,太过洁身自好未免让人闲话。上来吧,上来咱哥们玩一宿。等到了明日,不论你卢文是输是赢,哥哥都替你宣扬宣传。也好让大伙知道。你卢文不是不行,也不是妇人,更不是啥人的男宠什么的。哈哈哈哈。”

    这青年一句接一句,丝毫不给卢萦开口的机会。说话的声音又大,态度又嚣张,着实刺人眼球。一时之间,好些人都低头议论起来。

    于议论声中。卢萦盯着那青年,脑筋飞快地转动,寻思着对策。可她发现,这青年明显是被人怂恿了,明显是针对她而来。她就算想扯开话题,他根本不给机会也没有办法。再说。话已被他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现在是想扯开话题也做不到了。

    当下,负着手青衣飘然的卢萦,漠然地盯着那青年,等他的大笑声落下后,她才清冷地开了口,“不好意思,你今儿这个赌。卢文还真的不能参合了。”

    在那青年和众纨绔得意地放声大笑中。卢萦淡淡地说道:“今日卢某,乃是奉太子之令视察。实有公务在身……卢某劝导诸君一位,此时还是白日呢,白昼宣淫之事,万一传到陛下和太子耳中,可是于诸位前程大大不利。”

    一句半阴半阳,含着威胁的话令得那青年笑声微滞后,卢萦转身就走,“走吧。”

    “是。”

    牛车赶了上来。直到卢萦上了马车,楼阁上的少年才朝自己头顶上拍地一掌,自责道:“真是的,还是让他把话拿住了。”转眼他又咧嘴一笑,向左右说道:“各位,咱们这次回去后,可得把今日卢文逃避赌约一事说道说道。”

    “那是。”

    “说起来也奇怪,这卢文到底在想什么,怎地好说歹说都是不沾女色呢?”

    “可能真是不行。”

    “太可惜的,多俊美一少年啊。”

    “就是俊美又不行的少年才有意思……这不现成的兔儿爷吗?”

    “哈哈哈……”

    卢萦的牛车走得远远的,都还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那不加克制的侮辱嘻笑,令得她一张脸完全冷了下来。

    闭着眼,卢萦沉声说道:“直接回卢府。”

    “是。”

    不一会,牛车便驶入了卢府中。

    远远看到卢萦大步走来,元娘正要上前,见他神色不对,便又止了步,只是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一会,卢萦便入了书房,她一站好便命令道:“把众人叫来。”

    “是。”

    不一会,五六个护卫首领出现在书房中,卢萦背对着他们,沉冷地说道:“我要知道今天在醉月楼上的众纨绔名单,特别是那个向我挑衅的国字脸青年,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是。”

    众护卫连忙退了下去。

    他们的行动也快,第二天,卢萦正在整理二十个仆人收集上来的各市集物价时,一个护卫走上前来,恭敬地递给她一窘帛。

    卢萦打开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着落在一行字上,盯了一会,她问道:“这个翁益,来洛阳之前,曾大肆购进过粮食?”

    “是。”

    “很好。”卢萦咧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她命令道:“着重调查他为何要购粮,共购了多少,还有他家族的情况。”

    “是。”

    下达命令后,卢萦忙活一阵,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卢文,殿下找你。”

    “是。”

    抱着收集整理了的各市集的物价等卷册,卢萦大步朝刘疆所在的大殿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走来,好一些声音都在低声说道:“这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女色者不是没有。实是那些人不如卢文这般俊美。传这些谣言的人,意在污辱于他啊。”“只怕是想让消息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以为我家主公与卢文有染吧?”“这卢文确实有才,弃之不用也太可惜。”

    议论声中,她来到了殿外,在众太监的躬迎中,大步走了进去。

    刘疆正在那里埋头书写着,因有外人盯着,卢萦便老实地站了一会。

    这时,刘疆把笔放下,他淡淡吩咐道:“都退下。”

    “是。”

    等众人一退,刘疆转向卢萦,温柔笑道:“听说你这两天气得狠了?”

    卢萦扯了扯嘴角,哼道:“我会报复回来的。”

    刘疆哈哈一笑,他绕过几案,大步走到卢萦身前。伸手把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发旋儿上亲了亲,磁沉温柔地说道:“你气什么?他们其实也没有传错,你就是一个妇人。”他伸手按了按卢萦鼓起的双颊,低低笑道:“你呀,还当卢文当上瘾了!你也不想想,过个不久,卢文还是会从世上消失,只有卢萦这个妇人留着。有了这些传言打底,以后你的身份万一被人拆穿,也好应对。”

    被他搂在怀中的卢萦,听到他这段话却是身子一僵。不过转眼,她便无声地扯了扯唇角,继续安静地伏在他怀中。

    见她这般老实安份地伏在自己怀里,听着自己劝导,刘疆满意的微笑起来。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声音磁沉轻缓,“阿萦这两天很忙?”

    “恩。”卢萦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闻着他男性的体息,轻声回道:“是有点忙……那吴漓至今还没有来天癸,恐怕是真的有孕了。给了她金落胎也不见她去,我正在琢磨着怎么处理此事。”

    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狠,“那些人在背后如此编排我,我非得报复回去不可。”

    刘疆再次一乐,他收紧双臂,慢悠悠说道:“卢文平素欺负起人来也是不弱,得到这个名声也是报应!”

    这话一出,卢萦黑了脸。

    见她气得噎住了,刘疆再次哈哈一笑。他突然伸出双臂,把卢萦这样抱着举到头顶。把她举得高高的,他仰着一张俊美华贵的脸看着她,眸光中满满都是笑意,还有捉狭,更有一抹温柔。对上他的眼,卢萦不知怎么的,满腔的怒火也是一消而尽。

    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也不敢亲昵太久,胡乱说了一些话后,卢萦便退出了殿中。在经过台阶时,那些太监婢女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敬畏了。他们可是记得清楚的,前两日,这个卢文气得太子殿下都咆哮如雷了,可他依然安然无恙地出了殿,这一转眼才多久?他竟是还逗得殿下哈哈大笑了。

    忙了一天回到府中后,卢萦想了想,叫来护卫命令道:“吴漓天癸不至,上次让你准备的红花和汞,明后两天找到机会给她用上了。”

    “是。”

    那护卫准备离开时,卢萦问道:“阿云这两天在忙什么?”

    那护卫回头行礼,恭敬地回道:“三郎从学堂归来后,便会去执三那里帮忙。”

    卢萦双眼一弯,笑道:“恩,不错,记得通知下去,让保护阿云的人小心点,别让吴漓再接近他。”顿了顿后,她又说道:“我与元娘的兄弟关系已然解除,以后唤阿云二郎便可。”

    “是。”

    那护卫退下不久,卢萦派出调查那国字脸的青年一事的护卫过来了,他给卢萦递上了一份资料。

    翻了一会他递上来的资料,卢萦突然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卢萦不忘挥了挥手,把那护卫和婢仆全部赶了出去。

    众人一退,卢萦便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她伸掌在几上重重一拍后,眯着眼睛低语道:“阿疆,你实在不想我再出风头对不对?你也不愿意我惊动了陛下,真正成为你大汉的朝臣是不是?哈哈哈,可惜啊!我卢文啊,便是被你遮着挡着,也会显耀于人前,闻达于天下,也能有机会成为范阳卢氏的嫡长子!啧啧啧,阿疆,这下你又得失望了,可怎办是好?”说到这时,她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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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有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目的接近和刘疆震怒

    刘疆身为太子,又刚刚收服了黑龙水匪,得到了王莽宝藏,声威之盛,一时无两。刘阳那样的皇子,现在是被他照得再无光芒,哪里还有以前那种可以比肩的架式?这种声威,令是原本中立的很多大臣向他臣服,也有一些隐藏的大儒,等着他去劝服。

    在刘疆第二天出门朝离洛阳有二百余里的苍云山去访问名儒时,卢文一封奏折,送到了陛下案头。

    这奏折上说,荆州翁氏一族,于这一月秘密收购粮食近百万担,一时令得荆州谷贵,令得洛阳百姓苦不堪言。

    这奏折看起来普通,可陛下一见之下,却龙颜大怒,他重重朝几上一拍,喝道:“查!马上彻查此事!”

    在陛下的暴喝声中,众臣面面相觑,同时想道:又有一场风暴要来了。

    任何人都知道,粮食乃是国之根本,甚至朝庭曾有明令,私人不得蓄粮。当然,这种命令通常不能起作用,不管如何,那些以运粮为业的商家总要蓄粮的吧?

    可是,任何一个商家,也不可能购得粮食百万担。那荆州翁氏要这么多粮食,他是想造反,还是有什么隐密不可对人言之事?

    刘秀的命令下达后,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同时,奏折书写人卢文的名字,再一次在朝堂中被慎而重之地提起。

    根椐询问显示,卢文之所以得到这些资料,一是他到了太子那里后,自作主张成立了一个市集监察司,专门留意市集中各种关乎百姓生计的物品价钱变化和流通情况。其次,是荆州翁氏的三房长子翁洋在卢文上街视察时,逼迫他与自己一道嫖妓,被他拒绝后出言嘲笑,令得卢文怀恨在心。

    随着卢文这次资料摆上皇帝案前,众臣同时想道:便是那些粮食查出来并无异常,这翁洋白日宣淫,还逼迫正在忙碌的朝庭命官与他一道淫乐之事,也足以令得翁洋再无翻身的可能,那翁氏一族,也在陛下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刘秀自是没有注意到众臣的想法,得到太监递上来的关于卢文近期的所作所为后,高高在上的皇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管是长安时放玉佩赌人品,显出她的识人知人之明,还是这一次见微知著,从市集的物价上猜度农耕,或是他上一次洛河拦船之举,都显示了这个卢文有着非同一般的才干!

    这种才干,好生磨练一番,可是堪为宰辅的啊!

    寻思了一会后,刘秀下令,“唤卢文进殿!”

    ……“卢文进殿——”

    太监尖利的叫唤中,俊美如玉的卢文,第一次踏上了洛阳那个最至高无上的所在,而此时,刘疆还在苍云山上。

    刘疆得知这个消息时,已到了晚间。

    他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护卫八百里加急送上来的信件,一张俊美的脸上,渐渐弥漫着一抹沉寒。

    好一会,他冷冷地问道:“这是卢氏这一天的所作所为,你说说,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郭允接过他递来的信件,看了几眼后,他额头汗出,喃喃念道:“只一天,她怎么做了这么多事?今儿下午,她还,还纳了二个妾室?”

    刘疆脸颊的肌肉猛然一抽,他森森地冷笑道:“是啊,孤才离开她不到一天,她就纳妾了,还一纳就是二个……”

    不知怎么的,听到主公这语气,郭允突然有点想笑。

    他连忙死死忍住,把注意力转移,细细又看了一下信件后,郭允蹙着眉头说道:“主公,卢文这次的风头出得大了,她的才干,看来是入了陛下的眼。”想了想,他又说道:“荆州翁氏?这只是一个以商起家的家族啊,短短一个月不到就秘密购粮一百万担,他们想干嘛?”

    这个自是没有人回答他。

    郭允把那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后,突然咦了一声,抬头看向刘疆,“主公,我明白卢文的用意了。”

    在刘疆毫无表情地盯视中,郭允低声说道:“主公,以我猜测,这卢文突然纳妾,一是对那些谣言不忿,想有这个举动表明自己男儿本色,二则,”他顿了顿后,认真说道:“卢文只怕是担心有孕,在提前做准备。”

    这话刘疆听不懂了,他蹙着眉不耐烦地喝道:“细细说来!”

    “是。”郭允压低声音说道:“这阵子,卢文与主公你日夜恩爱,卢文又一直身体强健,难免有孕。她是想过避孕,可主公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她吗?她上次稍有异动,你还让人警告了她。她避又避不开,这般下去,迟早是会怀上孩子。”

    说到这里,不知为啥,郭允有点乐,他咳嗽一声,努力让自己严肃而气愤,“因此,她置了两个妾放在房中,万一有孕,便找个机会生下来,然后便说是她的妾室为她所生……”

    郭允刚刚说到这里,刘疆便已脸色发黑,他咬着牙慢慢说道:“所以,到时她就可以对外宣传,那是她的庶长子,孩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姓卢?”“是,”郭允接口道:“再则,卢文还没有娶妇便有了庶长子,在洛阳世家中名声定然不会太好,以后有人要她娶妻,这事也可以让人退缩。”

    他后来这段话,刘疆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这时的他,直气得都要哆嗦了,“所以,我刘疆的长子,我堂堂刘氏皇族的长子,以后就得姓卢了?是了,是了,难怪她费尽苦心,用尽心机也要出头,还总是说,她要做范阳卢氏的嫡长子……原来,她的后招在这里,她争来得来的基业,还可以由她的庶长子继承是不是?”

    刘疆气得唇色发青,只见他的拳头慢慢握紧,握紧,说出来的话,更是愤怒得冰寒,“她还敢骗我,还敢说她之所以想出头,想成为范阳卢氏的女儿,便是为了好名正言顺地嫁我!原来,她的后招在这里,她的算盘在这里!”

    气到了极点,刘疆反而不恼了。他闭上双眼沉吟片刻,这才哑声说道:“还有什么见解?继续说!”

    郭允想了想,摇头说道:“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很好!”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仆人禀道:“殿下,卢府有飞鸽传书。”

    “念!”

    “是。”那仆人打开一张纸条,朗声诵道:“戍时许,卢文郎君再上一折,奏折中,她将这三日来,洛阳各大市集的各种物价,从大豆到粟米,从盐到铁刀,一一整理记录在册,然后奏之于陛下。卢文在奏折中说,臣闻一富家,主翁直到老死,都以为鸡蛋要一两黄金一枚……这都是小人欺侮上位者不知农耕俗事啊。他还建议陛下,统计各地物价,勒令天下灾年富年,凡百姓基本生活所需,如粮豆之属,其价格起伏不得超过一定数目,还说此令一成,定然不会再有谷贱伤农的事,百姓也不会再害怕灾年。”

    听着听着,不管是刘疆还是郭允,都沉默了起来。

    好一会,刘疆挥了挥手,示意那仆人退下。

    他瞟了一眼那纸条,突然长叹一声。

    而郭允则是在一阵沉默之后,苦笑着说道:“主公,不得不说,这卢氏确有真才。”转眼他又低声说道:“堪为国母!”

    刘疆一直没有吭声,过了许久,他才冷冷说道:“那是以后的事,你说说目前!”

    目前?

    郭允眉心跳了跳,讷讷说道:“这个奏折一上,陛下定然深爱其才。”刚刚一统天下不久,一心一意想开辟新的盛世的皇帝刘秀,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大才?他肯定会宠信有加的。

    可是,卢文本已是太子的人,是东宫洗马。皇帝就算要过去,卢文的身上依然还有太子府的烙印……不会一心一意向皇帝效忠,为皇帝办事,为皇帝真心疼爱的儿子办事。不过,卢文才入太子府不久,只要皇帝愿意重用,还是可以收服于他。而惯于收服天下英才的刘秀,一直最擅长一手,那就是投其所好!

    卢文有什么喜好需求呢?那肯定就只一个了,替她父亲卢及正名,以及,恢复他范阳卢氏嫡系长房长子的名份!

    真没有想到,这一转眼间,卢萦真凭着一已之能走到了这一步!而且从这架式看来,她达到目的的日子指日可待!

    沉默了良久后,刘疆冰冷地说道:“孤安排她成为现在那范阳卢氏的女儿,等时机成熟便嫁与孤……难道这样还不够?”

    他站了起来,一张俊美的脸因愤怒,因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因感觉到卢萦太过聪慧而难以掌控的不安而阴沉至极。

    薄唇成了一线,刘疆再次冷笑出声,他恨声说道:“让孤的儿子变成婢生子,让孤的血脉冠上她的姓!这个卢氏,孤此次断断饶她不得!”

    一侧的郭允却在暗中嘀咕:孩子还没个影儿呢,主公就口口声声孤的儿子啥的……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只见刘疆衣袖一拂,命令道:“通知下去,马上启程。”

    “现在启程?”郭允一怔,说道:“可是,我们还不曾见过范公……”

    “不见了!孤要是再放任卢文,只怕明天他连妻也娶了!”

    郭允一呆,点了点头,竟是说道:“这也有可能。”

    说到这里,他大步走出,不一会,一支车队便趁着夜色,驶向了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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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复修改,一码完才发现这么晚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卢萦的志向

    车队来到洛阳城外时,城门还没有开。等到城门大开,车队入内,刘疆直入太子府,刚一下地便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卢文叫来见我。”

    “是。”

    当刘疆在书房坐定时,刚才派出的护卫大步走来,叉手禀道:“禀殿下,今晨天刚蒙蒙亮,卢文便突然坐船,从洛河水道出了洛阳城,至今末归。”

    虽是低着头,这一瞬,那护卫还是感到浑身皆寒。

    直过了一会,刘疆不怒反笑,他冰冷地说道:“看来还知道怕……让人守在卢府门口,她一回返,马上禀报于孤。”

    “是。”

    洛河之上,大船当中,卢萦双手撑着船舷,任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额侧纷飞的发丝掩盖下,她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只是,与这双明亮兴奋的眼睛不同的是,她的眉头一直微微锁着。

    一阵脚步声响,一个护卫来到她身后,禀道:“郎君,船走了大半个时辰了。”顿了顿,他问道:“郎君,我们什么时候回返?”

    卢萦回过头来。

    她瞟了这个护卫一眼,知道他的意思。昨日里,自己两封奏折惊动天子,今日肯定会引得陛下垂询,此时此刻,她最应该做的是老实呆在洛阳,哪里也别去。因为天子随时会派人前来召见她。

    因此,想了想后,卢萦长叹一声,道:“到了前面码头,我们便回吧。”

    “是。”

    于是,一大早离开的洛阳的卢萦,才离开不到大半个时辰,又坐上返航的货船,回到了洛阳。

    载着她的马车刚刚回到卢府门口,只见一个护卫大步走来,对着卢萦说道:“卢文,殿下要见你!”

    良久,马车中传来卢文的轻叹声,“殿下不是出城了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答她的,是郭允的哧笑声,“卢文不是一大早就想开溜么?怎地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这哧笑声一传来,围在卢萦马车旁的护卫们齐刷刷散去,而郭允的马车则靠近过来。他伸出头把卢萦瞅了又瞅,突然眯着眼睛咧嘴直乐,“卢文,看来这阵子主公对你太温柔了,让你皮痒得厉害啊。”

    说到这时,他直接命令卢萦的驭夫,“去太子府第。”

    他令驭夫赶过马车,在与卢萦并驾而行后,又瞅向她摇头说道:“卢文,我是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他压低声音,直盯着卢萦认真地说道:“你当知道,你是女子之身!你当知道,你现有的一切,不过是水中之月。也不要做别的事,只需把你是一妇人的事公布于众,你现在的一切,便才崩然塌陷。卢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此般折腾,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你知不知道,主公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卢萦如往昔一样,依然是一袭白袍,不过经过船上二个时辰的颠覆,她的头发有点湿润,白袍也不再那么笔挺。

    听到郭允的疑问,卢萦慢慢的眯起了眼。

    她灿烂一笑后,抬起头来看向郭允,突然问道:“在前几日,如果刘疆说要娶我为妻,你们虽然不反对,却也觉得他太过抬举了我,对否?”

    郭允看着她,老实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卢萦咧着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她向后一倚,一手搭在车辕上,懒洋洋地又问道:“在前几日里,如果我说,我不但要做他妻,还要成为他唯一的女人,你们觉得我简直是痴心妄想,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对否?”

    郭允瞪了她一会,讶声道:“你居然想独占主公?”他哧地一笑,点头道:“你确实是太过痴心妄想了。”

    面对他的嘲讽,卢萦不为所动,只是微微而笑,俊美的脸上说不出的从容,“可现在呢?现在这个具有宰辅之才,不靠他刘疆,也能在这洛阳立足,名声在众臣中传响,天子都呼有才的卢文呢?你当知道,现在的卢文,只要他刘疆保持缄默的话,甚至可以成为朝中新贵,可以成为整个洛阳城各大世家最想结亲的佳婿人选!在不久之后,还能成为范阳卢氏这个百年世家的新族长,只要她想,她还能成为一代名臣。”

    郭允听到这里,不由一怔。他不由想道:是啊,只要殿下不说,以卢文的聪明,她想扮这个男子多久,便能扮多久。这样一来,她还真有可能成为一代名臣,成为一个历经两朝而风光不减的名臣。她是有这个能耐啊。

    想着想着,郭允的内心深处,竟对卢萦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情绪的感佩,还有惋惜来。

    卢萦见他沉默,又是一笑,她慢条斯理的在车辕上叩击着,声音中含着笑,却也带着几分傲然,“怎么样?越想越觉得我卢文也是一个人物吧?越想越觉得惋惜可叹吧?其实呢,我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世间,女人的温柔顺从,爱恋体贴,对男人来说,都远远抵不过她背后有一个势力。我的背后没有势力,可又求得太多,怎么办?所以我费尽心机,就是想自己给自己打造一个势力!我要把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夺过来,等到哪一天,阿疆准备对我明媒正娶,并答应只要我这个妇人了。卢文再染急疾暴病身亡。卢萦风光现于世人之前那一日,范阳卢氏族长之位,自会顺手扔回给哪个愿意辅助卢萦,听从卢萦命令的老头子。”

    一句话说得郭允愕然抬头,呆呆地盯着她后,卢萦闭上双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郭允,我心悦阿疆,可我再喜欢一个男人,我这个人,一直都是骄傲的……我说过,我有资格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我也有资格对他说,他若负我,我必负他这句话!”

    这话说得恁地傲然!

    郭允一时失了声。他怔怔地看着卢萦,脑中嗡嗡一片,不停地在回思着她所说的第一句话。就在两辆马车驶出巷子是,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护卫急跑到卢萦的马车前,大声唤道:“郎君,陛下有旨,令你速速入宫晋见!”

    “卢文遵旨!”

    卢萦格外响亮干脆地应过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瞅着郭允,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郭允,还请你回禀太子殿下,便说,男子汉大丈夫,当初既然许诺卢文存在于世,许诺卢氏以男儿之身玩转洛阳,何不再大度一点,让卢文再风光一阵?你让他放心,只等卢文得到了范阳卢氏这个家族,只等卢文有了足够的资格对他大小声后,定然会老老实实做回他的妇人……堂堂太子,总不会这点雅量也没有吧?”

    郭允盯着她,想要叹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说道:“你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给殿下。”卢萦一笑,朝他一拱手,然后拉下了车帘。目送着卢萦的马车离去,郭允突然又想叹气了。

    他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懂卢萦的意思?她说得很明白了,她就是觉得自己筹码少了,让刘疆震惊和心慌不安的时候少了,她就是想有一天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她就是与刘疆平起平坐,他若专心致意地对她,她所拥有的势力和她显示的才能,就能让他身边的臣子不至于说闲话。而他若对她三心二意,她也能做到随时可以抽身而退,不至于成为怨妇。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嚣张,这么不肯屈于男人之下的妇人?

    在郭允回到太子宫中禀报此事时,卢文则忙着面见天子。

    卢文的当筵奏对很有水准,令得陛下龙颜大悦。殿中,他当场同意了卢文自请为使,前往开封长安等地调查物价的要求。

    而卢文行事,果然雷厉风行,她出了宫后,也不回府,竟是直奔码头,坐上了前往开封的客船……

    卢萦顺利得到圣旨,二话不说便开溜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太子府。

    当下,刘疆闭紧了双眼。

    只是,他放在案几上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自从听到郭允的回禀后,他那一直黑着的脸,这一会已黑得像要滴出墨来。

    直过了一会,他才睁开眼。也不抬头,他淡淡命令道:“告诉郭允,马上调集人手,准备船只,半个时辰内,孤要开拔。”

    “是!”

    “发出飞鸽传书,让卢文身边的人及时回禀他们所在的位置。”

    “是!”

    “发出飞鸽传书,通知开封和长安两地,说孤不日将至,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

    一连串的命令后,刘疆突然哑了声。他突然睁开眼,薄唇抿成一线死死地瞪着前方,直过了一会,他才沉声说道:“你说,孤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纵卢氏,任她为所欲为?孤放野了的鸟,想要收回笼中时,发现它不老实了,孤怎办是好?”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放低,“孤实在不想折了它的翼,斩断它的爪啊……你说,对付这样野了性的鸟儿,孤当如何擒来?”

    那护卫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哪里能回答他的问话?

    这时,刘疆却是失笑出声。他再次闭上双眼,慢慢说道:“孤对她啊,还是太心软了……让执二火速送回暗帝玉牌,孤有急用!”

    暗帝玉牌?那护卫跟在刘疆身边也有十年了,可这东西却是听也不曾听过。虽然没有听过,可他心里很清楚,能被执二掌管的东西,肯定珍贵至极,也神秘无比!当下,他低下头朗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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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的章节有点难码。今天只有这一更。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追来了

    天空中,一缕缕艳丽的红紫相间的霞云染画在天际,客船上的乘客们,这时都是站到了船板上,一边欣赏着这傍晚的美景,一边望着前方的河道。

    马上,他们就要从洛河进入黄河河道了。黄河河道啊,那是何等的壮观?

    黄河天险处处,能够乘船出游的人并不多,此刻客船上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上这船,第一次进入黄河。所以,他们此刻是无比的兴奋。

    笑语声中,议论声中,戴着纱帽,穿着青衣的卢萦缓步走了出来。

    这阵子黄河河水涨了不少,使得河道比起往时也安全了很多,再加上自从听了卢文的建议后,黄河每处险要,都要专人验测,每次临近危险之地,都会有人提前警告,这样一来,河道又是安全了很多,使得乘船上路的人猛增。如此刻的河道上,一二里的水路中,便络络续续有五条大客船经过。

    目送着一条客船率先进入黄河河道后,船上的众人欢呼声更盛了。而戴上纱帽,并不引人注目的卢萦,则是靠上船舷,一边欣赏着这美丽的天地之景,一时时不时回头看上那么一眼。与周围欢喜兴奋的客人不同,此刻的卢萦,显得过于安静。

    这时,两个便装护卫出现在卢萦身后,只听得一个护卫低声说道:“发飞鸽吧,告诉主公,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黄河了。”

    另一个护卫应道:“好。”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卢萦的唇角一扯,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埋怨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好似你们这近的开销,是我卢文负责的吧?便是你们要里通外敌,能不能也羞愧一点?每次向刘疆通报位置时,你们都离我这么近,什么意思嘛!”

    最先开口的护卫转过头来,他朝着卢萦低头禀道:“郎君勿怪,这是郭头儿特意吩咐过的。他说,卢文太也嚣张,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惶惶不可终日!”

    卢萦伸手压了压纱帽,轻哼一声,咬牙说道:“这话说得不错,我记下了,下次见到你们头儿,我一定会好生回报于他。”

    忍了忍,她还是忍不住压着声音小声问道:“按照航程,主公什么时候能到?”

    见两个护卫看向她的身后,并不作答,卢萦眉头一蹙。

    这时,船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啊,进入黄河了!这就是黄河么?好壮观啊,噫,这河水果然很浑呢。”

    满船的欢呼喧哗声中,见卢萦还在盯着自己,一护卫转头看向她,低头拱手,“禀郎君,主公应是到了!”

    什么?

    卢萦懒洋洋搭着船舷的手一松,猝不及防之下,似乎因为腿脚发软,她整个人更是朝下一滑。她连忙用力攀住船舷,片刻后才找到力气站直身子。

    咬紧牙关,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卢萦慢慢转头,顺着两个护卫的目光看向后方。

    后方,一只外观十分普通的客船乘着风急驰而来。这个时候,所有的船只都是全力行驶,来船看起来这么普通,可那船速却是远超众船,一时之间,引得不少人回头看去。

    朝那船望了一眼,卢萦心存侥幸地问道:“你是说,主公在这船上?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看错,这是我们的船。”

    这句话一吐出,纱帽下,卢萦的笑容便是一滞,过了一会后,她的眼珠子转溜起来。

    慢慢的,卢萦摘下了纱帽。

    卢萦人才何等出众,虽是一袭青衫,却也丝毫无损她的俊美冷峭,一时之间,众人被她容光所慑,竟是一个个呆怔地转头盯来,到得后来,所有的人也不看黄河美景,只顾盯着她看了。

    卢萦垂着眸,她的手指懒洋洋地摩挲着纱帽,河风扬起他的青衫,真个说不出的磊落倜傥。

    卢萦略作寻思后,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在众人中略略一转后,她风度翩翩地走向站在船左侧的几个中年人。

    这几个中年人,人人衣着华贵,举止得体,便不是什么权贵,也应该是富商之流。

    他们看到卢萦走来,一个个停止交谈,转头看来。

    对上他们的目光,卢萦一揖,优雅地说道:“在下姓卢,成都人氏,此番是欲前往开封。听几位乃是开封口音,可是回归故里?”

    卢文何等气度?当下几人连忙还礼,一圆脸爱笑的中年人更是上前一步,客气殷切地笑道:“原来卢家郎君竟是成都人氏啊?郎君的洛阳话说得真好,在下一直以为郎君是洛阳本地的世家子呢。是啊,我们都是开封人,这次是回归故里。”

    卢萦走了过去,优雅笑道:“卢某一直居于西南,来到洛阳时日不多。早就听人说过,开封乃天下雄城,便想着坐船去看看……看几位这气度,想来在开封时,也是一方人杰吧?”

    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任何人听了,都觉得这是一种荣耀赞美。几个开封人同时露出了笑容。

    看着与那几个中年人交谈甚欢的卢萦,一护卫蹙紧眉头,低声问道:“卢文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

    另一个护卫叹道:“卢文所思,本不是我等所能揣测。反正主公都过来了,这头痛的事,还是丢给主公吧。”

    “说得倒是。”

    在两个护卫交谈之际,他们的身侧,不停的有人加入,渐渐的,卢萦带来的护卫都站到了船尾。他们各自站好后,表情严肃地迎向那只越驶越近的客船。

    越来越艳丽的晚霞中,那只客船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瞟了一眼那越来越近,只有数百步距离的大船,卢萦眉心一跳后,突然转头对上几个开封人,笑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几位,卢某还要很多想要请教你们的,如呆会卢某离开,你们是否能与卢某一道?”

    离开?这在船上怎么离开?

    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知道眼前这俊美少年可能是朝庭命官的几人,还是客气地应道:“卢郎客气了,郎君既然看重我等,我们怎会违了郎君的好意?”

    他们的声音落下不久,一个护卫大步来到卢萦身后,他盯着卢萦,认真地提醒道:“卢文,主公来了!”

    主公?几个中年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安静下来。

    卢萦头也不回,她风度翩翩地笑道:“我看到了。”

    那护卫点了点头,说道:“郎君看到了就好。”

    他转身离开。

    而这么一会功夫,那条客船竟是驶到了他们的后面,与卢萦这船只有百步不到的距离了。卢萦不经意一瞟,便看到那个站在船头,负手而立,正黑着脸沉寒地盯着她的男人……

    注意到刘疆的不止是卢萦,这时刻,船上的人都转头看向那只大船,在对上俊美得惊人,气势更惊人的刘疆时,众人目光一滞后,同时想道:今日真是运气,竟一下子看到了两个如此人物!

    来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转眼间,那船便驶到了众人的旁边,与他们并肩而行。

    两船平行后,来船的船速立马减缓,随着那船慢慢向他们靠拢,卢萦船上的众人,都睁大了眼好奇起来。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来船离卢萦这船,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了。而刘疆,也负着手缓步踱来。他来到离卢萦最近的位置,然后,缓缓抬头,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她。

    他们两个,都是人中龙风,这么一对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站在卢萦身侧的几个开封人,不知怎么地,这时同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和窒息感,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当发现离得卢萦越远便越是轻松后,他们脚步加速,转眼间,他们与卢萦的距离已有十步之远了。

    在刘疆盯了卢萦五息后,整个船侧,只剩下了卢萦一人。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只觉得她俊美冷漠,似乎天塌下也可以当被盖的脸上,这一刻显得有点僵硬。

    两船沉静的行驶中,刘疆也不移眼,就这么一直冷冷地盯着卢萦。

    渐渐的,众人都感觉到,这两人只怕是不对付了。当下,那些人离得更远了,那几个明明答应了卢萦的开封人,竟也不顾承诺,给退到了二十步开外,藏身人群当中。

    数百双目光,同时都集中在卢萦身上。而卢萦则一直倚着船舷,她微微侧头,唇角隐有含笑,双眸垂垂,竟是一副想心事想出了神的样子。不管四周盯来的目光有多少,也不管刘疆的眼神有多沉寒,她就是不抬头,就是装作不知……

    站在一侧欣赏了半天的郭允,这时暗叹一声,踱了过来。

    他站在刘疆身侧,微笑地看着卢萦,拱手一礼后,他扯着嗓子叫道:“卢文——”

    他的叫唤声如此响亮,卢萦再装下去,就太过显形了。当下她摆出一副被他的叫声惊动的样子,抬起头来疑惑地回头看去。

    对于她迷茫的眼神,郭允再次叹了一口气。他扯着嗓子朝着卢萦叫道:“卢文,我们……”

    他才叫到这里,蓦然的,刘疆开口了,只见他冷冰冰地打断他,直接朝卢萦命令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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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常的刘疆

    “过来!”

    ……随着刘疆这两字吐出,两条船同时减速,而两船的护卫们则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木板,一边搭上对方的船一边固定好。

    刘疆一直在沉沉地盯着卢萦,木板搭好固定住的那一刻,他再次命令道:“过来!”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卢萦。

    卢萦浮地唇角的笑容,这时明显变得僵硬。只见她目光一转,朝着船上众客人看去。

    寻了又寻,她发现那几个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开封客,已彻底不见了踪影……真是不讲义气!

    便只是这么耽误一会,只得得“蹬——蹬蹬!”“蹬——蹬蹬!”一阵阵脚步声极有规律地传来,转眼间,数十个护卫同时出现在卢萦身侧,呈包围之势把她拥在中间。看他们摆出的架式,只要卢萦再迟疑片刻,他们就会出手把她强行抬过去!

    卢萦浮在唇角的笑容完全僵住,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后,见船上众人越发避开了自己,不由低叹一声,傲慢地抬起下颌,衣袖重重一振后,举步朝着木板走去……

    前是护卫,右是护卫,卢萦走在中间,不一会,她便走过木板,来到对面的船上,然后,在护卫们地筹拥下,站在了刘疆面前。

    几乎是她一过去,两侧船上的人便开始忙活,转眼间,木板拆下。目送着那船又以来时的高速消失在黄河中,客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那个开封来的圆脸中年人才白着脸叹道:“刚才那郎君,好生威煞!”

    ……

    卢萦站在了刘疆面前。

    他冷冷地盯着她。

    他不开口,卢萦便低着头老实地站着,也没有开口。只有郭允在一侧笑眯眯地说道:“卢郎真是一片忠心啊,刚面见过圣上,这一转眼便连家也不回就忙活去了。害得我累得前胸贴后背的,都饿到现在!”

    卢萦没有回答他。

    沉默中,刘疆突然转身。提步朝着舱中走去。他一走。周围的护卫们,齐刷刷盯向卢萦。

    卢萦看懂了他们的意思,当下她想道:我有那么笨吗?到了他的手掌心了,我当然会听话地跟上去。

    当下她提步跟上了刘疆。

    郭允歪着头想了想,终是按不住心中的痒痒,跟在了卢萦身后。

    刘疆在塌上坐下,瞟了一眼郭允。他淡淡说道:“出去!”

    他的声音一落,卢萦立鹿步转身。看着她提步想要溜走,刘疆冰冷的声音传了来,“你再跨一步试试!”

    看到卢萦应声止步,可怜巴巴地转过头看向刘疆。郭允再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不过他那哈哈声才传出两响,便像被人扼了咽喉一样戛然而止。然后,他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舱中只剩下卢萦与刘疆了。

    卢萦重新低下头,老实地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站好,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后,一对上他的目光,便打了一个激淋。

    她低着头把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决定把头一昂。显有骨气极为凛然地说道:“阿疆。我只是想以后更有资格站在你身侧……”

    才解释到这里,刘疆冰寒的声音传来。“谁让你纳妾的?”

    口若悬河的卢萦一呆,转眼间,她便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那些人老这样说我,用词实在是不堪,我受不了啊……反正你也知道我的,呃,我没有那功能啊……”

    刘疆哧了一声,冷漠地说道:“你怎地不说,你纳妾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着其中一人好产下你的庶长子?”

    卢萦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成木头了……

    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不错,很有忍耐力……直到被闲言闲语逼到这个地步,你卢文才摆出一副被迫无奈的样子仓促纳妾。看来你为了应对孤,很是下了一番苦心!”

    卢萦低着头,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直过了一会,她才低声说道:“你我此时若是有子,生下来也是私生儿……如其日后被人笑话,不如让他继承我的基业。”她到是与刘疆一样,一口咬定自己一有孩子,就肯定是男孩。

    说完这话后,卢萦还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刘疆。

    她知道,别的事情也还容易,这骨肉子嗣一事,在男人的心中都很不一般。刘疆的火气,只怕一半是生在这里。

    只是一眼,卢萦便打了一个寒颤,刘疆身上的冷意,直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卢萦僵硬如木头地站在那里,刘疆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跪下!”

    这一次卢萦从善如流,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盯着她,刘疆冷漠地问道:“这个月天癸可有准时而至?”

    这事儿他不是一直派人在留意吗?又问她干嘛?

    把腹诽的话吞到肚里,卢萦小声说道:“上个月挺准时的,这个月还没到时间呢。”

    声音一落,刘疆站了起来。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在刘疆拉开房门走出时,卢萦轻声唤道:“阿疆,我可不可以起来了?”声音中隐隐带着谄媚。

    刘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跪着!”

    说罢房门砰地一声摇晃了几下,他已然远去。

    刘疆虽然离开了,卢萦还是知道,他肯定派人在盯着自己。现在他是气头上,她也不敢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他。罢了,他要罚自己跪,便跪着吧。

    老实地跪在那里,卢萦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竟是胡思乱想着:要是他在外面惹了不三不四的人让我生气了,我也有权利让他罚跪那可多好?

    寻思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她哀叹道:天底下这么多男人,我怎么就招惹了一个最不能惹的?

    失落的撑着自个下巴,卢萦想到刘疆黑沉的脸,心里一阵冒寒,也不敢去想报复的事了。

    卢萦这一跪,一直跪了半夜。

    快到子时时,跪得双膝都失去知觉的卢萦,朝着地板上一倒,假装昏迷地睡着了。

    她刚刚入睡。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扭七扭八的睡相一眼,然后衣袂一振,转身离去。

    第二天,卢萦并没有等到刘疆的惩罚,每次看他,他都在伏案疾书,或处理飞鸽传书。

    于是。在短暂的紧张过后,卢萦又开始生龙活虎了。

    下午时,她倚在船头,一边看着船只高速行进时,激起的白色浪流,一边寻思着什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脚步声,卢萦头也不回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郭允,主公这次是不是气得很厉害?”

    身后,郭允的声音传来,“如果惹他震怒的不是你,此番已是血流成河了!”

    卢萦脸色一白,她慢慢直起身。转过头来。

    转头看着郭允。卢萦眼巴巴地问道:“主公他,他会如何发作我?”这样吊着。实在是折磨她幼小的心灵啊。她还不满十八呢,她还是个小小少女呢。

    郭允摇了摇头,道:“以前不曾遇到过这种事,我也不知。”他瞅着掩不住不安的卢萦,好心好意地建议道:“其实有一个法儿,可以免去主公责罚。”

    “什么法儿?”

    “如果你现在就有了身孕,他肯定不会责罚你。”

    卢萦翻了个白眼。

    让卢萦和郭允都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路上,刘疆再也没有召见过卢萦。

    他每天面无表情地忙碌着,要么处理公事,要么看书写字,那模样,竟是把卢萦视如无物。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一时之间,不说是卢萦,连郭允也老实了。他避卢萦避得远远的,就怕与她走得近了,沾了她的霉气,被什么人迁怒。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平静中,客船驶过了开封,朝着长安进发。这其中,卢萦的天癸按期而至。

    又过了几日,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长安城,卢萦的眼皮跳了又跳。

    咬了咬牙后,她凑近郭允,小小声地问道:“你说我现在抱着主公的大腿痛哭流涕,发誓悔改,有没有用?”

    避她不过的郭允闻言侧眸斜睨她,问,“你能悔改吗?”

    只是几个字便把卢萦给挤兑住了。

    见她不敢应声,郭允哼哼着说道:“看,连你自己也不信你能悔改,主公又怎么会信?”

    船只靠上了码头。

    卢萦与刘疆同坐一辆马车。坐在角落后,卢萦看向闭目养神,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的刘疆,咽了咽口水,终是小小声地问道:“阿疆,怎么又来长安了?”

    这一次她的话,让刘疆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看了卢萦一眼,没有回答。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进入了长安城。

    一入长安城,他们也没有前往刘疆在长安的庄子,而是住进了客栈中。

    傍晚时,两个中年人进了卢萦的房间,在他们的巧手施为下,卢萦面目大改,然后,换上一袭青衫,变得如一个最普通的清秀儒生的卢萦一走出来,便看到了同样面目全非的刘疆和郭允等人。

    与她一样,他们也是身着最普通质料的青衫。见卢萦过来,刘疆瞟了她一眼后,弯腰进了马车中。

    这一次,刘疆没有与她同车。傍晚的长安城,是热闹而美丽的,不过他们的马车,却走是安静无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来到一个漂亮的庄子前。刘疆走下马车,他瞟了一眼卢萦,见她乖乖地跑上前牵着自己的手后,他沉声命令道:“郭允,你带上五人跟上,剩下的人回去客栈。”

    众人一怔间,郭允抗议道:“主公,人手太少,万一遇到刺客?”

    刘疆手一挥,制止了郭允的话头后,他淡淡地命令道:“按我的安排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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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地下暗标与刘疆之问

    众人继续前行,这时,天空渐渐的黑暗下来。在夜色笼罩在天地间,四周越来越安静时,刘疆磁沉的声音传来,“到了。”

    到了?

    卢萦立马坐直了身子。

    刘疆等人走下马车,卢萦下车时,一眼看到黑森的前方处,不由转头看向刘疆。

    这时,刘疆走向她,他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命令一下,两个护卫在前面开路,卢萦握着刘疆的手,低着头盯着地面高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

    前方似是一个幽深的巷子,这巷子便是在白日里,也是黑暗一片,何况这是夜间?这巷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路上都没有点上灯火,弄得每走一步,卢萦都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的回音。

    从脚下的触感来说,这地面似乎是玉石铺就。

    一直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一阵后,卢萦被牵着拐了个半弧形的弯,这样的弯,一个套一个,似是无穷无尽,开始卢萦还数一数,到得后来,她也没精神数了。也不知转了多少圈后,突然的,前方灯火通明,出现了一道明亮的通道。只见四个暗红的灯笼垂挂在一个通道的两侧。高高的,穹形的通道顶,全部由黑色微沉的玉石铺成的地面,不再黑暗的前方,令得卢萦精神一振。

    两侧山壁上,雕刻着无数的图画,卢萦先是瞟了两眼,可看到那画像上的线条练,却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像后,却忍不住留了神。

    如此走了百多步后,山壁的画像,换成了彩绘。看着一个个鲜明俊秀或神采飞扬的人物,卢萦在不经意间,对上一个俊美挺拔,身姿飘逸,面目似乎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壁画人像时,忍不住凑近刘疆,小声问道:“阿疆,这些画的什么人啊?”

    刘疆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此通道存于世已有千余载,这些画像,便是这千余载里,此处交易过的人物。”他顺着卢萦的眼睛看向那些彩绘人像,道:“这些人是近三十年被交易的。”

    交易过的人物?什么意思?

    她刚刚想到这里,前方两个护卫上前,合力推开了一扇石门。

    这石门下有机关,却还得用两人之力才能推开。刚一推开,便是一阵沸腾的喧哗笑语声扑面而来,与这些声音同样传来的,还有变得宛如白昼的巨大殿堂。

    明明这一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这石门一开,迎来的却是一个繁华热闹的世界,仿佛那石门里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卢萦几人刚刚走了进去,便有几个戴着面具的少女娉婷而来,她们朝着几人行了礼后,接过一个护卫递上去的玉牌看了一眼,马上的,她们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各自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面具递来,刘疆等人接过面具戴上,轮到卢萦时,却没有面具了。

    卢萦眉头一蹙,她见那几个婢女连瞟也不向她瞟一眼,而郭允等人更不曾正眼向她看来,仿佛她没有面具一事很正常后。卢萦只得按了按纱帽,在心中暗暗嘀咕两声后,跟在刘疆的身侧,继续前行。

    走了百多步,在拐过一个弯后,前方出现了一道道直垂于地的黑色缎布,那锻布从穹形的殿顶一直垂下来,直垂到地面,把前方完全挡住,只有那隐约的喧哗声从前方传来。

    便这样,每隔个五十步便是一面从殿顶直垂到地面上的缎布。在拂开第五层黑缎后,卢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

    广场中装饰极其华丽富贵,无数衣着精美戴有面具的男男女女穿行其间。卢萦抬头看着穹形的广场顶,只见那顶壁上雕刻着无数的人物肖像,那画中人一个个置身云彩中,仿佛是传说中的神女仙童图。

    广场中行人无数,有很多人都在说话,可每个人声音都压得极低,而且吐出的声音在这空间中有点浑,显得无比的热闹。卢萦四下看了一眼后,想要向刘疆询问什么,见他表情冰冷,便又忍住了。

    刘疆牵着她的手,径直沿着一个玉做的楼梯下了一层。

    下面,只有一条通道。看到他们走近,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人迎了上前,他接过一个护卫递上来的玉牌看了一眼的,微微弯腰,朝着刘疆行了一礼,然后转向卢萦,朝她盯了一眼后,他递给刘疆等人几块竹牌,同样的,这竹牌也没有卢萦的份。

    卢萦等人继续前行。

    刘疆推开一扇门,瞬时,一个幽沉中带着晕红的光芒的大殿出现在眼前。那大殿四周高中间低,从上到下摆满了塌几,除了一二个塌几,其余的都坐满戴面具的人。领着卢萦等人,刘疆在一处靠在中间,十分前面的位置上坐下。

    他刚刚坐下不久,一阵编钟声敲响。不一会,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走上了中间的圆台。

    站在那圆台上,那白衣人用玉锤重重敲了一下前面的一种乐器,令得它发出一阵清脆的长鸣,令得众人齐刷刷向他看去后,那白衣人清亮地说道:“恭迎诸位来到地下暗标殿!”

    地下暗标殿?

    地下暗标?

    卢萦一凛,不由想道:不对,这个我听说过!是了,是那个黑龙水匪的人对我提过这事,好象还有一次,也是什么人提到了地下暗标……

    在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一侧的刘疆时,那白衣人继续清亮地说道:“地下暗标殿,延今已有千载。凡入此间者,无一不是人间至上权贵客……在此间,凡有所求,皆能得应,成与不成,各凭天命!”

    白衣人缓慢优雅地说到这里后,朝着众人略略低头,“鄙人姓姬,是今番主标者。”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后,这才继续说道:“姬某先读第一标……江西某客,出价一万五千两金,谋豫州刺史一职!可有应标者?”

    豫州刺史?

    这个天下才分为十三州,这豫州一地的刺史,可是这天下间十三个封疆大吏之一,用一万五千两黄金便能买到?

    卢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腾地转头看向刘疆。

    她看到的,是戴着面具的,眼神沉黑的刘疆,他眸色深沉,面目不可见,哪里能让她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白衣人读标之后,殿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只见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却迟迟无人站出来应答。

    又过了一会,那白衣人拿着捶子敲了那一样乐器,在清脆的长鸣声中,殿中安静下来。安静中,白衣人转向殿中一角,清声说道:“我地下暗标殿,能为君子提供豫州三县之县长职,作价六千两金,君子可有意愿?”

    安静中,殿角处传来一个低浑听不清口音的声音,“不用。”

    “好,第一标此次作废!”

    那白衣人再次敲响了那乐器后,向后退出一步,命令道:“带上来!”

    声音一个,两个戴着面具身材曼妙的美婢推着一个美丽的妇人走了上来。

    这个妇人戴着薄薄的面纱,五官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她身上的衣着十分薄透,可以让人一眼便看清她的每一处私私。

    白衣人再次敲响了那乐器后,清声说道:“此女年龄二十有六,是前汉平帝之幼妹,昔日的长安第一美人刘怡。刘怡生育过两女,经过三个丈夫的手,有商才,善经营。地下暗标殿已测过其身,其阴依然紧窒,堪为上品。现作价一千两金,谁愿购之?”

    听到这里,卢萦脸色微变,不由想道:这个女子竟然是前朝的公主?身为公主,竟被人擒了来当众售卖?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奇耻大辱?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想法,坐在她另外一侧的郭允向她侧了侧,压低声音说道:“在地下暗标殿中,所有的美人权贵都是物品,都可作价买卖。”

    卢萦听到这里,不由抿着唇问道:“他们如此嚣张,便无人能制么?”

    郭允知道她是在同情那个皇后和公主,当下他低低说道:“他们十分警惕,主持者又深藏不露。而且他们每次大批量购置皇家子弟,俊彦名流时,都喜在乱世。等再过个几年,天下大治,他们就会收敛隐藏起来,此间也会关闭,他们的人会打散到天下各地渗透至各行各业。因其中不乏人才,所以千来年里,他们的人在各行各业都占据过重要地位。”

    说到这里,他颇有深意地盯了一眼卢萦,放轻声音又说道:“每个时代都有藏污纳垢,黑暗肮脏的地方。所谓有所需才有所求,有些人钱财有了,权势有了,为所欲为惯了,便喜欢玩人,特别是喜欢玩那种身份高贵,昔日他们只能仰望的人,因此,地下暗标殿才能存在千年而不倒。”顿一顿,他又说道:“那条过道上绘出的人物,都是地下暗标殿的标。”

    他说话时,卢萦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黑暗,她也听过地下暗标的名声,可她真没有想到,这黑暗,竟是黑到了这个程度,这些人,竟是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两人窃窃私语时,只听那白衣人的声音一落,右侧靠里的一个塌几处,传来一个浑浊的声音,“某!”

    “有人应标,可还有人愿意应标?按照惯例,有两人之上争标一物,就得开始竞价!可再有应标者?”

    在一阵安静后,那白衣人连问三声,然后他敲响那乐器,道:“丙午位中标!”

    声音一落,几个婢女把那美人带了下去。

    那白衣人等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再次唤道:“带上来!”

    声音一落,一个妇人被推了上来。

    这个妇人依然美貌,可她的脸虽然蒙着纱,让人看不清切,不过从她颈间外露的肌肤来看,这妇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奇怪,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也会出现在这里?

    在卢萦嘀咕间,那白衣人清声说道:“王氏,前汉平帝的皇后,王莽之女,世人都以为她已葬身火海……因有人早就出了价,在王氏自杀之前,他们把她偷了出来。我们地下暗标殿有人出价之物,怎会容她想死则死?”以一种冷漠的语气说到这里,那白衣人说道:“因王氏年岁已高,现折价出标,只需一千两黄金便可把昔日名动天下的黄皇室主,一代皇后纳入帐中,任君子随意玩弄……诸君,可有愿意品尝这位史书记戴“婉瘗有节操”的昔日皇后?”

    他的声音一落,右侧一个角落处有人应了声。当下,那白衣人按惯例敲响乐器,又问过几轮,见无人应声后,便宣布那人中标。

    王皇后被推下后,那白衣人走上前来,说道:“每期标三人……最后一人,是前一期有人出价,我地下暗标殿连派五轮人马,都无法接近的洛阳四大美男之一,身世最为神秘的华美少年卢文!”

    卢文两字一出,穹形的大殿似乎也有了回音。在一阵阵嗡嗡的回响中,卢萦先是一呆,转眼,一阵难以形容的寒冷袭上她的身,令得她浑身僵硬冰寒,如浸在百年冰窖中。

    在卢萦耳中嗡嗡作响,整颗心都慌成一团时,那白衣人敲响乐器,继续清声说道:“上一期,有人出价一万两黄金求购卢文。卢文此人,长相俊美绝伦,有着当世无双的容貌,今次他更是连向刘秀上了二封奏折,成为殿前新贵……因他身份发生了变化,按照惯例,其标价将在原来的一万两黄金之上再加一千两。”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提,说道:“这卢文在数月前一场赌约里,一次赢得七千余两黄金,再加上他固有的产业,光是他本人拥有的,便不少于万两黄金。”

    他解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清声叫道:“因此,我地下暗标殿愿意以一万一千两黄金的价格购买卢文,在场的诸位君子,有哪一位愿意出手擒得?”

    四下嗡嗡一阵后,在卢萦绷直着,双唇紧紧抿成一线时,只见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发出了声音。

    当下,那白衣人满意地说道:“好,甲子,丁申两位愿意应标。”

    在两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走向那两人,各从他们手中拿到一样什么信物后。那白衣人又敲响了乐器,说道:“每期标三人,如今三人已了……刚才看了一下,诸位带来的货物足有三四十,不知哪位愿意先亮出货物?”

    货物?

    来这里的全部是两手空空,哪有什么货物?

    正当卢萦如此想来时,只见几个塌几上,同时被推出了一个人。看着那些人,卢萦猛然一惊!

    这些被推出的人,全部都是没有戴面具,而是与她一样只戴着纱帽的!

    猛然地,卢萦转过头看向刘疆。

    这时刻,那些人已被推到了平台上。听着他们的主人言辞滔滔地介绍自己带来的“货物”的优缺点,还有报价时,卢萦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

    她只是转过头,只是睁大眼,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刘疆,脸色铁青,双唇颤抖!

    就在卢萦浑身冰凉时,刘疆转过头来。

    他盯着她,对上她的眼神时,他突然轻叹一声。

    慢条斯理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面具,凑到卢萦面前,他扳过她的脸背向光,悄悄地把面具从她的纱帽底下穿进,然后他亲手把它戴在卢萦的脸上。他盯着卢萦兀自在颤抖的唇,突然低头,在其上轻轻印上一吻。

    吻过之后,他轻抚着她的唇,低低说道:“生气了?害怕了?愤怒了?”

    卢萦的唇只是颤抖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疆低沉地说到这里,声音淡淡地又说道:“阿萦,你自答应愿意成为我的妇人后,面对我时,总是百般狡赖,你对我时,可真有爱意?狡猾心狠的妇人,你所谓的情意,其中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敷衍搪塞欺骗?”听到这里,卢萦一惊,她呆呆地看着刘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这个骄傲强横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竟也会不自信?他竟然认为她对他的情,是她编造出来唬弄他的说辞?

    刘疆说到这里,声音冰寒彻骨,他盯着她的眼,似笑非笑地扬着唇,可那笑容,却比他黑着脸还要让卢萦发冷。在卢萦屏着呼吸时,她听到他继续说道:“阿萦,你说你欢喜我,为我落泪,可我所见到的,却是一心一意谋划着去路,为了离我而去百般筹谋的卢萦!你把五千两黄金交给你那汉阳来的同乡罗子……”在卢萦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背心一寒时,刘疆的声音继续平稳地传来,“你背着孤,谋划退路,置办田庄时,卢氏阿萦,你可有想过,孤也会生气,也会害怕,也会愤怒?”

    他定定地盯着她,突然悲凉的一笑,声音嘶哑地说道:“阿萦……举世之间,孤无人敢信,可孤信你!孤无人想近,可唯独近你!孤从不留意妇人,可孤无时无刻不记挂于你……卢氏,你伤孤避孤,你与孤缠绵欢爱却时刻想着离孤而去时,可有寻思过,孤也是一凡人,也会生气,会害怕,会愤怒?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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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五千字。因反复修改琢磨,送得迟了些。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刘疆,请允许我骄傲

    这时,昏暗的殿中,有人络续退场,刘疆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命令道:“走吧。”

    “是。”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来时这里显得幽深诡秘,去时走的却是另一条道,当卢萦站在外面的街道中时,才发现满天繁星,远处的高门大阀中,森森院落里,不时传来笑声阵阵。

    众人上了马车,马蹄行走在青石板上,发出静谧的哒哒声。

    一路上,一直没有人说话,直到走了近一个时辰,卢萦发现自己和刘疆站在一个山峰上时,才惊醒地想道:今晚怎地如此安静?

    山峰上,刘疆走出两步,他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起伏的华屋房啥,山峦树林。夜风中,一切显得那么的安静,只有身后不远处幽深的树林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古怪的乌啼兽鸣。

    他一直不说话,众人也不敢说话,于无声的安静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插在树丛中的火把光下,急步走来二十几个黑衣人。

    那二十几个黑衣人行走时落地无声,直到了近前,卢萦才发现他们地到来。

    他们走到刘疆身后,齐刷刷跪拜在地,沉声说道:“臣见过主公!”

    “平身吧。”

    “谢主公。”

    黑衣人站起身后,一个个躬身而立,低着头不敢看向并肩而立的刘疆和卢萦两人。

    刘疆低下头瞟了他们一眼,淡淡问道:“一切都布置好了?”

    “是!”

    夜色中,刘疆双眸如电,他冷漠地说道:“地下暗标殿散于民间的暗帝玉牌,共一百七十二枚,可有查清今晚亮出的玉牌共有多少?”

    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低头禀道:“直到一刻钟前,出现在暗帝玉牌共有一百二十有四!”

    刘疆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是近十期中最多的一次。”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负着手盯着远方沉黑的山峰,他好一会才声音冰寒地说道:“发出号令,行动吧!”

    这几个字一落,众黑衣人连同郭允在内,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他们整齐地应道:“是!”

    刘疆冰寒的命令声继续传来,“绝杀吧。”

    绝杀这两字一出,众黑衣人似是给惊住了,一阵无声的沉寂中,一个身量魁伟的黑衣人上前一步,他来到刘疆面前,低声说道:“主公,地下暗标殿屹立千年而不倒,无论官场权贵,遗老百姓,还是市井匪徒,都有他们的人……他们的势力如此根深叶茂,若能收服,于主公大有好处。”顿了顿,他又说道:“臣查前朝诸事,发现历代皇室,都有收服之举,而臣经过查探亦知,每到天下大治,地下暗标殿亦乐于投靠君王,虽有保存实力之嫌,然而,他们在这千余年间,实是积累了无以计数的财富,能收于麾下,将为主公添得一臂!”

    刘疆转过头,他目光如电,冷冷的从众黑衣人脸上扫过。

    片刻后,他冷笑道:“不亲至此地,孤竟不知他们嚣张至此!皇室子弟,皇室家眷,就算是落了势,就算是只求一死,也轮不到这种腌脏之人作践!正因为历朝历代只想收其为自己所用,所以才容得这些人立千年而不倒!”他冰寒地说道:“孤的治下,不需要这种腌脏之臣!传孤号令,务必把地下暗标殿围个水泄不通,我要让那里的人,无论男女,不管主客,一律杀绝,通通鸡犬不留!若有走漏,你们自尽吧!”

    这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了!

    众黑衣人大凛,同时跪下应道:“遵令!”

    他们应过之后,急速后退,转眼便消失在卢萦的眼前。

    当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只见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火光大作,那火光冲天而起,转眼间,火光由一转四!

    火光由一转四,就是四面绝杀令了!

    于是,在第四道火光燃起的那一瞬间,四野中陡然安静了片刻。然后,一阵令得天崩地裂的喊杀声混合着猛烈的爆炸声,还有无数人同时冲撞传来的脚步声陡然传来,在一瞬之间,惊醒了整个沉睡的长安城!

    望着下面左侧一处那漫天飞舞的火箭还有巨响,卢萦唇抿了抿。

    就在这时,她的手一暖,却是刘疆握住了她。

    在他握住她的那一刻,她原本冰寒的手,奇迹般的变得温暖起来。

    站在后面,郭允瞟到这一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他上前一步,走到刘疆身后,郭允低声说道:“主公,地下暗标殿宝藏无数,何至于不留一个活口?”

    他显然也知道,刘疆一旦决定一件事,便是再也难以改变。因此他这时说出这话,已不是建议,而是惋惜。

    刘疆头也不回,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响声和漫天火光冲出的所在,冷冷地说道:“我的女人,我自己亦对她百般纵容忍让,这等腌脏之徒,向谁借的胆竟敢以她作标?”

    果然是为了卢氏!

    郭允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人家之所以这么做,那也是他们不知道卢文是你的逆鳞啊!

    他瞟向惊得呆住,傻傻地转头看向刘疆,眼中隐有泪光的卢萦,不由想道:主公太也沉迷于她,卢氏啊卢氏,你何德何能令他至此?

    这时刻,山下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引得天崩地烈的巨响“轰——轰轰”的不断传来。看着那变成了火海的地方,郭允低声说道:“主公,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吧?”

    刘疆没有动,他淡淡地说道:“此处甚好。”

    只是四个字,郭允便不敢再什么了。

    这一个晚上的长安城,一直一直都没有安静过,那一堆堆冲天而起的火焰中,那隐藏在嘶喊声中的哭嚎声,那令得大地都为之震动的巨响轰鸣中,那一夜不停彻夜奔驰的马蹄声中,把整个长安城都变得沸腾了。于这无边的喧闹中,刘疆一直这样站着,他不动,卢萦也没有动。

    她和他牵着手,便这般静静地看着下面,看着那成了人间炼狱的所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鸡鸣第二遍时吧?一直静伫于天地间,如同山峰一样的刘疆开口了,“你们都退下。”

    “是。”

    郭允等人退了下去。

    当他们的脚步声渐渐不可闻时,刘疆转过身来。

    因站得太久,夜间的露珠都染上了他的发鬓,令得这个强横不可一世的男人,因那一点点露珠的晶莹反光,仿佛发染白霜,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和孤寂。

    不知不觉中,卢萦眼睛又红了,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抬手拭向他额侧的露珠。

    她的手刚刚靠近他的发鬓,刘疆突然手一伸,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拍了下来。因动作过猛,握在卢萦手中的手帕给他打落在地,飘飞到了草丛中。

    卢萦慢慢弯腰,她捡起那手帕,再举起手,又一次拭向他额侧的白霜。

    这时的她,薄唇抿紧几成一线,昏暗的,几乎看不清面目的夜色下,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在浮动。

    再一次,她的手帕按在他的鬓角时,他重重一拍,把她的手又打落下去。

    卢萦低下头,她看着那块被夜风吹得远远飘开的手帕,突然的,她慢慢滑落下来。

    她软倒在他腿前,伸出双臂,卢萦抱着了他的双腿。

    她紧紧地抱着他,她把脸埋在他的双膝间。因用力过猛,她挤在他膝上的脸孔都有点变形了。

    这般紧紧的,紧紧地搂着,卢萦嘶哑地开了口,“阿疆,我欢喜你,我很早很早前就欢喜上你了。”

    她说到这里,黑暗中,似乎有刘疆哧之以鼻的屑笑声传来。

    卢萦紧紧贴着他的小腿,感觉到那肌肉的强劲和温热,她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阿疆,我拿什么来爱你?”

    隐约的光亮中,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下服流下,那泪水直浸湿了裳,直浸湿了他的小腿,直是一滴一滴地落入草丛中,再不复见。

    沙哑着,卢萦的声音哽咽中带着几分固有的清冷,“阿疆,你说我有什么?卢萦也罢,卢文也罢,她有什么?她没有家世,没有靠山,没有人脉,没有金钱,她那么骄傲,却又那么贫穷。她的心上人是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男儿,她的心上人整个天下的女人都想靠近,她的心上人天下的世家都想巴结,她的心上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能令得所有想接近他的人,都变得卑微……她原本低贱如泥,却因沾上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权贵,才一步步有了今日的荣光。可这些荣光是她的心上人所赐啊!若她不为自己做些什么,不为自己多经营一点,是不是有一日她的心上人欢喜上了别的女人后,她又变回了泥土?”

    她伏在他足下,哑着声音,流着泪,却清冷而又平静地说道:“阿疆,我欢喜你,很欢喜很欢喜。我也知道你欢喜我,很欢喜很欢喜……所以,请允许阿文自私一点,允许她永远保持一份骄傲,允许她有一日被你所弃之后,依然是那个你曾经爱过,心痛过,并珍惜过的卢文。她虽年老,姿色不再,却依然从容骄傲,她从泥土中爬起来后,便是死,也不再跌落到泥土中。她依然来去从容,依然谈笑风流,依然富贵,依然自信,依然想风光时,便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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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第二天

    卢萦低下头,隔着衣裳轻轻摩挲他的足背,低低地继续说道:“阿疆,你欢喜过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卢文啊,能不能让她直到老死时,还是独一无二的?能不能直到她一无所有了,还倨傲如同王侯?阿疆,被你这样的男人爱过的卢文,若是有一日你不再要她时,一无所有的她只能卑微地向你哀求乞怜,她连腰也挺不直了,笑容中除了泪水就只有谄媚。这样的她,难道不是对你曾经给出过的爱宠的一种亵渎?”

    她伏在他足前,慢慢抬起头来,远处飘来的一点点火把光中,她双眸明亮如星,泪水成了那星光边点缀的珍珠,“阿疆,请允许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你的卢文,永远能做到自在从容!”

    她看向他的目光华美明灿如这盛满着繁星的夜空,“阿疆,请允许你的阿萦骄傲!”

    刘疆低着头看着她。

    他认真地盯着她,似是若有所思。

    黑暗中,他那目光随着卢萦的倾诉,终于不再那么孤寒可怕。

    直过了许久许久,他慢慢弯下腰来。

    提起卢萦,令她站直后,他把她搂在怀中。仰头看着下面黑沉黑沉的树林深处,突然的,他低叹出声。

    他的叹息声随风而起,慢慢弥散开来。

    感觉到他的挣扎,卢萦也不再开口,她只是紧紧地抱着这个男人,让行动告诉他,她对他的依恋。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疆磁沉的声音轻轻传来,“可累了?睡一会吧。”

    说罢,他抱着她退后几步,坐在一块山石上,他拍了拍一侧,轻声说道:“就这样睡吧,天很快就亮了。”

    他这样抱着她,是让她睡在他怀里?

    刚被他的拒绝吓得够呛的卢萦,心中大为高兴。她软绵绵的恩了一声,便在山石上躲平,把头放在他怀中。

    睁大眼,卢萦看着天上的星空,胡思乱想一会,又转脸转向他,对上黑暗中,他那模糊看不清五官的面容,她低喃地说道:“阿疆,你不愿收服那地下暗标殿的事,会不会让你的臣子失望?”

    以地下暗标殿的实力,刘疆一旦成功收服,那完全是如虎添翼,将对他继承大统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可他因为个人情绪,给放弃了……这样做,他的臣子会失望吧?

    他是为了她啊!

    刘疆闭上双眼,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卢萦的秀发,口中则淡淡地说道:“男儿本当重横行,无需顾及太多。”

    卢萦恩了一声。

    她摸到了他腰间的玉佩,放在掌心胡乱摩挲着,又说道:“阿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地下暗标殿的事的?”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刘疆的声音传来,“那次你遇到黑龙水匪,阴澈那厮不是救了你吗?我得了黑龙水匪的宝藏后,便把他召来护送我回洛阳。便是那时知道的。”他心情明显好转,本来不喜多言的他,又说了起来,“这阵子一直在查这事,这种人,早该灭了。”

    感觉到他提起阴澈时那隐约的不快,卢萦生怕他想到恼火之事,又把自己给推开了。便牵过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摸了两下,她笑眯眯地说道:“阿疆,这阵子我老是想着,我这个一向风度翩翩的俊美儿郎卢文挺着大肚子的情景。”

    一句话令得刘疆的唇角也是一扬后,卢萦轻而温柔地说道:“阿疆,我想给你生孩儿呢。你说,若是儿子,给他取什么名的好?”

    刘疆冷笑一声,冰寒地说道:“便是生了,也不过是你卢文的庶长子,与孤何干?”

    他却没有想到,卢萦听了这话后心中大为高兴:看样了,自己刚才那番话,他其实也听进了,也许在内心深处,已有默许?

    忍着乐得打颠的心情,卢萦娇嗔道:“看你!反正还没有怀上呢,咱们到时想个两全之策不就得了?”

    她翻了一个身,把脸贴在他的腹肌处,还伸手抱着捏了捏,笑嘻嘻地说道:“阿疆,你的肉很紧呢。嘻嘻,怎么你这么男人,那些姑子一个个更欢喜我?”

    刘疆重重一哼,过了一会还是警告道:“给孤安份点,少沾花惹草!”

    “是!”

    这一次,卢萦的回答既干脆又响亮。

    两人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话,过不了一会,卢萦还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她再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一睁开眼,卢萦便发现自己睡在床塌上,身边温热温热的,头一侧,她看到披散着墨发的刘疆正好梦正酣着。

    再低头一看,卢萦自己也给换了衣服。只是这么一低头,她竟看到自己的胸锁间露出好几个可疑的红印来……

    卢萦哼了哼,干脆翻过身与沉睡中的刘疆面对面。盯着他俊美无比的眉眼发了一会痴后,卢萦伸出腿,把它搁在他的腰间。然后,她悄悄伸手扯向他的眉毛。

    她刚刚揪住一根扯了扯,睡梦中的刘疆眉头一锁,大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后,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腕。

    随着她的手一入掌,他那正准备把她扇开的动作一僵,只见他眼也不睁,便这么把卢萦重重一带,把她扯到自己身上后,他身子一翻,直接把卢萦压到了身上,然后,他就这么覆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看着真是睡得很沉的刘疆,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卢萦只得费力的,艰难的,像乌龟一样爬了半天,才勉强让自己爬出半边身子,因折腾得太累,压在她身上的体重一旦减轻,卢萦便只顾张着嘴喘气休息了……

    可能是这阵子两人又是坐船又是心中不快累得紧,这一睡直睡到了下午。郭允叫了好几声,一脸不快的刘疆才走了出来。看到郭允还在朝里面探头探脑,他黑着脸冷冷说道:“你在看什么?”

    郭允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没,没有看什么。”

    “那还不快滚?”把郭允赶走后,他一边穿衣一边对婢女们吩咐道:“抬些热汤进去,让她舒服地泡一会……动作轻点,别弄醒了。”

    “是!”

    走出寝房后,刘疆大步而行,淡淡问道:“汇报吧。”

    “是。”

    昨晚向他质疑过的魁伟黑衣大汉一边跟上,一边说道:“因事先准备充足,又是十倍围杀,地下暗示殿的这个总堂已经全毁,房屋尽被烧去,没有活口留下。”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现在大火未熄,需过几日才能清理。”

    刘疆点了点头,道:“剩下的余孽可有查清行踪的?”

    黑衣大汉摇头道:“地下暗标殿行踪一向诡秘,我一直有派人探查,却无法查到有用的消息。”顿了顿,他又说道:“一千年来,地下暗标殿的宗旨都是顺势而为。那些余孽应无向殿下复仇的心思,最多也就是保存力量,重振地下暗标殿。”

    刘疆淡淡说道:“不可轻忽!”

    黑衣人一凛,马上低头应道:“是!”

    这时,行走中的刘疆突然止了步。他回过头看向那大汉,只是看着他,刘疆的目光却有点空,似乎正在寻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沉声说道:“传孤的命令回洛阳,便说放了那个罗子吧……他交待过的事,孤也不需要看了,让他们全部烧毁。”

    “是。”

    “传令武汉成都等地,针对罗子的行动全部取消。若是他的产业已有损伤的,便修补一番。”

    “是。”

    卢萦醒来时,差不多是傍晚了。她伸着一个懒腰,直到自己的动作扯住了酸痛不堪的腰身,这才连忙止住。

    低头一看,她竟是发现,自己又给换裳了。而且身上这么清爽,难道睡梦中自己被人抹过身?

    起塌穿好衣裳,再洗漱一番后,卢萦穿上一袭青袍便出了房。

    出房一问,才知刘疆出去一个时辰了,至今没回。卢萦想了想,也坐着马车出了府门。

    一到长安街上,才发现整个街道中都是议论纷纷,“城西起大火了。”“不止是起了大火,还有喊杀声马蹄声传来呢。也是奇怪,烧的可是前汉时的尚书府呢。那府第因为闹鬼早就荒废多年,怎么就出了这么大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很多人昨晚都感觉到了地震,还有那喊杀声哭叫声这么多,嚯,今儿一看,你猜都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无数黑烟都是从尚书府的地下冒出来的。还有昨晚的喊杀声哭声这么多,可今儿一看,半个尸体也没有……大伙都说那是地狱阎王在清理叛军呢。昨晚上闹得这么凶的,可都是鬼啊!”

    “竟是这样?”“幸好我昨晚不曾起来观看!”“听说现在那一片都给官兵把守住了。”

    ……

    听着这些人地议论声,卢萦突然有点想乐。

    马车驶在街道中,卢萦一边听着众人对昨晚之事的议论,发现闹鬼之论占了上风后,也好笑地把这件事抛开了。

    不再倾听路人的闲言,卢萦的思绪,又转到了昨晚上刘疆所说的话上去了。听他的意思,罗子给自己布置田庄的事,他都知晓了?哎,这下子放在暗处的罗子,也给转到明处了。看来,得再从青元居士送给她的人手中挑几个出来做这种隐密之事。对了,还得记住罗子的教训,以后布局时,不可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一个人来办,免得一旦覆灭,便再无二条路可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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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主意的

    卢萦这次来到长安,同时身负皇命,当下,她转身朝长安最大的市集走去。

    转了一圈后,卢萦正准备返回,一眼看到几十人眼睁睁地目送着一辆马车离去,隐约中,卢萦似是感觉到,那马车中有人认真地盯了她一阵。

    当下,她眉头一蹙,又见这些人一个个双眼发光精神亢奋的,不由好奇地问向一个路人,“那车中是何人?”

    那路人先是不耐烦,一眼瞟到卢萦,马上姿势一正,他问道:“客人是初来长安吧?”

    “来过一次,呆留不久。”

    “难怪了,这马车中的,可是我长安有名的大美人大才女,宿儒单仁孺最心爱的孙女儿单明月。单明月之美,那可是见到的丈夫没有不心动的。”他朝卢萦打量一眼,转又笑道:“不过以郎君你的人才,倒也勉强配得上她。”

    卢萦听到这里,已没了多少兴趣。她微笑道:“承蒙看是起。”

    “那是那是。”

    “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时已不早,卢萦令马车返回。

    刚刚走到府外的一条巷道里,骑着马一袭便服的郭允迎面而来。见到卢萦,他驱马加速,与马车并行后,他跳下马车,凑近车窗朝着卢萦打量了一眼,眯眯笑道:“阿文,好本事啊。”他啧啧连声,“主公这次有多生气,我是知道的……昨晚在山顶上你给他灌了什么迷药,令得他那么大的火气也能消干净?”

    卢萦瞟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看郭家郎君你是吃得太饱了,皮紧呢!”

    郭允听到这话,不由一僵。转眼他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我就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卢氏你这样的妇人!”刚说到这里,他对上卢萦瞟来的目光,身子一僵,剩下的话也是一哑。

    卢萦岔开话题,“阿疆呢,他今天在忙什么?”

    郭允回道:“去访一位大儒了。”

    “大儒?”卢萦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事,不由问道:“哪位大儒?”

    郭允看了她一眼,还是老实回道:“是一位姓单的宿儒。这个大儒在前汉遗老间名望极大。要不是主公之母也是前汉公主之女,这些大儒根本见也不会见主公一面呢……难得来长安一趟,要是能收服这些遗老,于主公大有好处。”

    他忍不住盯了卢萦一眼,叹道:“本来,昨晚上主公应该得到另外一个更大的好处的,可惜,他为了某人,硬是给舍了!”

    卢萦自是听得出来,他所说的那个更大的好处是指收服地下暗标殿。

    见她不置可否地一笑,心中兀自有点不岔的郭允把卢萦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长叹道:“便为了一个妇人,主公这次可真是做得太不妥当了。”语气唏嘘。

    卢萦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看着郭允,慢慢说道:“主公这样做,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现在是难以说清。”郭允听到这里,不由哧笑道:“你的意思,是以后就能说清了?”

    卢萦盯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若是主公一生顺风顺水,还是难以说清。”她盯了郭允一眼,语带傲然,“世间风波难止,若是无风无雨,我与别的女人也没甚区别。可若有了风雨,我卢氏这一双肩,不但能承担风雨,更担起得世间风雨!”

    听到这里,郭允笑了起来,“这个你早就说过。上次你赚了七千金,可也是兴冲冲地跑到主公那,说要养他的。”一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卢萦还有这个包养刘疆,负担他的生活的想法,郭允便是大乐。

    他笑了一阵后,伸手朝卢萦的肩膀上拍了拍,乐道:“罢了罢了,与你争这个甚没意思的……哎,主公这一点上,还真不如刘阳那小子,主公看起来冷,实际上太过重情,刘阳那小子则是恰恰相反。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是自觉说多了,当下他胡乱说了两句后,便策着马匆匆入了门。

    刘疆这一天忙到很晚才匆匆进了府。又与幕僚们商议了一些事后,他回到寝房已过了子时。

    躺在卢萦的身边,他搂着她的腰扳起她沉睡的脸看了一会,最后在她鼻尖上轻轻咬了咬后,才把她的脑袋挪到自己手臂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刘疆一大早又出去了,卢萦也是一醒来,便赶往了市集。

    她联系了当场官府,从官府那里借了些人手后,便开始统计长安各市集的物价。

    统计物价之事琐碎而细,一直忙到下午,卢萦还没有顾得上吃饭。

    正当她忙得天昏地暗时,一个护卫急匆匆地朝她走来。

    见到这护卫,卢萦挥退那些小吏,转眸问道:“你行色匆匆,可有要事?”

    那护卫低下头来,他迟疑了一会后说道:“有一件事,当让郎君知晓。”

    见他神色不对,卢萦挥退左右,走上前认真地问道:“什么事?说吧。”

    “是。”那护卫措词半晌,才详细地说道:“这两日主公约见大儒单公,相谈甚欢。今日用过早餐后,主公饮了几盅酒便整个人有点昏沉,刚倒下休息不久,一婢女扶着单家大姑子进来了……主公睁眼时,那单家大姑子已宽了衣,正准备入塌。”

    听到这里,卢萦脸色刷地一青。

    那护卫低着头继续说道:“主公坐起后,便斥喝那单家大姑,这才知道,她亦是喝多了几盅酒,昏沉中被婢女强扶来的,单家人说,一切是那婢女自作主张,那婢女说自家姑子天下无双,只有太子殿下才配得起她……因单家大姑一向品性纯良,人又美貌无比,才学更是出众,又有那样声望的爷爷。众臣以为,单家姑子在太子面前宽衣解带过,名节已失,太子当纳下她。”

    在卢萦静静地注视中,那护卫的头越发低了,他轻声说道:“郭家郎君说,主公定然不想在此时惹你不快,于是让小人前来禀报。看看郎君可有良策处理此女?”

    说到这里,那护卫从腰间的一个布袋中取出一叠卷帛,把它呈给卢萦,他低声说道:“这是单家与单明月的资料,郎君你看看吧。”

    卢萦接过那资料,她现在也无心再处理市集事,当下招来自个的马车。

    一坐上马车,她便把资料翻了下来,细细查看着。

    仿佛是知道她要询问,那个护卫一直策马跟在马车旁。

    卢萦详细地翻看着。越看,她的眉头便越蹙得深。

    这个单府也罢,单明月也罢,几乎没有缺点。

    单仁孺这个人,年已六十有余,他十几岁便是名震一地的神童,一生雅好儒学,一心一意只想把圣人之学灌溉于天地间,于是短短几十载,他走遍神州的书院,会名师,交名友,著书数部,桃李无数。西汉被王莽所吞后,他隐居山野,以著书育人为乐。这个人,无论是品行才学,都可以说是江北一地的儒学翘首。

    至于这个单明月,她年方十六,长相极美,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她从十岁开始写诗赋,才学惊动江北,性情也是极好,一直以来,她每逢灾年,必定为灾民舍粥,有时赶上几百里都要去舍粥。她也信道,曾跪在长安最有名的道观前一天不起,只为那些在雨灾中茅屋被冲塌的百姓祈福。

    她纯良美好,对下极慈,对上极恭,对同龄伙伴亦温柔敦厚,深受长安一地的少年们所倾慕。有时候,她说一句话,那威望甚至要胜过她的父亲。

    把资料看完后,卢萦慢慢合上。她朝后靠了靠,问道:“这资料翔实无漏?”

    那护卫在外恭敬地应道:“执三郎君的人亲自调查,自是无漏。”

    卢萦恩了一声。想道:这么说来,这单明月就是个完美的人了?这么完美,简直没有任何缺点可供利用啊!

    见她久久不语,那护卫小心地问道:“郎君你……”

    没等他说完,卢萦的声音已传来,“先回府,我沐浴更衣后,你领我一并前往单府。我卢文,也对这个单明月很感兴趣。”

    “是。”

    回到府中,卢萦沐浴后,换上她惯常穿的,都成了卢文标志的白袍。然后坐上马车,在那个护卫地带领下,朝着单府赶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道:“主公还在?”

    那护卫回道:“主公有点不耐,已与单公外出访问长安众儒。”

    卢萦恩了一声。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后,那护卫说道:“郎君,到了。”

    马车晃了晃停下,卢萦慢步走出。

    单府建在一个半山腰上,府第不大却很精致,府后面便是一个书院,因单公这些年退隐后,其名声太大,引是无数学子前来求教,他干脆在自己的居处后建了一个书院。

    卢萦外形太过显目,这一走出不久,便引得单府的婢仆们打量不已,暗地里更是被人奔走相告。想起在市集中那双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卢萦朝着单府仆人风度翩翩地说道:“在下卢文,有一事想求见贵府姑子单氏明月,还望相告。”

    “是,是。”

    不一会,一个绝美的少女,在两婢地扶持下娉娉婷婷地走来。

    卢萦负着手,站在亭台上静静地看向这单明月。

    这少女,不但生得美,还有一种静谧温文的气质,眼神温和慈悲,仿佛那胸可包容万事万物的道家神女。

    这样的美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了。怪不得能引得长安那么多人追捧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名节事,名节了

    单明月娉娉婷婷走上亭台,朝着卢萦一福,“见过卢家郎君。”

    卢萦兀自背负双手,她打量着单明月,扬唇笑道:“姑子识得我?”

    单明月温雅地说道:“听人说过郎君大名。”

    卢萦盯了她一会,突然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悠然笑道:“昨日在市集中,姑子便一直看着卢某来着……卢文本来还以为能博得长安明月的青眼呢,哪里知道,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

    卢萦这话,说得直接,而且直接得近乎无礼!这种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态度,在这种书香门第,是怎么都不合宜。一时之间,扶着单明月,本来还向卢萦偷偷瞄来的两婢都是脸色一沉。

    卢萦却是老神在在,说完那话后,她便含着笑看着单明月,目光于温柔多情中,隐有锐利。

    在一婢站出准备斥喝时,单明月温雅地说道:“你们退下,我与卢家郎君说一句话。”

    “姑子,这等唐突之徒……”

    “退下吧。”

    “是。”

    等到两婢退下后,单明月玉手持斟,给卢萦和自己合倒了一盅酒,然后在亭台的石桌上坐下,浅笑道:“郎君勿恼,我这些婢女被我放纵惯了,说辞有难听处,还请多包涵。”

    明明卢萦冲撞了她,她还反过来向她道歉,这个单明月,果然好雅量。

    卢萦也是一笑,她举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她把酒盅放下时,单明月温雅和缓的声音传来,“早听过郎君大名了。”她腼腆而笑,看向卢萦的目光温润。

    可这种温润,却与卢萦见过的任何姑子不同。想她着男装时如此出色,最绝色的美人,在见到她时,也会带有几分异样。

    可这单明月却完全不同,她看向卢萦的目光,便向看向一个最普通的男人,也如看向一个同性一般。

    玉手轻持酒盅,单明月轻抿一口,柔柔地说道:“昨儿偶遇郎君,明月也是一时好奇,便多观察了一会,这事明月做得唐突,也难怪郎君误会了。”

    她浅浅一笑后,又说道:“不过,若不是昨晚那么一睹,明月都不知道,原来卢文郎君与太子殿下,是真的关系不一般!”

    卢萦双眼陡然一眯!

    她自是从单明月的语气中,听到了无比的肯定!这个少女,仅凭一眼,竟然就判断出自己与刘疆有关系!?自己的男装惟妙惟肖,刘疆不好男色的名声传于天下间,她是看穿了自己是女儿身,还是另有判断?

    可不管如何,这女子好利的眼神!

    在卢萦暗暗震惊时,单明月抬眸看向她,她的眼神温润平和中,带着浓浓的友好和善意。看着卢萦,单明月轻启樱唇,软软地说道:“郎君请细思,殿下那是何许样人?他不久之后便会站在最高处,而世间所有的美人,无论男女,都应为他所有。”顿了顿,单明月腼腆诚挚地说道:“卢文郎君,明月知道你才智过人,是出类拔萃之人,你这样的人,是有自负的本钱的……可阿疆这样的丈夫,世间只有一个,郎君能不能不要见怪于我,与明月真心交好?你我两人若能如兄妹般共处,也能让阿疆安心愉悦……”

    她竟是一开口,便要卢萦高高兴兴地与她共侍一夫!而且,在卢萦还是卢文的时候!

    卢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良久,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然一笑。笑着笑着,卢萦长叹道:“单家大娘子能倾倒长安,果然不凡!”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朝着单明月拱了拱手后,卢萦挑眉一笑,“今儿见了姑子,也算是偿了宿愿了。告辞!”

    说罢,她衣袖一振,大步走出。

    望着她风度翩翩的背影,单明月一直温雅地微笑着。直过了好一会,一婢子的声音才传来,“姑子?姑子,这个卢文郎君真是人不如其名!”

    单明月一笑,她轻轻地说道:“错了……是名不如其人!”说到这里,她撑着下巴,暗暗想道:我品行上若没有错处,任他再强,也只能无策可施吧?不过,在出阁之前,我还是尽量少出门,少与外人说话打交道……

    卢萦还在马车中闭目寻思时,只感觉到自个的马车一晃停了下来。卢萦正要开口,便听到刘疆磁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我,过来吧。”

    陡然听到他的声音,一股莫名的怒火和委屈,陡然浮上卢萦的心头。

    当下,她把车帘一掀,大步走了过去。

    一爬上刘疆的马车,她便盘坐在他对面,盯着他一瞬不瞬的。

    见她眼眶泛红,平素里那么强硬的一个人,也不会说话了,只这样委屈又痛苦地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刘疆心中一阵愧疚。

    他伸出手把卢萦的手握住。

    抬头看着她,他淡淡地说道:“孤给过你玉佩,也说过,由你处理这种事……想法子解决便是,何必气恼?”

    声音虽淡,却带着他独有的宠溺。

    卢萦拿过他的双手,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掌心,直过了一会,她闷闷不乐的声音才从他的掌中传来,“这个单明月甚难对付,她做事几无漏洞。”

    刘疆抚上她的头发,直过了一会,他才轻声说道:“单仁孺,是孤一直看重的大才。要不是顾及单老,孤自己也出手了。”

    见到卢萦的声音都带着涩音,他长叹一声,终于低低地说道:“别恼了,你若实在无策可施,孤让她嫁往洛阳的路上遇匪身亡便是。”说到这里,刘疆也是苦笑,“想嫁孤的人因各种原因死去的太多,累得闲言无数。单老刚才还跟孤说,他很喜欢这个孙女,希望孤能善待她,希望她能活得长长久久……阿萦若是能想到办法,还是由你出手更妥当。”他的出手方式太过直接残暴,只要那单明月死了,便是与他无关,那单老也会怀疑到他吧?

    卢萦本来满腔满腹的怒火和委屈,这下全消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男人与自己一起面对这种种窥视的女人更让人幸福的呢?

    一时之间,卢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醉了。她依恋地摩挲着他的大掌,感受着他掌心的纹路,幸福地想道:卢萦啊卢萦,你何德何能遇到了他,还得到了他的宠爱?

    把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卢萦轻轻说道:“阿疆,我很幸福!”她的声音沙哑,因欢喜而有点乱,“阿疆,我很幸福很幸福。”

    刘疆却是蹙着眉,不解地瞟了她一眼。他不明白,刚才卢萦还因为单明月的事如此伤心,怎么单明月还没有解决,她又说自己幸福了?

    两人回到府中后,卢萦似是放了心。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第二天,她依然在市集中忙碌,便是回到府中,也对众臣议论纷纷的,要刘疆给单明月一个名份的说法毫不在意。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一些臣子,见到她这副宽容平和的样子,心下对她的不满倒是消去了不少。

    如此在市集中忙了五天,几十个小吏加护卫一起出马,差不多把长安现时的物价都统计了个遍后。卢萦找到了郭允。

    把手中的帛书合上,卢萦站起身迎向大步而来的郭允。走到他面前后,她低声说道:“我要一个死囚,一个家中颇有负累,愿意为家庭牺牲一切的死囚。”在郭允疑惑的目光中,她又加上一句,“这死囚要年轻,而且不能是长安牢房里提出来的,最后是长安城附近之人。三天之内,可以送到长安来吗?”

    郭允盯了她半天,点头道:“我马上飞鸽传书。”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次处理地下暗标殿,还截了一批迟到了的暗帝玉牌持有者。也许这些人中会有合你条件的,能不能一用?”

    卢萦点头笑道:“这种也不错。反正我要的是能心甘情愿奉我的命令行事,哪怕万刑加身,也绝不泄露的人!”

    “知道了。”

    断然应允后,郭允好奇地眨了眨眼,悄声问道:“是用来对付单氏女的?”

    卢萦歪着头看着他,哼了哼后说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我独占你家主公么?怎地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期待?”

    郭允闻言长叹一声,说道:“我是不喜你这性子。可我也不喜那单氏女,那女子看似温雅,可她与我说话,句句都能说到我的心坎上,这也太会贴切人心了。哎,主公的身边,有你一个已经够乱的了,再加上一个,我怕以后没得安生日子过啊。”

    卢萦垂眸,她淡淡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她太优秀了!”

    郭允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当天晚上,那人死囚便秘密带到了府中。

    卢萦在与那死囚单独呆了半个时辰后,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第四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按照惯例,这一天是单明月上道观祈福敬香的日子。

    长安著名的美人出动,一时之间,引得人头耸动。无数的少年子弟追随其后,一直跟到道观门口,只为亲眼看美人儿一眼。

    成云观门口处,单明月下了马车。让众少年失望的是,她竟然戴上了纱帽,遮住了容颜!

    一时之间,失望的叹息声和议论声不绝于耳。见到这个单明月一与主公有了牵扯,便温雅贤淑,顾全大体,偶尔见到的几臣,不由暗暗点头。

    就在围观的,上香的众人喧嚣热闹着时,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个青年亢奋得几乎带着颤的叫声,“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激动地叫声中,一个五官俊朗中带着几分粗野的青年冲了过来。这青年身高腿长,力气又大,横冲直撞间,他推开了几个护在单明月身周的婢女护卫,只是一个眨眼,便冲到了单明月面前。

    见他在自己面前站住,单明月温雅地看着他,轻声说道:“这位郎君,你这样会让小女子难做……”她刚刚说到这里,突然的,那青年把自己腰间的玉带一扯。随着那玉带落下,只见他外面的披风一落,下裳也是掉到了地上,而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具白花花的肉体!

    于众女不由自主发出的尖叫,还有男人们的目瞪口呆中,那青年光着身子扑到单明月面前一把把她紧紧搂住,颤着声音叫道:“明月,你别怪我,自四年前得了你舍的粥,活了我一家后,我就倾心于你。四年啊,明白,我对你实是相思入骨,整颗心都渴得碎了……明月,你的身子给我抱了抱了,你也看光了我,我终于可以娶到你了!”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道观之前,青年光着身子不顾羞耻不顾颜面地这般紧紧地抱着单明月!一时之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和眩晕同时冲撞着单明月的心脏,令得她绝望得几乎要晕倒。

    于错乱晕蒙中,单明月哑声呢喃道:“我好恨,好恨……”直到那光着身子的青年被她的护卫们重重扯开,直到那人被少年们按在地上猛揍,单明月还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因为冷,因为绝望,她浑身如抖糠,她一声一声地喃喃自语,“我好恨,我好恨啊!”

    她明明早就猜到,那个卢文会有动作!她明明早就知道,卢文是个足智多谋,不好对付的人,可她怎么还是没有避开他的算计?

    是了,是了,只怪她,只怪她一直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儒家事,看的是法家兵法。她想过了卢文可能使出的种种手段,也有针对性地想出了种种破解之法。、

    便是今天,也是她觉得卢文应该对自己无计可施才出的门。

    她就没有想到过,那个卢文,竟然会派人使出这种低贱肮脏的,那种乡野贱民泼妇,那种最卑劣最粗野的地方才偶然一见的招数来!他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败自己的名节!

    她算好了一切,防得了一切,可她就是连想也没有想过,世上居然会有人想得出这般不要脸的阴招啊!

    在一声又一声的“我好恨”的呢喃声中,单明月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翻向后一倒,晕厥在婢女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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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单明月的婚事

    单明月这样一晕,原本惊呆了的人群开始哄闹起来。她带来的婢女急急扶住她朝马车走去时,心中对她极为尊敬的仆人们也扯开了围向那光身青年猛揍的人群,把已打得奄奄一息的青年抬起来,朝着单府走去。

    人群早就聚成了堆,看着单氏众人离去,一个个过了好久还在议论着,一时之间,惋惜感叹声不绝于耳。

    还在马车中,单明月便给颠醒了。她睁大眼看着车壁,双眼木然,一副灰心绝望的模样。

    两婢与她一起长大,见状心中大痛。一个个围着她直掉泪。像她们这样的女子,一般来说,单明月出嫁时也会陪嫁,想到自己的将来也和姑子一样,会没个着落,或都嫁给刚才那下作之人,两婢便是悲痛欲绝。

    抽泣了一会,一婢想到一事,像抓住一根稻草一样连忙扑到单明月身边,伏在她耳边连声说道:“姑子,姑子,还有办法的,我们可以找太子殿下啊!”

    她叫了半晌,单明月眼珠子才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婢女,半晌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用的。”她的声音哑而涩,“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名节已毁,再找太子,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是羞辱皇室。”

    她伸出衣袖,慢慢遮住眼睛,半晌才哽咽地说道:“阿秋,我好恨,我好恨啊!”

    婢女阿秋也哭了起来,她恨苦地叫道:“姑子,那人毁了你的幸福,一定不能轻饶!”

    两行泪水顺着单明月的脸颊流下,她为什么而恨,她们又岂会知晓?都到了木已成舟的地步,她一生的清白也给毁了,她甚至还是不能说出来。因为她一旦说出来,便有可能传出去,不可能再嫁太子的她,又何必再去招卢文的恨?

    她只是悔,自己太轻敌了!

    直到马车回到了单府,单明月还以袖捂脸泪水不断的。直过了一个时辰后,单明月才恢复过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的她,召来阿秋。递给她一封信后,凑在她耳边交待了几句。

    听到自家姑子的交待,原本脸色灰败的阿秋已是双眼越来越亮。到后来,她甚至高兴地眯眼笑了起来。不过与阿秋的欢喜不同,交待着她的单明月表情一直是郁郁寡欢。

    说完后,单明月问道:“那人可招了?”

    阿秋摇头,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有,那贱民一口咬定是倾慕姑子你,还口口声声在那里说,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

    单明月愣愣地看着窗外,好一会,她才低声问道:“爷爷说了什么?”

    “单公见过那人后,便说不要再审了。他说,以前便劝过姑子,让你不要过份张扬,现在招了小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听到这里,单明月抿紧了唇,直过了一会,她才哑声命令道:“去吧,按我说的做吧。”

    “是。”

    郭允是下午赶回来了,一得知发生的事后,他便去见卢萦了。

    看着坐在塌上,正好整以暇,姿态优雅地品着美酒的卢萦,郭允直是站在她面前,把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细细看了又看。

    打量一会后,郭允扑哧扑哧笑出声来,他抚着肚子乐道:“卢文,你这次可真够卑鄙无耻的!”

    卢萦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多谢郭郎谬赞!”

    郭允闻言更是大乐,他哈哈笑道:“那单明月可真是冤枉,她怎么会知道,风度翩翩,仿佛世家子弟翘楚的卢文郎君,会想得出这种下三溢的招数对付她?阿文,你这招太厉害了,我郭允跟着主公走遍天下,见识不谓不广,可愣是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到还可以这样出招!”

    他朝着卢萦挤眉弄眼地直乐,“这出身乡野鄙民,原来也有好处。”

    卢萦身子向后一仰,舒服地闭上双眼养神,口中则淡淡说道:“你急匆匆跑来,便是为了站在我面前傻笑?”

    郭允一僵。

    他磨着牙恨声说道:“卢文!自遇到你后,我郭家大郎算是磨得风度全无了!”

    卢萦冷笑,“原来郭家大郎还有过风度?卢某竟是从来不知,真是失敬失敬!”以这样的语气说着这样嘲讽的话,恁地让人听了生气,郭允强压着想要跳脚地冲动,重重哼了哼后,道:“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与你计较!”

    口头上占了一下便宜后,他想起一事,恨声说道:“得,被你气得都忘记要说的话了。你没的听说吧?那长安有名的世家子弟,殷氏二郎殷悦,在得知单明月一事后,竟跑到单府门口跪下,说是不计较单明月名节已失一事,誓要娶她为妻。现在还跪着不起呢,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卢萦睁开眼来。

    她看着郭允,良久后,卢萦赞叹地说道:“这个单明月,真是人才啊!那殷悦的父母便不反对?”

    郭允笑道:“怎么不反对?我来时他们才知道消息,给匆匆赶去了。可自家儿子跪在人家门前已跪了这么久,听说那殷悦对单明月相思入骨,是个性痴的,真要闹得狠了,说不定自家这傻儿子就想不开了。我看这婚事能成。”

    卢萦再次长叹一声,点头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嫁得一如意郎君,这单明月出手不凡啊。”

    郭允也叹,“是啊,细细思之,这女子真不是个简单的。听说她回去不久,便上吊了,被她使出的婢女想到遗漏了东西返回才给发现。这事一传出来,不但外人嗟叹不已,还引来了殷悦这痴情种。”

    他想了想,又道:“卢氏,你还别说,以这单明月制造出来的声势,她若真嫁给了主公,只怕迟早能掌后宫。你看她在外面的名声多贤德?那可比你强得多了。”

    卢萦不置可否地一笑。

    郭允摸着下巴,期待地说道:“也不知那殷悦会跪几天?要是想感动整个长安人,让人忘记单明月先前之事,他得多跪些时日才行。”

    听郭允这么一说,卢萦也是期待地说道:“这样说来,约莫会跪个三四天?”

    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尽管殷悦的父母连扯带求的,可殷悦足足在单府前跪了七天!

    这七天中,甚至有一天还下了蒙蒙细雨。

    他越跪到后来,引起的轰动便越多,越来越多的少女们都在感叹,她们羡慕着单明月的福气。越来越多的长安人也在感叹,他们佩服着这忠贞不渝的爱情。连殷悦的家人,先前还在反对的,这下也不反对了。他们只求这个傻儿子能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第八天,已跪得双膝磨烂,血都染红了青石板的殷悦,见到了单仁孺。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朝他看了一会,突然长叹一声,上前一步扶起了他,还唤了一声,“孩子,起来吧。”

    得到老人这句话,殷悦眼圈都红了,欢喜的他陡然一放松,在众人的惊叫怜惜中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站在远处的阁楼上,看着这一幕的阿秋已是眼泪汪汪,她喜极而泣地扑到单明月面前,牵着她的手哽咽道:“姑子,姑子,我们否则泰来了!”

    单明月温柔地搂着她,抚着她的秀发,腼腆感动的脸上,那微垂的眼眸中,却藏着一抹无奈:她经营多年,时刻注意形像,可不是为了嫁给一个普通世家的普通嫡子的!只是天意不由人,她棋差一着,只得认赌服输啊!

    在单明月与殷悦定下婚约那天,卢萦也罢,刘疆也罢,在长安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与之同时,那个赤着身子抱了单明月,令得她失了名节的死囚,也因单公心善给驱逐离开了长安。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离开长安时,得到了整整一盒的黄金,这是卢萦许了送给他的。

    院落中,卢萦倨坐在刘疆面前,她盯着为了给地下暗标殿收尾,很忙了几天的刘疆,瞪眼说道:“主公难道没有话说?”

    刘疆抬眸,他蹙着眉冷冷地瞟了卢萦一眼。

    见到他这个样子,卢萦重重一哼,她直接要求道:“以后主公不管求见什么样的大儒,必须随时带上一个护卫。主公不想刺眼,可以挑个瘦弱的,书僮样的少年护卫跟随左右啊。哼,堂堂太子,被一个女人以清白要胁,很有面子么?”

    像刘疆这样的身份,去求见大儒时,是很有讲究的。如,他的随身护卫不能多了,一般限在二到四名之间。天下的大儒,无不是讲究光明磊落,以德化人的。如果刘疆前呼后仰,护卫成群地去求见,那是示威还是拜访?那行为不但显得没诚意,也显得他底气不足,肯定是德行不够不足以化掉那些小人,便要带这么多人防着刺客。

    所以,在面见单仁孺时,刘疆只带了两名护卫,其余的都化身暗卫,非生死攸关不得出面。到了单府用餐时,那两护卫给留在前殿。刘疆喝了酒困顿了,也不好把两护卫叫来给他放哨,虽有暗卫护着,那些暗卫也只能睁眼眼地看着单明月主仆进到里面,宽衣解带的……

    卢萦的声音一落,刘疆黑了脸,他冷冷说道:“阿萦胆子又长肥了?居然敢对孤如此说话?!”想到此次前来长安的目的,想到这一趟趟的折腾,他气得差点倒仰:他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教训,就为了让她知道敬畏。可结果呢?竟是每折腾一次,惩罚一轮,她的胆子便又肥上一圈!现在都对他大小声呵斥起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回程途中遇故人

    卢萦见他真生气了,马上狗腿起来。她从刘疆背后搂住他,软软地说道:“别气了嘛……谁让你招来的这些女子一个个又美貌又手段厉害的?我这不是怕你被她们抢去了吗?”

    感觉到自己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有点软,刘疆冷哼一声。

    卢萦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他的脸,留恋着他肌肤的温热。她嘟囔道:“阿疆,我都担心了好几天呢,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你看看,我都有黑眼圈了。”她越说越委屈,便闷闷地说道:“都是你,尽招这种不省心的女人!”

    刘疆发现她随随便便几句话,自己又生不起气来了,不由长叹一声,无力地闭上双眼。他刚闭上眼,唇上一暖,却是被卢萦给吻上了……

    长安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当天众人便赶往开封。在开封停留了二十来天,事情一做完,一行人便踏上了返回洛阳的船。

    在卢萦离开时,她才知道,自己让单明月上心,却是因上次在长安时,那个长安第一美人虞华因她而折了的事,引起了单明月的注意。单明月非常聪明,她把那件事分析来分析去,发现卢文竟是占尽便宜,而虞华更是折得莫名其妙。由此她推断出,这个卢文只怕是太子殿下的心爱娈宠。他之所以追求虞华,就是用自己的方式打压情敌罢了。

    得知单明月并不是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卢萦放松下来。

    黄河一泄千里,卢萦站在船头,看着这来来往往的客船,很是悠闲。

    这一天,她又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就着清晨的阳光,欣赏着这黄河两岸的胜景时,突然的,旁边插过来一条大船。

    这是一条普通的客船,光看布置,便知这船宽敞而舒服,是供权贵们乘坐的。

    卢萦刚要收回目光,一眼瞟到两个熟悉的人,不由一凝。

    那靠着船舷,正手牵着手含笑看着风景的,可不正是孙朝夫妇?只是与以往见过的两次不同,这次看到的孙朝,似是老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他正低着头,陪着笑脸殷勤地看着身边的夫人。

    而他的夫人,既不是那个被毁了容的冯二姑子,也不是后来被卢萦弄来的,长相颇似冯二姑子不曾毁容前的村姑。他的夫人还是那个陈氏。只是看孙朝那柔情满面,殷切无比的架式,这夫妇俩和好了?

    因卢萦入了太子府,不得不与耿六这等阴氏派系的人疏远后,她都没有关注过孙朝一家。这般陡然看到恩恩爱爱的夫妇俩,还挺让她好奇的。

    卢萦歪着头细细盯去。

    这时,陈氏抬起头来,她含着笑温柔地回了孙朝一句后,转眸看向一侧的江景。

    便是那一转眸,让卢萦看清了她的眼波。

    那眼眸,清净无波,既不像孙朝那样温柔眷恋,也不像孙朝纳冯二姑子时,那般黯然绝望中带着淡淡嘲弄。她的眼神中,有的是一种宁静,平和,还有看破,仿佛此刻的她,对孙朝已无爱无恨。只不过他愿意温柔对她,她也就微笑地受着罢了。所以,明明此刻孙朝看向她时,那眼神爱怜横溢,她也是心神淡淡。

    ……也是,这伤了的心,哪里是说缝补便能缝补上的?

    想到这里,卢萦暗叹一声。

    二十天后,客船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洛阳。

    一入洛阳,刘疆与卢萦便分开行走。卢萦回到府中时,卢云兴冲冲地向她跑来。站在她面前把姐姐上下打量了一番,晒黑了的卢云笑道:“大哥,你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这阵子可有发生什么事?”

    “青元居士来信了,她把婚期定在今年十月初三,还要求元娘在出嫁前回到武汉,还说此次婚礼一定要办得盛大,要我亲自到武汉,风光慎重地迎娶元娘。”

    这个要求卢萦能够理解。元娘在武汉时,可没少被人糟践,作为亲人想让她出口气,风光一回扳转面子也是常理。

    当下她点了点头,认真说道:“这是应该的。你去回复,便说一切按她的意思办,绝不会让元娘委屈了。”

    “好的大哥。”

    又信口说了一会自己的学业后,卢云凑近卢萦,低声说道:“大哥,执三大哥让我跟了一个人。那人专管刑律,很会判案,哪怕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他也能推断出真相来。”他脸色有点泛青,似是有点反胃。过了一会,卢云才说道:“大哥,我一直闭门苦读圣贤书,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腌脏事腌脏人。这人心,真是深如鬼府,可怕之极!”

    顿了顿,他低低说道:“大哥,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卢萦停下脚步,她温柔地看着弟弟,轻声道:“傻阿云,说什么添麻烦?你是大哥最亲的人啊,你的事,就是大哥的事。”她扬唇一笑,目光温润,“不过我的阿云真的长大了。”

    卢云哼了哼,“大哥,以后别这样说我,好似我还是小孩一样。我都要成亲了。”

    卢萦抿唇一乐。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后,卢云好奇地问道:“大哥,这次你去了长安开封,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

    “有。”卢萦叹了一口气,把一些事说了说,后来她着重提了单明月的事。

    听到卢萦所说的解决手段后,卢云直是目瞪口呆。他看着卢萦,小小声地问道:“大哥,你这样做,殿下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卢萦淡淡地说道:“我阳谋立世,阴谋成事,他能说什么?”

    卢萦转过头看同卢云,认真说道:“阿云,我早就琢磨出来了,这做人也罢,立世也罢,一定要用阳谋,要堂堂正正,便是坏,也要坏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便如这男女相慕,结为夫妇吧。如果从一开始,一方便是通过虚伪隐瞒掩饰欺骗对方而成就婚姻的,就算以后做得最好,可一开始就输了,再弥补也补不回来啊。大哥想,这夫妇之间也罢,朋友之间也罢,便是经常打交道的上下级之间,也都要正,身正,心正。对与你要生活一生的人,尽量做到不欺不诈。你不好的地方,就让他知道你不好。唯有这样,才能长久。阴谋诡计毕竟只是术,只能在处理一些非常事,对付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时用一用。”

    见卢云听了沉思起来,卢萦也不再惊醒他。她大步回到院落,先舒服地泡了一个澡,这才穿上衣裳,准备奏折。

    ##

    先送上吧。累了,要睡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卢萦成大官了

    第二天.卢萦揣着奏折,坐着马车,朝着宫城驶去。

    因还是清晨,露水打湿了青石板,连青石与青石之间钻出来的嫩草,也绿油油颤巍巍地顶着露珠,天地之间清新透了。

    这个时候朝这个方向走的,几乎只有朝臣,卢萦的马车所到之处,引得人不停看来。

    走着走着,一个微沉而清冽的声音传来,“卢文这是去哪里?”

    卢萦一怔,抬起头来。

    策着马与她并肩而行的,居然是左将军耿秉,此刻,这个俊美的将军睁大一双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卢萦细瞧。

    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他策马小走两步,靠近了卢萦,低下头凑向她后,他压细声音说道:“听说你得到了陛下的赏识,位列朝臣?”他说到这里,语气都涩了几分,微微蹙眉,耿秉压低声音不客气地说道:“刘疆身为太子,怎地连轻重也分不清,任由你胡闹到这个地步?”

    眼前这个卢文,她不会忘记她自己是个女儿身吧?都玩到朝堂上去了,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卢萦微微挑眉,她静静地看了一会耿秉后,这才轻声回道:“我要替家父正名,要替我的弟弟得到范阳卢氏族长之位……那些享着福,在洛阳城上飞扬跋扈的人,不过区区支系,他们今日的荣光,还是我父亲和爷爷用自己的血泪铸就的。凭什么他们在这里享受,我与我弟弟却沦为草芥?那本来就是我弟弟的,我抢也要替他抢来!”

    她这是解释了她出现在朝堂的原因了。

    耿秉盯了她半晌,突然长叹一声。过了一会,他叹道:“你执意如此,好生自持吧,别到时捅破了天!”

    卢萦见他也不反对了,当下扬唇一笑。她本来俊美至极,这一笑便如清风拂面,云霞流醉,说不出的风流美好。耿秉直是看闪了眼,怔怔地看着她,他生平第一次,竟生出一抹怅然来。

    当卢萦的马车进入宫门后,众朝臣已经络绎来到。耿秉早已走开。在众臣依次进入大殿时,在殿中没有席位,也没有得到陛下许可的卢萦,只得站在一侧侯旨等传。

    站在这金殿之前,白玉阶下,卢萦虽然微低着头,表情与众臣一样,有着一种对皇权的敬畏。可络绎入殿的大臣们,就是感觉到这有名的美男子身上,有一股别样的风流味儿。不由的,这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佬们,也都转头朝卢萦瞟了那么一眼半眼。

    在一阵阵安静的脚步声中,卢萦眼前一晃,却是一人走到了她身前。

    卢萦抬头。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阴澈那苍白而精致俊美的面容。

    阴澈在看着她,他的眸光中隐有笑意,扬着唇,他低声说道:“阿萦,这阵子不时有大臣提到你……一朝风光无人不知,你这次可玩大了。”说到这里,他忍住了笑,还朝卢萦眨了眨眼。

    恰好这时,一袭王子袍服的刘阳走了过来,他远远看到阴澈和卢萦两人,便温文一笑,唤道“阿澈。”

    阴澈见是他,连忙行了一礼。

    刘阳走到他身边,笑道:“一起入殿吧。”说到这里,他转向卢萦,朝着她打量时,刘阳眉眼带笑,他温和友好地说道:“是卢文啊,要不要一起入内?”

    卢萦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不敢,臣还是等陛下传唤吧。”

    刘阳笑道:“卢卿应是不会等太久。”刚说到这里,他看到一人,连忙恭敬地施礼低头唤道:“皇兄。”

    一袭太子袍服的刘疆淡淡恩了一声,瞟了卢萦一眼后,提步朝殿中走去。

    刘阳等人跟了上去。

    望着那些消失在金光中的身影,卢萦想道:我在汉阳绣花求生计时,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卢萦这一等,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早朝接近晚声时,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宣——卢文入殿!”

    太监的声音在穹形殿中远远传荡开来时,卢萦踩着方步,沉稳悠缓地朝大殿中走去。

    殿极大,陛下远远倨坐在的视野的尽头,两侧站着朝臣。在卢萦一步步走来时,他们转头看来。

    站在这里的人,任哪一个都是跺一跺脚,便天下风云变色的人物,任哪一个,都是积威多年,威压无比的人物。卢萦走了几步,便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进了这里的人,都佝着背,实在是这种有形有质的目光,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转眼,卢萦来到殿前,她施了一礼,朗声说道:“臣卢文见过陛下。”她站起来后,从袖中拿出一封奏折,双手奉上,朗声说道:“这是臣在长安开封两地市集收集的物价表,今呈于陛下。”

    一个太监走过来,把她的奏折拿了过去。

    刘秀接过奏折翻了翻后,把它放在一侧,看着卢萦问道:“卢卿到了长安开封,可有所得?”

    卢萦朗声回道:“臣以为,市集管理,核定物价,间不容发。臣这次一清查,发现同是一地,也多有市集混乱之事。如长安西集,百姓喜食的羊肉,便被一些小人把控。其每斤售价,比东南北三集都要高出一倍有余。左近百姓若要食肉,还不能避开西集前往其余三集购买,如购买了又被管理西集的浪荡子遇到,往往一顿暴揍。据臣打听,西城附近的百姓往往数月食不到一顿肉。”

    卢萦只是举了一个小例子,可大殿中还是响起了嗡嗡声。

    刘秀听了后,从一侧拿过卢萦的折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把奏子一放,慢慢说道:“卢卿这奏折写得不错,一目了然。”他示意太监拿给丞相。

    在众臣传阅卢萦的奏折时,刘秀端详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不一会,他提声唤道:“文爱卿。”

    一个中年略肥,颏下三络长须的大臣走了出来。

    “以卿看来,卢文当授何职?”

    文姓大臣深施一礼后,朗声说道:“臣以为,卢文虽然年才,却实有才干,陛下广纳天下英才,自当厚之。臣以为可仿卢文在东宫所言,设立市集监察司,列大司农之下,卢文可为市集监察司司丞一职。”丞是副职,按这文姓大臣的说法,这个新立的市集监察司,卢萦上面还得压个顶头上司。

    不过这也是合乎情理一事。甚至可以说,为了她的建议而整个国家新立一个部门,这已是一飞冲天的盛宠。

    刘秀沉吟片刻,目光瞟过刘疆后,突然说道:“卢卿既有大才,自当破格重用,便依文卿所言,在大司农下设立市集监察司,卢文可为司令。”

    刘秀这道命令一出,大殿中嗡嗡声大作。

    有所谓三公九卿,三公向来是虚职,九卿这些掌实事的职位,在朝中是举足轻重。而九卿中的大司农,是掌管天下财政收支的,更是重中之重。刘秀直接在大司农下面设下一个司,然后以卢文为这个司的一把手,这岂止是重用?这是大大的重用!

    一时之间,便是那些老成持重之人,也嗡嗡地议论起来。

    在议论声中,刘秀笑道:“疆儿。”

    刘疆走出队列,朗声道:“儿臣在。”

    “你手下的这个卢文,才干不错,朕得借用几年了。”

    这是直白白地向刘疆要人了。卢文本是刘疆提拔出来的,刘疆身为太子,按道理不管卢文才干如何,都是他太子的蓄备人才。可现在,刘秀却直接开口把卢文要了去。

    原来嗡嗡不已的大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安静中,刘疆朗声道:“卢文本是大才,能得父皇看重,是他的福份。”

    刘疆退下后,一个大臣走出队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朗声说道:“臣杨沿有参!”

    太监接过奏折时,那大臣朗朗的声音继续在大殿中传响,“臣参荆州翁氏,逼良为娼,侵占民田……”

    在那大臣朗朗的唱声中,卢萦想道:荆州翁氏?不就是那个逼着我与他赌睡女人,然后被我捅穿了他们秘密购粮上百万担的家族吗?看这架式,这家族怕是要连根拔起了。

    卢萦却不知道,她远去开封长安这阵子,整个洛阳城和荆州,都已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而随着刘秀对荆州翁氏的彻查,不知有多少家族牵连在内。幸好刘秀仁慈,他不愿意扩大影响,便只拿着荆州翁氏的一些小事做伐。至于现在,也是到了调查得差不多,要对荆州翁氏收网的时候了。

    这时,那大臣的声音还在朗朗传来,“荆州秘密购食数百万担,为钱银之利而资济滇地蛮夷,实有不臣之心……”

    听到这里,卢萦不由想道:原来荆州翁氏购粮这么多,是要与滇人做买卖啊?这样说来,如果那个姓翁的不曾挑衅我,只怕也能闷声发大财。

    她却不知道,现在的洛阳,可是一谈到“卢文之赌”就噤若寒蝉了的。

    直在殿中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卢萦和众臣一起退了下来。刚刚成为朝中新贵的卢萦,一出殿,便被好几个大臣给围上了。

    刘疆大步走出,在经过谈笑风生的卢萦身侧时,他回过头来瞟了瞟。

    此时,一道金光正好穿过重重宫墙,照在了卢萦脸上,身上,衬得这个俊美的少年越发意气风发,人美如玉。刘疆看着浑身如发着光的卢萦,看着她少年得志,强行隐藏着那洋洋得意的俊俏模样,心中一荡:这下要是令她变回女儿身,她只怕会抱着我的大腿哭个三天三夜,直到泪淹东宫了。

    一眼瞟到刘阳也向卢萦走去,刘疆挑了挑眉,压住唇角的讥笑和心中的得意,衣袖一甩,步履生风地走向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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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春风得意一卢文

    卢萦的马车驶出了宫门。

    一朝得意马蹄疾,卢萦此时也是一朝得意。因此,她掀开车帘,目光明亮地打量着四周的街道。而此时,街道中,也有消息灵通的人在打量她。

    望着这个还没有到二十,连冠也不曾戴的美少年,四周时有议论声和唏嘘声混在风中不时传来。卢十一神色复杂地盯着卢萦,他的身侧,是几个年长者。这时刻,他们这些范阳卢氏的人,可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在轻飘飘如踩云端中,卢萦的马车驶向卢府。

    来到卢府的巷道外时,郭允的马车赶来了。他掀开车帘把卢萦细细的,从上到下地盯了一遍后,打了一个哈哈,拱手唤道:“卢家郎君这下风光了,以后郭某还得仰仗你了。”

    卢萦扯了扯唇,也和他一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说好说。”

    郭允见她这得意的模样,差点翻了一个白眼。

    马车靠近后,他还在盯卢萦细瞧。盯了一会后,郭允突然问道:“可有飘然欲仙,直似神仙中人?可有一觅众山小,连刘疆也不成玩意儿的感觉?”

    他的话音一落,卢萦便瞪了他一眼,衣袖一拂丢下几个字,“身为臣下,竟敢说阿疆不是玩意儿?真乃小人!”

    这颠倒黑白的话一吐出,郭允身子一仰,差点翻倒。

    他一连咳嗽好几声,才正了形色,认真地说道:“看来你还不曾得意忘形,不错不错。”看着她,郭允说道:“主公怕范阳卢氏梃而走险,令我又给你添了一些护卫。”

    顿了顿,他凑近问道:“刚才刘阳那厮跟你说了什么?”

    卢萦的回答漫不经心,“还有什么?以我卢文如此人才,他自是当亲近笼络。”

    果然如此!郭允冷笑一声。

    这时,卢萦又说道:“刘阳说了,我的父亲是卢及一事,他已知晓,他让我安心办差……”

    她说到这里,郭允瞪大了眼,他盯着卢萦一阵,叹道:“看来陛下是真的觉得你不错,卢文,你入驻范阳卢氏的路,又走出一大步了。”

    卢萦笑得露出满口白牙,“承福承福。”

    郭允对上这样的卢萦,是只能摇头了。

    这时,卢萦眼珠子一转,问道:“我现在不是东宫的臣属了,是不是不能再往东宫跑了?”问了一句废话后,卢萦压低声音说道:“你跟阿疆说一声,卢云要成亲了,这几天我就会让元娘回到长沙。卢云成亲如此大事,他若有说法可令人通知我。”

    郭允点头。

    卢萦眼角一瞟,看到了几个人,便赶起郭允来,“耿六他们来贺我了,郭家郎君请退吧。”郭允刚转身,卢萦突然嘿嘿一笑,语带得意地说道:“郭允,我现在是不是不再是纨绔,成了你和耿秉同一级别的青年俊彦了?”在郭允回头盯来的目光中,卢萦向往地看着天空,“可惜我没有几个兄弟姐妹,不能享受他们仰望崇慕倾倒的眼神了。对了,郭家郎君,以后称呼我时,请呼我的职位,多谢!”

    这话一出,郭允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冷笑道:“唤你什么?司令?还是市集监察司令?我说卢文,你的夫君好歹也是这个天下数二的人物,你能不能矜持一点?高贵一点?别像得了个三两金的暴发户!”

    卢萦冷笑,“大司农下一司令,是三两金的玩意儿?”

    郭允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气乐了,“行行行,你就得意吧,多得意一会,反正你肚子一大,这些都是美梦。”

    一句话说得卢萦像只落了水的鸭子后,郭允放声大笑起来。于赶来的耿六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郭允振着衣袖,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前阵子卢萦成了东宫的人,这些阴氏一派的少年自当与她划开界限。现在卢萦又成了陛下的人,还高升了,耿六想到可以重新与她来往,又是兴奋不已,又隐隐有关羡慕妒忌,看着她那因为神采飞扬而越发耀眼的脸孔,又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与耿六等人嘻乐了一阵,一个少年突然说道:“那日荆州翁氏说起卢文你,直叹生平最错之事,便是挑衅卢文。那人说,卢文以赌成名,每赌一次,他的名气便大一圈。前三场赌,令得他名动天下,而这一场逼迫他应,却被他拒了的赌,更是以荆州翁氏三百余口的性命前程,铺就了卢文的青云大道!真是悔不当初啊!”

    见卢萦瞪大眼,耿六也在一侧笑道:“是啊,卢文,现在很多人都说你是煞星呢。还说与你打赌,你接下来也还罢了,可若是不接下,你那雷霆万钧的报复手段太也可怕。现在你站出去,拿出一千两黄金请人跟你赌着玩儿,只怕也无人敢应了。”

    说话之际,他目光怔怔地看着卢萦。这种不能与她走近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是煎熬。因自觉到自己对卢文的欲念都成了痴,他这阵子流连青楼,还侥幸得了一个长相与卢文有两分相似的小倌,这才算是一解相思之苦。

    众纨绔说笑了一阵后,卢萦与他们一起在酒楼中用过餐后,她一回到府中,便开始安排卢云娶亲的娉礼之类。

    幸好,罗子在武汉一地给卢萦挣了不少产业,卢萦把它们统统做为娉礼写上后,便琢磨着要不要从刘疆那弄出点东西来撑场面。

    忙碌的卢萦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传到了刘疆和郭允的手中。

    看着报上来的信息,郭允长叹一声,忍不住说道:“世人多苦,往往宠亦惊辱亦惊。主公,上次你收回她在成都置下的产业,让她双手空空地前往江州时,我算是看到了卢文的受辱不惊,今天这次,她也让我见识了她的受宠不惊。”

    他转向刘疆,“主公,她确实配得上你。”

    做为刘疆身边第一人的郭允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卢萦很高的评价了。

    当然,这个时候,已不再有人会觉得郭允是在抬高卢氏。

    刘疆垂着眸,他唇角含笑地扫开那些资料,淡淡说道:“她本来这种人。”说到这里后,他转向郭允,“父皇真的有意把我派到滇地彻查夷族大量购粮一事?”

    “是,半个时辰前陛下在阴氏塌前如此说来。”

    刘疆冷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便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刘疆再出口时,声音沉哑之极,“我其实,早就应该不抱希望了。”

    郭允没有回答,一阵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令得原本温暖的大殿冷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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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得意忘形的后果

    过了一会,刘疆微笑道:“走,去文园。”

    “是。”郭允马上应了,他手一挥,示意一个护卫前往卢府叫卢文也去文园后,便走在刘疆前面开起道来。

    马车驶出太子府时,郭允回头看了眼黑暗中,马车处飘晃的车帘,心下想道:主公一提到卢文,连笑容也温暖了。

    马车赶到文园不久,卢萦也来了。望着意气风发,双眼明亮的卢文连走带蹦地上了楼,郭允突然想道:她这样子,哪有半点朝庭命官的威严?真是的,自从卢文也可以上朝后,我都觉得这神圣庄严的朝堂家国事,好象不值得那么认真对待了……

    刘疆来得早,已沐浴过,正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裳对着灯光翻着卷帛,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还来不及抬头,一具软玉温香便扑进了他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胡乱吻了他一脸口水。

    刘疆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紧吊在自己身上的卢萦,想要发作,最后却只是低沉地命令道:“下去!”

    卢萦自是不理,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因她的眼睛太过明亮,都掩去了那眸中隐藏的笑意。重重压下他的脑袋,再在他的右侧上亲上一个胭脂印后,望着一张俊美严肃的脸,被自己印了七八个口脂印,显得有点可笑的刘疆。卢萦眯着眼睛哼哼道:“阿疆,我当大官了。”

    刘疆淡淡恩了一声。

    卢萦双腿盘在他的腰上,伸手圈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头一昂,意气风发地对着外面的明月光大叫道:“阿疆,我现在是大官儿了——”

    直震得人耳中生痛,楼下的郭允诧异地掏了掏耳时,刘疆瞟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这时,卢萦突然仰头一个哈哈,怪笑了几声后,她把声一收,砸巴着嘴喃喃说道:“原来当大官就是这滋味儿。”她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阿疆,其实当大官没有上次我赌赢了钱开心。”

    刘疆瞟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为何?”

    卢萦感觉到自己要下滑了,屁股向上挺了挺,继续稳稳地吊在他的身上后,她长叹道:“我都当大官儿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容易吗我?可那些人恭贺我也只恭贺一句,我明明心中乐开了花,还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矜持端重地向他们说道:“卢某才学有限,是天恩浩荡”。”她的脸在他脸上蹭了蹭,非常有感慨地说道:“难怪项羽说过,富贵而不归乡,便如衣锦夜行。”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眼巴巴地看着刘疆,一双乌黑溜秋的杏眼在明月下熠熠生辉,“阿疆,要不咱们找个理由,回成都吹牛去?”她伸出拍了拍刘疆结实有胸膛,嘎声笑道:“看,这么雄伟了得的丈夫,现在是我的了。”在刘疆变黑的脸色中,卢萦兀自还在得意得嘎嘎直笑,“那么难当的大官,我也当上了,而且我还得了那么多金……这种种威风,要是不能当着故人的面吹嘘吹嘘,我睡得不踏实啊!”

    她说到这里,头一低,看到刘疆冷眼盯着自己,不由双眼一眯,“阿疆,你怎么又生气了?”一边说,她一边捧着他的脸又叭唧叭唧几下。直把他的脸上密密麻麻地盖满了口脂印,这才捧着他的脸左瞧右瞧地欣赏起来。知道自个眼神不对,已引起了刘疆的警惕,卢萦也不等他发作,把嘴堵上他的嘴,用舌勾画他的唇线,软而羞涩地说道:“阿疆,我渴你了,咱们生个孩子出来玩好不好?”

    果然,她一说“生个孩子”,刘疆便哼了哼,火气全消了。想来是觉得她只要有了孩子,现在所有的嚣张也罢,不可一世也罢,胡言乱语也罢,都会成为过往烟云吧?在卢萦叭唧叭唧的东啃西啃中,刘疆双眼渐渐幽深起来,他把她朝下一拉,把她的身子按在墙上,头一低,便堵住了她啼啼不休的嘴。

    第二天,刘疆起了个大早。

    上过早朝后,他又处理了一些公事,这才坐着马车返回东宫。

    此时的洛阳城,已繁华热闹之极。在经过一家大酒楼时,马车中的刘疆,远远便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

    当下他把车帘一掀,顺着那笑声看去。

    一侧的郭允见状,也抬头看去。看了一眼,他便命令道:“停车。”

    马车驶到一侧,停了下来。

    郭允仰头看了一会,转向戴上了斗笠的刘疆低声说道:“又是那些纨绔……陛下如此看重卢文,众世家想与她交好也是应当。”

    刘疆恩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酒楼聚宴,是不稀罕。不过坐在卢文身侧的两个美人是怎么回事?”他哧地一声,冷冷说道:“孤有时都在怀疑,孤的卢氏,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怎么这男人会的,她样样都要沾一沾?”

    听到这话,抬头看到娇艳的美人向卢文一边斟酒,一边美目顾盼,动作挑逗的,郭允苦笑着想道:这些只是纨绔子弟们聚会时的必备曲目。卢文既与他们走在一块,太过格格不入其实更招人眼。

    这时,刘疆淡淡地说道:“唤她过来!”

    “啊?是。”

    郭允是不能去的,当下他召来一个长相普通,不为人知的仆人,对他低语了一句后,朝酒楼上一指。

    那仆人一走,郭允便吩咐马车驶动,直走了二百步左右,马车驶入一个偏静的巷子后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不久,卢萦也来了。

    她一眼看到是刘疆,当下明眸生波,满满都是欢喜。

    欢颠颠地跑到马车旁,卢萦攀着车窗幸福地叫道:“阿疆,你下朝了?”

    本来对上她欢喜的眼神,刘疆还是满意的。可他目光一转,瞟到她耳下的一个口脂印时,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当下,他淡淡地说道:“卢文郎君很威风啊,听说昨日今日,郎君请到的拜贴便有七十八封。数十家有待嫁之女的,都露出口风有意与郎君亲近亲近?”

    他的声音很冷,可卢萦听了却没有半点羞愧,她头一昂大言不惭地说道:“阿疆,这是你家阿文太过优异,此事实属寻常。”

    一旁倾听的郭允,再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刘疆闭了双眼。

    在卢萦的嘻皮笑脸中,他慢腾腾地说道:“把脸上的口脂印给擦掉!”

    什么?

    自己的脸上有口脂印?

    卢萦终于有点不安了,她连忙小心地陪着笑,胡乱用袖子在脸上擦拭起来。

    她擦了好一会,直把一张脸都擦红了,才勉强拭对地方,把那耳下的口脂印擦去。

    这时,刘疆淡淡命令道:“把东西给她。”

    “是。”一个护卫应了一声,拿过一个包袱递给了卢萦。

    这是一个巨大的布包着的木板,卢萦打开一看,怔了怔后不解地问道:“阿疆,你弄这么一个固定了的玉石算盘做什么?”

    闭着眼,刘疆冷漠的声音传来,“昨晚上,你睡着后说了什么,给忘记了?”

    她睡着后说话了?卢萦诧异地眨巴着眼。

    刘疆黑着脸,隐带磨牙的声音传来,“昨晚你在睡梦中一直乐,把孤吵醒后,你居然在那里大呼小叫着,说什么,“阿疆阿疆,你过来!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做错了事,我母亲就会让他跪在这算盘上哦。阿疆,你现在也让我不高兴了,你过来给我跪着!””

    以刘疆尊贵威严的脸,重复着卢萦梦中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带着一种喜感。郭允是知道不该笑,还是忍不住双肩抖动。他深埋着头,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敢擦一擦……

    她做过这样的梦?

    卢萦呆呆地看着算盘,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勉强笑道:“阿疆,你也知道,那只是梦……”

    刘疆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收好它!”吐出这三个字后,他磨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不用包上,就这样带着它去见你那群纨绔好友。晚上孤来文园之前,你就跪在它上面等孤!”

    他喘了一口气,直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只怕会把卢萦抓到车中做出什么事来。便声音一提猛然喝道:“走!”

    便这样,卢萦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刘疆的马车远去。

    直过了一会,她才咽了咽口水,朝自己轻轻地扇了一巴掌,卢萦低声骂道:“你也真是兴奋过头了,做这种梦也罢了,居然还说了出来,这不是找罪受么?”

    耿六等人正在笑闹,看到离开时还风度翩翩的卢文,这般垂头丧气地过来了。不由一个个凑上前询问。

    这时,一人看到了她手提着的鼻盘,笑着拿了晃了晃,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晃不动怎么用?”他好奇地看向卢萦,等着她回答。

    耿六也接过去看了看,“哟,做工挺精致的嘛……不对,这做工,非顶级工匠不能为。可顶级工匠做这种玩意儿干嘛?”他也看向卢萦。

    众少年给激起了好奇心,一个个拿着算盘晃了晃后,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对上他们好奇的目光,卢萦咳嗽一声,严肃地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我弟弟要大婚了,做这个东西是准备给他的孩子做玩具的……”

    她才说到这里,跪在后面昂着头看来的一个小倌笑了起来,“这东西奴识得,咱们那儿很多,通常是丈夫做错了事,他家婆娘便整出这个让他跪在上前思过……”

    小倌这话一出,众纨绔齐刷刷转过头来,一个个瞪大眼看着卢萦,也不吭声了。

    ??

    送上第一更。月底了,其实挺想在粉红票榜上再冲一个名次的。冲上去,就要多一千块钱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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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30/ 第一时间欣赏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凤月无边》为转载作品,凤月无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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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介绍:
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嘿嘿,新书上传,求推荐票PK票支持呢。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凤月无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月无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月无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