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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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多好啊?唐奕恶趣味地想着。
某某:就读于清华大学,祖籍:**皇佑元年进士及第.....
好吧......
范仲淹成功地阻止了清华大学乱入大宋,新书院正式命名为“观澜书院”。
唐奕觉得这个名字也还不错,观澜....站山观河,听涛看水。
三人一路下山,尹洙虽行得不快,但也并不吃力。
不得不说,尹先生现在的病情真的是好转太多,从码头到半山宅子,三里多的路程,一路下来,尹洙竟也只是比常人慢一些罢了。
行到山脚,见张晋文带着一个粗衣老汉过来。
到了近前,张晋文介绍道:“这是回山里正,想见见范公。”
那老汉被张晋文引着,先行了个大礼,“见过范相公,小老儿王实给范相公问安了。”
范仲淹虚扶一计,“老人家请起,老夫已辞,当不起相公之名了。”
王实微微起身,仍躬着腰道:“当得起,当得起喱!您若当不起,大宋朝就没人当得起了。”
张晋文适时插话道:“刚刚曹管事已经做过了交割,王里正听说新主家是范公,就想来见见。”
“可不得来见见,这是祖上积了德啊,竟把范相公送到了咱回山。相公是大德之人,定会让回山一天比一天富裕,一天比一....”
“老人家言重了!”
这老头儿还挺能说,开嘴就没完了。
范仲淹为官那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王里正虽不似是阳奉阴维,但也绝不是单单只是来“见见”。
“老人家有事尽管直言,老夫既然接管回山,驻民之事定当尽力为之。”
王实一窘,支吾半晌,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好不让人憋闷。
正想着怎么开口的王实猛然一激灵,又把话题扯远了。
“刚刚张管事已经和老汉说了,要开东山的地,范相公放心,老汉明日就带着村中青壮到对岸去开荒,开春一保不耽误范相公用地。”
“老人家,有个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绕来绕去的大伙儿都累。”唐奕有些哭笑不得,这老汉一看就是憨厚木讷之人,但非要学人家拍马屁。
你能有小爷的功力吗?
呃....王实脸色一红,知道自己言辞拙劣,让人看出来了。
范仲淹见他还不肯道明真意,只得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冬粮不够吃?”
一般农户面临的问题都是这一个,添饱肚子的问题。
却不想,王实急忙摆手。
“够吃,够吃,还能有点富余喱。”
“那您这是......?”
事到如今,王实只好直言,尴尬地道:“俺...俺就是想代村中老小问问,新主家这租子怎么收?”
嗨!
唐奕差点没绝倒,这老汉绕了半个东京原来就为这点事儿。
范仲淹哭笑不得地道:“原来曹府怎么收,以后就怎么收,老人家不必担心。”
本以为王老汉听了这话能放下心中大石,却不想,老汉闻言脸色微微一苦,艰涩道:“小老儿知晓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村里人。”
说着又给范仲淹等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老人家等等...”
范仲淹叫住王实,“老夫初到回山,不知道曹府以前的规矩..怎地?曹家以往的田租高了?”
王实回过身,“不高不高,前主家一直体恤我等农户,十取二,算是低的了。”
“那老人家为何郁结?”
“老夫并非完人,有想不到的地方,还请老人家言明,大家商量着来。”
“我....”
“是不是农税的问题?”
唐奕突然发声,试探着问道。
原来如此!经唐奕这么一说,范仲淹也是恍然大悟。
曹府十取其二确实不高,大宋地主收取田租,十取三是常价,十取四也不是没有,关键的问题在于田税。
曹家属皇亲,名下田产是不用交税的,也就是说,回山村民只交两成地租,剩下的产出都归自己。但是现在曹佾把回山赠于了范仲淹,这么大一片地入不了范仲淹的职田,只能算私产,那可就要交税了。
大宋朝开国时农税定在十五取一,加上地方杂税,差不多是一成的税。真宗、仁宗两朝,中央财政日紧,田税略有提高,大概能到一成半的程度。
这样算下来,回山的田租税金就从原来的两成变成了三成半,难怪王实高兴不起来。
“相公不知道....”王实被唐奕猜出了心思,索性直言。
“回山虽有田一千三百多亩,但涝地就占了尽千亩,十之七八的年景收不上来粮食。全村老小只靠三百多亩旱田生计,原来曹府只收两成租,每天还能有点剩余,遇到灾年,也不至于饿死人。但是,再加上农税就....”
“大郎你看这....”
范仲淹看向唐奕。这妖孽可是以后书院的财务官,之前早就说好了的,范仲淹、尹洙等人专心讲学就好,书院的开支用度都由唐奕来管,这回山千亩大田自然也由他说了算。
“多大个事啊!”
唐奕一撇嘴,“老人家把心放到肚子里,既然我老师接了回山百多户乡民的生计,就不能眼看大家饿肚子。田租就免了,大伙儿只要每年按时缴了官府农税便可,莫为了几斗粮食坏了我老师的名声。”
“公子说收多少?”王实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免..免了?主家一分不取,白给俺们种地?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张晋文哈哈一笑,“里正没听错,我家大郎说免了.,就是免了,老人家安心回去就是。”
就三百多亩田需缴田租,撑死不过两百贯,真不是什么大数儿。
王实一听真的免了,眼睛一热.,膝盖一弯,就要给唐奕跪下了。
“老汉代全村老小谢谢公子了!”
唐奕眼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老头儿搀住了。
“老人家,可是使不得!咱就算见了皇帝都不跪,你这是折杀小子了。”
王老汉眼泪顺着沟壑深植的面颊直往下流。
“一成半成的粮税在相公、公子眼里可能不足道哉,但在俺们农户眼里,那可是活命粮啊!”
唐奕让老头儿弄得心里憋闷,也红着眼睛道:
“老人家放心,有我在,不管多大的灾年,回山也绝饿不死一个人!”
.....
汴水翻白,船行浪间。
唐奕回到船上就一直沉默不语,显然刚刚的一幕对他触动极大。
尹洙笑着看了他半天,方悠然道:“看来,大郎是动了真情,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深沉。”
.....
“真情?“唐奕抬头看向尹洙。
”三百亩薄田,年租不过二百贯,去掉官税,一百多户佃农也只剩下几十贯的银钱。”
“....”
尹洙被他说愣了,不明白唐大郎怎么算起了账来。
唐奕极尽嘲讽地冷笑道:
“可他-妈的就是这几十贯的‘小钱儿’,却能让一位老人向十五岁的孩子下跪......”
“多么悲哀的真情!”
“多么可笑的时代!”
第75章 用八方银钱养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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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大宋,唐奕一直觉得是幸运的,最起码这个时代够富有,也够安宁。
即使他诟病大宋的经济形态原始,吐槽大宋的生产力低下,那也只不过是后世从书里看来的模糊概念。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大宋最底层民众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
宋富,也只是相对于明清这些同样处于原始经济的时代。而对于农民来说,富宋带给他们的也只是吃得饱,仅此而已。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抵御天灾**,几十贯钱分到回山一百六十八户佃农身上,每户不过几百文。可就是这么几百文钱,却可以让一个长者向一个小童下跪!!
这让唐奕这个还没有完全蜕去现代思维的穿越者无法接受。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宋人了,对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解。
可惜,事实证明,他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怎么?只是回山百多户就让唐大郎一筹莫展了?”
范仲淹挑着眉毛,对这个弟子,他还是了解的。这番表现,说明事实真的走了心,而这个时候不能劝,反而要激。
“不妨告诉你,回山佃农的情况在大宋算是好的了。遇上灾年,别说是无产佃户,就算是有田有地的农家也照样能饿死人!”
唐奕盯着范仲淹道:“有我在,回山饿不死一个人!”
“哼!”范仲淹一声冷哼。
“你不是一身的本事吗?单保回山一地算何本事?有能耐,你让旱涝之地不再饿殍载道,让大宋再无饥民!”
“我能!”唐奕倔强地梗着脖子。
“做给我看!”范仲淹眼中精光暴敛。“让百姓把命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老天手里!”
“做就做!”唐奕腾地蹿了起来。
他还就不信了,自己玩不转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宋朝。
“十年!只要老师让我任意为之,十年之内完成资本累积;再给我十年,我还老师一个梦想中的大宋。”
“二十年啊?”
范仲淹没有被唐奕的激动所感染,反而悠悠叹道:“可惜,老夫怕是活不了那么久了。”
“能的!”唐奕道:“您只要少操心,好好养着,有生之年一定看得到。”
范仲淹莞尔,“老夫虽然不一定能看到结果,但倒是可以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尹洙也好奇道:“大郎即说十年,到底是怎样一个策略呢?”
唐奕闻言,目通狠厉,“很简单,以八方之银钱养宋!”
“以八方银钱养宋?”尹洙不禁一声苦笑。“宋不以银钱养八方就不错了....“
明面儿上,有辽、夏岁币,这是每一个宋人的痛。朝庭花钱买和平,虽是小钱,但心理上,对国人的摧残却是致命的。
暗地里,交趾、吐蕃、回鹘诸国看似时有进贡,实则就是来敲诈。朝廷一来为显国威,二来担心其找事儿,必以十倍之财回之。
就连西域八杆子打不着的国家都知道,大宋是个冤大头,时不时来敲一笔。
唐奕放言要用八方财养大宋,简直就是说梦话一般.
尹洙一边摇头,一边笑问:“那大郎要怎么用八方银钱养宋?第一步要如何走?起兵攻服吗?”
“第一步?第一步大宋已经走完了,根本不用小子再多出一分力气。”
“走完了?”
“四海之内皆用宋钱,这就是第一步!”
“何意?”范仲淹拧眉问道。
事实上,辽、夏、交趾、大理、吐蕃诸国都用宋钱,这对大宋来说是个坏事。宋钱年年外流,致使国内钱荒难解,怎么到了唐奕这儿,似乎就成了好事?
唐奕当然没法和范仲淹讲什么金融体系,更说不清什么是货币战争。
“老师只要知道,天下皆用宋钱,是我大宋的一柄利剑便可。”
“那下一步呢?”
唐奕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宋钱的重要性了,范仲淹听着已经不再稀奇,他想知道的是,后面要怎么做。
“除非我们能让铜的产量爆发式的增长,否则都用宋钱也用处不大。但是,若让周边诸国相信,哪怕是印着“宋钱”二字的纸也能当钱,那用处可就大了,这柄利剑也就可以出鞘了。”
“第二步,就是用足长的时间,累积足够多的财富,可以撬动大宋的整个商局。”
范仲淹和尹洙听得目瞪口呆,二人根本没听进去什么第二步,心思都放在:纸来当钱来了。
怎么可能?
“大郎说的是交子吗?”范仲淹想到的是蜀地交子,也算是印着宋钱的纸了。
“不是。”唐奕摇头。“交子的本质还是铜钱的替代品,铜若贬值,那交子也就不值钱了。”
“其实,不论是用铜做钱,还是用金银,亦或是交子,这只不是是贵金属本位制的一个表象。”
尹洙道:“不以贵重金属为钱,那以什么?回到以物易物的时代吗?”
“以国家信用!”
唐奕抛出一个范、尹二人从未听说过的概念——信用货币。
这个想法在邓州的时候就有了雏形,那时马老三为马大伟置办婚事,唐奕取钱两百贯,让他上街采买。
两百贯有多少呢?
大宋铜价250文一斤,基本算是等价铜换等价铜钱。也就是说,一贯钱的重量是4斤,两百贯就是八百斤,得拿车装。
即使唐奕把铜钱都换成了银子,也有几十斤重。极为不便的宋钱,让唐奕无比怀念手握一叠纸票子就能出门的现代。
而从纸币的便捷,又让他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买断世界。
现在的大宋,除了军事上弱一点,在经济和文化上,无疑是半个地球的领袖。
天下皆用宋钱,是对大宋的一种认可,辽夏即使发行自己的货币也没用,百姓只认宋钱.
这是不是和后世的美圆很像?
米国就是利用美元的广泛认可度,来买断世界财富。包括他发动的一系列战争,都是在极力地巩固其老大的位置,进而让美元继续坚挺,继续掠夺全世界。
如果大宋能跳出代用货币,发展成信用货币,那大宋就能成为二十世纪的米国,宋钱就是后世的美元。有宋钱在各国的基础,就完全可以用他国的钱来强大宋的兵,养大宋的民。
唐奕只要做到这一步,他几乎可以不用再做任何事,就能实现强宋的目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那一步,但是一但做到了,大宋将是无敌的存在,甚至可以窃一国之财不出一卒,灭一朝之地不需一将!”
“....”
“.....”
范仲淹和尹洙彻底听傻了....
良久,范仲淹方一脸凝重地问向唐奕:
“大郎.,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
第76章 二十年前老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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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尹二人沉思了一路,对唐奕所说之言一时间分不清是对是错,直到进了东水门,二人才收拾心情。
船还是停在了桃花埠,尹洙率先下船,对身后的范仲淹道:“希文不与我同去吗?”
范仲淹一笑,“多年未见,美人佳期,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下次,与夫人问安,就言老夫下次再去一品夫人的妙茶。”
尹洙哈哈大笑,也不再客气,“那弟就先行一步了。”
唐奕跟在后面,本来还有些心思沉重,但一听这两个老头儿的对答,不禁一阵恶寒,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为老不尊。
尹洙背身摆摆手,在唐奕诧异的目光中在桃林里拐了个弯,悠哉悠哉进了桃园居。
“尹先生这是...”唐奕的八封之火再一次燃起。
范仲淹斜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少问!”说着,一甩大袖,穿过桃林就上了车。
唐奕闹了个没脸儿,心中好不郁闷。心说,让俺办事儿的时候咋就不拿“小孩”说事儿了呢?
待范仲淹上了马车,唐奕不想和这一本老正的老师坐一辆车听他絮叨,就与张晋文一同吊在马车后面,缓步长街。
张晋文看唐奕时不时回头瞅一眼桃园居的方向,只觉好笑。
“尹先生和桃园夫人之事,大郎何需用问范公?”
“嗯?”唐奕一声轻疑,“尹先生和桃园夫人果然有事?”
张晋文一笑,“此事汴京城内,就连卖炊饼的都知道,大郎非去问范公,这不是自讨没趣?”
呃.....
“快说说....”
“桃园夫人,乃是东京名妓,花中魁首。”
“哦?”快五十的尹洙还能泡花魁?这不科学啊!
“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花魁。”
“嗨...”唐奕暗骂,张晋文也学坏了,说话开始大喘气了。
“一个二十年前的老花魁有何稀奇。”
“大郎,莫要小看这桃园夫人,其花评登首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但是....”
“张晋文!”唐奕怒了。
“若再说一半吞一半,信不信,我把你吃花酒的好事打封信捎回邓州去,看大嫂杀不杀到东京来收拾你!”
“呃...”张晋文怂了,不敢再吊味口。
“大郎别急,且听我细讲。”
“桃园夫人虽是二十年前的老花魁,却在二十年间艳名不减,反而更盛从前。这皆因二十年间,桃园居养出了四位花魁娘子!”
“真的假的?”唐奕有点不信了。
花评榜与科举同期,差不多四年一届。除了春闱殿举,大宋这些闲得蛋疼的文人们最为追捧的,就是这个东京盛世百花赏评了。
二十年看似不短,其实也就评出五六位花魁。这桃园夫人一个人就培养出四个,当真是大神级老鸨子,金牌经纪人啊。
“当然是真的。”这些可是张晋文听青楼小姐们亲口说的。
汴京的姐儿们都恨不得到桃园居去给桃园夫人当使唤丫头,就算不能被桃园夫人看中做花评首选培养,但只要和桃园居占上点边儿,出来之后,也会身价大涨。
“京中流传一句歌瑶,‘名香多慕柳、花王问桃居’,说的就是名妓们都爱慕柳七公,而若问花魁何选,就要问问桃园夫人了。”
“那还真是挺厉害的。”能和柳三变齐名,这桃园夫人的档次一下就上来了。
而且唐奕知道,在大宋想培养一位花魁,可一点不比教出一个三甲进士更容易。
别说是花魁了,东京之地,除了瓦子里卖肉的姐儿们只管吹灯比活计,但凡有点名堂的青楼小筑里,就住着个色比花娇,才比文星的名角儿。
能上花评榜的,更是琴棋书画、歌舞色艺样样超绝,让她们考个进士有点夸张,乡、会两试倒是十之六七能通过.。
“桃园夫人之名,还不只如此呢。”张晋文一脸的八卦贱样儿。
“桃园夫人的名声,还要谢谢柳七公。”
“谢柳七?这桃园夫人也是柳三变捧起来的?”
唐奕心说,偶像啊,真是有美女的地方就绝对少不了你。
“错了!恰恰相反,桃园夫人是当年唯一一位把柳七公拒之门外的京中名妓!”
“....”
大宋朝居然有偶像进不去的妓女门?唐奕觉得这更不科学。
张晋文继续道:“当年,桃园夫人还未入花评榜之时就已经名满京师,且调茶之功无人能及。柳七公慕其艳名,主动为其填词,并登门请赐一茶。却不想,桃园夫人非但不见,还把柳七公的词也退了回去,刻意与七公保持距离。”
“....”
偶像一首婉约小词,哪个小姐的门敲不开?这桃园夫人很牛掰啊,连‘软饭王’的魅力也挡得住。
“当年京中盛传,桃园夫人拒绝七公美意,是因为一个穷秀才。此传闻一出,不但对桃园夫人的名声无碍,柳三变更是大赞其至情至性,一时之间盛名远播。”
张晋文说道这儿神秘一笑,“大郎猜猜那个穷秀才是谁?”
“不会是....”唐奕回头看看桃园居,又看看张晋文,再看看桃园居...
“不会是....尹先生吧?”
“哈哈!正是尹先生!”张晋文羡慕地笑道。
“尹先生当年初到京城,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还是青楼雏-妓的桃园夫人。桃园夫人对尹先生一见倾心,仰慕他的才学和儒雅的风姿。但后来,尹先生进士及第,桃园夫人又恐其风尘之名毁了尹先生的仕途,拒绝了尹先生娶为正妻的美意。”
“那后来呢?”
“尹先生高中进士那年,桃园夫人也艳冠群芳,在花评榜独领风骚,然而她却在最风光的时候急流勇退淡出风尘,再不允旁人入遮,二十年间一直独居在桃花埠。”
“不为正妻,也可收之为妾啊!”
“桃园夫人是极为骄傲之人,桃园夫人不肯坏了尹先生的前程,又怎会甘为人下?”
“啧啧啧....”
唐奕瞬间肃然起敬,一是佩服桃园夫人的真性情,二是又开始感慨起来...
这特么大宋文人幸福得有点让人嫉妒....
以前,他以为柳三变眠花宿柳把软饭吃的飞起;范仲淹夕阳晚歌恋上处子金莲,已经很牛掰了。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尹师鲁也有这等传奇韵事。
能让一个青楼花魁守身持老,这也是没谁了。
看来,读书还是有必要的。
这大宋朝的文人不光皇帝宠着,百姓宠着,连小姐都宠着,就有点没天理了。
小爷要是不好好读书,将来连泡妞儿都是个问题了...
....
赌誓发愿的想了一路,一到范宅,范仲淹前脚刚进宅子,唐奕就见贱纯礼和庞玉等人躲在街对面的摊贩后面,贼兮兮地朝他招手。
好吧..
我这不是鬼混,只是看看贱纯礼这是要干什么。
如此安慰着自己,唐奕躲着范仲淹的身影...
靠了过去....
第77章 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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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礼自从回了京是彻底玩疯了,范仲淹就差没把他绑在家里了。
但是即使这样,这货还是一抓住机会就偷溜出去和庞玉等人鬼混。庞玉也是知道自家老子已经把他交给了范仲淹,好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自然是玩得更疯,等到来年观澜书院开讲,他也就算被管死了。
今日,范纯礼与庞玉、宋楷等人趁着范仲淹不在,一同去秦家瓦子看相戏争交。据说今日之战乃是年关大戏,两位相扑手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好手——靠山倒对阵黑八郎!
这等盛事怎会少了范、旁、宋这几个纨绔?自然要亲临现场,以助声威,看到兴起时,还不忘关扑两局。
宋人好赌成性,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人不扑,无人不赌。宋楷,庞玉一边倒的看好相扑手名‘靠山倒’,半年来争遍东京未逢敌手。
而范纯礼则压注‘黑八郎’。
其实他也想压靠山倒的,这黑八郎原来确实不输靠山倒,但半年前争交之时伤了腿,休养半年今日是首次出战,谁也不知道伤愈与否。
但他与宋楷嫌隙未除,虽同进同出,但仍不对付。宋楷压‘靠山倒’,他就非压‘黑八郎’,显然是赌气之举。
结果自不用说,‘黑八郎’腿伤虽愈,但半年未打熬本领,一上手就露了怯,连输两场,输得范纯礼直呲牙。
这要是放在以前,贱纯礼必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派直接赖帐了,反正这帮货已经认定他是‘范三抠’了,也不差这一回。
但是这次不同,他输的人是宋楷,说什么也不想在宋公子面前落了面子,这才回来找‘财神爷’帮忙。
“靠!你输了钱,却要我给你会账!”
唐奕听完缘由,心说,我就不应该过来,直接回宅子就完了,一早就应该看出来,这小子贼兮兮的准就没好事。
范纯礼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唐奕的嘴,“小点声!!让他们听见本公子就没法混了!”
唐奕被他捂着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庞玉、宋楷,只见这二位抱着膀子在那憋不住的笑.,都等着看范三公子怎么出丑。
唐奕没好气地甩开范纯礼的手,“输了多少啊?”
范纯礼一听有戏,急忙嬉笑道:“不多....就一顿饭钱。”
唐奕闻言点了点头,那还真不算多..
“老师也是够意思,堂堂范家公子一顿饭钱都出不起。”
说着,唐奕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子,差不多有一两重的样子,扔到范纯礼手里。
贱纯礼一边接过,一边附和,“可不是吗,可苦了本公子了!”
说着又朝唐奕伸手....
“干嘛?那么大一块银子还不够你们吃啊?”
贱纯礼陪笑着,“不够..”
“.....”
“输的是....一顿高阳正店的馆子。”
唐奕真想一脚踹死他!
“你怎么没干脆输一局白繁楼的花酒呢?”
东京七十二家正店,白樊楼居首,任店次之,接下来就是不分伯仲的潘楼和高阳正店。这四家酒楼是汴京餐饮业的行首,普通馆子就算他们甩开了吃,只要不叫陪酒娘子,撑死也就一两贯的花销,但是一但沾上这四家大店,那可就没边了。
十贯八贯是它,百八十贯也是它。就算你推着千贯银钱进去,也能化于无形,那是汴京有名的消金窟。
范纯礼红着脸.,局促地搅着手指头,“这不是...想别那宋坑爹一头嘛!”
唐奕见他那样子也是可怜,本来想多说两句也生生咽了回去。他越过范纯礼,来到宋楷、庞玉身边。
“你们也够可以的,明知道他爹管得紧,还定下高阳正店。”
庞玉脸一窘,“谁也没当真,都是闹着玩儿的,闹着玩的.。”
宋楷则梗着脖子,“他自己非得跟小爷叫板,怪谁?”
唐奕一叹,心说,也好,趁着这次机会,让范纯礼和宋楷把心里的结给解了。
“行了,正好来了京里还没请你们好好吃一顿呢,这顿算我的了。”
庞玉一笑,“那感情好,也别什么高阳正店了,找个别致小店,吃喝开心就好。”
一趟高阳正店少说也得十多贯钱的花费,别说范纯礼、唐奕了,就算是宋楷这种大款也消费不起。
“也好,高阳店就不去了,正好我想去马行街那边转转,就去那边吧。”
唐奕让他们三个等着,自己进了范宅,他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怕是不够。
目送唐奕进了宅子,庞玉揶揄范纯礼道:“都跟你说了闹着玩的,这回好了,还要大郎破费。”
范纯礼脸色不好,“他有的是钱...”
范纯礼这么说,庞玉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个小地方来的小酒坊老板能有几个钱?放到京城里连个响儿都没有。
宋楷盯着范纯礼半天,沉着嗓子道:“范三抠!你不别扭吗?”
范纯礼一愣,“别扭什么?”
“这样吧。”宋楷天生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顿饭算我的,咱们拼一场,谁喝趴下算谁错了。过了今天,以前咱们什么样儿,以后也还什么样儿!”
范纯礼也受够了和他顶牛,其实就缺个台阶,“拼就拼!谁怕谁?”
说着一回身就蹿回宅子,“你等着!小店儿的酒喝着不过瘾,我去拿酒。”
范纯礼蹿过仓房,抱出两个坛子,一坛醉仙果酒,另一坛...则是唐奕准备出来给尹洙泡药酒的六十度蒸馏白酒。
....
范纯礼出来的时候正遇到唐奕。
唐奕一看他抱着两个坛子,一问之下也不无不可,两人要是能把关系喝明白了,也省了他的唇舌。
接过一个酒坛正要一起出去,却见厢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又缩了回去。
唐奕乐了...
“都看见你啦,就别藏了。”
君欣卓窘着只得现出身来,“谁躲了...看是看见院子里有动静...看看...”
唐奕眼前一亮!
今天母老虎竟不是短衣劲装,而是换了一身女裙,难怪要躲呢。
君欣卓上身着了一件白底红印儿的碎花罩衣,下身是一条月白的百褶长裙,还别说,一点没有往日的杀伐干练,倒有几分温婉之气。
君欣卓被他看得面颊发热,微低着头。
“挺好看的。”唐奕不吝意美之辞。
“正好,随我去打牙祭,本公子带你下馆子去。”
“我不去..”
“走吧.!”唐奕不由分说,拉起君欣卓就走。
三人出了范宅,庞玉见唐奕拉着个女子出来,不由暗笑。
心说,这唐大郎派头还不小,吃个馆子还要带着个使女。不过,这小娘子还真是姿色不凡。
“怎么没见丁源和唐正平?”既然请客,唐奕觉得索性都叫上。
范纯礼接道:“丁源老爹今日沐休,上午没敢出来。不过,他说晌午他爹要出门,所以现在去叫应该能出来。”
“至于唐愣子...”
庞玉笑道:“那就别想了,太学旬考这货拿了个丙等,唐铁嘴不打断他的腿就算仁慈了,肯定是出不来了。”
.....
第78章 马行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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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唐正平出不了家,四人也只好作罢,准备去寻了丁源就直奔马行市。
到了丁源家中,果然丁度不在府中,一听有局,丁源跟家母扯了个谎,就随着大伙儿跑了出来。
“那咱们走吧.!”
唐奕和范纯礼一人抱着个酒坛子张罗着开动,中午在船上只吃了点糕点,他现在也有点饿得紧。
丁源疑惑地打量着唐奕、范纯礼,还有跟在唐奕身后的君欣卓。
这美貌娘子丁源在范府见过一次,还特意问过范纯礼,范三抠只说是唐大郎家里雇的人。
丁源当时也没在意,富户雇个使唤婆子,暖床的丫头,这本根就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看来,怎么看这君小娘都不像是使唤丫头。
哪有主家抱着坛子,丫头却一点觉悟都没有的只顾闷头看路的道理?
再给她配个车,就成少奶奶了。
不容他多想,一行六人,五个少年走在前面,君欣卓则局促地吊在五人身后。
转上御街,行到皇城下向东转,再过两个街口,就算到了马行街。
站在马行街的街口,庞玉往北一指,“往上走就是马行市,大郎想在哪家打发我等儿?”
唐奕一乐,“先走着看。”说着,就帅先往北行去。
宋楷急走两步跟上唐奕。
“要不这顿算我的,我知道有家羊店,在甜水巷那边,味道颇佳,咱就去那儿。”
唐奕道:“知道你宋大公子有钱,不过说好我请就我请。”
一段时间的接触,唐奕觉得宋楷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别看时不时就又是犯浑,又是坑爹,其实人不坏,还颇有几分古道热肠。
宋楷闻言直扁嘴,心说,好心当了驴肝肺,我倒看看,这一顿吃下来,你心不心疼。
范纯礼则是瞪了他一眼,“省下钱,一会儿好雇两个闲汉把你抬回家!”
宋楷毫不示弱,“看谁先认怂!”
“谁怂谁是王八!”
唐奕拿这两个活宝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索性不听他们念经,专心打量起马行市街道两边的店铺来。
马行街北起封丘门,与东华门大街交汇,也称马行市,是汴京城内最大的市集和娱乐场所。
大宋各州名产皆汇聚于此,不但商货铺子、药店、酒肆林立,而且任店、樊楼、秦家瓦子、中瓦子、桑家瓦子,这些大宋顶尖的销金窟也都在这一片。
不夸张地说,马行市不但是汴京最繁华的地段,也是大宋最繁华的地段,更是十一世纪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段。
若不是街面儿上行走的宋人都是长衣罩褂,跑的车都是牲口拉的,唐奕真的会有种穿越回千年之后,行走于繁华商业街的错觉。
范纯礼看唐奕走得极慢,每一家店铺都要细看两眼,以为他是第一次来好奇,便讲解道:
“此处比州桥更为有名的原因就是,昼有万店齐开,夜有灯市连天。夜市三更收,昼档五更起,当真的不夜天。”
唐奕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依然心思都在街道两边的店铺上。
心说。就算生意再好,也得有出兑,转让的吧.?能不能让小爷捡个漏?
可惜,他注定失望,从南街口一直走到封丘门了,也没见着一家空店铺。
大伙儿从州桥一路走过来,个个都有点乏了。
庞玉以为唐奕是想捡间便宜的酒家,不由抱怨道:“我说唐老大?别找了,这马行市就没有便宜的馆子,要不大伙儿凑点儿,随便找一家算了!”
唐奕遗憾地又扫了一圈,听庞玉的抱怨也感觉有点对不住这几位。他的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租上一间好开买卖,倒是苦了他们跟着自己瞎转。
“对不住了!”唐奕陪笑着。“转悠的有点多了,累着大伙儿了,这顿咱吃点好的,算是补偿。”
说着,又领着大家往回走,庞玉掐着腰,直发虚汗。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也别管好坏了。
六人回行,一直走到东华门大街与马行街的叉口儿,唐奕才停下来,指着边上的一个高大欢楼彩门道:“就这里吧!”
庞玉抬头一看,差点没栽地上。叫道:“别逗!这不是咱来的地方!”
只见彩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白、樊、楼”。
宋楷拍拍唐奕的肩膀,“心领了!但是,你知道来一次樊楼得多少钱吗?”
唐奕诚然道:“吃顿饭而已,能花多少?”
“让你们陪我走了这么久,这顿算补偿。怎么?还不乐意?”
说着,就往彩门下走。
范纯礼乐坏了,他是一万个乐意啊。别看他是范仲淹的儿子,可是樊楼这种地方还真没来过,今日算是开了荤了。
贱纯礼立马跟上唐奕,动之前,还不忘咽这三位两句,“愣着做甚?走啊,别跟没见过世面的处哥似的!”
宋楷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但没办法,唐奕已经进去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那里面有老爹昨天刚给他的本月零用。心说,唐奕一个外来人不知京中深潜,要是花过了,这两片金叶子怕是留不住了。
后世人们都当北宋汴京的樊楼、任店只是高档酒楼,其实是不准确的。
如果非要和后世相比,京师四大正店更像是后世的夜总会或者娱乐会所。吃饭只是个由头,里面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娱乐花样儿,樊楼之中应有尽有。
樊楼也非是一栋楼,而是五座五层高楼彼此相连形成的一个建筑群。
一进正门,就有跑党小厮相迎。抬眼看去,二楼廊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姿色绝伦的莺莺燕燕,足有百人之众。
姐儿们一见进门的是几个面嫩的俊俏后生,更是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更有甚者还把手中香帕抛到几人身上,言辞露骨极尽挑逗。
范纯礼猛咽口水,他一个初哥儿,哪见过香绢流苏,艳粉迎俗的阵仗。心说,乖乖..有钱就是好啊!
别说是他,丁源、庞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阵势,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堂倌小厮见几位是华服儒气的少年公子,连忙上前,“给几位公子问安了,不知道是吃饭,还是品酒?”
这问话是有讲究的,若吃饭,自然是单纯的吃饭;若品酒,那就少不得叫上几位美艳的姐儿做陪了。
唐奕把眼目从那帮子艳姐儿身上收回来,“寻个临街看景儿的位子,吃饭。”
一听是吃饭,小厮略为失望,后面推销小姐的说辞也只好吞了回去。毕竟喝花酒和纯吃饭消费不在一个档次,他们这么走堂小二拿的赏钱也差上不少。
说了两句客气话,就要引着众人上楼,只是瞟见唐奕和范纯礼手中的酒坛子,不禁面露歉意地道:“公子原谅则个,本店是不准外酒入店的。”
唐奕一笑,脱口而出,“喝不惯别的,给你们开坛费?”
“开坛费?”小二有点蒙,何为开坛费?
唐奕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宋,而非后世。这樊楼香艳的景象,让他产生了又回到后世ktv的错觉。
唐奕也不解释,直接摸出一角银子,扔到小二手里。
“这就是开坛费!”
小二接了银子,大喜过望,足有一两,这公子端是阔绰。
不管古今,只要有钱,谁还管你是喝哪的酒?
小二乐滋滋的引着众人上了楼。
一群艳姐儿见小二只是搭了几句话就接了赏钱,更是挑逗得卖力。上楼之时,就差没贴到唐奕几人身上了。
好不容易上到三楼,小二特意为几人寻了处最好的位置,临窗望街,鸟瞰京师。
庞玉、丁源遭了一场香艳的好罪,好不容易从‘兔’群中挤了过来。刚一坐定,就见楼梯处又闪上来一众身影,不禁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宋楷。
“为庸,别冲动!”
.....
第79章 比猪还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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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楷不是第一次来白樊楼,起初还担心唐奕不懂行情到最后会不了帐,但是见他一进门就甩了堂倌儿一角银子,也就放下心来。
宋为庸是愣,但是不傻。几次接触唐奕给他的感觉是....
很特别。
虽然唐奕在几人之中年龄最小,但却是这伙人里最稳的一个。听范纯礼说,唐奕十四岁不到就扛起两家子人的生计。宋楷在佩服的同时,也对这小子生出几分好感。
能凭几句玩笑之言就融入到他们这个圈子,也足见唐奕的不俗。
所以见他甩出一角银子给堂倌,说明他心里有底,用不着他宋楷操心了。
只不过,刚上楼还没坐定,就见楼梯处鱼灌上来一众人影儿。这队人好像是要上到四楼的雅间儿,只不过无意扫了一眼三楼,正看见宋楷等人,其中一个又折了下来。
“呦,这不是宋为庸嘛?”
折回来的那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锦缎的袍子金线刺花,手里捏着把折扇,阴阳怪气的靠了过来。
“怎么?状元郎又给你发了月钱?看来不少啊,都能来白樊楼摆阔了。”
宋楷脸色不善,正要发作,却被范纯礼拉住了。
范纯礼扫了眼那人身后的一众人等,似有忌惮,起身瞪了眼那公子。
“贾老六,该干嘛干嘛去,今日没心思给你起腻。”
那公子被范纯礼一顿抢白,心中不爽,一声冷哼,“我道是谁,原来是范三公子!范相公当官没什么本事,看来教书也不是什么好先生,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满嘴的市井粗话。”
“你.....”
唐奕刚坐下就见两帮人顶牛,心中自然不喜,听他把话头引到老师身上,更是不爽,低声问向丁源,“这位谁啊?”
丁源靠了过来,“贾子明家的老六,叫贾思文。和宋为庸同在太学授讲,向来不对付.。”
宋楷和唐正平在太学之中算是另类,家长是名儒大官,自然不屑与那些混吃等死的勋贵子弟为伍,但又不学无术,好勇斗狠,是以和一心向学的儒生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和这贾思文更是不对路,在太学里天天对碰,宛若死敌。
“哦.....”
唐奕点了点头,原来是贾昌朝家的,难怪这么嚣张。
“老贾还挺能生的,都排到老六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贾思文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
“噗!老贾属猪的吧?这么能生?”
.........
二人聊得正嗨,突然发现场中没了声息,唐奕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眼向他和丁源,原来是刚才一不小心,没压住调门。
只见刚刚还飞扬跋扈的贾公子涨红着脸,杀人一般瞪着唐奕。
唐奕一窘,“对不住啊,一激动....没压住!”
贾思文一翻白眼儿,心说,你特么再激动点都能传到街上去了。
“哪来的野崽子?家父也是你能妄议的?!”
唐奕一皱眉,耷拉着眼皮斜眼看向贾思文。
心说,这位找事儿啊!?
范纯礼一见唐奕面色不善,就是一哆嗦。这个眼神,他在邓州暴捶钱二的时候见过.。
“大郎,别冲动,咱是来吃饭的。”
这里可不是邓州,真惹了事,麻烦得很。
贾思文看唐奕的眼神,还以为这是个狠角色。却不想,被范三抠两句话就摁住了,不由冷声讥讽,“哼!原来也是个样子货!”
说着也不理几人,回身朝那一众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拱手笑道:“让小王爷久候了,咱们上去吧.!”
“小王爷?”
唐奕暗自沉吟,看来,今天这场子找不回来了,毕竟这是古代,但凡与皇权沾边的,轻易还是不惹为妙。
...
被唤作小王爷的青年二十三四的样子,站在众人之中气度怡然,玩味地撇了眼宋楷、范纯礼,笑道:“门生旧故闲续几句,算不得什么,弟只管续话就是。”
“兄,胸怀吞海,非我辈可及也!”
贾思文不免心中得意,顺杆就爬,和这位小王爷称兄道弟起来。
他故意拉高了声调道:“谈不上旧故,几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仗着父辈有几分权势,在太学之中横行无忌,今日倒是越发胆大,撒野都撒到小王爷面前了。”
宋楷一听,又要发做,却被范纯礼死死摁住。他现在一边压着唐奕,一边压着宋楷,好不忙活。
贾思文得意地看着对方,心中舒爽无比,但也知见好就收,若真惹急了宋楷,还真不好收场。
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王爷请,楼上的雅间备好多时了。”
“诶~~!”那小王爷一摆手,“我看这三楼也是风风亮亮,还热闹得紧,坐什么雅间?这里就挺好。”
贾思文心中一喜,自无不可。
这是小王爷送了他一个顺水人情,故意留下来给宋范等人添堵,有皇族撑腰,他还怕甚?
忙叫来堂倌安排一众人等坐下。
....
“哪来的小王爷?”趁着那边闹哄哄的排座之时,唐奕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特么就想好好吃顿饭,也能躺枪?
“汝南郡王的大公子赵宗懿。”范纯礼憋曲地撇了一眼隔着不远坐下的一众人等。
“哦!”唐奕瞬间懂了。
他就说怎么一个皇族中人,会使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给他们添堵。原来,刚刚无意间,他是连着汝南王一起给骂了。
论起‘比猪还能生’来,大宋朝谁比得上汝南郡王赵允让?这老货光儿子就生了二十二个,都能当劳模儿了!
宋楷刚心思全不在二人的对答上面,阴沉着脸,看向范纯礼。
“你变了....”
“以前压火气,劝架的活应该是丁源干的才对。”
丁源一听不干了,“说什么呢?好像我很怂似的!”
却不想范纯礼苦声一笑接道:“我是真怂了。”
宋楷一怔,等着他的下文。
“我爹不容易.,虽说退下来了,但是为了大哥的前程和二哥的举业,还得小心翼翼地在京城这潭浑水里泡着,我得给他省点心了。”
范纯礼扫了眼不远的赵宗懿。
“要是单贾老六也就罢了,还有赵宗懿呢。”
“怕他个囊球!”宋楷眼睛一立,“惹急了,老子照揍不误!”
“能不惹,还是别惹.。”
”怕啥?我就不信,他有脸告到官家那去。”
“等会儿!”
唐奕有点没反应过来。
“听你们这意思,这帮子皇亲也能惹的喽?”
宋楷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皇亲多个屁!”
丁源也笑着接话道:“大郎初到京师还不了解,这京师的圈子复杂得很,赵宗懿还真不是不能惹。况且,他也不敢偏帮一方。”
这也是他刚刚没劝架的原因,有赵宗懿在,宋楷和贾思文就打不起来,最多放点狠话,快乐快乐嘴。
“老一辈且不说,单是咱们这一辈儿人的圈子,就不是什么皇子皇孙、官宦子弟分得清的.。”
“啥意思?”
“哼!”宋楷一声冷哼。
“赵宗懿别看是郡王长子,官家的亲侄子,可这京城里,比他横的多了去了。”
“这里是京师,沾点官门儿的就算老子不是朝中实官,往上数三代你再看?”
“不是开国臣老,就是前朝执宰,真掰扯起来,谁怕谁啊!”
“闹到上面去,言官也是先弹劾他赵宗懿有损皇仪。再说,一个郡王之子偏帮内相的儿子,他贾子明也就别想在中枢再呆了。”
“就算真打起来,这种事闹到官家那儿去,一边是臣子,一边是一姓家人,官家说哪边的不是都会被认为是偏帮,所以只会...”
“和稀泥!”唐奕听着听着就懂了。
懂了之后就笑了...
心说,此话为何不早说?倒是便宜了贾公子!
第80章 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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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奕有点后悔听了范纯礼的,阴狠地瞪了边上那桌人一眼,这页只好翻过去。
让丁源点了些樊楼名吃,菜品还没上,堂倌儿已经令侍女摆上了一桌的餐前小点。
唐奕不禁暗暗称奇,心说,不愧是东京第一楼,这服务水准绝不是盖的。甭管你点了什么,先上八样精致点心,八样干货,八样时鲜果品,绝不让客人干等一刻。
见君欣卓局促地坐在身边,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唐奕把几个精致的点心、鲜果凑到她面前,“吃啊,愣着干嘛?”
君欣卓不说话,直往后躲。她哪到过这么高级的酒店,况且还和这些朝官子弟坐在一桌。
范纯礼对唐诙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怪了,处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他基本没有什么尊卑观念,对谁都一视同仁。这也是范纯礼把唐奕当兄弟看待的主要原因,不做作。
倒是丁源更加的不明白了,他早就看这美小娘不像个侍女。果然,一上楼,唐奕就先按排她坐下,而且还主动送上吃食。
“大郎啊,走了一路你也没介绍介绍,这位是哪家娘子?什么时候递的亲?怎不曾听你说起?”
丁源一脸贱笑,明显没安好心,说得君欣卓又闹了个大红脸。
“别闹!”唐奕笑骂道:“这是我保镖,厉害着呢,小心她抽你!”
丁源心说,你才别闹,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你也能说成是保镖,算你能扯。
这边笑声不断,不像是刚刚吃了暗亏。而那边,贾思文他们也是笑声欢腾,能让宋楷吃憋可不容易,这货在太学一言不合就会上手。根本就不像个文生。
众人落座,自有书童仆役去点酒食,一众公子哥则是看猴戏一般看着宋楷等人怎么把这顿饭吃好。
一见范纯礼竟然是带着酒来的,有人立马哈哈一笑,环顾本桌。
“我说怎么这般阔气,原来是怕樊楼酒贵,自带了酒水.”
同桌之人除了赵宗懿基本都是太学门生,平日里与宋楷就不太和睦,自然不缺附和之人。
“范三抠,离京两年还是改不了抠门的秉性,到白樊楼来吃酒,竟也有脸外带酒水,也知堂倌儿是怎么让他们进门的.?”
“怎么不把菜品也从野店带过来,岂不是更省?”
众人哈哈大笑,言辞极尽嘲讽。
笑闹一会,赵宗懿故作大度地开了口。
“人与人的格局不同,范希文从政素以苛严著称,其子自然学了他的小气。”
贾思文道:“小王爷高见,范希文自己装什么假道学,却还妄想天下人都跟着他严苛厉政,简直就是把人当傻子!”
“这下好了,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驱逐的下场。”
不论是贾思文,还有赵宗懿,甚至是朝中大部分的官员子弟,对范仲淹主领的庆历新政都诟病颇多。无它,新政最主要的部分就是考核吏制,严把恩荫官的选拔,最直接的受害人就是他们这些官二代,皇二代。
“罢了,罢了。”赵宗懿飒然一笑,“不谈这些无用之事,今日小王坐请,大家尽情享用!”
说着,大手一挥叫来侍者,“起几坛陈酿,小王要与诸位不醉不归!”
赵宗懿这一嗓子故意抬高了声调,就是为了恶心恶心自带酒水的范纯礼等人。
宋楷听着刺耳无比的挑衅,恨不得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去,恶狠狠地瞪着范纯礼
“你他妈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来越怂不说,吃个酒还跟着你丢人!”
范纯礼涨红了脸,“要怪你怪唐大郎,他非得到樊楼来找晦气。”
唐奕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头,“特么小爷想请你们吃顿好的还有错了?不吃就滚,没人留你!”
心说,怪不得贾思文嚣张,活该你们这群傻货被人家踩!他妈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丁源圆场道:“好了好了,范老三拿来的酒也不差,我看不比樊楼的酒差。”
范仲淹前一段曾送到丁度两坛果酒,丁源偷偷尝过,确实是好酒。
“那是!”范纯礼可算找到队友。“樊楼那破酒本公子还不乐意喝呢!”说着,也不等侍女伺候,自己拍开了酒封。
那边贾思文还和一帮太学生笑话着范纯礼等人,猛然间,一股奇浓无比的酒香直往鼻子里钻,有人忍不住重重地吸了口气。
“怎么这么香?哪儿来的?”
贾思文一滞,不禁眉头轻触,这么浓的酒香他还从未闻过。无意间扫到赵宗懿也被这酒香吸引,立马会意地叫来小二。
“这是什么酒?给我们也上两坛。”
跑堂的颇为为难地偷瞄了一眼范纯礼那边,“公子原谅则个,这并非是我樊楼的酒品.。”
“不是樊楼的?”贾思文一声惊疑,“那是哪来的?”
小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隐晦地指了指身后的那桌没言语。心说,可不就是刚才和你们差点没打起来那帮自带的。
“自带的?”赵宗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唐奕那边,这酒香好像还真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贾思文问道:“可知这是何种名酒?”
堂倌儿一苦,“恕小的眼浊,小的还从未听过,有哪种酒有这般农烈的香味。”
宋人好酒,更别说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们。只能闻味,却无缘一尝的痛苦,恐怕也只有坐在这儿的几位当事之人能体会了。
贾思文一伙本来是想恶心宋楷、范纯礼才留在三楼大堂落。不想还没怎么着呢,就被这酒气勾得心中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就连樊楼的好酒上来之后,众人也觉入口无味,满脑子都是那边飘过来的沁入心扉的酒香。
闻着就这么大的味儿,那喝起来得什么样儿啊.....
“要不,小的过去给诸位问问?”
堂倌一张嘴,贾思文差点没上手抽他。这要是问了,他这脸还往哪儿搁?
不说赵宗懿、贾思文那一桌人的心思,这边,宋楷、庞玉也被酒香震住了。
他们哪知道,这六十度的白酒闻起来是酒,喝起来却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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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烧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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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源喝过果酒,却无缘高度白酒,甚是好奇。
“怎会有般浓烈的酒气?快给我尝尝。”
唐奕一把拦住他,把醉仙果酒抱过来,“咱们喝这个。”说着,指着那坛白酒对范纯礼与宋楷道:“你们两个不是能吵吗?今儿个不把这一坛拼光,就不算带把儿的!”
宋楷早被酒香勾去了魂魄,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只腿直接上了墩凳,“来就来,谁趴下,谁就是娘们儿!”
范纯礼差点没一脚把他踹出去,他可是知道这白酒的厉害。这一坛五斤,要是他们两个都喝了,那就不是趴下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醉死。
不过,既然宋楷叫了板,他就不能认怂,也豪气地叫道:“怕你个囊球!”
这边叫得越欢,那边儿就越吃味儿,一共就六个人,怎么比我们这边十多人的大桌还热闹?时不时地看向那桌,连续话都忘了。
宋楷抱起一碗奇香美酒,仰头而尽....
宋为庸一大口酒水进肚,登时脸若猪肝,双目暴突,酒水含在嘴里再也不咽下,似被酒味熏得心神具颤,激动的把桌子都锤得咣咣作响,足足十多息的工夫才把酒咽下去。
酒一下肚,还大吼一声——
“痛快!”
贾思文看得目瞪口呆,不是滋味地咂巴着嘴,心说,就有那么好喝?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哪知道,宋楷是被六十多度的白酒呛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又不想在范纯礼跟前失了面子,才强撑着喊出那一声“痛快”......
好喝谈不上,但辣得舒爽,烧得通透,倒是真的。
“要不....”太学生这边有人实在是抵不过诱惑。
“要不,我过去问问这是什么酒?哪里售卖?”
这位文生平日里和宋楷等人属于没什么嫌隙,也没什么交情的那种,他过去问问.,应该不会落了面子。
贾思文没说话,看了眼赵宗懿。而赵宗懿也被宋楷的举动和酒香唬住了,心中酒痒难耐,他默认地低头看着酒杯。
那太学生一喜,知道小王爷这是默许了,遂起身朝宋楷那边走了过去。
“为庸兄,可否告知此为何酒?哪里有售?”那太学生还算客气,过来先是拱手见礼,方道出疑问。
“你想知道?”宋楷已有三分醉意,半眯着双目看着那人。
随即放声大笑,“小爷就偏不告诉你!”说着,砰的一声坐下,一摇三晃地指着范纯礼道:“到你了!”
太学生好不尴尬,这宋楷显然已经醉酒,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但越是这样,越勾起心中惊奇,只一碗就能醉人的酒,那得是什么酒啊?无奈,只得求助的看向同桌几人。
唐奕一直留心贾思文那桌,现在有人过来问话,又见那边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信儿,心中登时生出逗弄之意。
邪笑道:“此酒名烧刀子,哪儿也买不着!”
烧刀子?不光这文生,就连那边一桌子的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酒名?
“就叫烧刀子!”唐奕大声道:“此酒入口如烧红之刀刃,吞入腹中犹如滚烫之火灼心噬胆,乃是豪侠酒!狂心酒!非虎胆之人不可饮之。你们一群文弱小生,问了也没用,问了也不敢饮。”
“说的好!”宋楷一拍桌子,“豪侠酒...烧刀子!当真好名头!此酒只供豪人饮之,你等弱儒还是回去喝‘水’吧!”
说完,就盯着已经重影儿了的酒坛子,还想再来一碗,已示豪气。
唐奕嗓门不小,宋楷声调更高,传到贾思文等人耳中,何其刺耳?
连赵宗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握着酒杯的指节有些泛白。
这是明着骂咱们是弱鸡啊!
贾思文腾的站起来,“好大的口气!你们能饮得?我等为何不可?”
唐奕阴不阴,阳不阳地看着贾思文,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你敢喝?”
“有何不敢!?”
贾思文索性大步行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太学生以壮声威。唯有赵宗懿碍于身份,不好过来,只坐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看着。
唐奕一拍桌子,“好!我倒看看,你怎么喝!“
“小二,上几个小杯过来!”唐奕大声呼喝,“我怕用大碗,再喝死个人!”
堂倌被吓的一哆嗦。心说,真是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这几位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特别是唐奕还带了个‘死’字,更让堂倌感觉渗得慌。
这要出点什么事儿,可不是他一个跑腿儿打杂的能受得住的,无奈之下,趁着拿酒杯的工夫,把三楼的事情禀了上去。
主管这一楼的管事,一听宋痒、范仲淹、丁度、庞籍、贾昌朝这些相公们的公子都聚到一块儿了,里面还掺合了汝南郡王府上的大公子。这还了得?急匆匆地冲上三楼,亲自去支应,生怕这几位祖宗真打起来。
而二楼的姐儿们也听了信儿,一些无心生意的靓姐儿也都聚向三楼。
朝中大员们的公子打架,这热闹可不常见。
一时间,酒杯还没上来,三楼唐奕和赵宗懿这两桌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儿们,手里舞着香帕,交投接耳地品评起这些贵公子来,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浪笑,好不诱人。
太学生们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其中有人心里没底,凑到贾思文耳边道:“可别闹大了。”
贾思文也有点心虚,左右看了看,勉强道:“无碍!量他宋楷也不敢怎么样,况且咱们人多,不怕!”
这边丁源也有点心里画魂儿,“大郎,可别玩大了.。”
唐奕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樊楼主事带着堂倌挤进来。先是环首众人,挨个给公子们问安,这才靠了过来和声道:“几位公子都是名门之后,小店开门.....”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奕顶回去了。
“只和贾公子小酌几杯,主事可安心!”
那管事一听,自然下面的话就没法说了,只得让堂倌把唐奕要的酒杯奉上,人却不走,站在一旁伺候着。
唐奕把几个小酒杯满上,然后斜眼看着贾思文,“你当真敢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贾思文心中暗骂,奶奶的,这么多人看着,老子能反悔吗?以后这脸还往哪儿搁?
“一杯清酒,能有几份杀气?本公子怕你不成?”
唐奕摇头一笑,极尽轻蔑。也不废话,直接令堂倌儿点上一支蜡烛,然后把蜡火往几个酒杯上一凑.....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杯中酒液竟然烧了起来,蓝汪汪的火苗上下跳动,烧得贾思文心里咯噔一声。
围观众人也是不禁齐刷刷地发出一声低呼。
“我的妈呀,刚刚唐大郞说这酒叫烧刀子,真能烧得着啊?”
“这哪是什么饮酒?这不就是往嘴里倒‘火’吗?”
......
宋人哪见过能着火的酒?
唐奕把酒点着的时候,贾思文脸都青了......
.....
第82章 猜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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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见过能点着的酒?贾思文心说,这特么就是一团火!如何下肚?
唐奕适时地揶揄道:“怎地?不敢喝?”
“烈火炽心!如何能喝?”
“你这鸟厮屁话真多!”宋楷迷迷糊糊地嚷着。“适才叫得欢实,现在倒怂了?”
“本公子才没怂?只是这根本就不是给人喝的!”
贾思文咬死了这酒不能喝,其实不光是他,一众太学生,外加围观的小姐、堂倌,都觉得这东西喝不得。
“有种你先喝给我看!”
唐奕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们在这里饮酒畅谈,是你们挑了事儿,又舔着脸凑过装什么大胆,我凭什么喝给你看?你谁啊?”
贾思文脸色一阵青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穿肠火毒。
正在骑虎难下之际,后面有人突然在其耳边耳语了两句。登时眼前一亮!
贾公子立马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衫,顾作镇定道:“既是偶遇评酒,空饮自然无味,我看咱们行令而饮如何?”
唐奕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无耻?还空饮无味?还要行酒令?一会儿看你有味儿没味儿!
很光棍地一摊手,“你们都是太学儒生,和我一个市井小子比文采?”
贾思文见唐奕不上套,急忙补充道:“可不作诗文,猜字迷。猜迷无关文采,你可有话说?”
这回轮到唐奕做难了,贾思文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唐奕要是不答应,就真的成了为难一众太学生了。
无语地耸了耸肩,只得应下。却不想,那边独坐的赵宗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发声道:“行令进酒此为雅事,怎能少了好诗妙词佐酒?诗词还是要得的。”
大家一想也对,文人雅徒进酒,无诗词佐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看这样正好,两边可用迷题争胜,胜者自不用饮,败者进酒之时,要赋应景诗词两句。若对不出,则罚酒加倍!”
赵宗懿不等唐奕反驳,和声笑道:“既然这位公子不善诗词,捡选前人助酒之词对之即可;太学诸位占了文风之势,则必要现场做诗应题,可好?”
赵宗懿这一手玩的很聪明。
今天这一场要是只是猜个迷,拼个酒,那传出去最多也就是一帮纨绔大闹白樊楼。对太学诸生来说,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都没有半点好处。若是闹大了,说不得还要被台谏说三道四。
但是,若是在行令之时佳句偶得,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不但名声无碍,反而大大有易。对于贾思文的水平赵宗懿还是知道的,就算输了酒令,作出几句妙词却是不难。
这就是大宋,只要和文风之事搭上边儿,上到朝堂君臣,下到市井百姓,无不推崇备至。
无怪乎终宋一朝,文豪辈出,名臣汇聚。这样的文学环境,可着地球儿,从火箭上天的二十一世纪,一直扒到石器时代,也找不出第二个!
这也是为何唐奕就算对儒学极不感冒,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学的原因。别管将来考不考官,在大宋,不通文道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赵宗懿这么一说,唐奕更加无法反驳,眼见一场纨绔之间的义气之争,变成了太学生的华丽表演。不管输赢,今日出采的必是太学诸生,唐奕等人也只能算是个陪衬。
见已定下了章程,贾思文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颇为大度地道:“那就请吧!”
唐奕冷然一笑,“猜个迷而已,还是贾公子先吧。”
“那就得罪了。”贾思文一拱手。唐奕不先最好,万一猜不出,一团‘火’酒下肚可是要命。
“写时方,画时圆,冬天短,夏天长。问一字。”贾思文张嘴就一个字迷。
唐奕直摇头,想都没想的答道:“是为‘日’字。”
呃...
贾思文心说,这题出简单了?怎么一下就答上来了。
轮到唐奕,却见他不急出题,转头看向范纯礼:“你来?还是我来?”
噗...
唐奕一问,范纯礼就知道他要干嘛,直接就喷了。
“还是我来吧,你那套太欺负人。”他可是知道唐奕那套‘歪’题有多恼人。
太学生一听,唐奕要让范纯礼出题,立马不干了。
“猜个迷还用他人代出?未免不妥吧.?”
得!!
范纯礼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这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我出就我出。”唐奕爽然一笑。“听好了!”
“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
......
嗯?
....
太学生们一下就蒙了,一加一明明就等于二好吧?
贾思文更是一头雾水,这特么是什么迷?
“一加一怎么可能等于三?三岁幼童都知道等于二!”
围观的姐儿们更是鄙夷地看向唐奕,都觉得这个是死题,怎么可能等于三?这位公子明显就是故意为难贾公子。
小姐爱文生,遇到像柳三变那种风流大才子,倒贴都得排队。现在在她们看来,显然恶意刁难的唐奕落了下乘,都开始站在贾公子一边了。
唐奕可不管那个,嘿嘿贱笑着,“答不出来?”
贾思文一梗脖子,“世人皆知一加一等于二,我倒看看,你是怎么算出三来的?”他就不信了。
“唉...”唐奕一叹。
“纯礼!告诉他,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
范纯礼一撇嘴...
“当然是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
算错...错....
众人绝倒。
小姐们虽都声援贾公子,但是唐奕这无赖耍得也太刁钻了。
“靠!这也行...”一众太学生直接就暴了粗。
心说,还真是这个理儿,可是谁又能想到呢?
贾公子是满头的大包啊...
这孙子玩我!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算错了还特么等于六呢!
...
但就算有百般不服,一时也是无以反驳,只得认栽。
硬着头皮端起一杯火酒,颤巍巍送到嘴边,半天也不敢下肚。
唐奕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要是怕了,就放下,可没人逼你。”
放你妹!
贾思文心中暗骂,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杯毒药也特么得喝啊,不然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猛一咬牙,“丈夫莫问身与名,只把毒火当甘霖!”
两句诗吟罢,贾思文闭着眼睛把‘火’酒灌了下去。
大伙细品贾思文的两句诗,虽不算绝句,但颇合意境,把心中决绝一语马词,也算大才了。
只是,大伙还没品完诗,就听那边贾公子嗷捞一声惨叫...
那酒烧了半天,酒液倒还好,酒杯却已经是烫得不行,只一沾唇,贾思文只觉撕心炙痛从唇上传来,酒的辛辣、再加杯的滚热,直接让贾思文一声惨叫,把酒喷了出来。
唐奕看得这个解气!心说,玩不死你小子!让你再嘴贱,敢骂老子是‘野崽子’?
第83章 猜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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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玩不玩了?”
“完(玩)!干嘛不完!”贾思文顶着一嘴的火泡叫道。
特么都已经这样儿了,若是不让这‘坏种’尝尝这火酒的滋味,岂不是亏大了?
“行!”唐奕乐了。“胜者出题,那我就继续?”
嘴都张不开的贾公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儿...
“挺!(请)”
他就不信,以他贾思文的才思学识,比不过一个满嘴痞气的浪荡小子。这种歪题出一次玩个新鲜还行,再想骗我贾思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呵呵....
贾公子都说请了,唐奕自然乐得如此。转头对范纯礼道:“是不是太难了?那可是五岁以上的题。”
“嗯,是太难了!”庞玉深以为意,抢在范纯礼之前答道。
“要不,来个四岁的吧?”丁源适时补刀。
“好吧....”
丁源心说,当初唐大郎用这一套戏耍我等之时,花样儿可是多着呢。
“那你听好了!”
“倘若有两个人掉到了井里,死的那个叫死人,那活着那个叫什么?”
......
“当然是叫活人。”有嘴快的围观小姐,唐奕一出完题,就立刻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突兀,怯生生地用香帕掩住樱唇,眼神闪躲,好似做错事的少女一般娇羞。
唐奕抿然摇头,“错了!”
“姑娘再想想,很简单的哦。”
小姐被唐奕软言细语的两句话说得眼神微熏。
“那奴家可是猜不出了。”
本来也想说叫‘活人’的贾思文,一听唐奕说不对.,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心说,他哪来的这些个摸不着北的怪迷。
“唉....”唐奕又是一叹。“看来,四岁的也不适合你。”
贾思文差点骂娘,没这么挤兑人的。
“丁源,这回你来替贾公子答吧。”
而丁少爷则一边端着酒杯抿了口酒,一边调笑道:“都掉井里了,不叫‘救命’,叫什么?”
......
叫救命?
救命...
救...命....
“真娘贼!”
贾思文顿时有种智商被碾压了的感脚,只觉天悬地转,差点没栽地上。
吃瓜群众们也觉得这题出得太绝了,叫救命....这也太坑人了。
“公子好是小气,这样的迷题谁人能答的上来?”
小姐们同情心爆棚,直接开始声讨唐奕。
“就是,贾公子不以文采刁难于公子,公子却尽出些歪题坑人,此非君子所为呢。”
“对,公子这是胜之不武!”
唐奕两辈子加一块,也没被一群娇嫩小娘指着鼻子骂过,不由摊手苦笑,对贾思文道:
“贾公子还真是有女人缘,姑娘们都帮你说话呢。”
贾思文现在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哪理会唐奕的揶揄。
暗道,想我贾思文堂堂宰相之子,太学院中不说是文鳌魁首,也是盛名出众,竟沦落到让一群卖肉的姐儿们帮着出头的地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滚!”贾公子猛然冲着一众围观小姐大吼出声,面目狰狞,状若疯魔。
“你们算什么东西?本公子还轮不到你们出头!”
....
众人惊鄂不已,一众艳姐儿不禁退后两步。
万没想到,她们好心维护的翩翩公子会有这番嘴脸,心无感激不说,原来压根就没把她们当人。心中凄凄不说,也对这贾公子有了另一番计较.,真是好心都帮到狗身上去了。
就连太学诸生也没想到贾思文如此有失风度,赵宗懿更是暗自摇头,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独自走了。
这贾思文已经输红了眼,这种样子货,枉费他一翻苦心招揽。
....
唐奕冷笑着看着贾思文。
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既然这货自己把自己玩死了,那小爷就再帮你一把。敢骂我?敢骂我老师?不让你把所有的名声、品性都输在樊楼,老子就不姓唐!!
歉意的和一众小姐拱了拱手,“贾公子喝多了,大伙原谅则个!”
转脸又对贾思文道:“也别说小爷欺负你,从现在开始,你输一杯,我陪一杯!”
说着,直接端起一杯火酒...声若春雷炸响,绕楼不绝。
“举杯天地醉,共饮三军寒!”
吟罢,不带丝毫迟疑,一杯‘火’酒仰头而尽。
“好诗!”
“端是豪气!!”
围观的小姐们无不齐声叫好。
举杯天地醉...只是举起杯子天地就已经醉了,这是何等好酒?
共饮三军寒...把铁马金戈、兵寒厉影当酒饮之,又是何等豪气?
两句五言诗,了了十字,却给人一种饮酒有如沙场寒光错影的感觉,再配上这位公子豪饮火酒,泰然自若的神态,简直让看着的人都醉掉了。
一众刚刚还力挺贾思文的姐儿们无不阵前倒戈,现在怎么看这公子怎么顺眼。
贾思文现在脑子已经不算清醒,当然作不出什么好诗,勉强应付了两句,就学着唐奕的样子,饮尽火酒。
只不过,喝‘火’酒要的是一个胆气,讲究的是杯不沾嘴,酒口即闭唇。火苗到了嘴里与空气隔绝,看似吓人,其实并无危险。
他是看着唐奕一口吞火,以为掌握了其中要领。
但心不宁,则手不稳,再加之第一杯被烫得满嘴火泡,早就没了胆子,倒的时候手一抖,歪了....
这下可好,着着火烈酒溅出来,登时燎成一片,贾公子一声惨叫,慌乱地扑打口鼻,虽没再次烧伤,但等到把火拍灭之时,半边眉毛已经燎没了。
粉头儿们冷眼瞧着贾公子璞头歪了,发髻也散了,半张脸也熏黑了,这回可是没人同情于他了。
唐奕笑眼迎人和煦地看着贾思文,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不论古今,懂得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就算他不能真拿贾思文怎么样,那也得给他长点记性。
“还来吗?”
贾思文颓然坐在凳上,想说不来了,但却怎么也落不下这个面子。一众太学生正想出来圆场,拉走贾思文,却不想,唐奕根本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那我就当你还想来了,听好了,我出题了哦。”
“如果有条船....”
贾思文一颤,他现在听到什么,假如...如果...之类的“绝户迷题”,脑袋都是炸的。真想大吼一声,“本公子不玩了!”但最后还是强撑了下来,放不下面子。
岂不知,唐奕根本就不是在和他猜迷,玩的就是他这张不值钱的‘面子’。
“如果有条船,贾公子是掌舵人,我坐在船头,丁源坐在船尾,问:这条船是谁的?”
.....
贾公子下意识地想说:船是掌舵人的。但是,有了前题之鉴,他也知道答案肯定不那么简单。
那特么是谁的?
这上哪猜去?
第84章 找死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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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题已经很简单了,都已经明着告诉你答案了,若还答不出,只能说贾公子智力堪忧啊!”
唐奕玩味的笑着。
只不过,他越这么说,贾思文心中越乱,越是想不出答案,最后颓然摇头,算是认输了。
唐奕正要公布答案,不想,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这船是‘如果’的?”
唐奕拧头一看,正是刚刚多嘴的那位小姐。
那粉头儿一看唐奕投来赞许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答对了,兴奋的一声尖叫。
她也是品着唐奕前面两题,发现这些题目都不能顺着想.。答案其实很简单,却是常人根本想不到的角度,再加上唐奕说已经告诉贾公子答案了,遂猛然想到,第一句就是答案啊...
‘如果’有条船.....那不就是如果的船吗?只不过,常人不会把如果当成人名罢了。
....
大家细品之下方明白其中奥妙,心说,这公子还真是字字珠玑,当真是明着告诉你答案,你也答不上来啊!
唐奕摸出一角银子,隔空抛到那答对的粉头儿手里,“姐姐当真是好聪明啊,当赏。”
小姐得了赏钱,自然高兴,也娇态迷人地调笑道:“公子才是真的玲珑心思,奴奴好生佩服呢。”
唐奕哈哈大笑,转头对着贾思文又换了一副冷俊嘴脸。
“贾兄以后可别瞧不起小姐.,可能自己还不如小姐。”说完,端起一杯烈酒,举向围观的粉头儿们。
“水为万古无情绿,酒乃千龄不老丹。”
“敬姐姐们,愿千龄不老,青春永驻!”
言罢,仰头再进一杯。
把酒杯往桌上一拍,顺便撩下的,还有两片金叶子。
朝范纯礼等人一挥手....
范纯礼、丁源几人会意,这是装完逼要闪人了,立马架起醉得北都找不着的宋楷就走。
丁源心说,早没看出来,这唐大郎是真狠啊!
装完逼就跑,不但玩得贾思文狼狈至极,而且四句进酒诗,连赵宗懿想帮太学生争下的浮名都给抢了,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留啊。
水是万古无情绿,酒乃千龄不老丹!
啧啧.....这两句可比之前那两句诗还要意境高绝,可为佳句了!
“公子且留步...”
当唐奕等人快要行出攀楼之时,一众娘子方如大梦初醒,之前得了赏钱的那位小姐更是追了出来。
唐奕停下脚步,回身笑道:“姐姐还有何事?”
那小姐双眼含春,若不是唐奕是个翩翩少年,肯定看不上她这个老粉头儿,估计就要生扑上去了。
“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唐奕一笑,“在下唐奕,唐子浩。”说完便转身随着范纯礼等人大步而去,留下一层的花痴小姐和呆呆傻傻的贾思文。
唐奕即赢了‘里子’,又得了‘面子’,事了拂衣而去。
而太学诸生却是跟着贾思文闹了个大大的没脸儿,当然也不愿再留。架起贾思文,迎着粉头儿们的鄙夷目光,逃似地出了樊楼。
等两帮人都走光了,众艳姐儿们却不散去,而是一窝蜂地扑到唐奕刚刚坐过的那桌。
唐奕他们是走了,却留下两坛子还没喝多少的酒。小姐们是想尝尝,这能醉天地的‘千龄不老丹’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一饮之下不禁骇然,这果真是豪人酒、狂心酒。炽烈如火,饮若刀光入喉,寻常喝法都这般霸道,真不知道那唐公子是怎么点着了再喝的。
倒是那色如琥珀的果子酒更合娇娘的口味,味甘色正,端是美酒。
......
唐奕还不知道,今日在樊楼这么一闹,不但贾思文在东京彻底臭了街,而且还捧红了自己手中的两种美酒。
众人出了樊楼并未着急归家,刚才是痛快了,可却委屈了肚子,一顿樊楼钱是花了,但饭却没吃成。
几人在樊楼外的马行街口转了个弯,上了东华门大街,随便寻了家街摊儿,点上几样小食,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唐奕先是在边上的汤水摊儿叫了一碗梅子汤给宋楷解解酒气,又给大伙儿每人点上了一碗汤饼。
丁源挑起清汤寡水的汤饼,扁着嘴极为不爽地道:“好好一顿大餐,生生被贾思文这这厮给搅了!”
“可不?”范纯礼出声附和。
“要我说,走个球?咱们是赢家,有脸赢,还没脸吃饭?”
庞玉鄙夷地斜了一眼范纯礼,“出那么大的风头,那顿饭能吃消停?你愿意让一群粉头儿围观,你就回去。”
范纯礼一哆嗦.,心说,还是算了吧!
不过,挑起汤面来,不由又吐槽道:“那也不至于吃这个吧?没滋没味儿的。”
唐奕没说话,指了指街对面。
他之所以跑到街摊来吃汤面,就是为了街对面。
众人偏头一看,只见街对面一排铺面,大概有十几间之多,都是排门紧闭,在这片汴京最繁华的地段略显萧瑟。
庞玉回过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摊子边上的樊楼,瞬间明白了。
樊楼位于马行街与东华门大街的交叉口儿,他们所在的位置并非正对马行街,而是东华门大街。此处正好在刚刚他们吃饭那桌的楼下,从三楼就能看到街面儿上的情况。
显然,唐奕是在楼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边的铺面,才出来就拐到这儿来了。
“刚才只顾着转马行街了,这片儿的位置也算是不错吧?”唐奕对汴京自然没有他们几个了解,半问半猜地说道。
庞玉道:“何止不错,简直是绝佳。”
“这铺面虽不在马行正街,但却也是紧邻。对面是白樊楼,往西一点就是马行街与东华门大街的道口,过街就是秦家瓦子、中瓦子,直行向西即到宫城的东华门。”
“而往东走几步就是任店,这位置可比马行街面儿上的还好。”
唐奕闻言,自然高兴。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铺面,往出兑否?”
“干嘛?大郎要起买卖?”丁源一边扒着汤饼,一边问。
“对啊,进京也有月余,总得找点营生。”
丁源摇头道:“劝大郎还是别想了,你是范公门生,最好别沾这些铜臭之事,于名声无益。”
唐奕却不以为然地笑骂:“囊球!没这铜臭之事,哪来的钱到樊楼来摆阔!?”
庞玉不想纠结此事,人跟人的活法不同。多日交往之下,他也看出来,唐奕对商道并无偏见,反而深谐其中,不禁问道:“大郎想起什么买卖?”
“卖酒啊!”
...
噗!丁源差点没呛着,见鬼似的和庞玉对视一眼。
庞玉玩味地看向唐奕,“你想卖酒?”
“怎地?”唐奕被他二人看得莫名奇妙。
严格来说,他就是靠卖酒起家的,不卖酒卖什么?
“你想在樊楼对面卖酒?”
“对啊!”
丁源一声苦笑,放下筷子,不等庞玉说话,抢先接道:
“那你可真的是在找死!”
....
第85章 邓州唐子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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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可知这樊楼是干什么的?”
“东京第一楼呗!”唐奕摊手答道,完然不知自己想在此处卖酒有什么不妥。
庞玉一笑,“白樊楼乃东京第一楼没错,但却不是樊楼的主要营生。”
丁源接道:“想必大郎还不知道,樊楼的酒曲业务才是其主营项目。”
“有所耳闻..”这一点唐奕还真听说了,只不过没有什么概念。
“怎地?樊楼酒业的规模很大吗?”
“很大?”庞玉一声嗤笑。“每年光从樊楼销往京中各店的酒曲就有五万斤,汴京半数以上的酒业掌握在樊楼手里,何止是很大就能概括?”
嘶!
唐奕倒吸一口凉气,光酒曲就卖五万斤?那得是多大的买卖?
唐奕自己就是开酒坊的,虽然酿的是果酒,但对米酒的酿造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宋人酿酒的方法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小曲酒,因为度数低的缘故,用曲量很少,大概只有百分之一到六七十分之一不等。也就是,一百斤到六十斤酒,才用一斤酒曲。
五万斤酒曲,那得出多少成酒?
几百万斤!
唐奕把牛皮吹上天去,也不过是计划五年之内,把邓州严河坊建设成年产百万斤的酒业巨擎。合着和樊楼一比,只不过是个弟弟。
庞玉指着街对面的那排铺面,“这里是汴京旺地,做什么买卖都可以,就是不能卖酒!”
丁源道:“这片铺子是谁的我不知道,但却是知道,没关门之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唐奕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不会是...卖酒的吧?”
“正是!”丁源做出一个你很聪明的表情。
“樊楼的娇白,那是汴京第一名酒。你的醉仙酿若是细心经营几年,慢慢积攒名声,或许有一天能成为汴京一等名酒。但是,若你把沽酒铺子开在樊楼眼皮底下,不等你出名,就得让娇白挤死!”
丁源、庞玉二人说的煞有其事,唐奕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怕了。看来,这铺子还真不能开在樊楼眼皮子底下。
.....
众人吃着聊着,等吃得差不多了,宋楷也醒了几分的酒。唐奕会了账,众人觉得今天也就到这儿了,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接下来几日,因为太学已经进了年休,范纯礼自然和宋楷、丁源等人混在一起。而唐奕则和张晋文一道把汴京的内城外城逛了遍,为的就是寻一家铺面开买卖。
唐奕之所以这么急,想在年前就把铺子定下来,是因为年后回山那边观澜书院就要开工阔建了。教舍、暖房、书斋、师宅,其中很多的工程唐奕想加一点自己的想法进去。
他估计,过完年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得钉在回山,根本顾不上买卖的事情。如果酒铺年前能定下来,年后有张晋文自己张罗就行了,也不用他两头操心了。
樊楼对面的那排铺子,唐奕还真就听了庞玉、丁源的,没再惦记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唐奕抱着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来到京师,但在没什么做为之前,能不和白樊楼这种汴京巨富对着干,就不对着干,闷头发财才是王道。
但是,唐奕没想到的是...
他躲着樊楼,可是樊楼却自己找上门了。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那日与贾思文对饮火酒的义气之争。
那日唐奕不但彻底把贾思文玩残了,而且还赢了一众樊楼姐儿们的尊重。
可别小看了这些混迹红尘中,常换枕边人,夜夜当新娘的粉头儿们,汴京城十成十的八封轶闻都是从小姐们的枕边风吹出来的。
她们可是好久没有见过这等即有文采,又豪气的翩翩公子了,回转之后,自然添油加醋,把唐奕当日的事迹大书特书,传于恩客、姐妹。
这下可好,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唐子浩樊楼‘燃酒行令’的故事就传遍了东京。
“举杯天地醉,共饮三军寒。”还有“水是万古无情绿,酒乃千龄不老丹”这四句诗也随之风糜汴京。
而且传着传着...
已经传出花儿来了。
有的版本说,唐子浩举杯吞火,气若刀锋,两句五言绝句吟罢,场中竟隐现金戈阵鼓,杀伐漫天;
又有的说,唐子浩身高七尺,剑眉星目,貌比潘安,一杯火酒入腹,不但吐气如焰,而且眼睛都烧的通红,却泰然自若,不惧分毫;
还有的说.,人是豪迈人,酒是虎胆酒,诗是狂心诗....
反正是传什么都有,一时之间,满京城的人都在问,这唐子浩是何方神圣?如此诗酒妙人怎么之前一点都没听说过?
....
又过几日,终于有知内情之人出来说事儿。
原来这唐子浩乃是范希文范公在邓州收的弟子,而且,范公未进京之前,还曾向朝庭上表,言邓州有神童出,不识孔孟却洞悉天下,说的就是这个唐奕,唐子浩!
再后来,有邓州来的行商道出更多内情,这个唐子浩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家道中落,不满十四岁就独挑家中生计大事,只用半年就一改唐家颓势,累财颇丰。
而且,唐子浩再起邓州,仍不忘旧日忠仆不弃之恩,竟将半数家财赠于旧仆,并助其子娶了邓州一等一的美娇娘。
“两家姓,一家人。”在邓州传为佳话。
接下来这半个多月,汴京城里的闲话儿、谈资不外乎就三件事:
一是,尹师鲁回京与桃园夫人再续晚缘;
二是,黑八郎输给了靠山倒;
再有,就是邓州唐子浩樊楼燃酒了。
而唐奕这件八卦,不但火了唐子浩的名头,还捧出了一款神酒——烧刀子!
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金银,也非珠玉,而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在所有有关那日樊楼之事的传言之中,都提到了一种引之可燃,甘烈似火,饮如刀兵的好酒。
传的越邪乎,就越有人欲一品真味。有好酒之人寻遍了东京,竟然无处觅之。
求之不得,是为珍。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汴京城中求酒之声甚大,可是却没一个人知道这酒是从哪儿来的。
而从范宅仆役嘴里传出的一个消息,更加把烈酒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人家范府仆役说了,这酒根本就不外卖,你就是寻遍天下也买不着。此乃唐子浩专门为尹洙尹先生的风疾所酿,专作酒药所用。
今夏尹先生病植五脏,命悬一线,就是用了唐大郎用烧刀子配的酒药,方逐渐好转,如今更是恢复如常,全赖这烈酒所赐!
....
这还了得!
吃瓜群众全都惊呆了,能让尹洙起死回生,难道当真是不老仙丹不成?
一时之间,唐奕的‘仙酒’名声无二。更有甚者,出千金求酒。若不是范公名声太大,挡住了众人对酒的觊觎之心,恐怕范宅的大门都被挤爆了。
但是...
范仲淹的名声挡得住寻常百姓,却挡不住京中的显贵。
终于有人坐不住,跑来凑热闹了......
第86章 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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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与范宅关系正是蜜里调油之时,最先摸上了门,直言想求一坛千军酿来尝尝。
呃...不是烧刀子吗?
没错,就是烧刀子。只不过,烧刀子是唐奕给起的名字。但是因为唐奕的那几句诗,京里闲得蛋痛的吃瓜群众们,无不幻想这是何等好酒,喜欢凑热闹的东京百姓已开始自己给这酒起上了名字。
市井百姓管这酒叫‘天地醉’,说是能醉天地的酒.;
军中行武、将门世家,听说这酒能饮出刀影兵寒,给起了个颇为霸气的名字——‘千军酿’;
至于文人雅士、青楼粉黛,则称之为‘不老丹浆’,以示文雅。
反正都是围绕着唐奕那四句诗来起的名儿。
曹佾来要酒,范仲淹自然不能不给面子,而曹佾得酒之后,对此酒大为叹服,扬言,饮过“千军酿”,天下诸酒尽为水。
京中显贵一看,曹佾已经拉下脸子去了,那咱们也别崩着了,紧随曹府而来的,是朝中与范仲淹还算有交情的丁度、唐介等人。
你老范有好酒,那就别藏着了吧?
范仲淹心说,这算什么好酒?非醉死你们这群老货不可!但又不好拒绝,只得一一赠之。
打发走这帮人,下面来的更大牌.....
当今官家!
赵祯倒不是来求什么不老丹,只是这事传得太邪乎,连宫里头都闹得沸沸扬扬。赵祯自然也想尝尝,这能喝出兵戈之相,把天下美酒比成‘水’的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
这一日清晨,唐奕刚起来,君欣卓就如期而至。
自从在来京的船上,君欣卓见了唐奕的卧房,就开始每天帮他收拾,打扫。
现在君娘子俨然成了唐奕的管家娘,大小事物,洗衣叠被都是君欣卓一手操持。
唐奕自无不可。心说,咱也**一把,享受享受封建地主老财的待遇。
君欣卓整理好了床铺,把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给他收了,又帮他准备了面汤洗漱,正要催着去用早饭,就见张晋文跑了进来,说是又有人上门求酒。
唐奕不耐烦地一甩手,“甭管是谁,回了,就说等年后!”
张晋文道:“来的人有点特别...”
“谁啊!?”
唐奕心说,皇帝都打发了,还有谁能算得上特别。
“白樊楼的大掌柜.,说是想来和咱做笔生意。”
....
“嗯?”唐奕一拧眉,难道樊楼也打起烧刀子的主意了?
“走,去看看。”
说着,便和张晋文来到了前厅。
只见厅中坐着一个年余半年的富态老者,红光满面,精神烁烁,锦缎大袍镶金璞头,好不贵气。
老者见唐奕出来,优雅起身,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范公门生,邓州唐子浩了!”
唐奕回了礼,也客气道:“在下正是唐奕,还未请教.....”
“老夫樊楼大掌柜周四海。”
“见过周掌柜!不知道周掌柜此来有何贵干?也是来求酒的?”
“算是,但也不全是。”
“哦?”
周四海摇头轻笑,“不瞒公子,你那烈如流火的烧刀子,老夫尝过。”
“尝过?”唐奕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那日留在樊楼的两坛酒,粉头儿们只喝了一点,剩下的,都让当时在场的那个管事给收了。
能做樊楼主事人的,不是人精,也能分清七分颜色,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两种酒的不俗。不敢私留,急忙上报给了大掌柜周四海。而周四海尝过两种酒后,却有另一番计较。
“在老夫看来,烧刀子虽名满京师,又占了唐公子吟酒绝句的助力,但终是太烈,不合宋人口味,等坊间的这阵风过了,自然也就没有现在的热度了。”
唐奕暗自点头,这老头儿不愧是掌管东京第一楼的大商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结。
“而且...”周四海神秘地一笑,“这烧刀子除了太烈,还有一大弊病.....”
“什么?”
“走的量太少!”
唐奕闻言哈哈大笑,心说,果然是老狐狸!
他说的一点没错,这也是唐奕一直不发展高度酒的主要原因。
宋人喝酒有点像现代人喝啤酒,一顿不干掉个几斤的淡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喝了酒。
所以,宋酒销量极大,樊楼只出酒曲而不出成酒,就是为了走量。但是,烈酒却不同,就算是酒量不错的,撑死半斤就得趴下。
这样一种即不和宋人口味,又销量不大的产品,商业价值自然就不高了。
“老夫是来求酒,却非求那不老丹浆,老夫想和唐公子聊聊那.....醉仙酿!”
“醉仙酿?”
唐奕玩味地看了老头儿一眼,心说,有点意思。
“醉仙果酒,京中也不是没有,周掌柜又何必来找小子?”
周四海闻言郎声大笑。
“唐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京中确有几家商户有醉仙果酒出售,但那都是不知道倒了多少手的小量散酒,不提也罢。老夫却是知道,邓州严河坊正是唐公子的产业,自然是来找主家说事。”
唐奕与张晋文对视一眼,心说,这周四海不简单啊!别说是京城,就算在邓州,也没几个人知道严河坊是姓唐的。周四海远在京师,怎么能知道得这样清楚?
...
不是唐奕有意藏着掖着,只是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范仲淹的弟子,大宋朝官、商、权、钱本来就是本烂账,大商必有大权佐之。但是,不论官宦,还是百姓,却都不原意看到官与商有所粘连。
范仲淹是名臣,是大儒,这等腌臜之事,自然还是不要搭边儿的好。
唐奕是本着少给老师添麻烦的心态,才对此事不声张的。
周四海见唐奕不言语,继续说道:“老夫不但知道严河坊是唐公子的产业,而且还知道,唐公子正在京中寻找铺面,要引醉仙酿进京!”
“周掌柜真是手眼通天啊!不错,小子确有在京中起买卖的打算。”
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唐奕也就大方承认了,看看这周掌柜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可曾找到合适的地段?”
“尚未如意...”
“那老夫帮公子找一个铺面,你看如何?”
“哦?”唐奕一声轻疑,“在哪里?”
周四海抿然一笑。
“公子觉得....白樊楼这个铺面可还入眼?”
第87章 贪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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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唐奕一怔。
“周掌柜的意思是.....”
“老夫的意思是,不知道唐公子可愿与我樊楼做笔生意?”
“怎么做?”
“醉仙酿进京,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都颇费周张,耗费不小,唐公子可愿与我樊楼合力,在京师建一酒坊?”
“公子放心,酒権、场地、佣工都由我樊楼承担,公子只以酿酒技术入股,得利我们五五分帐!”
唐奕眉头一皱,沉吟了半天。
这不失一门好生意,不光不用操心了,而且有樊楼在前台销售,醉仙酿的名声肯定一炮而红,不愁卖不出去。
但是....
但是周四海想拿五成利?
太多了!
周四海不知道醉仙酿里面有多大的利,开出五五对分的条件,以为很优渥了,也唯有唐家、马家和张家的人才知道,周四海若想拿五成,简直就是做梦。
现在,醉仙酿在邓州出坊价就达到了450文一斤,运到京城,就炒到了一贯钱。就算将来醉仙酿大举进京,添充了市场,价格有所回落,但也不会低于550文。
而唐奕的成本是多少呢?
他是,没有成本!
酿酒、炼油的开销,光油蜡的产出就抵消了三分之一,而肥皂不但把剩下的成本抵了回来,而且还大赚特赚。
摊到果酒上,这450文的出坊价,那就是纯利润。
如果唐奕和周四海合伙儿,那这里面不但有果酒的盈利,肥皂的产出也分不出来。这里面有多大的利?周四海想拿五成?唐奕能干吗?
但是,唐奕还不能明说,因为这里面的利太大,大到可以让人疯狂。若是透出一点其中的奥秘,唐奕都不敢想象,这些商人们会怎样把果酒兑甘油的技术挖过去。
“不瞒周掌柜。”唐奕沉吟良久,方对周四海道:“醉仙,还没有在邓州以外的地方起坊的打算。”
“哦?”周四海一愣,“这是为何?”
唐奕摇头不语,这里面除了利益,有他的品牌战略和剔除商业利益之外的打算,这不能对周四海细说。但是,周四海上门,却为唐奕打开了另一个思路,干嘛非得在汴京自己开铺子?找个代理不就得了。
“周掌柜,你看这样如何?”唐奕把话头引开。“小子可把醉仙酿全部在汴京的业务交给樊楼来做,小子保证汴京一地,除了樊楼,绝不售第二家。”
“那如何分利?”周四海心思电转,心说,只交给樊楼来做?那和起酒坊没什么分别了,倒也能做。
“嗯.....”唐奕又是一阵沉吟,“分利就算了,琐碎开销太杂,算起来麻烦。”
“450文!小子按邓州出坊价给樊楼供货,而且,从邓州到京师的运转费用,由我来出!”
这条件不可谓不好了,就算醉仙酿价格趋稳,也有50到100文的利润,可谓暴利。
却不想,周四海眼中精芒一闪,意外地摇头道:“那老夫可得好好斟酌一番了。”
唐奕一耸肩,生意本就不是一次就能谈成的,人家要想想也属正常。
“这是自然,周掌柜可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四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简单闲续几句,就起身告辞。
送走周掌柜,唐奕一回身就见张晋文大冬天的,却出了一身的汗,脸色煞白。
“张大哥,这是怎么了?”
张晋文长出一口浊气。
“被你吓的!”
呃....唐奕一愣,“我怎么就吓着你了?”
张晋文道:“刚刚大郎若有半点想要合作之意,某就得出来搅局了。”
嗨!唐奕一甩手,“我哪有那么蠢!?他想要五成利?怎么可能?”
张晋文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是利不利的问题,他就算给你九成利,这买卖也不能做!”
“为啥?”
“这周四海就没安好心!”
张晋文一叹,“大郎虽才智过人,但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是见识太少。大郎不觉奇怪吗?”
“.....”
“一间酒坊可不是小生意,合作更是为了寸利争心,恨不得把账算到骨头里。哪有一上来就露了自己的底牌,开出一个他自认咱们无法拒绝的条件的?”
是啊!他与这周四海素未谋面,刚认识,说了三句半就把开酒坊、合伙儿、分成一气都倒出来了,这也太反常了?
“那他这是....”
张晋文道:“咱们初到京师,人生地不熟,若真合伙儿起了酒坊,从管事到佣工都是他们的人,咱们出技术,到最后还不是教给他的人?等把醉仙的奥秘都学了去,到时候,还不是想踢开咱们就踢开?”
靠!唐奕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回想刚刚,唐奕这才明白,这周四海是把他当小孩儿来糊弄了啊!料定唐奕年少,上来就用厚利诱之。
“幸好,大郎因为醉仙利太大没有答应他。”张晋文又长出了一口气。
....
“坏了!”唐奕一声惊叫。
“已经让这老货探出了咱们的底!”
唐奕何等聪明,张晋文只是一点点拨,他马上能举一反三。回想刚刚二人对话,他已经把底漏给人家了,而且是最最核心的秘密。
就是醉仙的利润!
刚刚唐奕开出‘包运费’、‘独家经营’等等优渥条件,宁可以比实际出厂价还低的价格把酒卖给樊楼,也不答应合伙儿五五分账,这说明什么?
以周四海的头脑,唐奕宁可低价卖,也不想分账,他怎么会不明白是因为其中的利润太大?
算起来,唐奕让给周四海100文的利也不分账,说明那‘五成’份子比100文还多。
“难怪那老家伙没马上答应!”张晋文听完唐奕的分析,也是慌了神。
“难道他要....”
“你马上写信,派人回邓州,让张伯看死坊里的佣工,绝不能把咱们的饭碗给砸了!”唐奕神情冷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快补救。
可惜...
可惜,尽管周四海前脚出去,唐奕后脚就预感到了不好,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
第88章 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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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四海真是没安好心吗?他就不怕范仲淹名臣大儒的名声,敢来抢唐奕的生意?
呵呵...
他还真就敢!!
樊楼屹立东京几十年,一直傲视开封七十二家正店,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来,樊楼几代大掌柜都是大能之商,一步步苦心经营,把樊楼推向巅峰;再者就是,樊楼背后的靠山不是一般的强。一个范仲淹?不能说完然不在乎,但也真没太放在人家眼里。
周四海得到醉仙酿和烧刀子之后,马上就意识到醉仙酿的商业前景。通过朝中的关系,不出三日,就把唐奕和邓州严河坊查了个底儿掉。
但是,周四海唯一没查到的,就是醉仙酿到底有多大的利润,所以才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想把这门生意弄到自己手里。
这也不是周四海第一次这么干了,樊楼现在的招牌名酒——娇白酒,就是这么来的。
以合伙儿之名先将其纳入自己的掌中,之后是偷梁换柱,拿着得来的技术再开一家坊。至于是把合作酒坊挤垮,还是釜底抽薪干脆直接把合伙儿人剔除,就要看合伙儿的那位是个什么成色了。
说心里话,这一次,周四海还真就没打算太坑唐奕,毕竟范希文的名声放在那里。若真的惹急了这老倌儿,虽不能真拿樊楼怎么样,但以其在文人之中的影响力,骂你几句。也够麻烦的。
所以,周四海是准备真和唐奕合作,只要范仲淹还在,就给唐子浩五成利又能如何?
但是...
周四海万万没想到,醉仙的利润会这么大。
原本按照周四海正常的估算,这门生意做大做稳之后,每斤酒分上20文到30文的利钱,就不失是一门好生意。但是,唐子浩果然还是太嫩,一张嘴就让出了比他预期高出几倍的利润。以他心思算尽的商业头脑,又怎么样想不到,唐奕在醉仙门上的利润比100文还要高,而且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利太大...
大到,唐子浩不肯放手!
更大到了,周四海起了贪念!
什么顾忌?什么范公门生?在利益面前都他-妈是扯淡,周四海眼里只有闪着金光的财富。
.....
而唐奕这边虽马上开始补救。
但时值腊月,年关在即,张晋文的书信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大年初四才到邓州。
张全福、马大伟看完信后,心中暗叫不好!
完了....
就在年前,有两个佣工以家中有变为由,说是年后就不来上工了。马大伟哪知道其中的猫腻,自然给结了佣资,放其归家。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唐大郎信中担心的事情应验了。
事实也确是如此。
周四海的人年前就到了邓州,所谓财锦动人心,厚财之下,又有当地人从中侧应,肯定就有人抵不住诱惑,而且动心的人在严河坊中分量还不轻。
酿酒工!
严河坊虽然用工大多数都是严河村的张姓本家,但酿酒技工却不同,严河村哪来那么多酒工?只得从外面雇,这些酒工中,有两个没能扛住樊楼的重金挖角,跑了。
等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上元节。
张晋文拿着回信,颓然坐到凳子上,“还真让大郎说着了....”
他还由记得,在回山之时,唐奕就说过,果酒的技术早晚会有人觊觎。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先别急!”此时,唐奕倒是出奇的冷静。
“把黑子大哥叫过来,这回恐怕得他亲自跑一趟了。”
“我也回去!”张晋文抬头叫道。
唐奕略一沉吟,“也好,这回绝不能再出纰漏!”
张晋文重重点头,起身回去准备了。
唐奕目送他出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万幸啊!
万幸周四海挖走的只是两个酒工,要是后院炼油的佣工里被挖走一两个,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周四海以为酒坊的核心技术是酿酒,殊不知,真正重要的东西都在后坊,就算是挖走两个后坊运料的杂使,也比酒工有用。
当初酒坊开业的时候,唐奕就防着这一天。前院的酿酒坊与后院的炼油坊绝对分开,佣工不得随意进出。所以,周四海挖走两个酒工,对严河坊的影响极为有限,酒工不知道炼油的技术。
但,这也足够把唐奕吓出个好歹了,酒工不知道后坊是怎样的工作流程,但不可能不知道醉仙酿是兑出来的。
从猪油、小苏打,还有石灰这些用料上猜出一些端倪,也不是难事。周四海只要有心,继续盯紧严河坊,在加上不断的尝试,早晚能破解其中奥妙。
现在,唐奕只能寄望于后坊还进炼精油的月季花、做蜡的盐卤,还有提纯高度白酒用的酒曲,希望这些原料混在一块儿,能够混淆周四海的视听,继而拖慢他把醉仙果酒复制出来的时间。
也就是说,唐奕还有时间。
....
黑子和张晋文快马飞骑,日夜兼程,七日回到邓州。等他们处理完邓州事宜回到京师,已经出了正月。
这一趟可苦了张晋文,他可没有黑子那般精壮的身体,这半个月脚不沾地,在马上光颠就差点没把他颠死。
唐奕虽然也是着急上火,但却不敢有所表露。不管是老师,还是马伯、马婶,都岁数大了,劳不起神。特别是马老三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酒坊让人挖了角,估计能急出个病来。
这段时间,回山那边的瓦匠、木工已经进驻。唐奕要盯着民学和书院的建设,没出正月就住到了回山。二人回来的时候,自然没在城里见到唐奕,只得坐船去回山寻他。
一下船,张晋文就有点撑不住了,是黑子背着上的西山坡。
“这几天辛苦了!”唐奕见到张晋文的时候,心中难免愧疚难当。他的一句纰漏,闹得京中和邓州两头儿的人,一个个年都没过好。
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张大哥瘦得都脱相了。
...
“无碍!”张晋文脸色煞白,强撑着道:“都办妥了。”
“先不着急,让黑子大哥扶你下去歇歇,晚点再说不迟!”
“别!”张晋文费劲地一摆手,“都交代完了,我也落个踏实。”
说着,就跟唐奕汇报道:“坊里酒工、杂使佣资加了三成,一律签了十年的佣契。现在,就算有人去挖角也挖不走人,光毁约钱就没人担得起。”
唐奕点点头,“那后院的油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