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无毒不丈夫
一听唐奕问起后院,张晋文反倒神情一松。
“后院比前院的情况还要好,一来都是本村张姓家人,有族规束缚,一般不会生出异心,而且,这次后坊佣资也加了,并按照大郎的良策,实行工龄制,佣资每两年自行递涨一次,大伙儿都是干劲十足,新契签的也是毫无迟疑,大郎可放心。”
唐奕长出了一口气,只要后坊不走人,就万事好说,便又转头看向黑子。
黑子以为他要说他们那伙儿人,接口道:“大郎放心,跟我们来的那十几个老小,命都是你给的,见财起意的缺德事儿,是干不出来的.。”
唐奕道:“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说这个。不说情义,单说你们那帮人身上都有官司,平时坊门都不敢出,周四海想挖也没处下手。”
“我是想问,你和憨牛都交代妥了吗?”
黑子一窘,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憨牛已经在准备了,等开春暖和一点就带人过来。”
唐奕点点头,他这次让黑子稍信儿回去,就是让憨牛带着人来京师,这边书院都铺开了,才显出人手不够。张晋文和黑子一走,他连个帮手都没有,总不能让君欣卓一个女儿家,忙里又忙外的。
“行了,别的事儿以后再说,张大哥今天就在这儿歇了吧。”
张晋文确实累坏了,也不强撑,让黑子给搀了下去。
等到张晋文和黑子下去,唐奕的脸色不由慢慢阴沉下来。
虽有补救,但严河坊继续垄断果酒市场的日子怕是不长了,要是想不出对策,恐怕还没等邓州的产业成形,就已经被周四海吞掉了大半市场。
正在踌躇之际,只见仆役跑进来禀报,有客到!
唐奕眉头一皱,跟着仆役迎了出去。本以为是宋楷、庞玉等人闲来无事跑到回山来玩,不想外面却站着一主一仆,而站在主位的那个富态老者....正是樊楼大掌柜周四海。他身后跟着那位也不陌生,正是那日在樊楼遇上的樊楼管事。
“唐公子,别来无恙!月余未见,老夫甚是想念呢。”
周四海大方的一拱手,全然不似做了什么亏心事。
“呵....”唐奕被他气的一乐。
“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来的会是你。话说,周掌柜还真是奇人,怎地?挖了两个酒工还嫌不够,连我这个坊主也想挖了去?”
周四海无所谓地一笑,“老夫还是那句话,明人不说暗话,商场没有什么仁义道德。挖来了算老夫本事,挖不来那就是老夫无能。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唐公子大可看开些。”
“让周掌柜劳心了,小子看得很开。不过‘明人’二字还是算了吧,周掌柜当不起,有辱斯文。”
“看得开就好!”周四海哈哈一笑,自动略去了唐奕后半句的夹枪带棒。
“唐公子可猜出老夫今日所为何来?”
“猜不出。”唐奕光棍的一耸肩,“总不会是来求半阙诗的吧?”
“哈哈....”周四海朗声大笑。
“老夫可不是那些酸娘子、闲书生,不把唐公子那两首诗补全,连觉都睡不着。”
“老夫是生意人,来此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生意。”
“哦?”唐奕一挑眉毛,“那可比那些来求诗的更扯淡了,咱们还可能有生意可谈吗?”
“有何不可?老夫来就是想再给唐公子一个机会,与我樊楼合伙起坊。”
嗤.....,唐奕这回是真气笑了。
看来,自己还得再练练,跟这老货的无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抢生意,倒说成了是给我机会。
“怎么?挖回去那两个酒工,没用?”
周四海摇摇头,“说没用也不算,只是时间问题。”
唐奕道:“既然是早晚的事,还来找我合作?这不像是周掌柜的风格啊。”
“老夫说的直接一些,公子不要介意。”
“但说无妨。”
“老夫今天来,算是给范公一个面子。”
“.....”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此事若是按老夫的行事作风,生意就是生意,不带有一丝一豪的仁义。还是那句话,挖来了算老夫本事!”
“但是,此事传到了家主那里,家主觉得范公是大德君子,对于他的弟子不能用商场上那一套。于是,老夫还是来了。”
唐奕闻言,眼中寒光闪烁,出离的愤怒。
“所以...今日所谓的‘生意’算是施舍?”
“算是吧。”周四海倒是坦诚。
“但也不算,因为合作的条件变了。现在,老夫只能开出三七分账的条件,樊楼七,你三.!”
“五五都没成,周掌柜认为三七,小子就可答应?”
“会的。”
周四海笃定地上前两步,抬手点着唐奕的胸口,一字一顿地道:“因为现在形势对我有利!”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家主的心意也就尽到了,老夫也就再无顾忌。”
周四海面色渐冷,“老夫可以实话告诉唐公子,如果唐公子不肯合作,那醉仙酿就是我樊楼娇白酒的敌人,老夫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在京中立足。“
”就算那两个酒工一时半会儿不能复制严河坊的工艺,唐公子的醉仙也还是进不了京!”
“好大的口气。”
周四海摇头,“口气虽大,但唐公子也要相信我樊楼有这个实力!”
“好!”唐奕气得全身颤抖。
“那老子就看看,周掌柜怎么阻止我醉仙进京!”
说完,大步回身,直接把周四海凉在了外面。
....
“且慢!”周四海高喝一声,叫住唐奕。
“唐公子初入商道,就有如此成就,老夫佩服!”
“但是,商场就是如此,不管公子不服也好,气愤也罢,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唐公子就当是交了一场学费吧.!”
唐奕很想回身暴锤这老货一顿,但还是忍住了。两世为人的他第一次明白,这世道并没有想像中的美好。
“老夫给公子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一月之内,公子随时可去樊楼,老夫扫榻相迎!”
“.....”
“记住!”正当唐奕有些愣神的当口,周四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家主交代的,算是给范公一个面子,容唐公子理理心绪!”
.....
第90章 怂没怂
周四海一甩衣袖,转身下了西山坡。
跟着他来的管事一脸的崇拜,适时地恭维道:“多年不曾见大掌柜如此霸气地直击对手了!小的还尤记得,当年直面汴京百家酒店的排挤,大掌柜也如今日一般怡然不惧、风度卓绝。”
周四海横了管事一眼,脸上却满是自傲之色。“小小一个唐子浩,岂能与当年的阵仗相比?”
管事连连点头称是,转脸又揶揄道:“要说这唐子浩还真是不识好歹,早晚有他哭的那一天。”
周四海阴狠地一眯双眸,“老夫已经仁至义尽,若还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周某人无情了!”
“那是,那是!不过......醉仙却有可取之处,大掌柜要如何拦得住?”
周四海道:“从邓州来的那两个酒工透漏出的信息来看,醉仙从收果、酿造,加上猪油、酒曲、花瓣种种用料加在一起,再算上邓州到京师的运费,成本不会低于150文。”
管事啧啧道:“那还真不低,都比得上娇白的造价了。”
随即眼前一亮,“大掌柜的意思是?”
“哼!”周四海冷哼一声。
“唐子浩若是还没蠢透,就当知,与我樊楼为敌,必是惨淡收场。否则.......”
“否则,他把酒铺开在哪里,老夫就把娇白罢到哪里。不管他卖多少钱,老夫都比他低。娇白的品质绝不在醉仙之下,看他如何在京师立足!”
管事听得不由直冒虚汗。在周四海跟前侍奉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这个樊楼大掌柜如此行事,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那.....这耗费可是不小。”
周四海默然前行,步履身形无不透出一股霸道之气,根本不理管事所说的什么耗费不耗费。
以前之所以不疯狂,是因为还没遇到让他疯狂的对手。
樊楼能屹立京师头牌多年,依仗的就是多年前与汴京群楼一战。
这一战他非但未败,还打响了娇白酒‘京师第一美酒’的名声,什么任店、潘楼,还有高阳正店的招牌酒,和娇白都不在同一个档次。
可以说,“娇白”就是樊楼傲视京师的最大依仗,容不得半点含糊。
他之所以急于拿下醉仙,之所以疯狂,正是因为当一眼看见醉仙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种澄清果酒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威胁。
就算不拿在手中,也绝不能任其在汴京立足。
所以,花多大的代价,周四海觉得都是值得的,而且....
樊楼底蕴十足,耗得起。他就不信,一个小地方来的小酒坊也耗得起?
“汴京第一美酒”,这个名号带给樊楼无尽的辉煌。而要保住“汴京第一美酒”,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周四海有这个觉悟,也愿意为之疯狂!
....
唐奕伫立半山,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一动未动。之前来禀报周四海来访的那个仆役,怯生生地立在其身后,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
这位唐少爷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范府上下不论地位高低,跟谁都没有半点架子,但是,今日.....仆役还是第一次看见唐少爷的脸色如此渗人。
“公...公子...”
唐奕猛地回头,眼中寒芒暴敛。
仆役吓得一激灵,急忙埋着头,躬着腰身,软声道:“公子....公子都站了半个时辰了...小心着凉...”
唐奕这才回过神来,面前的不是周四海。
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你回去吧...我再呆一会儿。”
仆役苦着脸道:“可是...可是,您交代找来的那几位漆匠、木匠、铁匠、金匠,还有泥瓦匠,都侯了半天了。”
仆役也是没法,要不然,谁都看出来,这时候得离这位远点。
“还有...王里正他们挖的那口大窖,也有一丈来深了,刚刚王老伯还来问过,要不是继续挖...”
“哦....”唐奕这才想起,今天本来是叫了一帮手艺人。
“多给些银钱,让他们先回去吧,就说过几日再来。”他现在还真没心情干别的。
“让王伯那边也收了吧。”仆役如蒙大赦,领了唐奕的意思下去了。
待仆役下去了,唐奕渐渐敛去脸上的暖意。
“樊楼.....”
“周四海!!!”
“那咱们就试试,看你怎么拦住我?”
....
之后的一段时间,唐奕都窝在回山。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想明白了,那天周四海够狂,但是.....
他也有狂的资本,樊楼确实不简单。
张晋文打听多日,竟不知樊楼背后那个‘主家’是谁。就连宋楷、庞玉这些京中纨绔也是云里雾里,有的说与将门大族有关,还有的说,那是皇室其中一支的买卖。
张晋文隐晦地表达,是不是让范仲淹出面帮着化解一二,唐奕差点没直接骂娘。
他-妈-的,打不过就叫家长,那老子还提什么富宋强宋?这才刚开个头儿就玩不转了,那还不如早点回邓州守着小酒坊做富家翁算了,还出来瞎折腾什么?
....
就在唐奕全力运作,要和樊楼掰掰手腕之时,樊楼也没闲着。
似是周四海有意为之,京中最近传出樊楼在内城寻找铺面的消息,说是樊楼准备把酒曲和娇白外售的业务分出来。
事外之人听了没什么,樊楼家大业大,怎么折腾都不为过,但是,唐奕却知道其中的深意。
这是刻意针对醉仙的。
樊楼之所以一直没定下店址,就是周四海在等消息,等唐奕或是认怂,或是...
送死!
对此,唐奕只能抱以冷笑。
你狂!?
爷比你更狂!
....
“邓州来了消息?”
今日距离周四海的一月之期已经不足三天,张晋文、黑子和君欣卓都聚到了回山。
“昨天晌午就来了信儿,大郎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厉害!”张晋文一边给唐奕的水杯里添水,一边答道,心情似是不错。
黑子则愤然道:“既然他们能玩阴的,那咱们怕啥?要我说,根本不用这般麻烦,老子找个没月亮的黑天摸过去,直接就...”说着,黑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张晋文一哆嗦。
他倒忘了,黑子那可是强盗出身。
君欣卓没说话,.却目光炯炯地盯着唐奕。似是只要唐奕一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了。
“行了。”唐奕不耐烦地横了一眼黑子,对张晋文道:
“过了一这阵,赶紧给他找个婆娘,也该有个女人管管了,要不,早晚出事儿!”
“嘿嘿!”黑子不好意思地憨笑着,“那感情好。”
他倒是一点不客气....
张晋文摇头轻笑,算是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那接下来怎么办?樊楼的意图很明显,就算咱们断了他对醉仙的念想,也绝不会让咱们轻易在汴京把买卖铺开。若无对策,咱的酒就得放弃汴京这块肥肉了。”
“放弃?”
这才刚开始,唐奕怎么可能放弃?
“那件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张晋文一怔,“问不出来,这一个月一直在打听,就是没有半点头。”
“那就不打听了!”唐奕腾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张晋文追了上来,“大郎,这事儿我看还得再斟酌斟酌,毕竟樊楼不找咱们的麻烦就是万幸,咱们自己送上门去,不合适吧?”
“囊球!”
唐奕眼睛一立,“你怂,老子可不怂!他不是想办了咱们吗?好,我送上门让他办!”说着,就不理张晋文,大步出了厅。
张晋文被唐奕说的脸色一红,“谁怂了?可是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
见黑子憋不住地乐,张晋文立马气道:“笑,笑什么笑?也不快劝劝!”
黑子闻言乐得更甚,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嘿....劝啥?”
“囊球!你怂,某家可不怂!”
“你!”张晋文被他气得直跳脚,暗骂,就是你这莽夫把大郎带坏了!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儿,嘴上却一句也反马驳不出来.。
他确实是有点怂了。
半年前,他还只是个照看着一间小杂铺的小商小户;而现在,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京师第一楼——白樊楼!
...
第91章 相迎
唐奕这是要回城。
算起来,从年后到回山,也有一个半月未回城里了。
此时正是二月末,南北两屏的山石之间艳色点缀,百花齐开端是美艳。站在望河坡放眼望去,整个回山一派繁忙之象,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务农的人影。
唐奕吸了一口略带甜味儿的空气,心情也回暖不少。转头对身后的君欣卓道:“等过了这阵子,咱就在这山坡上摆张胡床,就着这景致好好歇上几天。”
君欣卓点头不语。她其实想说,等你忙完了,这花也谢了。但,还是忍住了。唐奕这段时间心力交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黑子插话道:“听说京西有个去处要桃花坳,有漫山的桃树林子,大郎可去那里修养。”
桃林...唐奕不禁心思飞到别处。
桃园居的桃花此时也开得正盛吧?
...
回城坐的并非专船,而是搭回山停靠商船的顺风船。
商船不进内城,唐奕等人在外城埠头就下了船,终还是没见到那片桃林到底开成了什么样子。
下了船,唐奕没了回范宅,而是直奔马行街的白樊楼。
张晋文还是忍不住上前劝阻,“大郎,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唐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黑子喝道:“把这软蛋牵走,看他就烦!”
黑子哈哈一笑,一把箍住张晋文的脖子,“跟我走吧,.软蛋.。”
张晋文哪里拧得过黑子那钢浇铁铸的大胳膊?被强掳着钻进了街边的一间木器店。
“你拉我来这儿做甚?”
张晋文差点没被黑子勒死,直到唐奕和君欣卓走远了,黑子才松开他。
黑子嘿嘿笑道:“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转脸对店家嚷道:“老板,有朱漆没得?给俺来上一桶。”
“你买朱漆做甚?”
张晋文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惊叫道。
...
童管事最近心情不错!
那日与周四海一同去了趟回山,许是马屁拍得正道,周四海回来之后,对其十分看重。半月前,还隐晦地支会他好好干,若唐子浩不识抬举,不肯和樊楼合作,那用来对付醉仙的新酒铺子,就交给他来打点。
这可把童管事的乐坏了。在樊楼十几年,从跑堂小厮一步步干到一楼主事,走得可是颇为不易,而且想再进一步更是难上加难。
但,谁也没想到,跳出来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唐子浩,送了这么大一个馅饼儿来给他.。
掌管新铺,那可不是一楼主事能比的,最起码是独挡一面,身份、地位立马从高级堂倌儿变成掌柜级别的了。
眼瞅着,‘童管事’就要变成‘童掌柜’了,他能不高兴吗?
所以,现在他反倒盼着唐子浩蠢一点。
只要唐子浩不和樊楼合作,那他这个掌柜的就当定了。
一月之期马上就到了,童管事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了。.都这么长时间了,看来,唐子浩是不打算服软了。.如此甚好,他起铺子之时,就是咱荣升掌柜之日啊!
正站在三楼露台之上想着美事儿的童掌柜,隐约看见有四个人影儿从马行街行了过来,立于樊楼高大的彩门之下。
童管事一激灵,心跳都漏了一拍,心说,奶奶的,你来干嘛!?
稍一晃神,童管事的就回过神儿来,心中苦道,看来,这‘童掌柜’的美梦泡汤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慌忙回身,要去禀告周四海。只是,情急之下没注意脚下,被门坎拌了个趔趄,狼狈的冲出了露台。
“童管事,这是怎了?”几个姐儿见他慌张而走,不禁好奇,下意识地朝楼下看去。
“咦?那不是年前那位‘举杯天地醉’的唐公子吗?”
其中一个姐儿正是那日猜对了迷,得了赏钱的那位粉头儿,一眼就认出站在最前的那少年正是唐奕。
“是那位邓州唐子浩?”
“快让我瞧瞧!”
一众姐儿听了风头,立刻围拢过来,嬉笑如铃,朝着楼下猛看
“那个就是只吟半句诗的唐子浩?啧啧,还挺俊俏的...”
“俊俏有何用?”有的姐儿看过之后一脸失望。“还以为是个偏偏美男子,原来只是个少年,太嫩了。”
“嫩的好呀,老娘就喜欢嫩的。”
“呵呵呵呵,浪蹄子!”
姐儿们一阵推搡笑闹,引得楼中的食客也都把目我投了过来。心说,也不知道这群艳娘子又在调戏哪家公子了。
...
且说童管事慌张地跑到周四海那里禀报,说是唐奕上门了。
周四海最近几天本来有些心烦意乱,但听罢之后,神情一松,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来,这个唐子浩还不算太傻,终还是妥协了!”
童管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着,心里却暗叫:“他是不太傻了,.我这升职加薪,却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倒是要先恭喜大掌柜,又作成了一笔大生意!”
童管事知道,这时候想别的都没用,只要把周四海伺候好了,机会以后还有。
“小的这就去把他领上来。”
“嗯,去吧!”周四海一脸得意,大手一挥,算是准了。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有小厮跑了进来。
“回禀掌柜的,楼下来了位公子,自称是邓州唐子浩。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别结结巴巴的。”
童管事一叫厉喝,吓小得厮一缩头。
“说是...在门前恭候....要大掌柜的..亲自相迎....”
周四海一怔,“要我亲自去迎?”
随即玩味地笑了,心中更是不屑至极。
幼稚!
即已认输,又何必罢什么姿态?
图增笑尔....
“这唐子浩好大的架子!”童管事似是找到了宣泄口,跳着脚骂道:“简直不知所谓,他是个什么东西,还要大掌柜亲迎?”
“小的这就下去喝斥于他,让他自己来给大掌柜请安!”
“罢了.....”周四海一摆手,缓缓起身,“小孩子,想争回一点可怜面子,老夫就给他这个面子又如何?”
说着,周四海整了整衣襟,一甩大袖行了出去。童管事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跟上。
...
姐儿们还在好奇,这唐公子为何只站在彩门之下不进店,就见周大掌柜大步从樊楼中走出,迎向唐子浩。
姐儿们不由惊道:“唐公子好大的排场,原来是等着大掌柜亲迎。”
“大掌柜?”
一众吃客本就注意这边,姐儿们叫得欢实,‘大掌柜’之名可是真真切切地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樊楼大掌柜那可不是一般人物,能让他亲迎的‘唐公子’得是什么人物?
众食客不由也放下酒杯、竹箸,靠了过来,和姐儿们一起看起了热闹。
......
第92章 交学费
有人喜欢唐子浩,也有人对这个出尽风头的家伙极为不屑。
有食客吃味道:“唐子浩有那么大的名声,得周掌柜亲迎?”
而另一位消息灵通的客官则道:“什么名声!?只会作半阙诗的狂生,也叫名声?”
“最近传闻,周掌柜盯上了唐子浩的一门生意,想要纳入樊楼手中,估计这是顶不住樊楼之威,来服软的。”
“唉...”大伙儿闻言不禁长叹,“还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只是樊楼碗里的一块肉。”
“如此也好,这唐奕年前年后跳了一个年关,也该让他知道知道,咱京师的地面可不是好混的。”
“就是,在邓州,其师权知一州,他那点小生意自然做得红火。京师之地可不是邓州,不是他一个小地方来的毛头小子就玩得转的!”
“哼!此一时,彼一时。范公卸了公职,只余一点残名,看他还怎么跳脱?如今还不是怕了樊楼?”
一众姐儿们听得不禁拧起了秀眉,心说,好好的一个少年得志、自强自立的佳话,放他们嘴里,怎么就成了个腌臜段子?
倒是姐儿们同情心泛滥了。
此时,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可不光这些食客,连楼下的周四海和童管事也同样看戏一般,看着唐奕底到要怎么留住那一点可怜的面子。
“唐公子是聪明人。”周四海见面第一句,就直击唐奕软肋。
唐奕一笑,“聪明人不敢当,大掌柜缪赞了。”
周四海暗自发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强撑笑颜,这唐子浩也算是号人物。
他身后的童管事则扬着下巴得瑟道:“唐公子怎么有空来咱们樊楼?莫不是有事相求?”
他这是明知故问,故意羞辱唐奕,也好帮周四海出了一口‘亲迎’的恶气。
从周四海沉默不语,等着唐奕答话的样子,就能看出,童管事这一计马屁又拍正了。
“小子承蒙大掌柜的教导,是来交‘学费’的呀!”
周四海点点头,倒不客气,“公子还年轻,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个学费花得不亏。”
“唐公子,里面请!”周四海让开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是给足了唐奕面子。
不想,唐奕飒然一笑,“我想大掌柜是误会了,小子是来交学费,却不是交给樊楼。”
周四海眉心一凝,“你什么意思?”
唐奕摇头上前,贴着周四海的耳边轻声道:“我很记仇...”
“所以呢?”周四海预感有些不对。
“所以呢...你个老不死的敢摆我一道,那当然得让你长点记性,别以后大伙儿都以为老子是样子货,谁都来捏一把,就不美了。”
“你敢骂夫老?!”周四海万没想到,范仲淹的弟子竟会暴粗。
“周掌柜,别激动!”唐奕朗声高叫,好像刚刚根本就不是他骂的。
扫了一眼楼上楼下都止步观瞧的人群...
“看热闹的可不少,大掌柜可别失了身份。”
“....”
“你要干什么?”
周四海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低吼,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还真不知道,唐奕犯起浑来是这般的无耻,骂了人,还让我别失了身份?
“不是说了,我来交学费呀!”
唐奕一边看傻子一样白了周四海一眼,一边慢慢地挽起袖口。
“交学费?”周四海怒极反笑,“老夫倒看看,你这学费怎么个交法?”
唐奕抿然一笑,学着刚刚周四海的作派,让出一步,“周掌柜...请!”
只不过,他让出来的向方却不是樊楼,而是边上的便道。
“请!!”
周四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唐奕一通抢白,倒是让他镇静下来。一个毛头小子,他还真不信能翻起什么大浪。
此时,不论是樊楼上下的小姐、食客,还是街边路人,无不惊诧不已地看着唐奕和周四海一前一后向攀楼侧面行去。
....
姐儿们惊的是,唐子浩竟是来砸场子的。
砸樊楼的场子?
几十年也没见过了吧?
而食客们却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敢骂周四海是老不死的,这唐子浩也是没谁了。
至于场中唯一一个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的....
可能就是童管事了。
他现在恨不得抱着唐奕亲上几口,“升职加薪’...嘿嘿...又有戏了!
唐奕没走出多远,就在街边站定,此地正是樊楼的侧门。
周四海双手抄前,面无表情地和唐奕并排而立。
周四海正等着看唐奕到底如何交这个学费,却不想,唐奕猛地抛出一句让他差点吐血的话...
“那两个酒工.....跑了吧?”
周四海全身瞬间一僵,随即释然道:
“原来如此!老夫还道那两个废物怎么好端端的就跑了!?”
唐奕遗憾地扁嘴道:“不然,你以为呢?他们嫌樊楼的饭难吃?就跑了?”
周四海不失一代巨商的风度,也还光棍,冷声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也是他这几天心续烦乱的原因,从邓州挖来的两个酒工,干得好好的,突然就失踪了。
唐奕摇头道:“不得不说,在汴京,您还是有点能耐的,我得让你三分。”
“.....”
“但,您可能忘了。.”
“什么?”
“邓州,那是老子的主场,我能玩死你个老王八蛋!”
“.....”
周四海差点没气死,心说,范希文怎么教出这么个混蛋,满嘴粗鄙!
唐奕还真不是吹牛逼。在汴京玩阴的,他玩不过周四海。但是,在邓州,他还真就不怕。别忘了,那两个酒工虽然在京城有樊楼庇护,但他们的家人却都还在邓州。
想搞定那两个酒工太简单了,只是往邓州去一封信,曹满江立刻派了一伍军汉,换了便装到两个酒工家里去‘站岗’了。
钱!驱使酒工叛出,但同样,他得有命花才行!
邓州的家信一到酒工手里,二人就吓傻了。一边是一家老小的安危,一边又是周四海决计不肯放人,只得跑路了事。
其实,唐奕不想用下三烂的手段掺合到这件事里来。因为这涉及到范仲淹,还涉及到自己本来的初衷。
但是,周四海很成功的把他激怒了。
周四海活了半辈子也没被个娃娃一口一个‘老不死’、一口一个‘老王八蛋’这样骂过。
“唐公子当真是狂人!”
“呵呵,和您比还差点,那日在回山,周掌柜可是狂得没边儿了。”
“狂吗?”
周四海冷笑道:“老夫怎么不觉得?倒是唐公子可想好了,怎么面对樊楼的怒火。”
唐奕横了他一眼,“能怎地?你咬我?”
周四海轻蔑一笑:“唐公子说笑了!不过,等你选好了铺面,一定要知会老夫一声,老夫好在对面也起个铺子,和唐公子搭个伴!”
唐奕没听见似的用下巴一指街对面,“您老觉得对面的铺面如何?”
“怎么,唐公子要租这里?”
周四海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都是可笑至极的事情。唐子浩敢把铺子开在樊楼眼皮底下?除非他疯了。
“知道是谁家的吗?”唐奕不答自故自地接着问。
“知道!”
“啧啧!!可我不知道,打听了一个月也没打听出来。.”
周四海暗哼一声,你若能打听出来,才有鬼了。
“算了!”唐奕一伸手,黑子立马把刚买来的朱漆桶递到他手里。
“也不打听了!”
说完,提着漆桶大步过街,来到那排铺面的门前,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处敞亮的地方....
毛刷为笔!
朱漆为墨!
墙面为纸!
挥刷急书而出几个比澡盆还大的漆字!!!
....
周四海本来还不明白他要干嘛,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人也看不出,这唐子浩为何突然提着个漆桶就过街了。
但是,当墙上的大字一个个蹦到众人眼里之时...
大伙儿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食客们惊道:“他疯了!”
小姐们叹道:“他好狂!”
周四海懵逼道:“他找死!”
而童管事则骂道....
“我!日!你!姥姥!”
只见,萧瑟铺面的白墙上,一排朱红大字,离老远都看得真切!
酒、坊!求、租!——邓州唐子浩!!
....
第93章 报复
感谢“朝阳下、nqm”的打赏,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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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求租!邓州唐子浩....
与其说,这算是唐奕在大宋玩了一把‘墙头小广告“,倒不如说,是把‘战书’立到了白樊楼的眼皮底下。
写了一遍还闲不显眼,唐奕干脆把那一排铺面所有的墙白都写上了赤红大字。
然后回身过街,来到脸色铁青的周四海面前。
“大掌柜觉得....这‘学费’交的如何?”
周四海眼中寒光闪动,勉强压住心中的闷气。
“很好!”
“当真是人不轻狂妄少年,老夫倒有些期待,唐公子如何把酒铺开在我樊楼眼皮子底下。”
唐奕一扁嘴,“大掌柜喜欢就好,那咱们就看看,醉仙是怎么被娇白挤死的。”
周四海气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多呆半刻都得让这小子气死,一甩大袖,“老夫等着你!”说完,大步转身而去。
童管事恶狠狠地瞪了唐奕一眼,也愤然跟上。他恨不得上去挠死唐奕这个贱人!
他-妈的,你开在哪儿不好!?非得到樊楼对面来找死?
你死不死咱管不着,但是,我的分铺掌柜的啊...
唐奕见这二人就这么走了,偏头对身边的张晋文、黑子道:“这老王八蛋真没礼貌,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只不过....
只不过,唐奕有意没压低声调,别说是周四海,就是在三四楼的人也都听得见,唐子浩又骂人了。
“喂!”周四海都快进樊楼了,却听身后的唐奕高声叫道:
“今天这梁子就算结下了,醉仙对娇白,谁先认怂,谁就不是娘养的!!”
周四海一个趔趄,若不是童管事扶着,肯定就栽地上了。
唐奕满意地环视四周,“效果不错!收工!”
说完,领着黑子、君欣卓,还有张晋文大步而去。
张晋文缩着脑袋,忐忑地暗道:这回可算是真的撕破脸皮了。
...
周四海回到樊楼之中,一屁股坐在交椅上,胸口起浮难平,半天也没缓过来。
童管事拉着一张苦瓜脸在旁侍奉,等周四海把气喘匀了,才敢说话。
“唐子浩这算是下了战书!大掌柜您看,此事当如何应对?”
周四海面沉如水,“倒是疏忽了,让这小子占了个便宜!”
唐奕的污言秽语确实气人,但也不至于让周四海这般失态。
其实,直到唐奕在樊楼对面写下‘求租’那几个大字,他才猛然意识到...
自己犯了大错!
那边周四海还在自责,怎会如此大意。
这边的童管事却道:“话说,那片铺面到底是哪家的产业,咱们能不能从源头就把唐子浩的念想掐死!”
周四海摇头道:“这个就不用去想了,这一点咱们左右不了,全看人家自己的意愿。况且,唐子浩把铺子开在这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童管事扁着嘴心中暗道:开在街对面,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对我来说,却是万幸中的不幸。
“那下一步当如此处置?”
周四海冷哼一声,“不管将来怎样,这口气我樊楼怎能咽得下?最起码也要找回今天的场子!”
说完,周四海腾然起身而去。
这回童管事可没跟着,因为他知道,大掌柜这是去见家主了.,他是没资格跟去的。
....
唐奕这次玩的不小,都不用刻意传播,东华门大街与马行街路口那一排的血红大字,你就是想装看不见都不行。每一个路过此地的城中居民,一看到这字,就不由会想...
邓州唐子浩这回不玩半阙诗了?
而是和白樊楼碰上了?
而且,比的还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樊楼最为自傲的——酒!
...
这一次唐奕算是爽了,把前面两次的场子一下都找了回来。
但是.,影响却是极坏....
此事在汴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没几天,唐奕就被台谏的言官盯上了。
言官上表:言范仲淹门生唐子浩,当街辱没斯文,不但与商争利,而且污言秽语极为不堪。影响甚恶,请官家治其妄行之罪。
对此,不但官家不以为意,就连一些朝臣都觉得言官有点小题大作了。人家范希文都已经卸职了,还要治罪?有点过份了。
但是,大宋的言官都有一个疯病....
你越不当回事,我就越说!
你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来劲!
开始,只是两三个言官连名上了一道折子;后来,竟发展到每天中书省不收个三五张参唐子浩的本子,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此事虽然没把唐奕怎么着,但唐子浩的恶名算是坐实了。一度传为“京中第一纨绔”的,什么曹府的曹觉,什么潘家四公子潘越,这些京城大少,全都靠边站。
唐介做为大宋的重炮,虽在此事上手下留情,却在一次欢宴之时,喜称其是:狂生半阙郎,邓州酒天王。
来了一个神补刀!
而这一波节奏还没完,下一波更猛的又来了。
有朝臣上表,直言邓州唐子浩,之所以累财颇丰,是钻了果酒非官権管制的空子,使其能畅行大宋,逃脱地方限制和酒税。酌请户部三司尽快把果酒酿造收归官権,以丰税收。
这一下,可把唐奕吓坏了。万万没想到,樊楼有这么大的能量,搅几句舌头也就算了,竟然想在根儿上把醉仙栓死。
唐奕不怕交税...更不怕什么名声不名声。
他怕的是‘官権管制’这四个字!
大宋酒业官権制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四个字,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地方保护,而且比后世更加严苛。
一但收归官管,那果酒再想出邓州,光条条框框的官方制约,就足以让他百万大坊的美梦成为泡影。
但是幸好....
这道折子算是雷声大,雨点小。上本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呈上去之后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官家连议都没议,就直接留中了。
这让一众朝臣.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官家这是有意回护?
......
第94章 邓州新气象
此时,赵祯案头参奏唐子浩,和要求把果酒收归官権的本子已经码成一捋了.
翻开一道折子,赵祯不由苦笑着把折子丢到一边。
嘴上念叨着,“又是唐子浩!满朝的言官,就没点别的事儿了!?”
李秉臣在一旁轻言附和,“好事儿啊!正说明朝中太平,言官们没别的可参,就只能抓着唐子浩不放咯。”
赵祯被他逗乐了,笑骂道:“你这老嘴,顶得上三万精兵!”
李秉臣掩嘴轻笑,知道官家这是在夸他。
“不过话说回来,唐子浩这回确实有些冒失了。”
赵祯横了他一眼,“你啊!也就拍拍马屁再行。朕却觉得,唐奕这回是有意为之。”
“哦?”李秉臣故作惊疑。“那老奴可是没陛下看得通透了。”
赵祯心情甚好,转脸给这老内侍讲起了这其中的门道来。
“唐子浩的醉仙酿想进京,就绕不开樊楼娇白,早晚都会为了争夺市场对上。”
李秉臣闻言更是不解,“范公明知陛下对邓州严河坊极为看重,绝不可能让樊楼染指,只要放出话去不就解决了?也不会有后面的冲突。”
赵祯一叹,“这就是范卿可贵之处!范卿很清楚,只要提早把此事呈上来,朕必会为他们解围,但却迟迟不报,只凭唐奕一人左右支应。”
李秉臣一颤...“老奴懂了,范公是怕因为此事让朝臣觉得和您走的太近,给陛下添麻烦!”
“正是...”赵祯心有惭愧。身为大宋的皇帝,却连臣子的一个酒坊都保不了,还要畏首畏尾。
李秉臣眼前官家又要伤怀,连忙转了话头。
“老奴还是不明白,这唐子浩为何是有意为之?”
赵祯被他生拉了回来,抿然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
光脚不怕穿鞋的。
赵祯说的没错,这就是唐奕非要去樊楼闹这一出的本意。
说句实话,樊楼家大业大,娇白酒享誉京师多年,若是正常比拼,唐奕的胜算不大。就算没有周四海的狙击,也得熬上几年才能逐渐打响名号。
但是,唐奕这么一闹....
全京城都知道,邓州来了一个酒坊,要和樊楼娇白酒争上一争。这种无形的关注度,在宣传手段匮乏的古代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而且,只要唐奕‘求租’的那几个大字还在那立着,这事儿就会一直被关注下去。等唐奕的醉仙真的开始在汴京销售之时,那么这些关注度,就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销量。
可以说,唐奕是厚着脸皮,硬借着娇白和樊楼的名声强行上位。只要醉仙的品质过硬,想短期打开市场却是简单了不少。
李秉臣听罢,满脸的惊奇,“这么说来,这唐子浩还真是个奇才,这么刁钻的想法,恐怕也只有陛下才能看得通透。”
赵祯抿然一笑,脸上浮出期待的神情,不禁拿起案头另一道折子。
“朕也十分期待,这唐子浩把事情闹大了,到底要如何收场,下一步要怎么走。”
李秉臣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赵祯手里的奏折,那道折子并非新近呈上来的,半个月前赵祯就看过了。只不过,赵祯没舍得收下去,而是隔三差五就拿出来瞅上几眼,每次看完都心怀大顺,简直成了赵祯的舒心良药!
“陛下既然这般看好唐子浩,那是不是要帮把手了?”
赵祯看着折子,也觉得若是由着唐子浩被潘家的人打压,恐怕以唐大郎那点底蕴不是其对手。
只凭唐大郎现在对邓州一地的影响,赵祯就不能让他这么被樊楼压下去。
这道折子是年前他听了范仲淹对邓州严河坊的展望,心中未免有些不太敢信.....
一间酒坊就能给邓州增税三十万?
所以,范仲淹下去之后,赵祯就给刚到邓州的魏介去了一道旨意,让他详细上报严河坊,还有其连带产业。
魏介刚刚上任,还不得好好表现?哪敢怠慢,把严河坊里里外外,连着邓州商情、民生详细地写了一封长奏,呈了上来。
赵祯看过之后,惊喜不以。不但范仲淹预想的远景一点没错,而且,从魏介报上来的折子中还能看出,整个邓州竟被这个还没成形的酒坊彻底搞活了!
今天开春,邓州有近两千户佃农得了严河坊的低息借贷,开山种树。
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魏介预计,明年邓州富户地主就可能要面临无佃农可雇佣的局面。
一些富户眼见佃户越来越少,只得降低地租,或是干脆分包给有产的农户来种。如此一来,邓州今春的地价比往年低了三成还多。
地价低了,但粮价却上去了。有恐土地无人耕种粮食减产,粮食价格居高不下,富户们更不敢让土地闲置,包不出去的土地只能雇佣外地流民.....
这下可把魏介牛-逼大了..
一上任,立马给周边府县去了公文,劈头就问,你们那有流民没有?都发到我这来有多少要多少!
魏介能不牛气吗?他就差没烧柱香把范仲淹供起来了,每回接他的班都是个好差使,这回更是留了个大礼给他,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前年均州水患,流蹿到邓州的流民,过了灾期都让范仲淹送回了均州。不是他无情,是实在养不起。
流民,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让执政者最头疼的问题.。少了为祸一方,多了为祸一国。安置不好,就要出大乱子!
可现在好了,流民一下子在邓州成了抢手货,而且,最近城中码头也开始高佣资抢占流民资源。
因为近期粮商、酒商、果商扎堆的往来邓州,码头货运量越来越大,原来的人力资源已经负担不了了,城里根本雇不到人了。
赵祯看过折子,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一个新兴产业的崛起,让一个平平常常的州府,转眼间成了生民大州。从佃农、粮农、到工商户的收入水平都提高了一大截,而且邓州一下子变的好像很缺人,.魏介上任三个月,安置了五千的流民,把周边各州头疼不已的流民全给搜刮到了邓州!
一部分分到了富户手中种地,一部分则开山种树,五千之众连个水花都没起就分光了....
而且折子里提到,这还远远不够,预计严河坊两万到三万亩的果林成型,再加上全州富户近万亩土地,三年内,邓州还需要新增人力两万人左右。
魏介甚至管赵祯要人,豪言有灾民尽管送来!
.....
“宣曹佾来一趟宫里。”
赵祯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此事,也只能由他出面才妥帖些。”
...
第95章 回山见闻
曹佾在朝中的身份十分特殊。
因为姐姐是当今皇后的关系,曹家为了避嫌,曹佾自请卸去了军中要职,安心当起了富家翁。
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开国大将曹彬之孙,与将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更多的时候,曹佾在朝中扮演的是一个沟通上下的角色。
说白了,就是和事佬。
曹佾心里也明白得很,只要姐姐这个皇后坐的稳,皇帝对曹家没有芥蒂,那曹家的大船就能开得远!
这一次,赵祯把解决唐奕和樊楼之间嫌隙的任务交给他,他自然不能怠慢。亲自去回山寻了一趟唐子浩,只不过,曹国舅还真不愿意见到这小子,因为....
他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
回山这才从曹府手里过给范希文三个多月,但这次前来,不但曹佾,连随行的曹福竟,也有点不认识了的感觉。
东岸的草坡被彻底的开垦出来,一直连到东山坡都是翻整好的垄沟,回山村的佃农们正在田间劳作。
曹福三个多月前才来过一次,不禁好奇,“这唐子浩还真能折腾,东坡的沙土地能打出多少粮食?”
曹佾颇为理解地笑道:“也不是谁都像咱们这般不在乎。范公办学不易,开销甚大,多开一块地,就能多打点粮食,多养活两个寒门子弟总是好的。”
说着就嘱咐曹福,“回去之后,支点银钱送过来,算是一番心意吧!”
下了船,一路向望河坡行去,只见村里家家院内都在挖坑,曹佾更是摸不着头脑。春耕时节本就忙碌,怎么还有闲心挖坑?
而且,这大坑是干什么用的?
在村头正碰上王里正,老王头一见是前家主,急忙放下手中的布袋子,上前行礼。
曹佾正好问老头儿,为什么家家都在挖坑。
王里正憨憨一笑,“不瞒国舅爷,咱也不知道那坑是咋个使法,不过,唐少爷说是积肥的.。”
积肥....
曹佾更是迷糊,积肥的粪池子?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吧?
而曹福却把注意力放到王里正身边那个布袋子上,原本他还以为是粮种,可扒开看了一眼,发现黑呼呼的根本不是什么粮食。
“这是个啥东西?”
“月季花籽儿,今夏咱回山这三百多亩旱田,加上东岸的沙田,都种这东西。”
曹福眉头一拧,“种花?这么大一片地都种野月季?卖给谁去?”
王里正脸子一苦,“谁说不是呢?这红红绿绿的,也不能当饭吃。但唐少爷说让种,当是没错,咱老汉信他!”
曹佾和曹福对视一眼,心说,这唐子浩可以啊,这才几个月,就让回山村的村民都服帖听命,让开田就开田,让挖坑就挖坑,连关乎性命的田产大事都听他的了...
曹佾却是不知,现在,别说唐奕让他们种月季,就算让这些佃农把地里都盖上房子,王里正都不带说个不字的。
为啥呢?无它。
人心换人心,换出来的。
年前开河东那片地,赶工一个月,本来王里正觉得,新东家没涨租子,他们帮东家开片地算不得啥。
这年头,主家给佃户派差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没想到,年前干了一个月,全村虽累得不轻,但是东家也够仁义,每天管饭。这可把回山的村民们乐坏了,这可相当于省了一个月的粮啊。
但是,王里正更没想到的是,年根儿上,唐奕又给出力开荒的村民每人发了一贯钱的工钱。
起初,王里正不敢要,供饭就是大恩了,哪能再要钱?
可是,人家张管家说了,以后回山就没有白干活儿这一说,只要出力就有工钱,这是唐少爷立下的规矩!
所以,现在唐少爷说挖坑积肥,那就挖坑,说种花,就种花。农民就是这么朴实,他们相信这个好东家不会坑了他们.。
王里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曹佾越听越是吃味。心说,这老头儿可真是...
哪有在老东家面前狂夸新东家的?这是嫌我之前对你们不够好?
而王里正还不知道,国舅爷让他说郁闷了,一边带着二人上山,一边数着这个年过得怎么好,杀了几头猪,添了什么新家什。
曹佾是强忍着上的望河坡。
上到坡上,曹佾就顾上不听老头絮叨了,因为整个山坡是大变了样儿。
原来的围墙都让唐奕给拆了,现在新书院根本就没准备建墙,而是依着山势,错落有致地把一座座在建的房舍点缀开来。整片建筑群还没有成型,但从开出的水塘,堆出的假山,建起的廊道来看,隐隐透着一股子清秀之色。
曹佾不由叹道:“这是请了哪位大师部的局?颇有意境啊!”
王里正得瑟地答道:“啥子大师能有咱唐少爷的本事?这是少爷亲自督建的,一砖一石都出自少爷的手笔!”
曹佾瞬间没了兴致,怎么又是这个唐子浩!
曹福则踱进一座起了一半儿的楼舍看了一眼,就不禁好奇的问道:“这地上是干嘛?”
只见屋子里不是平的,而是用青砖焦泥盘成的不足尺宽的地沟。沟深也不足尺,蜿蜒盘旋盘满了整个屋子。
“这是火道,上面铺上青砖那才是地面儿。唐少爷说,冬天从屋外的地灶起火,烟火走地下,整个屋子就暖和了。”
曹佾眼前一亮,心说,这招不错,屋里不用再起火盆,少了烟熏火燎,既干净,又实用。
小声对曹福道:“一会儿领走两个瓦匠,回去把咱们宅子里也改改...”
曹福会心点头,算是记下了。
...
曹佾发现这片园子设计的着实不错,绝非一般的园子可比。不说别的,唐子浩在建园子上,确实有两下子。
呵呵。
能差吗?
唐奕可是按照中华四大园林之一的苏州留园来建的,宋朝人哪见过这么高大尚的园子?要不是唐奕从小就在留园边上长大,宋人还没那眼福一品明清园林之精髓。
又在工地里转了半天,却没找到唐奕。问过佣工才知道,唐奕此时正在最边儿上的一处房后。
曹佾寻了过去,就见唐应在房后正挽着袖子,一身的泥污,和佣工们一起架管子。那管子软趴趴的,似是用用上好的牛皮缝制而成。
此时,唐奕正让佣工把皮管镶到木槽里,而管的一头直通地上,隐约能看出地上有一个大铁盖子,四圈用焦泥封死了,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而另一头则连到屋子里....
见唐奕正忙,根本没注意到他来了。曹佾只得出声道:
“大郎,这是在做甚?”
“呦!哪阵风把‘仙长’吹到这儿来了?”
曹佾闻言,脸色一黑.....
这就是他不愿意见这小子的原因!
这混小子着实是没大没小,之前去范府要过几回酒,和唐大郎聊过几句,谁知这小子劈头就问他修不修道?
曹佾直言不修道,但是却对道学的几本著作有所研究。
然后,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疯,就得寸进尺的叫上了‘仙长’.....
“你弄这皮管子做甚?”
唐奕一乐,“仙长来的正好,小子有好东西给你看!”
说着,就拉起曹佾往屋里钻....
....
第96章 两百贯贵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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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佾被唐奕拉到屋内,这间房舍已经基本建完。他发现,屋里也有一根牛皮管子接到房顶的,从房顶分成几股细管,垂了下来。其中一股的下面正站着个中年汉子,手里摆弄着一件琉璃器具。
曹福见了那人不禁一愣...
“董权?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一回头,见是曹福,急忙上前,“老主事也来了?”
曹佾和唐奕都是一愣。
“怎地....认识?”
曹福无奈一笑,指着董权道:“这是咱曹家金玉店里的老匠人了,怎会不认识?倒是大郎,这是要给书院镶金挂玉不成,怎么把金匠叫到这儿来了?”
唐奕一乐,“原来是自己人,哈哈,那却是正好。”
他没说为什么把金匠叫到这儿来,而是对董权道:“都装上了吗?”
“装上了,下面就要唐公子自己来了。”
“我来吧。”说着,唐奕让人把董权手里的琉璃器具挑到房顶固定好,接上牛皮管子。
曹佾细看那琉璃器具有点像倒挂的灯笼花,尺许方圆的一个铜盘倒扣着半个琉璃制成的圆球,球里面能看出是一截瓷柱接着铜管,通到铜盘上面,和牛皮管子连在一起。
等佣工整好,唐奕就爬上架子,手托着琉璃球一拧,就把罩子卸了下来,原来那琉璃罩子和铜盘有活扣,一拧就能卸下来。
把罩子交给下人,又接过一张纱网,举到铜盘下,摆弄起来。
那纱网不只唐奕手里的一个,有很多,就在边上放着。
曹佾拿起一个细看起来,就是粗棉纱织成的网子,不算大,却是一个桶子形连在一起的。除了上下有开口,唯一有点不同的是,纱网上似是附着着一层灰渣子,一摸一手。
唐奕把纱网的一头系在瓷头上,另一头束紧。
“好了!把管子接上。”
那边有下人把外面通到屋里的管子一头儿的软木塞拔掉,快速地接到屋里的管子上。
只见唐奕接过佣工手里的火蜡,直接把刚套上去的纱网点着了...
呯的一声轻响,没想到火苗子还不小,差点把唐奕头发给燎着了。
唐奕也吓了一跳,急忙调动铜罩上面的一个活门儿,心中暗道:“咱还怕压力不够,没想到这么足!”
曹佾不明所以正在纳闷,这是灯?但也不亮啊,那淡篮色的小火苗能照什么亮儿?
却不起,奇怪的事情紧接着就来了.....
那纱网被火气吹的彻底张成一个球,但随着棉纱烧尽,又缩成了一个‘灰珠’,然后...
然后淡蓝的火苗竟变得炽白,奇亮无比,让人不能直视!
唐奕心中一喜,这就算成了。
把琉璃罩子又扣回去,欢快地跳下架子。
“仙长,看咱这灯怎么样?”
曹佾目瞪口呆地看着头上的琉璃灯,心说,咋能这么亮?即使是白天都能这般刺眼,那晚上,还不得把屋子照得跟白天似的?
“端是神奇!”
唐奕得了夸奖自然高兴,让人又把两个琉璃灯装到房顶。
曹佾盯着琉璃灯不放,“这东西不错,回头让人给我府上也都装上。”
“两百贯一盏,先钱后货!”
“两百贯!?”曹福直跳脚。心说,你怎么不去抢!
“闲贵?”唐奕撇嘴,“两百贯都是友情价!你知道为了这破玩意,我费了多大的劲吗!?”
为了这破灯,唐奕确实是费了爹劲了....从来京城的船上就开始琢磨,直到今天才算完成。
这灯放在后世,只要住过农村,用过沼气池的都知道,这叫沼气灯。原理很简单,做工也不是太复杂。但是,放在大宋,那特么简直就是重大技术难题,都能得个大宋科技进步奖啥的。
首先是沼池的气密性和压力的问题,唐奕找了瓦匠、铁匠和漆匠,专门砌出了一个又防水又不漏气的池子,采用在沼气池外面架水箱,给池子注水的方式增加压力。
然后就是更难的,也是卡了唐奕最长时间的难题——导气管。
这放在后世都不算事儿,胶皮管子、塑料管子全大街都是,但在北宋就费了牛劲了。唐奕找了木匠、漆匠、皮匠、裁缝,终于找出一个种隔气材料——牛肠的内膜。
用鱼胶粘成类似避孕套一样的薄管,在外面套了一层软牛皮防止破损,再封上一层树漆,终于做出了现在用的牛皮管子。
之后就是沼气灯的灯身打造,琉璃罩是请大食来的商人订做的。瓷泥喷头是唐奕窝在回山瓷窑整整五天,手把手教窑工烧出来的;而铜管、活门、进气阀这些精密一点的零件,是找汴京最好的金匠,用小丁锤一点一点手工打出来的。就连那一张小小的纱网,都是找织工特意织造的。
细算下来,这一盏灯,用了瓦匠、铁匠、木匠、漆匠、皮匠、裁缝、金匠、瓷匠!
大宋朝的手艺人几乎用了个遍!
......
曹佾可没曹福那么在意贵不贵,咱曹国舅不差钱儿!
看着头上的琉璃灯,曹佾琢磨着,这灯还是太简陋,要是把铜罩换成金的,再镶上玉石,琉璃罩子也没啥特别,要是描上彩就更好了....
这灯没烟气,还奇亮无比,简直就是为他这样爱享受的人设计的,除了每天点灯换油麻烦点...
等等!!
曹佾猛然觉得不对,换什么油,根本就不是烧油的灯....
那这灯烧的是啥???
“大郎....外面那池子里装的是何宝贝?这灯烧的又是何物?”
“宝贝?”唐奕笑了。
“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宝贝!”
说完就引着曹佾来到另一处房舍的后面,那里又建了一个池子还没‘添料’。
之前不知道沼气池能不能行,唐奕只拿一个池子来做试验。现在那盏灯已经亮了,别的池子也就可以添料了。
曹佾走近一看,差点没熏个跟头!只见那池中都是人畜的屎尿、残羹剩饭之类的恶心东西,简直就是臭气熏天。
“这...这...这也太臭了!”
唐奕嘿嘿一笑,“嫌臭啊,刚刚不还夸咱的灯好吗?”
曹佾惊道:“那琉璃灯烧的就是这东西?”
“也不算,正确的说,沼气灯点的是这些东西发出来的‘臭气’。”
“臭气?臭气也能点灯?”
“没错!这些废料加水,在密封和一定的温度下,会生出类似沼泽瘴气的东西,所以叫沼气。而屋里的灯烧的就是这个。”
曹福插话道:“大郎这一池子用的粪料可不少。”
言外之意是,上哪弄那么多粪去?田间用肥都不够。
唐奕一摆手,“不怕,等过上几天,万物复苏,什么猪草,稻草,苇杆,麦杆都可以代替粪便。而且出气量比粪便一点不差,积肥量更大!”
“积肥!?”曹福眼前一亮,他以为这玩意是耗肥,原来能积肥。
“对,积肥!这池子除了点灯,也可以用来烧火,而且还可以积肥。等这一池子反应完,剩下的就是上好的肥料。”
“那这一池可用多久?”
“大概三个月吧.!考虑到工艺简陋,肯定有所流失,但是只用来点灯的话,三个月应该没问题。”
曹福闻言心中一喜,给曹佾递了一个眼神。
曹佾会心一笑,转脸对唐奕道:“大郎....咱们来做笔生意吧.......”
....
唐奕闻言也笑了...
揶揄道:“两百贯不贵吧....”
第97章 樊楼背后的主人
两百贯,乍听之下当真是不便宜。
但是,花上两百贯,之后可保三个月之久的耗费,且再投入的成本几乎为零,那这两百贯应该说算是便宜的了,绝对是一门可以做的生意。
不说别人,单是京中那些豪门大户,每月光点蜡的耗费就是一笔不小的银钱,让他们花上几百贯,换上这既没烟气,又比蜡烛亮堂数倍的沼气灯,绝对抢着换!
唐奕对曹佾想合伙儿来做这生意的提议,也不无不可。
一是,沼气池的技术十分复杂,涉及到的匠人太多,他初来乍到,掌控起来不太容易。
二是,他最近.....名声不太好....还是少出去得瑟为妙。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唐奕缺钱!
他从邓州带入京城七千贯,再加上范仲淹募集来的一万贯,几乎都铺到了书院的建设上。邓州那边又因放贷果农,今年能支援京城这边的数目也不大。所以,别看唐奕现在和樊楼叫的挺欢,其实就是个花架子...急需开辟新生意来补贴。
“全套器具成本是多少?”既然定下来要合作,曹佾自然得问问这里面有多大的利。
“这一套都下来,得一百贯的耗费吧。”
“一百贯!”
曹福眼中金光闪闪,这一套卖给京里的大户三百贯都没问题,他却是忘了,刚刚唐奕要两百贯,他还闲贵呢....
“主要是牛皮管子和灯头上的那个铜件花费比较大。”
曹福一怔,在他看来,这一套里面,也就那个琉璃罩子算是值钱玩意,那皮管比琉璃罩子还值钱?
唐奕把那皮管的作工一说,曹福不禁乍舌,这么说来,还真不便宜。
“不过,这两样东西主要就是耗在工时上,要是有专门的匠人分工合作,倒是能把成本再降下来。”
光那一个引射管和活门儿,就耗了董权七天的时间。
这里唐奕不得不赞叹大宋的手艺人当真是了得,上面的螺纹都是董权一点一点用刻刀雕出来的。而且,和泥头儿装在一起居然严丝合缝,和后世车床车出来的构件一样精密。
“有啊!”曹福叫道:“皮具铺子、金银店,咱曹府都有!”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如果匠人做熟了,成本还能降下来不少。”
....
曹佾看唐奕不禁暗叹...
年后,他曾去范府拜会,与范仲淹、尹洙聊过一次。当时尹洙曾说起唐大郎的一套为商之道,当时曹佾还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看来...当真如此!
当时,尹洙言唐奕曾说,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是垄断。
曹佾还觉得这小子有点大言不惭,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垄断的生意给你做?果酒澄清,去苦味的法门,算是一门垄断生意,但是,早晚也得让人学了去。到那时你还怎么垄断?
可是,现在来看,果酒还没丢,唐大郎手里却有了另一门垄断的生意。而且,在曹佾不知道果酒有多大利润的情况下,他认为,这沼气灯比果酒还赚钱。
沼气灯这门生意,在曹佾看来,绝对是门大生意,光汴京就能让他们大赚一笔。
试想一下,汴京号称治民百万,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官宦贵族、豪门大户装了沼气灯,那这得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一套灯就赚两百多贯,一百套是多少钱?一千套是多少钱?这可是几十万贯的利润啊!
....
又和唐奕敲定了一些细节,曹佾算是心满意足下地了望河坡.。
“今天这趟来的不亏啊!”
下山路上,曹福一脸憧憬...
“咱们送了范公一个回山,却因此交好了唐子浩。只这一门生意,五个回山都挣回来了!”
曹佾也觉这回山送得太值了,原本只是为了博一个名声,外加向官家卖个好儿,没想到,反倒挣回来好几个.。
曹佾一声赞叹,“若不是官家让咱来当合事佬,还遇不上这好生意.。”
说完,就全身一僵....
官家让咱来的...
来当合事佬儿的...
坏了!
官家让咱来,好像是有正事要办的...
...
曹佾调头就往山上走,这怎么把正事都给忘了。
“都怪你!谈什么生意?生意什么时候谈不成?害得某差点误了官家大事!”曹佾开始埋怨曹福。
而曹福也是一脸懵逼...
这事儿怪不着我吧?
...
曹国舅去而复返,唐奕还有点没闹明白,这位‘仙长’...要干嘛?
“光顾着看这沼气灯,把正事都给忘了。”
“正事?”
唐奕一想也对哈,光顾着装灯,倒也忘了问,曹大仙没事儿跑回山来干嘛?
“有人让我来做个说客,化解一下大郎与樊楼之间的矛盾。”曹佾倒也光棍,直接交了底。
唐奕眉头一皱,“那人很显贵吧.?”
“贵不可言!但不便露面,大郎可以不用问了。”
“是樊楼背后的主家?”
“不是!”
哦...唐奕点点头,“那就是当今官家呗,有啥不能说的。”
“你.....”
曹佾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
“你怎么知道?”
唐奕摊手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不是樊楼背后之人,又能请得动国舅爷,还关心我这小酒坊的,除了官家,就没别人了。”
“....”曹佾无语了。
“官家是何意思?不忍心看樊楼被我打下神坛?”
噗!!曹佾直接就喷了!
都说这小子狂,但也没这么个狂法吧?
“官家是怕你那小酒坊扛不住,让樊楼给打趴下了,坏了邓州一方百姓的生计!”
“哦....”唐奕了然点头。
“那你回去告诉官家,谢谢他老人家关心,小子很感激。另外,也转告他老人家,让他放心,一个樊楼还拦不住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老人家?官家也能这么叫?而且,官家今天还不满四十,正当年好吧?
但是,这时候曹佾也没心思和他纠结这些无用之功。
唉...悠然一叹,他觉得有必要和唐大郎好好说道一番这樊楼的底韵...
“大郎可知道樊楼背后是谁在掌控?”
“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却是猜得差不多了。”
“哦?”
“樊楼是姓潘,还是姓柳?”
曹佾眼中精光一闪,如果唐奕猜到官家让他来的,需要一点智慧。
但如果能猜到樊楼背后的主人,那就不光是智慧那么简单了,需要的是眼光。
唐奕继续道:“能让樊楼无所顾忌的,在官民两道打压我的贵族大户,不外乎京中那几个大家——‘曹、柳、潘、王、柴、石、杨’。”
“而官家不让别人来,偏让国舅爷当这个合事佬,说明国舅爷在樊楼那边说话也有分量,应当是将门中的一家,所以不可能是柴家。”
曹佾暗自点头,唐奕说的没错。
“那你又如何肯定是潘柳两家中的一个呢?”
“杨家一门忠烈,尽死沙场,现在除了一个杨怀玉在军中有任,再无往日风光,已经算是末落了。而王家、石家现在皆掌军中要职,不惹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明目张胆地联合朝臣又是参我的本,又是张罗着收果酒官権?”
“所以,就只剩下曹家、潘家、和柳家喽。”
说到这里,唐奕抿嘴一笑,“樊楼总不会是国舅爷的产业吧.?”
曹佾哈哈大笑,“端是人精!不错,樊楼正是潘家的产业!”
“潘家?”唐奕乐了。
“那正好,咱也替天行道一把,帮杨老爷的在天之灵出一口恶气!”
...
第98章 奇葩将门
感谢“邪神小镔、哈雷特、斛跋睿壱、愿与许三生、朝阳下”的打赏,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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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正是开国大将潘美的那潘家。
后人对潘美的印象大多来源于演义小说《杨家将演义》中的那个潘仁美。
不得不说,演义小说有失公允。这是国人的通病,在塑造一位英雄的同时,必需捏造出一个‘奸佞’来衬托英雄的高大,就好像《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和曹操。
很不幸,潘美就这么中招了
真实历史中的潘美位列“昭勋阁二十四功臣”,在南北两宋之中,仅有五位武将入阁,可想而知,其名之威。
但是,演义小说的威力也是巨大的,好好一个开国功臣、大宋第一战将,就这么被打成了反革命,之后千年,不得翻身。
即使唐奕后来从一些正史之中知道这位潘美挺冤,杨业之死主要责任在争功心切的王侁。但是,从小看杨家将长大的唐奕,却对这位潘将军怎么也爱不起来,潜意识里,还当他是个坏人..
所以,一听樊楼背后的主家是潘家,唐奕更觉无所顾忌。
他-娘的!
曹佾见唐奕知道是潘家,还这般无所顾忌,不由发笑。
“大郎还当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但是在汴京,像潘家这样的巨富之家,大郎还是不惹为妙。”
“我知道。”唐奕无所谓地道。
这里面的道道儿,庞玉、宋楷早就给他科谱过。唐奕当时听了,只觉得有趣。
因为北宋真的是个奇葩的朝代。
京中这些官二代,依仗的当然是自己家里的老子。可在汴京最牛气的,却不是宋楷、贾思文这些当朝宰执的子弟,更不是赵家的龙子龙孙....
老子的官越大,儿子越要夹着尾巴做人,不然就得像宋庠一样,被宋楷坑得半死不活。
要说赵家对自家子孙的管制,更是严苛到令人发指,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不但皇族为避嫌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而且,皇室子孙稍有不端,都不用等开封府、大理寺这些司法部门处理,宗正寺就先请你去喝茶了。
老赵家从皇帝到王爷,再到下面的龙子龙孙,就好像被圈养在开封城里的宠物,既过得舒服,又全无自由可言。
而在汴京城中还生活着另一个群体,一个奇葩的群体,那才是京中最霸道的一群人——将门。
之所以说是奇葩,是因为这些个大宋武人在朝为将之时,文人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的头上,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活的那叫一个窝囊,谁都惹不起,也谁都不敢惹。
但是,等他们卸了军职.,将门子弟反而放得开手脚了,立马变身局外人,谁都惹不起,也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将门不是开国名将之后,就是立过汗马功劳的武人家族,赵家知道,重文轻武委屈了这些武将,所以,朝堂之外,对这些功臣之后还是很优待的。
既有皇帝撑腰,又没有职权擎肘。
那汴京什么人不能惹呢?将门!还得是无职无权的将门,有职有权的,只能当鹌鹑。
从汴京城中的几大巨富之家几乎都是将门出身,就不难看出一二。
潘家自潘美之后逐渐淡出军界,安心做起了富家翁。而因为杨业之事,赵二让潘美顶了锅,更觉愧对于潘家,自然百般宠信。潘家三代虽都不曾在朝要任,但在京中的地位却一点不低。
曹佾话说得很明白,这件事上,唐奕没吃着亏还好,一但吃了亏,连官家都不好出面为唐奕说话。
你还叫什么劲?
......
“大郎有意把事情闹大,无非是为了搏一个眼球,时下醉仙名声在外,大郎何必再和樊楼较劲?”
唐奕一摊手,“是他跟我较劲吧.?”
“只要大郎愿意合解,某可为你做个说客,潘家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以后,醉仙和娇白各自发展,和气生财,岂不更好?”
唐奕沉默了...他动心了!
说心里话,娇白酒已经达到了大宋酿酒技术的巅峰,品质是绝对的上乘,唐奕想打掉它很难...
但是...
但是,沉吟良久,唐奕还是坚定的摇头!
“国舅不明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义气之争了...”
“那还能是什么?”
曹佾有了几分怨气,唐奕年青气盛,为了争口气和樊楼杠上这不难理解。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肯低头就有些矫情了。
“为了立威!”唐奕抬头看向曹佾,声音极为坚定。
“如果这次就这么算了,那就算潘家以后不找我的麻烦,也会有李家、王家、孙家接踵而至。这次只有让樊楼知道疼,以后我才能消停!”
曹佾懵了....
立威?
拿樊楼立威?
曹佾由愣转笑,无奈道:“大郎可知,我曹家是开封首富?”
“知道?”
“那你可知,我曹家的生意遍布开封百行百业,唯独一个行档进不去?”
“什么行档?”
“酒!”曹佾正色答道:“唯独酒业,我曹家一直无法染指。而且,不光我曹家,开封酒业,除了樊楼,没有一家能做大。大郎想拿樊楼立威?简直就是梦呓!”
唐奕笑了,笑得极为轻蔑!
“国舅觉得,如果真的对上了,樊楼会用何种方式打压醉仙?”
曹佾被唐奕跳脱的问题问得一时没反奕过来,愣了一下才道:“方法有很多,但是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低价倾销,让你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
“好,就算是拉低价格,那国舅觉得,以潘家的实力,能坚持多久?”
“那要看低到什么地步了。”
“不要钱,白送的地步!”
唐奕说出一个让曹佾脸色发白的条件。
不要钱?那即使是樊楼,也挺不了多久...
“不考虑其它因素,潘家应该可以坚持三个月,拿一年的产量来压死你,之后就不好说了。”
“一年的产量啊...几百万斤的量,当真不少!”
唐奕不禁感叹,潘家得多有钱,能拿这么多钱来打压他?
但,这却还是不够!!
“国舅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吗?”
.......
ps:有的读者反应不爱看科谱,潘美这段也确实太长,所以晚一点写一个番外,放在作品相关。喜欢的可以去看看,苍山是很认真的写的,自认还算‘有趣’。
第99章 明抢(求收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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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吗?”
唐奕森然一笑,让曹佾心里直发毛。
“多久?”
“我能挺三年!”
唐奕这一句让曹佾差点没跳起来。
“你说什么胡话!”曹佾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真的打出了火气,那就算以潘家的财力,最多三个月也得去掉半条命。换了他这个开封首富,也不会比潘家多撑多久。
唐奕说他能挺三年?做梦!他的财力怎么可能超过潘家?
“唉...”唐奕悠悠一叹。
“既然是官家让国舅来的,那小子就给您说句实话吧!”
“醉仙的成本....很低...”
“多低?”曹佾下意识地问道。
他现在很想知道,低到什么程度能让唐奕大言不惭地敢说能白送三年。
“低到...”唐奕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低到.....反正就是很低就对了,国舅爷就别问了...”还是不能说,说出去麻烦。
曹佾憋得直想骂娘,特么话说一半最是急人,何况是最最要命的部分?
“国舅爷只要转告皇帝他老人家,樊楼如果拼价格,那醉仙就更不会倒,反而潘家会死得很难看。”
“大郎如此有信心?”既然唐奕不说,曹佾问也没用,毕竟那是人家的利益所在。
“与信心无关,而是事实如此。”
“唉......”曹佾也是悠悠一叹。
“那大郎现在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和某说来,反正官家对邓州之事极为看重,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也是来之前,赵祯授意的,如果唐奕非要与樊楼对拼,那曹佾可以在各个方面为唐大郎提供一些帮助,也好让他多一些和樊楼对抗的资本。
唐奕一声苦笑,“我现在除了缺钱,什么都不缺。”
“缺钱?缺钱你还他-妈把牛皮吹到天上去,妄言能挺三年?”
“算了,看在邓州一地百姓的份上,晚点让曹福支一万贯的银钱送过来,算是借给大郎的。”
唐奕一愣,还有这好事?白送钱过来?
曹佾从唐奕的表情就看出他的想法,正色道:“大郞不要以为这钱借给你的,更不是我曹景休为了讨好官家,卖你一个人情!”
“那是为何?”
“为了邓州百姓!”曹佾坦然道:“魏介呈给官家的折子,景休有缘一见。不得不说,大郎的严河坊做成了一件官家乃至千古君王都想做,却很少有人做成的事。”
“.....”
“大宋现在是太平盛世,一点不弱于汉唐之盛。但自古天下承平,最多也只能让普通百姓有得吃,有得穿,就是极限了。天下有多富,说的是富人有多富,百姓的生活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是,邓州不一样,还从来没有一个地方,是从根子上开始富裕,变得生机勃勃。”
“邓州一系列的动作,受益最多的不是富户贵族,而是普通百姓。这让官家看到了希望,也让大宋看到了希望。”
“所以国舅这是...”
“这一万贯,就算是曹佾为邓州治民出一点力吧!还请大郎三思而行,莫要把一州生计置于儿戏。”
“可是....”
曹佾说得大义凛然,唐奕却没有半分敬服,甚至还摆着个苦瓜脸。
“可是一万贯不够....”
靠!曹佾真想踹死唐奕,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唐奕红着脸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小子也跟国舅说几句贴心的话吧!”
“洗耳躬听!”
“小子不是一个商人。”唐奕第一句话就让曹佾一怔。不是商人?那你这是折腾什么呢?
“有些东西牵涉甚大,小子不能和国舅细说。但是,我可以告诉国舅,如果我只想做一个商人,只需要在别处稍稍花一点心思,五年就可以让开封首富姓唐!”
“.....”
“之所以要在酒上下功夫,真的是有另外的打算。”
“什么打算?”
唐奕顿了一下,“国舅请跟我来。”
说完,唐奕顺坡而上,向书院最上面行去。
曹佾与曹福对视一眼,均看不出唐大郎这是要做甚,只能跟上。
穿过整个书院,在最上面的一处二层小楼停了下来。
小楼已经建好,看这意思,应该是唐奕的房间。
跟着唐奕进去,大出曹佾意料,原来这不是什么起居之所,干什么用的...曹佾没看出来。
里面摆放着各种造型奇异的琉璃器具,瓶瓶罐罐,看得人眼花。
只见唐奕来到里面的桌案前,铺纸研磨,写了起来。
趁着唐奕写字的功夫,曹佾随手拿起案上铺的乱七八遭的草纸一扫....
基础化学?基础物理?数术、几何?
这都什么啊?没一个是曹佾看得懂的。
倒是有几张写着羊毛脱脂、沼气池工程图、琉璃烧制方法的东西,让他有点似懂非懂。
“琉璃?唐大郎会烧琉璃?”曹佾心里一颤,这可是一门大生意。
...
唐奕伏案急书,写了三张纸方停了下来。
“国舅把这个拿回去,考虑一番。选定一张之后,再来回山,小子会把一些现在不能说的告诉国舅。”
曹佾拿起来粗略一翻...手上一抖...
三张纸的抬头分别写着,《醉仙酿分成转让契》《严河坊分成转让契》《观澜书院商合契》!
“大郎愿与我分利?”曹佾惊喜明莫。
周四海费劲心思想要得到的醉仙,却这么轻易的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国舅还是先看过细则再说。”
曹佾真想现在就把契约签了,还看什么看?
曹家一直无缘汴京酒业,唐奕这算是送了一份大礼来给他。但,既然唐奕这么说了,曹佾也平下心细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之前的喜色一下就全没了...
曹佾越看脸色越不好,最后脸都绿了!
“大郎,未免太过份了吧?这样的契,曹某见所未见!”
唐奕一声苦笑:“小子只能给这么多。”
“为什么?!”
“不能说!只有国舅签了,小子才能全盘托出。”
“你不说,我怎么可能签!”
五十万贯!!
唐奕一张嘴就要五十万贯!!!
对曹家来说,也是一笔要命的财富,他这是想一口把曹家给吞了。
可是这么多钱,唐奕给曹佾多少股份呢?
两成!只给醉仙两成的利。而且另两张更是离谱,唐奕契中写得明白,五十万贯只得醉仙两成利,要是换成严河坊就变成了一成。
而第三张观澜院,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简直就是明抢!
五十万贯只能得观澜书院一分的利润。
也就是百分之一。
奶奶的!你整个观澜书院都是老子送的。这才三个月,你就给我百分之一?而且,还得让我花五十万贯来买!
唐奕也知道有点难为人,但是...
“国舅还是回去考虑一番,如果实在想不通,就把第三张契拿给官家看看...”
我呸!曹佾一甩袖子,恨不得把手里的三张契约撕碎了扔到唐奕脸上。
老子又不傻,还想个屁!
“告辞!”掉头就走,一刻都不想多留。
只不过,那三张纸最终还是没有撕。
他要拿回去给官家看看,不是我曹佾不想帮忙,是他唐子浩太贪得无厌!
.......
第100章 告状
曹佾气呼呼地走了。
唐奕也是无法,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太大,在没有合同保证的情况下,他真的不敢信任任何人。
而曹佾也确实是真的怒了,一路胸口起浮地回到城里。
曹福在船上仔细看过了三张契约,沉着脸对曹佾道:“家主莫要气恼,唐大郎年少轻狂,恃才傲物,自觉有醉仙这个依仗,目中无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也不能这般狂妄!”曹佾咆哮着。
“这哪里是什么合作契约!?简直就是拿我曹景休当猴戏,妄我一番好心处处维护,原来只是个喂不饱的豺狼!”
“家主...”
好吧,曹福也不知道怎么劝了,这次唐奕做得确实极为反常,极为过份。
不过,这几张契约却让曹福也看出一点不同来..
“家主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严河坊和醉仙怎么是分开的?”
“咦....”
曹佾看到五十万的数目就已经失去理智了,倒是没注意到,醉仙和严河坊怎么是分开的。
唐奕给的是三张契,刨去观澜书院那张给傻子签的不说....好吧,在曹佾看来,三张都是给傻子签的!
反正第一张醉仙酿,给两成;第二张严河坊就变成了一成。
严河坊不就是醉仙吗?有什么区别?
“难道唐子浩在严河坊中还有别的道道?”曹福一语道出其中关键。
“就算他的严河坊能挖金子,这个价格也太过离谱。”
曹佾懒得再想,这三张契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进城之后,曹佾都没回府,真接拿着唐奕那三张纸就进了宫。他要给姐夫看看,这唐大郎太欺负人了。
......
今日朝中琐事甚少,赵祯难得落个清闲,与皇后曹氏在后苑赏春。
曹佾觐见,赵祯索性把他叫了过来一同续话。
曹佾一到,赵祯就看出小舅子脸色好像不太对,隐隐有些怒气难平的样子。
“景休,这是怎了?怎么好像扑输了大钱一般?”
曹皇后抿然一笑,赵祯操捞国事,难见笑容,今日却是心情大好,竟也开起内弟的玩笑了。
曹佾勉强扯一个笑容,“怕是要扫了陛下的雅兴,陛下托付的事情,臣没办好!”
赵祯一愣,随即微笑道:“怎么?那唐子浩不肯与潘家合解?”
“确实不肯。”
“那就随他去吧,只能劳你多费些心神,盯着一点就是,别出什么岔子。”
“臣自当尽力....只是...只是陛下先看看这个...”说着,曹佾把唐奕写的那三张纸呈了上去。
赵祯接过一看,眉头一挑,“哦?唐大郎肯让利于你?”
曹佾一声苦笑,“陛下还是看过再说吧.!”
让利?他是想要钱!
曹皇后看弟弟这表情,很是好奇,左右又无外人,也顺手拿起其中一张,看了起来。
看了两眼不禁莞尔,“这唐大郎还真是....他那酒坊莫不是金山不成?竟要五十万贯。”
赵祯刚看完醉仙酿的契约,听皇后这么一说,就接过她手中的那张看了起来。
曹佾在一旁观察赵祯的反应,心说,姐夫给点表情啊!唐大郎这可是要我曹家的命啊!
不想,赵祯看完,平静地放下手中契约...
“景休怕是觉得委屈了吧.?”
“委屈不敢...只是觉得唐大郎有些...过份了,陛下这般为其操心,可这小子眼里却只有钱。”
“那景休这是来告状的喽?”
“呃....也不算告状,只是臣觉得严河坊现在牵扯甚大,放在这样一个贪婪之人手中未免不妥,陛下是不是考虑收归官権。”
“还说不是告状?”赵祯转头对曹皇后笑道:“都把唐大郎打上贪婪之名了。”
曹皇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其实,她也觉唐奕此举有些过份,要么你就什么也别给,想拉曹家入伙却开出这么一个天价来,真拿皇帝恩宠来要挟曹家不成?
但看,赵祯的意思对这唐大郎颇为看中,也就不好言语了,只能轻笑回应。
“幸好你来告状...”赵祯笑着对曹佾道:“不然,这一桩好事你就算错过了。”
曹佾一愣,心说,我可是你小舅子,你别为了国家之事坑我啊!
“陛下的意思是...”
赵祯拿起醉仙酿合股契道:“这一张唐大郎给你两成份子,不需多言,你只要拿着这张契去潘家,保准潘家的人会签。”
“....”
潘家会签...潘家傻啊?
“潘家虽不知唐子浩的底细,但猜也能猜出一个大概,他们肯定知道这张契是不亏的.。”
“还请陛下明示...”
赵祯一笑,却不明说。
又举起第二张严河坊的契,“这一张,潘家看了也不会签!”
说到这,赵祯一顿!
“但是,换了朕.....朕会签...而且比第一张签得还通快!”
曹佾一头的雾水,被赵祯说得越来越糊涂。
“唐子浩有些事情不能明说,所以景休心有疑虑也属正常。”
“唐大郎确实是这么说的.,非要臣签了之后,才肯告知。”
赵祯笑了,“他不能说,但是朕却能说,景休怕是要求求朕喽。”
“....”
曹皇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嗔怪地横了一眼赵祯,“陛下就别拿景休戏耍了,看把他急的。”
“哈哈!”赵祯放声大笑。他比曹佾大十岁,在没立曹氏为后之前,他就一直拿曹佾当弟弟一样看待。那时的曹佾也没现在这般拘谨,反倒是立了曹皇后之后,曹佾更加小心翼翼,关系越发疏离了。
赵祯今天心情大好,自然要玩笑几句。
“这里面的缘由其实很简单。”
“醉仙酿在你们看来是一等好酒,可在人家唐子浩那里跟白捡来的一样,根本就没有成本!”
没...没成本...在京中售价一贯的一等好酒,没成本?姐夫你逗我呢吧?
“外人只知严河坊是酒坊,其实不然。”
赵祯解释道:“准确的说,严河坊是隐藏在酒坊后面的炼油坊。除了果酒,还产出一种洗衣沐浴的皂品,甚至还有香料产出。果酒在没有出坊之前,成本就被其它产出的收入抹没了。”
赵祯其实一早就知道,唐奕在醉仙上的利益大到没边。但是,做为一国之君,他更在意的是严河坊在邓州起到的作用,至于唐奕在其中有多少利....
有多少利都是他应得的,他这个皇帝还没到与民争利的地步。
“从范公和魏介的奏报来看,醉仙酿不出五年,就可到年产百万斤的规模。景休算算,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唐大郎肯五十万贯让你两成利,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
曹佾懵了.....
心中飞快地算计起来...
第101章 选择(为懒癌患者丶万赏加更!)
年产百万,按醉仙现在的出坊价来算,每年就是45万贯的流水。纯挣45万贯,两成就是九万,五六年就特么把投进去的五十万挣回来了。
这他-妈可比挖金子来钱快多了,难怪唐子浩大言不惭说地能和樊楼拼三年。特么白来的,他想拼多久,就能拼多久!
难怪他敢说,五年就让汴京首富姓唐。曹家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子,在人家那却成了几年就碾压的存在。
“景休算清楚其中利害了?”赵祯等着曹佾的表情变了好几变才出声。
“算...算清了...”曹佾一脸震惊。
“难怪唐大郎不肯说明,原来这里面有让任何人疯狂的利润....”
赵祯点点头。
这就是唐奕厉害的地方,也是赵祯最为看重的一点。
按说,唐奕有范仲淹的庇护,并不用这般委屈的被樊楼压着。但他却一直不用,为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范公的名声要是用在这里,那就是暴遣天物。
不用范希文,却拉上了曹佾,赵祯看到那几张契的第一反应就是:干的漂亮!
这样一来,不但在京中有了依靠,而且就连赵祯这个皇上也算被他拉上了船。以后不论是官面上,还是开封商圈,就不怕有人再打他的主意。
赵祯想的是这回事,而曹佾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那这第二张契....也可签?”刚刚姐夫可是说了,第二张比第一张更有利可图。
......
第二张契,赵祯一说,曹佾就全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唐奕所有的产业的一成利。包括甘油,香水、肥皂、高度白酒,这些东西每一样儿都是唐奕所谓的垄断生意。现在唐奕是没钱,只能可着果酒先做大。
但是,只要资金到位,这些东西也就能铺开了发展。彻底起飞,只是时间问题。
曹佾听了赵祯的话,心中狂震不止,万幸当时没撕啊!
这么说来,唐奕不是在抢钱,而是在送钱!
....
“陛下看看这个!”
曹皇后在二人续话之时,把第三张契也看了一遍,此时指着其中的一处递到赵祯面前。
赵祯也只看了两张,第三张还没看,顺着曹皇后玉手所指一看,不禁凝眉苦思...
“这是何意?”
他看得不是什么五十万贯只给一分利,而是最下面契约双方属名的位置。
前两张契上属的都是唐奕的名字。也就是说,这契是和唐奕签的。但是,第三张上却不是...而范仲淹代签...
这不难理解,观澜书院是范仲淹主办的,既然是观澜书院的生意,自然要属范仲淹的名字。
但,为什么是代签呢?而且在契中属明了,范仲淹是副山长。
这又是何意?
山长,也就是书院的院长,观澜书院的山长不是范仲淹,还能是谁?
但,为何范仲淹只属了副山长?
山长之位......
空缺.....
谁还能在范仲淹之上有资格当这个山长?
“朕也有点糊涂。”赵祯摇着头道:“恐怕也只有你签了之后,唐子浩才能告诉你其中的深意了.。”
其实,赵祯猜到一点皮毛。但是,做为一个有德君子,他不能说,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他还真有点不信,唐子浩有这番远见!
曹皇后深深看了赵祯一眼,没说话,又转头给曹佾使了个眼色。
曹佾会意,也不在这件事上再做深究。既然第二张可以签,那就答应这张!
至于第三张,不懂,也不去懂。拿这么大一笔钱去搏百分之一的份子,就算是他也玩不起。
只不过.....
只不过,他会错了曹皇后的意。
.....
曹佾出宫之时已经天色不早,回府歇息一晚,把那三张契约又前前后后逐字逐句地看了无数遍,深夜才能成眠。
第二天一早,曹佾就带着曹福直奔回山。
“家主可要再想想,这三张契真的能签吗?这胆子也太大了....”
“一但签下,曹家就算是正式踏进开封酒业。一但潘家极力阻拦,醉仙有个什么闪失,那曹家可是跟着一起倒霉了。”
曹福的担心不无道理,这笔钱太大,风险也太大!
“.....”
曹佾无言摇头,曹家世代为将,杀伐无数,最不缺的就是胆气!
到了回山,见到唐奕,曹佾面色凝重地劈头就道:
“大郎果然不是凡人!”
唐奕没想到,曹佾这么快就回来了,至于什么凡不凡人,他还真没在意。
“国舅想好了?”
“想好了!”
“厉害!”唐奕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开封首富,端是果决!”
“那不知国舅选哪张来签?”
“我选.....第、三、张!”
唐奕一滞,这个结果,他没想到...
曹佾这么快就定下来,已经让他意外。
这么快的时间就定下来选第三张契,那就不是意外可以形容的了。
“国舅的胆气着实让小子佩服!”
曹佾一摆手,“客套自不用说,一会儿就就让曹福和大郎去开封府正押。不过,五十万贯对我曹家也是大数,得需要一些时日运转。”
“不急,咱们现在还不需要那么多的现钱。”
“那大郎现可以告诉我,这三张文契到底是何意了吧?”曹佾扬着手中的三张纸,沉着脸子道。
唐奕一声苦笑,“国舅不会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就砸了五十万贯吧?”
“我没那么疯!也没那个闲钱!”
曹佾发现,这个唐子浩总能无端地撩起他的火气。
唐奕嘿嘿一笑,“国舅别发火,我保证这笔买卖您做得不亏!”
“亏不亏另说!你敢紧把话都给我说明白了,某昨夜可是一宿都没睡好!”
“好吧。”
唐奕拿过曹佾手里的三张契,“头两张算是还国舅的人情,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提携。”
“什么意思?”
“很简单,第一张契单是醉仙酿的契,只要国舅稍做调查,往邓州随便派个人,就能从严河坊进料、出货等等方面看出,这张契绝不会亏钱。”
“第二张则需要一点胆气,但是,我想国舅应该可以从魏大人上的折子里不难看出,严河坊除了酒,还有别的生意。”
曹佾暗暗撇嘴,老子才懒得打听,咱有皇帝这个姐夫,啥消息得不着?
“所以,国舅只要签了前两张,就不会亏。”
“至于第三张....则需要信任和眼光了!”
信任个屁!
眼光更是谈不上!
要不是昨天出宫之前...
曹皇后拉住他,暗示了一番,他才不傻,拿那么大的钱白送给唐奕!
...
第102章 观澜山长
感谢“斛跋睿壱、饮水醉梦、邪神小镔、没没无言、噬魂龙逍遥”的打赏,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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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得不说曹皇后厉害之处,她虽不懂商,也不懂唐子浩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但是,她却懂赵祯。
论起揣测圣心,曹皇后与赵祯十几年的夫妻,赵祯一个表情,一个作动,她都能看出其中有什么门道。当时,赵祯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的脸色却把什么都说了。
她不知道这笔生意到底赚不赚,但她却知道,赵祯希望曹佾选第三张。
....
“这么说吧...”
唐奕换了一套说辞,“第一张、第二张是‘人情’,而第三张则是‘交情’!”
“.....”
曹佾不明觉厉。
心说,坑了我,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的,也就你唐子浩了。
啧啧...人情...交情...换了个字,立马意思就变了。
“前两张契,只要国舅签下,别的不敢说,大宋第一富,是肯定跑不了的。”
“你还是先把潘家这关过了,再说吧!”曹佾心说。
“而第三张,却可让国舅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
“前两张都是赚钱的生意,但第三张.......赔钱谈不上,却也绝对挣不到什么钱。”
“你把话说清楚!”
曹佾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什么钱不钱的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有什么比青史留名更有吸引力的?
“很简单,因为观澜书院要做的生意.....是可以吞天窃国的大生意,谁敢从里面挣钱,谁就得死!”
....
“吞天窃国!?”曹佾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小子是什么都敢说啊!”
吞谁的天?窃谁的国?
唐奕说的当然不是吞大宋,窃赵家。
他的意思是,把观澜书院的生意做成一柄国之利器。至于吞谁窃谁,那就是不言而喻了。
之前,唐奕就设想过无数次,要打造一柄资本利器。但是,通过樊楼之事,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也许有能力让这件利器问世,但他却没有能力驾驭。一个小小的酒坊都被人觊觎,差一点就被挖了墙角...
要是更大的财富呢?
所以,唐奕意识到,酒坊已经到头儿了,更大的生意绝对不能再往自己怀里揽,一个不好,是要没命的。
即使大宋再开明,这特么也是封建社会,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拥有绝对财富,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就有了‘观澜商合’这个设想。
唐奕一番解释,把观澜商合,从如何建立,到将来要干什么,全盘托出。
曹佾听傻了!
这样一番惊天之言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滑稽,但又是那么的真实....
“真能做到大郎所说的那个地步?”
“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
“可是,大郎把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不怕引火烧身?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我!”
曹佾只占百分之一,剩下的,可都是唐奕的。
唐奕苦笑道:“国舅也太抬举小子了,小子在这里面,最多比国舅多占几分的利,不会超过一成!”
“那剩下是谁....”
话说一半,曹佾猛然一惊,他突然想到那张《观澜书院商合契》的末尾...
山长之位......是空缺的!
这个位置谁有资格坐?谁能吞下剩下的那么大一块利润?
现在他明白了....
大宋朝只有一个人敢,也只有一个人有资格。
想到这里,曹佾算是彻底服气了!
这唐奕果然不是凡人,按他的设想,最少要十年观澜商合才会初漏峥嵘。但是,他现在就已经把十年之后的事情想好了!
曹佾一甩大袖,整冠肃立,给唐奕深施一礼。
“曹家必举家财相助!”
唐奕急忙回礼,“国舅放心,观澜之事在公,小子不敢让国舅倾家财相助。除了观澜这五十万贯,小子会从自己的生意里分出一成来给国舅。”
“不用!我曹景休没那么爱钱,只要这钱花对了地方,再拿五十万又如何?”
再拿五十万?唐奕心说,这牛皮吹大了.....把你曹家都卖了,差不多能凑出来。
“国舅不必推辞,这不是生意...这是交情!”
“唉!”曹佾一叹。
“既然大郎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曹某也要再拿出一点东西,全当入大郎的股了。”
“真的不用!”
有这五十万,足够唐奕布局开封了。
“先别推辞,先听听是什么东西。”曹佾神秘一笑。
“什么?”
“铺面!”
“....”
“而且是好铺面.....只要刷刷墙就能用的好铺面!”
“哪里...”
唐奕有了一点明悟,“那墙.....不会就是我给画花了的吧.....”
“哈哈.....正是!”
樊楼对面,东华门大街上的那排铺子就是曹佾的。本来,他是不想租给唐奕。一来,不想见他和潘家对碰;二来,曹家和潘家同是将门,世代交好,没必要为了这件事生出嫌隙。
而且,潘家的人还找过曹佾,隐晦地表达最好别把铺子租给唐奕。
但是,现在唐奕既然送了这么大一个名声给他,还攀起了交情,那他也只能把那排铺子拿出来了。
至于潘家...
“只求大郎一件事...”
“国舅但说无妨.!”那片铺子唐奕可是惦记好久,感情就是曹家的。
“必要的时候,给潘家留下一点余地,还望别伤其根本。”
“放心!”唐奕一甩手。“最多让他们丢点颜面,伤不着筋骨。”
曹佾玩味地扬起嘴角,听唐奕这意思,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樊楼?
“我倒是好奇?大郎将如何和樊楼拼酒?”
“拼什么拼?”唐奕翻了个白眼。
“咱走的和樊楼就不是一个路数,最多吓唬吓唬他们,只要潘家脑袋没长包,就得乖乖地让出一部分市场。”
“曹某拭目以待!”
.....
事情定下了章程,曹佾又呆了一会儿,见唐奕实在是太忙,也不好再做打扰,起身告辞,约定过两日再来商定细节。
他之所以着急走,是因为他要进宫。这事儿太大了,他得和姐夫交代一声。
而赵祯听了曹佾的赘述,惊得扑通一声呆坐到龙椅之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说没说,所谓的观澜商合做的是什么生意,可以聚拢那么大的财富?”
曹佾摇头道:“唐大郎直言,现在的技术还不成熟,要等他把酒坊和观澜书院的建设都完成之后,才能静心钻研。”
赵祯沉吟起来,半晌方道:“给三司下一道旨,范希文为国选材,治学不易,朝廷应大力支持,令宋公序拣选能工匠人进驻回山,助其书院早日落成。”
李秉臣急忙躬身领旨。
待李秉臣下去之后,曹佾谏言道:“陛下看这观澜山长....”
他是恨不得赵祯立马就接了观澜书院山长之任,那他这五十万贯花得就算是稳了。
赵祯庶头道:“景休太心急了!”
“.....”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唐子浩深知这一点,遂只是空缺,并不让范卿上请。”
“.....”
“别忘了,观澜只是民学,朕如何插手?况且,它上面还有太学。”
“那要等到何时?”
赵祯抬眼远望大殿之外......
“那就要看唐子浩能做出什么成就,范卿能把观澜推到什么高度了!”
......
第103章 折腾
接下来的时间,因三司营造工匠的到来,观澜书院的建设确实快上了不少。
原本唐奕预计,整个观澜书院所有的建筑、景观,前前后后可能需要两年多的时间方可全部完工。但现在看来,估计年底就可建成。
而大批能工巧匠的到来,也彻底把唐奕解放了出来,于是把心思都放到了曹佾贡献出来的那片铺面上。
“这哪是什么酒铺!?分明就是酿酒工坊!”
曹佾原本以为,唐奕只是要用那片铺子做沽酒之用。是可唐奕对那排铺子的改造图纸,曹国舅差点没惊掉下巴!
“你这个改法,工程也太大了吧.?年底之前能开张就算不错了。”
“急啥?”唐奕无所谓地道。“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那改门面和店内装饰就好了,你把铺子的后院都接上房舍,又把所有隔墙都打通,又是何意?真的要把酒坊都搬到这来?”
那可是开封最好的铺面,唐奕把工坊都搬过来,简直就是暴遣天物。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唐奕贱笑着卖起了官子。跟曹佾说也没用,他也听不懂,更不会明白后世的理念。
曹佾又有种想踹他的冲动,这小子总是这么贱!就喜欢话说一半。
但是又拿他没办法,酒业上的事情,完全是唐奕的一言堂,他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别人插不上手。
曹佾哪里知道,唐奕的折腾这才刚刚开始....
先是樊楼对面的铺子全面开始动工改建....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改建之前,在铺面外面用幔布严严实实围了一圈,从街面儿上根本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本来汴京百姓就尤为关注,唐奕这么一弄,大伙儿更是好奇,这邓州唐子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可急坏了周四海!
他本以为曹家不会把铺子租给唐奕,可没想到,不但租了,而且还神神秘秘地不让他看见里面在干嘛。
无奈,周四海只得回报主家。
而潘家的家主潘丰,原本就没把樊楼与唐子浩的事情当一回事,一切全由周四海全权处理。就算唐子浩被樊楼吞了,潘丰也不会有半点同情。商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来不得半点情义可言。
但是,唐奕求租的事情这么一闹,潘丰也不由重视了起来。明眼人都看出,唐子浩这是要借樊楼上位,潘家算是吃了暗亏。
于是,潘丰出手了....
别看潘家现在朝中没有实权官,但是,祖父潘美的威名尤在,潘丰的老娘更是楚王赵德芳的嫡女,正二八经的皇族后裔。
呃...赵德芳可能都不太熟....
《杨家将》《包青天》里面手持金锏,上打昏君,下打馋臣的八贤王都知道吧?那个八贤王的原型就是赵德芳!
反正潘丰虽然无权,但朝中肯为他说话的人可是不少。
要不然,朝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参奏唐子浩,这都是潘丰运作的结果。
他曾特意找过曹佾,没想到,最后曹佾还是把铺子租给了唐奕。
如今,潘家只得静观其变,看唐子浩到底能翻起什么浪!
...
铺子的事情敲定之后,唐奕又从曹佾那里借了整整百十号得力之人,派往大宋全境。
这让曹佾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咱就在开封起个铺子,你撒那么多人出去干嘛?
而且,这些人可不是空手走的,唐奕给他们每人一千贯,并勒令.....
花不完,不许回京!
曹佾这个肉疼,那特么可都是我的钱,整整十万贯!
这小子疯了?
更疯的还在后头,唐奕改造那排铺面,加上装饰,一汇帐....
五万贯!!!
曹佾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暗地里坑他的钱了?
开封第一楼樊楼当年初建之时,号称花废十万之巨。
但是,人家那是五座五层高楼。曹家这排铺子,连在一块儿不过十一间.,东西十五丈,南北加上铺面后院的地方,也不过十丈有余,而层高更是只有二层。
就这么屁大一块地,唐奕砸进去五万贯!这小子贴金子啊?
而唐奕玩命折腾的东西,有让曹佾不懂的,但也有让他眼冒金光的....
七月,
回山月季花期正盛!
刨去望河坡是一片大工地不说,单单是回山田间地头儿的景色,就着实让人心醉。
或圣洁如雪,或嫣红如丹,又或粉似娇娘的斑斓色彩,铺满了汴河两岸。
大片大片的花田给盛夏着了色,描了彩!
不但往来汴河的船家、水客被回山花海所迷,无不在此留连,就连京中的一些文人豪客、青楼名妓,也都慕名而来。
今夏,京中雅士依旧风流,吃花酒、办文会,品香词...
但是...若是不到回山去办文会,不到回山与娇娘同游,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个雅人...
这可便宜了回山村的佃农们,唐奕给王里正出了个主意,让他组织村里的妇女、老幼,在码头和花田边上设摊,专做这些游人的生意,卖些瓜果小食、冷饮、甜酒之类的东西。
还别说,还真就挣着钱了。仅五、六、七三个月,回山家家出小摊,挣的比以往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而曹佾眼冒金光的还不是这个....
他终于知道,唐奕为什么要种月季了...
七月一过,回山村开始收割花田,并盖起了花油坊。
他亲眼看着唐大郎把娇嫩的花瓣,变成黄澄澄的月季精油,再把月季精油变成一瓶瓶足以让大宋女人疯狂的月季香水!
...
“这东西只要一上市,开封的小娘子们还不得疯了一样的抢!?”
曹佾拿着一瓶添装好的香水,一边赞叹,一边很自然的揣到了怀里....
唐奕眼尖,一把夺过来,“别想再拿我的东西去送人情,上市之前,一瓶都不能动!”
曹佾见故计不成,吃味地扁着嘴,“拿几瓶而已,你至于嘛?”
“什么至于?你那是拿几瓶!?几瓶用得着使车拉?”
曹佾尴尬一笑,“我就也...就给宫里送了点...”
“宫里就算了,外面千万别送了,毕竟离上市还有好几个月呢。”
“可惜了.....”
曹佾道:“可惜家姐不喜欢月季花香,嫌太浓烈,送进宫去的,都让陛下赏给了别的妃嫔。”
唐奕白了他一眼,给边上的张晋文使了个眼色,张晋文受意,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出来,递到曹佾手中。
“国舅看看这个皇后娘娘喜不喜欢?”
曹佾一看,这两瓶和其它的不同,是琉璃瓶,瓶中的液体颜色也不相同,一瓶是橙黄的,色如金菊;另一瓶则是碧绿如翠。
打开木塞一闻,曹佾眼珠子都瞪圆了,不敢相信地又闻了闻。
“怎么...”
“怎么是桔子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