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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月     调教大宋txt下载     调教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章 宅男为什么泡不到女神

    写好了一章又删了,今天很不在状态,对不起大伙儿!

    感谢“斛拔睿壱”的任性大红包,还有打赏!感谢“苍青之空”的打赏!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众人在燕子坞休整一天,就登船顺河而下,过光州,行两日,停休寿州。再往前,行船百多里,就到了汴河与淮河交汇之处,在那里转道汴水,六日可抵开封。

    船在寿州一停,不论是船工,还是范、马两家的人几乎都下了船。

    寿州因淮河之利,在中原之地算得上一等大城了,临江码头上槽船星布,甚是热闹。

    大伙儿都下了船,上岸透透气,也顺便逛逛。

    范纯礼当然是奈不住寂寞要进城玩耍,而且又想拉着唐奕同去。但是,这回唐奕是死活都不去了。

    这两天,唐奕总一个人躲在般仓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撵走了贱纯礼,唐奕也觉得在客仓里闷久了,得出来放放风,就出仓上了甲板。

    使劲伸了个懒腰,吸着略带水腥味儿的空气,唐奕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畅起来。

    左右看看,也没看到什么人。想来,除了范仲淹、甄氏,还有尹洙,船上的人差不多都上岸了。

    唐奕唯一见到的一个倚在船沿上的身影,却在看到他上来后,竟冷着脸,一个转身就要回仓。

    “唉唉唉!”唐奕不干了。“见了我,你躲什么啊?”

    从燕子坞上船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君欣卓就没跟说唐奕过一句话,自然是气唐奕弄坏了她新买的珠花。

    君欣卓沉着脸色,“谁躲了?风凉,吹的难受...”

    唐奕哑然一笑,“还生气呢啊.?”

    “你是主家,我哪敢生气....”索性别过脸去不看他。

    “一串破珠花,也不值什么钱,你至于嘛?”

    “再破也是我的东西.。”

    “你看?还说没生气,暴露了吧?”

    “...”

    “行啦...”唐奕靠在船沿上,看着船下的寿州城,“我当时也是一时没想那么多,陪你一个好的就是了。”

    “不要你赔...”

    “真不要?”

    “不...不要!”

    “那我可扔了啊!”

    ......

    唐奕这么一说,君欣卓这才正眼看向他。不知何时,唐奕手里多出一个楠木小盒,正比划着要扔到水里。

    刚要上前阻止,却见唐奕一脸的坏笑正盯着她看。

    “扔不扔关我什么事?那是你的东西。”险些又上了他的当。

    唐奕觉得再逗下去就真生气了,把小盒往君欣卓手里一塞,“得改改你这倔脾气了,小心嫁不出去。”

    “你....”君欣卓胀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看看喜欢吗?”

    见君欣卓僵在那里不动,唐奕只得上手帮她把小盒子打开,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枝漂亮金玉珠花,正是燕子坞那巧嘴老汉极力推销的那一枝。

    “我不要。”君欣卓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推了回去。

    “怎么?不喜欢?”

    君欣卓摇摇头,小声道:“太贵重了...”

    其实,当时吸引她在那摊子驻足的,就是这枝珠花。但是实在太贵了,要十贯钱,她没有那么多钱,最后才不得已,退而求其次,买了那便宜的。

    “又不要你花钱,你管什么贵不贵的?”唐奕无所谓地道:“这小半年多亏有你和黑子前后支应,要不单我和大哥是忙不过来的。”

    君欣卓心里一暖,早就忘了生气,柔声道:“是我该谢你才对,不但救了我的命,还...”

    “嘘!”唐奕立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让人听了去。”

    君欣卓也知自己冒失了,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已经过去的事儿了,就不要再提了。”

    “嗯...”君欣卓轻声应着。

    “还有!”唐奕声调高了几分,嫌弃地看向君欣卓,“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别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小心我扣你的佣资。”

    “老板?”

    “呃...就是主家的意思。”

    ....

    “其实我并非生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大郎太不爱惜东西了,好好的珠花就那么拆了。”

    唐奕一撇嘴,“妇人之见!”

    “拆了那枝珠花,小爷却得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君欣卓好奇地问道:“难道就是你买回来的那几块油石?”

    唐奕来了兴致,“跟我来!”拉着君欣卓就往仓里走。

    来到唐奕的客仓,君欣卓一看,不禁皱眉,心说,男人的房间都这么乱吗?

    唐奕却不管那么多,扑到桌前,也不管桌上乱遭遭的油灯、石屑、纸笔墨砚,拿出匕首挑起桌上的一小搓石粉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宝贝。”

    “这算什么宝贝?”君欣卓看着那搓石粉揶揄着。

    那明明就是油石碾成的粉,灰不灰,黄不黄的,全无本来的油光宝气。

    “把油灯点上,咱让你看看为什么叫宝贝。”

    “大白天的点灯干嘛?”君欣卓不明所以。但是“主家”发话了,她也只好照办。

    油灯点上,暗黄的火苗在白天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无力的跳动着。

    唐奕端着匕首,把撮着石粉的尖部凑到了火苗上面,然后让君欣卓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石粉刚一接触灯火,就立刻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得眼睛不敢直视,比之前的灯火不知道亮上多少倍。

    “这油石其实就是独居石,其中含有一种金属氧化物,在高温下会发出白光。”

    独居石中含有二氧化钍,而二氧化钍就是这强光的来缘,后世的白炽灯制造中就用到了这种氧化物。

    当时,唐奕看到油石就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细看之下才发现,所谓油石其实就是独居石,后世也有人把品质好的独居石当成宝石贩卖。

    但,独居石最大的应用,还是提炼钍金属和生产二氧化钍。自然的独居石中,除了二氧化钍,还有锆的化合物十分驳杂。不过,挑选其中钍含量高的直接磨粉,也勉强够了。

    “要不是你那枝珠花,我还想不到这好东西呢。等到开封安顿下来,把这石粉进一步提纯,看咱给你做出一盏大宋最亮的灯!”

    “呵呵....”君欣卓干笑两声,好好的宝石用来点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唐奕却不管她的异样表情,自顾自地道:“你知道我看到独居石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吗?“

    “就是照明!大宋什么都好,就是晚上太无趣了。虽有油灯、蜡烛做为照明之用,但亮度都不高,点多了还乌烟瘴气熏眼睛。有了这钍灯能让大宋的夜晚更明亮,你说是不是宝贝?”

    在夜如白昼的后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唐奕,实在不习惯这种昏昏暗暗的朦胧美.,灯当然是越亮越好。

    “这几天,我在实验独居石的同时,也在设想一种可能——沼气灯。”

    “....”

    “就是一种用气来点燃的灯,比油灯和大蜡亮得多,还不熏人。”

    “......”

    “可是结果却不乐观。”唐奕脸色暗了下来。“沼气产生并不复杂,但是却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输气管没有.,气密材料没有.,就连沼气池的压力问题也解决不了。”

    “.....”

    “好吧,其实是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

    “但是没关系啊,做不出沼气灯,咱可以利用二氧化钍做一个简单的灯罩,一样能起到强照明的效果。”

    君欣卓听得云里雾里,强忍着他在那里絮叨.,见唐奕没停的意思,只好出言打断。

    “快把灯灭了吧.,怪晃眼的。”

    呃....

    唐奕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脖子,被嫌弃了...

    看来是宅男病犯了,自以为在美女面前堪堪而谈很酷,其中人家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无趣地收回匕首,还不死心地又添了一句....

    “反正这是宝贝,能给咱们挣不少钱!”

    ...

    君欣卓笑了。

    ”大郎早这么说,我就听得懂了,能赚钱的就一定是宝贝了。“

    呃.....

    说完,君欣卓生怕唐奕再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转身到床铺边上,把堆在床上的脏衣服、被子都整里起来,开始帮他收拾房间。

    看来,以后要每天帮他打理一下了,乱成这个样子,可怎么住人?

    ...

第60章 各怀鬼胎(求收藏、推荐)

    开封,禁中政事堂。

    陈执中正在值房之中起笔急书,只不过若有外人在侧定会发现,这位执掌大宋朝东西两府首官的第一宰相,心思并没在手中的笔,还有UU小说的字上面。

    因为....他已经写歪了,而不自知.....

    吱扭扭,门轴转动的轻响把陈执中拉了回来,就见几个身着紫色朝服的身影鱼贯而入。

    看清来人,陈执中不禁眉头一锁。

    为首的正是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身后还跟着吴育、王拱辰。走在最后面的两人,一位干瘦老迈,却是昨日刚刚进京赴任的枢密副使夏竦,另一个面相饱满,满身富贵之气的,正是早夏竦两天回京的三司使宋庠宋公序。

    “真的不多见啊!”陈执中一声长叹,“大宋权柄尽聚于此,要是让官家知道了,还以为我陈执中也要造反呢!”

    众人一怔,略显尴尬,夏竦更是目光猛然一缩。

    之前,他以伪书构陷富弼、杜衍谋反之事虽无实证,但是明眼人都心中有数,陈执中这么说,和打他的脸没分别。

    “相公慎言啊.!”夏竦双手抄于朝服大袖,耷拉着眼皮,不阴不阳地说道:“此等诛心之言,若是传出去,叫老夫何以立足于世?”

    陈执中莞尔一笑,“夏相公多心了,昭誉(表字)说的可是自己,半个字也未言夏相公的不是吧?”

    “你!”夏竦怒容乍现,瞬间收敛。

    “好了,好了!”贾昌朝安抚二人,“事有轻重缓急,范希文不日抵京,二位何必为了一点无根小事而闹吵呢?”

    陈执中嗤笑一声,“不知子明所言之“急”是国事,还是私怨?范公进京,又事关国事,还是私怨?”

    贾昌朝被他顶得脸色一阵青色,心说,这陈昭誉怎么逮谁咬谁?

    “当然是事关国朝平稳的国事。”

    “既是国事,那就明日早朝,提请官家,是反对还是如何,也要当着百官,面呈官家,都跑到我的值房来干嘛?”

    几句话,就顶得贾昌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执中与贾、夏等人虽政见相合,都是反对新政,但却完全是两路人。只是他没想到,王拱辰与宋庠也在此列。

    吴育苦着脸,“相公身为首辅,我等自然要和相公商量才是。”

    “商量也不用叫上御史中丞和三司使吧?”

    夏竦撇了一眼桌上的笔纸,反讥道:“昭誉何必咄咄逼人?怕是你也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吧?这字写得有失相公水准啊!”

    言下之意,装什么装,你不也为此事心神不宁吗?

    陈执中一怔.,随即神情一萎,叹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夏竦与贾昌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这陈昭誉到底还是妥协了。

    众人分别落坐,一屋子的紫服金鱼袋,都赶上朝会了。

    ...

    陈执中说得没错,若是让官家知道他们六人尽聚于此,非得怀疑这是要造反不可。

    要知道,现在这里有首相同平章事陈执中,副相参知政事吴育、内相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枢密副使夏竦、御史中丞王拱辰,还有一个财相三司使宋公序。大宋军政两府的正副主官,财权、言臣的一把手都在这儿了,而聚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范希文回朝为政。

    贾昌朝帅先开口,“邓州来报,范希文月初既已起程,走水路进京,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无力阻止。中旨已下,官家心意难回,范仲淹站上朝堂是早晚的事情。

    夏竦接道:“范希文入京已是不可逆转,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当如何应对吧。”

    吴育也苦着脸,“范相公若是回来,我等怕是要无安宁之日了,难道官家就不想想满朝的奏兑吗?”

    深深看了吴育一眼,陈执中不免心中暗叹。

    吴育初入朝堂之时,以刚正耿直而闻名,想不到如今,也是这般的....

    人都是自私的,这房中的几人都是各怀鬼胎,又有谁是真正为朝为公的?

    夏竦是因为新政动了他的利益,所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贾昌朝是个政治投机者,新政得势他就辅之,失势则立刻倒戈。

    王拱辰因滕宗谅之事与新党交恶。

    吴育则是几次与尹洙政见不合,互相看不上眼,在尹洙的问题上他下了死手,最怕范仲淹得势与其清算,所以贾昌朝稍一拉拢就入了局。

    他自己则是纯粹的守旧之臣,新政有用,但是行不通,这就是陈执中放任夏、贾等人驱逐新党而不发声的原因。

    至于宋庠.....宋庠的信条只有两个,一是钱,二是官家。这是一根墙头草,对他有利的,他就同认,无利的,则看官家的意思。

    “范公非以公报私之人。”陈执中觉得还是提醒一下这些人,富弼、仁衍之事绝不可再重演。

    夏竦恶狠狠地瞪了陈执中一眼,现在他已经意识到,那件事情可能会成为他永远的污点。

    这时,自进了屋就开始养气的宋庠悠悠开口,“现在外面都在传,内侍李秉臣似是放出话来,官家觉得范公此次非虚,怕是要真辞,所以才如之进京,欲当面阻拦。”

    吴育眼前一亮,“公序的意思是?”李秉臣是官家近臣,他要真这么说,那十之**就是官家的真实想法了。

    宋痒笑着看向吴育,“李秉臣乃是官家亲信,侍奉左右二十余年,怎么会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道理?”

    “你是说,这传言是假的?”

    “恰恰相反,此言十之**是真的。”

    ....

    贾昌朝拧眉细品宋庠之言,马上反应过来,“李秉臣是得了官家授意,故意放话!”

    宋庠笑着点头,“贾相高见。”

    事实上,宋庠猜的一点都没错,赵祯确实是故意放话出去,意图也十分明显,就是为了安抚群臣。谁都知道,官家倚重范希文,不能让他真辞,如今诏之进京,也是情有可原。

    夏竦面沉似水,缓缓摇头,“不可大意!若官家真的起复范希文,必是朝堂之祸!”

    陈执中暗暗冷笑,朝堂之祸?我看你是更在乎自己的那点私利吧?

    夏竦继续道:“老夫已经想好了,绝不可让新党再次起势,若官家真的起复范希文,老夫就算以置仕相逼,也要与之斗上一斗,还请各位助我!”

    说着,夏竦起身环拱一圈,与众位大人见礼。

    贾昌朝起身还礼,“老相公尽管为之,子明定随左右!”

    吴育一看贾昌朝应下了,立马起身,“春卿愿随老相公同鉴!”

    王拱辰虽未说同辞的话,却也保证台鉴会不遗余力地阻止范公回朝。

    屋子里就剩宋庠和陈执中没有表态。

    陈执中这才明白,这些人哪里是来商谅对策,分明就是要逼宫。

    北宋朝臣创宫直鉴的事情虽不算稀奇,但是东西两府,正副宰执一同以辞相胁的事情,还真没出现过。

    要是陈执中也同意请辞之邀,还真别说,让官家面对范仲淹和两府宰执做一个选择。为了朝局着想,官家也会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说实话....

    陈执中动心了!

    他虽然不屑与夏竦之流为伍,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范希文!绝不可回朝!!!

    “我......”

    “昭誉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为免朝庭再入乱象,昭誉也该与我等同进才是!”

    贾昌朝以朝局为据,彻底打破了陈执中的防线。

    猛一咬牙!

    “好!!”

    “希望后世子孙能明白,我陈执中的一片苦心吧!”

    夏竦、贾昌朝大喜过望,有陈执中这个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的首相相助,不怕官家不屈服就范。

    现在唯一只余宋庠未曾发声。

    当众人看向他时,只见宋庠微微一笑。

    “我就算了吧...”

    “小小三司之职,怎能与众位相公相比?”

    “宋某祝愿各位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

    关键时刻,宋庠怂了。

    而且,夏竦想不到的是,宋庠不光怂了,还给他使了个拌子....

    .....

第61章 抵达

    后世唐奕看过一些关于北宋都城开封的资料,一直让他神往的是,在小自耕农占据主导地位的一千多年前,能聚集起如此巨型的都市,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后世曾经有一篇文章这样形容开封:

    一千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大宋的城市灯火辉煌、光明灿烂。

    一千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安静,只有中国的城市人流拥动、欢歌笑语。

    ....

    这话说得可能有一点夸张,但却非虚言!

    即使在后世的大都市中长过见识,并对这个一千年前的”世界都市“有所了解的唐奕,当真正站到它面前时,也深深的被其震撼了。

    随着槽船在汴河之上缓缓上行,两岸开始逐渐热闹起来,一个个酒肆、客驿沿着汴河南岸一溜铺开,脚商摊贩把生意支到了路边上,接应着往着穿梭的人流。

    牵牛打马,行车走脚的人潮,密密麻麻沿河而行,而汴河之上,更是舟船星布,好不热闹。

    唐奕站在甲板上好不兴奋。

    “这才是人间盛世当有的样子嘛!”

    范纯礼站在唐奕身后也是一脸期盼,他离京近二年的时间,今天终于算是又回来了。

    “咦?”唐奕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

    “怎么没见城墙?”大宋都城怎么能没城墙呢?

    “城墙?”范纯礼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此处离外城还有最少十里,哪来的城墙?”

    “呃.....”

    原来还没进城呢....

    ...

    槽船在热闹的汴河上又行出七八里,方隐见远处一道巍巍高墙横亘天边,唐奕不禁暗叹,这特么还没进城就这般繁华,那城里得是什么样?

    唐奕想得一点没错,东京外城周长四十八里,面积不过五十多平方公里,和后世首都西城区的面积差不多。但其鼎盛时期,却有民一百二十余万,人口密度几乎达到了后世北上广的水平。

    要知道,这可是一千年前,那时欧洲最大的城市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等城市的规模都不过万人,大宋的东京却是聚百万之众于一城。

    ....

    由东水门入外城一路向西,再由宋门水道进入内城。

    见槽船逐渐向河边的码头靠过去,范纯礼给唐奕解释道:“再往前,过了相国寺就是州桥,那里不能走船,所以我们只得在此上岸了。”

    唐奕不无不可,心里反倒有些期待。心说,开封的居民真是浪漫,小小的一个码头竟也能修得如此曼妙。

    这码头并不是像城中别处那般忙碌热闹,倒有几分清幽之意。

    码头青石铺地,掩映在一片桃林之间,即使此时并非花期仍不难想像,开花之时粉桃飘雪,落花流水的美意。

    范纯礼道:“这里并非官埠,而是一户人家的私人埠头。官埠船多要排号,借用此处省了不少麻烦。”

    唐奕点点头,不由对这家主人好奇起来,占了这么好的一块地方,必定不是凡人。

    这时范仲淹、尹洙等人也出了仓,等着上岸,而范纯礼则已经开始朝岸上用力挥舞手臂。

    “大哥!”

    唐奕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岸上已有一青年翘首等待。

    “三弟!”

    船还没停稳,范纯礼就跳下船,扑了上去。“大哥,别来无恙!”

    那青年一身青布儒衫,细看之下,与范仲淹倒有几分相像,正是范仲淹的长子范纯佑。

    范纯佑溺爱地抓了抓范纯礼的肩膀,“臭小子,又长高了。”

    范纯礼嘿嘿地笑着,“弟已成年,大哥莫要再当我是小孩子。”

    庆历五年初,新政受阻,范仲淹自知回天无力,主动请辞中枢要职。仁宗准奏的同时,也亲下旨意着范仲淹的长子纯佑恩荫入仕,而且不放地方,留在京师任大理寺评事。所以这两年,范纯佑一直呆在开封。

    范纯佑又拍了他一下,见父亲等人已经下船,急忙上前,“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尹先生、见过姨娘。”

    范仲淹点点头,两年磨砺,纯佑稳重了不少。

    “等久了吧?”

    “叫父亲操心了,孩儿也是算着日子,估摸着这两日也快到了,才在此处迎接的,并不算久。”

    好吧,古代接个站,等个两天不算久。

    尹洙四下张望,只见范纯佑和几个随从,不禁问道:“怎不见桃园夫人?”

    呃.....范纯佑一滞,有些尴尬地道:“桃夫人今日正好去铁塔寺礼佛,不在园中.....”

    范仲淹闻言一声苦笑,对尹洙道:“这东京城内,人人视老夫如洪水猛兽,倒是连累师鲁不能佳人旧续了。”

    尹洙笑道:“看来希文兄还是不够紧张,还有心思调笑于我?”

    范仲淹轻松言道:“那妖孽不是说了吗,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说着,更令范纯佑使唤仆从卸船归家。

    唐奕则是听出点不同的东西.,小声问身边的范纯仁,“桃园夫人是谁啊?听这意思,还和尹先生有点故事?”

    范纯仁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只说了一句,是这桃园码头的主人。

    唐奕还想再问,却见范纯佑走了过来。

    “见过大哥!”范纯仁毕恭毕敬地见礼,弄得唐奕也不好敷衍了事。

    范纯佑则是笑着揶揄道:“自家兄弟,莫要拘礼。”

    唐奕心说,能不拘礼吗?这位读书都快读傻了。

    范纯佑又和二弟闲续两句,就转向唐奕。

    “你就是唐大郎?”

    “正是小子,给大哥见礼了。”

    “唉~~”范纯佑一摆手,指着范纯仁道:“父亲大人书信之中,常提及在邓州得了个天材门生,以后可当一家人处之,可别和这读呆子学。”

    范纯仁脸颊一热,嗔怪道:“大哥可不敢这么说,这小子脸皮厚得很,可是会当真的。”

    三人哈哈一笑,多年不见的兄弟生分,还有初次相见的唐奕,都一下子融洽了起来。

    “明日大哥做东,给大郎接风。”

    “大哥还说一家人,这不就见外了吗?弟可是当不起的。”

    范纯佑郑重摇头,“过了,这次大哥再不和你见外,这次....算是例外!”

    唐奕不明其意,却听范纯佑继续道:“父亲信中说,是你力劝他致仕修养的,只此一点,就当得起!”

    范纯仁一怔,“大哥也觉得父亲致仕是明智之举?”在范仲淹辞官的问题上,他一直持保留意见。

    “二弟不在京师,自然不知朝中明暗。父亲辞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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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状态不好,写得极慢,时常迟到,让大家久等了..

    而且...苍山也在刻意地减少每天更新的数量....

    有一说一,苍山不是大神,只得按照新人待遇,一个推荐一个推荐的排队往上走,更得太快了,网站推荐还没走完,编辑就强制上架了。现在和我同样字数的新人,比我开书都要早很多,推荐也就比我多。很吃亏。

    原谅苍山的贪心,我想让这本书的成绩更好一点,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样我的收入才能高一点,毕竟这是我的饭碗,苍山要指望它来养家的....

    两千字的小章,说实话,苍山写的也别扭,一段剧情说不完就没了,大家忍忍吧,上架之后必保3000+的大章,新书期间少更了多少,上架就给你们补回来,保准让客官们看得爽!

第62章 诏见

    唐奕随着纯佑、纯仁兄弟出了桃园埠,穿过那片小桃林,眼前霍然开朗起来。

    这片桃林位于汴河大街与汴河之间,一面是车马繁华的闹市街景,另一面却是水岸听波的恬静水色,确实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唐奕看了一眼桃林间掩映的一处房舍,心说,也不知这桃园夫人是什么人,这处桃园居端是曼妙,若能在这么一个地方安家,也不失一个好选择。

    不过,一问范纯佑才知道,像桃园埠这样的地方,他那点家当,也就够买个茅房。

    唉,看来,和大宋真正的有钱人比起来,差距还是有点大啊。

    ....

    接船的马车就停在汴河大街边上,此时范仲淹、尹洙已经上了前车,范纯仁正要上车却顿了一下。

    “纯礼呢?”

    “........”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下船之后,范纯礼只照了个面,就再也没见着人影儿。

    范纯佑苦笑一声,“看来,又不知道跑哪疯去了。”

    “算了,刚回来就由他去吧。”

    随后又补了一句,“莫要惊动父亲。”

    范纯仁则是白了兄长一眼,“大哥就惯着他吧,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在邓州有多野。”说着一步上了车。

    唐奕一缩脖子,也跟着上了车,范二呆子明显话里有话啊。

    众人车驾沿着汴河大街前行,范家在京城的宅子在御街以西的兴子行街,紧挨着都亭驿,并不算远。沿汴河大街一路向西,穿过御街就算到了。

    横穿御街的时候,唐奕又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一条足有百丈宽的五股大道直通南北,除了中间一股御道只按皇仪行驾之外,其余四股都是行人如织。

    吾里个乖乖,唐奕暗暗乍舌,就算是后世,也很难见到百丈宽,足可百车并进的大道吧?

    而五股御街两侧还有水路,各用巨大的砖石排砌成沟渠,名叫“御沟”。沟岸边交错着栽植满了桃、李、梨、杏等果树。听范纯佑讲,若时逢春夏,御沟里开满荷花,两岸果树飘香,煞是好看。

    御沟的岸边安装了一排红漆栏杆,又划出了左右两条人行车马道,名曰:“御廊”。

    范纯佑指着横跨汴河的一座平桥道:“此为州桥,东京繁闹之地当属此桥。“州桥夜市”指的就是这里了,晚上让纯礼带你来逛逛,保你乐不思归。“

    范纯仁似是十分不喜欢这州桥夜市,接话道:“有什么好的?一闹就是一整夜,扰的人不得安生。”

    范纯佑无奈摇头,这个二弟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车马穿过御街不远,转进了一个巷子就停了下来。唐奕下车一看,终于明白范纯仁为何怨念这么深了。

    范家的宅子按说地理位置是极好的,离东京最繁华的州桥不足半里,但这也是范纯仁诟病的原因,沿街的商贩都把摊子摆到家门口来了。

    现在这还不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想来到了夜市时分,商贩叫卖,再加上人潮熙熙攘攘,怕是消停不了。

    随大伙儿进了范宅,唐奕不禁四下打量起来。这处宅子和邓州的一样,也不算大,是个三进小院,占地很小,与范大神的身份完全对不上。

    而且听范纯佑讲,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也不是自己的,乃是前几年范仲淹在朝为官,租的一个宅子。后来范仲淹先去邠州,再移邓州,本来想退了租,但范纯佑却留在了京城,所以一直留着。

    要知道,北宋官员的工资可是华夏几千年历史之中最高的。像范仲淹这个级别,每个月的职奉离达120贯,另外月领禄米150石,外加每年绫20匹,罗1匹,绵50两;除以上薪饷外,各种福利补贴也是名目繁多,有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马料钱等等,就连家中役使的仆人衣食及工钱,也由政府“埋单”。

    而更变态的是,这么高的工资,拿的还不是一份,而是双份!

    北宋官制,职权分开,上面说的是官奉,是按官员的品级发工资,还有职奉,也就是按你从事的工作再发一份儿。

    比如说现在的范仲淹,“门下省给事中”是他的官职,按这个官职朝廷发一份工资,而“知邓州事”是他的实际职责,又领一份工资。

    反正零零种种加在一块,宰相的年薪高达千万钱。就算范仲淹一再被贬,一年拿个几百万钱也是很轻松的事情。东京地再贵,当了这么多年官,范仲淹若想置下一处房产,也不算什么问题。

    ......

    众人从邓州出来折腾了半个多月,如今终于到了地方,都是累了,便各自安顿下来。

    而范仲淹则不然,稍作休整,就换上官服出了范宅,他要去吏部报道。

    从今日一下船,桃园夫人刻意避而不见就不难看出,整个东京似乎对他的归来并不欢迎。

    既然不招人待见,那索性早点了结此事,也落得个大家都清静。

    去吏部衙门,根本就不用进宫,直接出家门儿,穿过一条三四里长的小巷子就到了。

    宋朝沿用唐制,尚书省下辖六部,吏部自然也在其列。

    唯一不同的就是,北宋的皇城太寒酸了,装不下所有的政府职能部门。所以除了东西两府。大多数的官属部门都在皇城之外,尚书省也设在了皇城外的西南角。

    范仲淹到了吏部,不想却遇到了麻烦。

    他奉诏入京不假,但是他这次来即没有调令,也不是来京述职,吏部笔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相公稍侯,下官这就叫请侍郎大人前来。”

    笔吏玩不转,就只好把皮球踢给了上面。

    时任吏部侍郎的姓王名重,一听范希文到了,吓的一哆嗦,心说,这尊神怎么来得这么快?

    急忙对那笔吏道:“让他等着,我这就进宫面禀官家。”

    笔吏觉得这有点不妥吧,怎么说那也是范相公。

    “您不先去见见?”

    王大人眼睛一瞪,“见什么见!?躲还躲不及呢!”

    说着,一甩大袖出了尚书衙门。

    王大人由右掖门入皇城,本应直奔宫城面呈官家,但是左右一想.,这事儿还是先让几位相公知道一下比较稳妥。

    想着想着,就拐进了政事堂。

    ....

    范仲淹在吏部衙门等了约半个时辰,苦等之下不由心中苦笑......

    “想不到,我范仲淹竟轮落到见一个小小的侍郎,都要排队请见的地步。”心下不免更加的心灰意冷。

    又枯坐半晌。

    等来的不是什么吏部侍郎,而是内庭传旨的内侍。

    让范仲淹意外的是,这位内侍来头还不小.....

    那内侍是一老迈老者,银发无须,看上去比范仲淹还要年长几岁。进屋之后,先范仲淹一步,拱手行礼道:“相公别来无恙?”

    范仲淹一见来人,急忙起身,“李大官,怎敢劳烦您老亲来?”

    此人正是赵祯的内侍近臣李秉臣,幼年进宫,侍奉过三朝皇帝,赵祯更是从幼年时就由李秉臣跟随左右。

    李秉臣一脸的春风和煦,“客气了不是?范公抵京,咱家怎能不先来见见?您两年未在京师,官家可是想念的紧。”

    范仲淹神情一暗.,艰涩地道:“让官家分心了.。”

    “咱家此来就是传官家旨意,诏范公福宁殿觐见。”

    福宁殿?

    按说官家诏见朝臣都是在文德殿,就算是做日朝、常朝之用的紫宸殿、垂拱殿也说得过去,怎么会是福宁殿?那里可是禁宫内苑,是皇帝的寝宫,外臣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

    “范公自不必多想,随咱家复旨就是。”

    说着,李秉臣让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官请!”

    “范公先请...”

    到了皇城前,范仲淹看着巍峨的青砖大瓦一阵恍惚,自庆历四年离京之后...两年有余。

    想不到又回到了这里。

    过右掖门,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廊道,走到这里,范仲淹脚步不由的慢了下来,李秉臣知道这里勾起了他的心事,自不催促,缓步跟在他后面。

    右手边与廊道一墙之隔的是大庆殿,三年前,范仲淹手握《陈条十事》在朝会之上侃侃有声的面陈百官,为大宋描绘着未来。

    只不过,那时的范相公贵为参知政事,主导革新立法。而现在的他,却变成了一个“麻烦”,一个人人都想远离的麻烦,一个连官家都为之头疼的麻烦。

    而廊道的右边.....

    则是更让他无法释怀的地方——

    政事堂!

    现在那里高居要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政敌.,都恨不得他死在外放的任上。

    ...

    范仲淹徐步前行,眼见就要到了政事堂门前,不禁加快了脚步。不过老天似乎并不想这么容易就让他过去,只见一个紫袍大袖的身影,从政事堂的院门里闪了出来。

    肃穆!

    站定!

    凝视.....

    范仲淹不禁一顿,缓缓地停了下来,与那人相隔数步,对视而望。

    良久....

    范仲淹悠然一叹。“让昭誉久等了!”

    陈昭誉抿然一笑,“若所等这人是范公,那执中等上多久都是值得的.....”

    ...................

    想来想去...

    一咬牙还是建个书友群吧,总得给大伙儿一个吐槽、催更、泡妹子的地方...人少俺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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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加都加,别打苍山的脸啊,建了群就我一个那丢人可丢大了。

第63章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

    拉脱相啦!!!

    今天一章,让苍山缓缓,欠下的以后补上。

    另外我看很多人说要微信群....好吧,起点很操蛋的,除了扣扣群,别的什么微信号、扣扣号都发不了。就算用非常手段抽象的打出来,有人举报也是废。想加微信的客官先加上扣扣群,我把微信号发到群里,到时候是加微信还是什么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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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昭誉久等了!”

    “若等的人是范公,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范仲淹与陈执中对立政事堂前,对答之下更是机锋暗藏。

    李秉臣眉头一皱,越过范仲淹,对陈执中道:“真是巧了,官家急诏范公,想不到进宫第一个遇上的竟然是陈相公,不知相公这是要何去?”

    一个是新政魁首,一个是现任的两府宰执,守旧重臣,李大官就差没明说,是官家诏见范仲淹,你陈执中可别挑事儿。

    但陈执中并不领意,沉着脸道:“哪有什么巧不巧的,执中在此恭候多时了。”

    “....”

    “大官通融则个,执中有几言想与范公直谈。”

    “...”

    李秉臣脸色一白,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倒是忘了,这帮文臣急了眼,连官家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他一个内侍。

    正当李秉臣左右为难之时,范仲淹出声道:“大官不必心急,老夫正好也有话想对陈相公说。”

    范仲淹算是给了李秉臣台阶,无奈之下,李秉臣只好退到一边。

    “相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唉....”

    陈执中长叹一声,然后郑重地整了整衣冠,双掌抱于一处,高过头顶缓缓躬身,对范仲淹行了个长揖。

    “执中对不起范公,还请范公原谅责个!”

    谁都知道,新旧之争对范富等人不公平。说小一点,他们是为赵祯背了锅,说大了,就是这场朝争的牺牲品。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政治也不是善恶是非说得清的,任谁也无法身在局中而做到是非明辨。

    此刻的陈执中做为一个君子,从良心上来讲觉得对范、富等人有愧。

    但是,从政治抱负的角度来说,为了更加重要的东西,他不得不伤害他们,而且还要继续伤害下去。

    “昭誉言重了!”范仲淹回了一礼。“若昭誉想对老夫说的话只是这句,那大可不必!”

    “当然不是!”陈执中猛然挺身神情一肃,刚刚那个举动是为了良心,而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却是为了责任。

    “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回来!”

    “哦?”范仲淹抿然一笑,“那相公觉得,老夫当何时回来?”

    “当你放下那股执念的时候,当你回来不是为了搅局的时候。”

    .....

    “老夫若说,我现在已经放下了,昭誉信吗?”

    陈执中全身一僵,下意识地答道:“不信!”

    然后陈相公就看见范仲淹笑了...

    笑得极为轻蔑,笑得他脸色一阵青白.。

    “若老夫还说我也不是来搅局的,昭誉就更不会相信吧.?”

    “......”

    就在陈执中出现在这里的前一刻,范仲淹睹物伤怀之下,还有些悲天泯人的伤感。

    可是现在,面对这个惜日政敌,如今的当朝首相,他突然生出一种超然的感觉。

    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求皆苦,无欲则刚”的意境。

    果然是“有求“则苦啊!

    陈执中等人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既盼着锅里的范仲淹早点消停,又被大锅烫得生不如死。

    可是殊不知,锅范仲淹早就跳了出来,而且也消停了,正冷眼看着“蚂蚁”们在锅上乱蹿。

    而陈执中哪知道范仲淹心中所想?

    反倒被范仲淹的笑意,惹出了一丝火气,冷声相讥道:“放下?即以放下,何必置名节于不顾,宁可胁迫官家,也要回京师闹上一闹?”

    “难道范公真的认为,此次回京还有胜算不成?”

    ...

    “胜算?”范仲淹笑意更深了。

    “让相公操心了,老夫可不是为了什么胜算而来。”

    不等陈执中发声,范仲淹脸色一变,恳切道:“昭誉兄,不得不说,今日站在这里,老夫确有不甘,因为我是失败者。但是新旧之争已是定局,十个范希文也扳不回来了.,而且老夫此刻也不想扳回来。”

    “你...你什么意思?”范仲淹的肺腑之言反倒让陈执中有些迷茫。

    范仲淹摇头苦笑,然后学着刚刚陈执中的样子,整冠躬身,长揖不起。“当年昭誉是对的,新政利国却不可轻进,老夫....错了!”

    陈执中猛地倒退两步,就连李秉臣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范仲淹?这是那个刚正不阿、宁死不折的范希文?范仲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错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执中彻底失态。一个耿直的范仲淹不可怕.,一个能屈能伸的范仲淹才让他不寒而立。

    范仲淹悠然一叹,“老夫老了,争不动了,朝堂上的事情就拜托诸公了。我要去寻找另外一条兴国之路,希望在有生之年有所斩获。”

    说完,范仲淹向呆愣的陈执中一拱手,大步向前走去。

    陈执中僵在原地一语不发,良久方听见身后的范仲淹若有若无地吟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直到范仲淹和李秉臣消失在廊道尽头,陈相公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范希文这是何意?难道辞官是真的?

    陈执中的举动没能影响范仲淹,反而让他心怀大开。

    只是一到福宁殿,范仲淹不由又心思沉重了起来。

    那里,大宋的皇帝赵祯正在等他,而且这次的阵仗还是范仲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福宁殿前后两殿,后殿自然就是赵祯的寝宫,而前殿则设有正堂和书斋。正堂乃是皇帝召见内臣,偶尔会见朝臣的地方,而书斋则供皇帝办公之用。

    李秉承带着范仲淹进了福宁殿,不在正堂候见,却直接引着他进了旁边的书房。范仲淹一进去,就见赵祯伏在桌案之上起笔批阅着奏章。

    范仲淹急忙上前一步,整冠躬身。

    “臣参见陛下!”

    赵祯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范卿来了...”说着,放下笔卷,绕出书案亲自把范仲淹扶了起来。

    “范卿又清减了不少,要多注意身体啊。”

    范仲淹被赵祯扶着,不由心头一热。他很清楚,赵祯之言并非是须臾收买之辞,而是发自内心的大仁大善。

    “让陛下劳心了,.臣还算康健,倒是陛下莫要因公废私,怠慢了身子。”

    赵祯比之两年前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发髻之中竟隐有银丝流现。要知道,这位大宋君王还不到四十岁,正是春秋正盛之年。

    “联的身子,范卿当是了解的。”赵祯笑道,“注不注意并无分别。”

    “......”范仲淹一阵沉默,官家体虚,不算是什么秘密。

    赵祯引范仲淹在桌边坐下,范仲淹这时才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酒食,怕是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来了。

    “范卿可愿与我对饮几杯?”

    “臣不敢....”

    赵祯一叹,一边令李秉臣给范仲淹满酒,一边诚然道:“希文啊...”

    “今日我不称你为范卿,你也莫当联是皇帝。”

    “你我君臣几十载,除了为君为臣,也应该有一点师友之情吧?”

    范仲淹一怔,“陛下....”

    “联永远忘不了,当年联羽翼未丰,满朝文武唯希文一人为联力鉴.。”

    “那是为臣的本分。”

    “没错....本分....”赵祯悠然笑道:“不忘旧恩,也是为人的本分。”

    “今日你我不以君臣侍之,从友人的角度,我只问你一句......”

    “陛下请问!”

    “真的累了吗?”

    “....”

    终于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

    “你若真的累了,厌倦了为大宋再出谋出力,那我这就可以发旨,准你回乡颐养开年!”

    赵祯有些激动.,声调越说越高,其中还带着一丝苦涩,吓得李秉臣急忙劝慰,“陛下,保重身子。”

    赵祯一挥手止住李秉臣的话头儿,一瞬不瞬地盯着范仲淹,等着他的回答。

    范仲淹想都没想地答道:“臣报国之心不死,从未想过要虚度一刻的光阴!”

    赵祯闻言神情一暗,苦笑道:“这么说,希文真的是在逼朕?”

    “臣不敢!臣非....”

    赵祯心中无比失落.,根本听不下去范仲淹要说什么。

    如果范希文也来逼他,那他这个皇帝当的着实悲哀。

    令李秉臣从书案上拿来两本还没签发的折子。

    “希文选一个吧.!不管怎么说,新旧之争希文都是受苦了,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起身背对范仲淹,身影寂寥难明。

    范仲淹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的折子,没有去拿。其实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官家这是把难题踢到了他面前。

    他猜得没错,其中一个是晋升范仲淹为资政殿大学士,移知苏州事。这份旨之前就发过,但是被范仲淹拒绝了。

    另一个是晋升龙图阁大学士,权知枢密院事的旨意。

    一个是知州从邓州到苏州算是平调,一个是直升西府宰执,赵祯倒要看看范仲淹会选哪一个。

    范仲淹慢慢地从僵在一旁的李秉臣手中接过酒壶,给赵祯满上一杯,悠然道:“既然陛下说,今日无君无臣,那就让希文来给陛下讲个故事吧。”

    赵祯一愣,“故事?”

    “对,故事!听完这个故事,到时候是走是留,臣听陛下的。”

    “讲....”

    范仲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真的就全没把赵祯当成一位皇帝,而是像平时和尹洙闲谈一般,娓娓道来。

    “在邓州有一座酒坊,名严河坊.....”

    .......

第64章 妖星救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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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卿是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经营一间濒临倒闭的果酒作坊,短短两月就营收万贯?”

    随着范仲淹的讲述,本来还有些气结的赵祯逐渐平静下来,竟对范仲淹嘴里的“故事”入迷起来。

    “正是。”

    “可若如卿之言,这酒坊虽经营有道,却致使邓州猪油价格腾贵,也不值得夸耀吧?”

    “回陛下,邓州油贵不假,臣与尹洙当初也有此担心,但是那少年却给我等算了一笔账。”

    “哦?”赵祯来了兴致,一个蒙童能算出什么账?

    “现在的严河坊,佣工不足百人,年产新酒不足五万斤,但是,今秋邓州果农收入却翻了近一倍!”

    赵祯一震。

    但马上也就释然了,这种名为醉仙的果酒销路好,果农自然最先受益。

    范仲淹继续道:“而且为了扩大产量,严河坊实行了一种全新的经营手段。”

    “什么手段?”

    “严河坊与果农提前签订供果契约,今后几年的果产,果农根本不用担心销路。”

    “对于那些想开山种果树,又无本钱的佃户,严河坊还以极低的利息放贷农户,鼓励果品种植。初步估计,明年邓州一地可新种果树万余亩;三年之后,新树结果之时,严河坊的产能将达到七十万斤;五年之后,可超一百五十万斤。”

    “一百五十万斤!”赵祯有点没反应过来。如果这家私营酒坊可产酒百万之巨,那得多大的场面啊?

    “是的,一百五十万斤!”范仲淹郑重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当初,他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着实受惊不小。

    “一百五十万斤果酒,需果林最少两万亩,解决了七千户佃农的生计。”

    “七千户?”赵祯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按户部统计,大宋现有在册治民一千万户,人口两千余万。七千户就是一万五千多人,这绝非一个小数字。

    “除了果农,还还有养-猪户,按严河坊现在收购猪油的价格,养-猪户每头活猪就要多收近一贯钱。巨大的利润致使更多的农户开始饲养活猪,以图暴利。五年之后,单单一个严河坊对生猪的需求量就高达每年七千五百头。按平均每户每年出栏三头活猪来算,可养民二千五百户。”

    二千五百户,又是五千多的百姓有了饭吃,加在一块就是两万人口。

    这还不算完,范仲淹继续罗列道:

    “还需酒工二千人。陛下知道,酒工不论在哪儿都是稀缺人才,佣资比平常佣工高上不少。一个酒工就可以养活一家子人,这两千酒工就是二千余户百姓的生活支柱。”

    “....”

    “需炼油、装坛、搬运杂工五百人。”

    “....”

    “另漕运平船运输各地,此数难计....”

    “从果品种植到酒品的运输销售,林林种种加在一起,一个酒坊就可带活数万宋民。”

    这里,唐奕玩的是一个后世的农村合作社制度。

    酒坊贷款给农户,让农民种果树。一来保证了原材料供应;二来也为那些无地无产的佃农谋了一个出路,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集中化作业的制酒模式,也吸引大批自产个体向其靠拢,进而形成更大的规模。

    这一套东西,至少超越这个时代几百年的时间,今天的大宋就算有人懂,有人也这么干,但也绝对没唐奕玩得大,玩得精。

    .....

    “臣仔细地算过了,五年之后,单一个严河坊及围绕它而衍生出的产业,邓州每年在酒税、农税、商税,还有槽税上,就可增钱三十万贯。”

    “三十万贯!”赵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被彻底震惊了。

    朝庭一年的财收不过六千万贯,一个酒坊就能带来三十万的财税,让他怎能不惊!?这已经抵得上每年赐与辽国的岁币了。

    “如卿所言,那个叫唐奕的少年还当真是个天才.。”

    范仲淹苦笑道:“何止天才,尹洙给他起了个贴切的绰号——妖孽!”

    “妖孽......”

    赵祯心道,要是这样的妖孽再多几个,那他也就不用为财税之事发愁了。若不是朝庭这几年收支难平,他也不至于要硬着头皮改革了。

    想到这里,赵祯不由问道:“此事虽是利民好事,但与卿一心请辞又有何干?”

    “关系很大!”范仲淹沉声道:“臣与陛下一样,当第一次听说严河坊之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此事不妥!’有违民生。”

    赵祯点了点头。确实,若不是范希文算了那笔账,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油价腾高,不利百姓。

    “我们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东西,而那个妖孽确比我们多算了一笔大账,单就财商之道,臣还没见过比唐大郎看得更远的。”

    赵祯惭愧一笑,“卿不是说了吗,那是个妖孽。”

    范仲淹抿然一笑,“陛下知道臣是怎么注意到这个少年的吗?”

    “臣第一次与之相遇,就被这小子骂了一顿....”

    “哦?”赵祯心说有趣,大宋敢骂范希文的,可是不多。

    “用他的话说,庆历新政,狗屁不通,早点收场,对谁都是好事。”

    本来还一心期待,想要听听的赵祯脸都绿了。这哪是骂范希文,这是在骂他啊,庆历新政可是他一手促成的。

    范仲淹看赵祯的脸色不对,急忙道:“陛下息怒,待臣细细道来。”

    于是,范仲淹就把当日唐奕的那套阶级理论和赵祯细述了一遍。听得赵祯后背一阵阵的冒凉风,这样的言论怎么可能是一个十四岁的蒙童说得出来的?这哪里是什么妖孽,简直是妖星。

    “真正让臣动容的,是他后来说的一段话。”

    “什么话?”

    “他说,宋之疾已痼,朝堂之上靠几人之言,难愈也。”

    “不在朝堂之上?那在哪里?”

    范仲淹摇摇头,“起初臣也不知道,但是亲眼见识了严河坊的崛起,臣似乎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

    “陛下想想,一个果酒作坊就把一州之地联通起来,带动数万百姓的生计,那要是别的呢?”

    “唐大郎还说过这样一句话,当大宋南货北通,东西串联之时,当我们从先民的原始经济体制里跳出来的时候,那大宋也就有了一个比百万雄兵更加可怕的武器。”

    “什么武器?!”

    “钱!”

    “钱?”

    “对,钱!”范仲淹重重地点头“按唐大郎的说辞,那是一把觊觎天下的绝世之剑,杀人不见血的妖刀。”

    “何意?”

    “臣想不通,就算是唐大郎也只有一个概念。所以臣要盯着他,一面找到朝堂之外的救宋之路,一面把这个孩子扶正,让他不要误入奇途。”

    “....”

    赵祯直到此刻才算明白,范希文真的不是在要挟他,也不是要弃他而去。他的心还未死,血还未冷,只不过想走另外一条报国之路罢了。

    “圣恩之隆,臣不敢忘,国之忧患,臣亦不敢辞。但是,臣想换一个方式报国,这一次我们败了,但早晚有一天,陛下要重谈改革之道,臣想帮着陛下把更多的种子播种到后人心中!”

    .....

    送走了范仲淹,赵祯正襟坐于案前,久久未动。

    一方面,范仲淹忠心不改让他心怀大慰,另一方面,他是真舍不得把范仲淹放回家乡。就像他一开始的时候说的,几十年为君为臣,除了主从之谊,亦有师友之情。

    “陛下...”李秉臣陪站了良久,终还是忍不住轻唤皇帝。

    “嗯?”赵祯回过神来。

    “皇后与其长弟在殿后求见,您看,见,还是不见?”

    “皇后来了?”赵祯一愣,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那还不让她们进来,岂有不见之理。”

第65章 纨绔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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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秉臣唱了个喏就出去了,不多时引着两人进到书斋。

    “臣妾参见陛下。”

    “臣参见陛下。”

    赵祯笑着虚扶一计,“又没外人在,不必拘泥礼术。”

    让李秉臣为二人看坐,又对那青年道:“景休今日怎么来了?”

    这青年一身锦衣,玉带环腰,生得十分精神。此乃开国大将曹彬之孙,吴王曹玘之子,当朝皇后的长弟曹佾,字景休。

    没错....

    这位就是传说中八仙之一的曹国舅。

    现在的曹国舅还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既没修成道仙,也没练成人精。

    曹佾一听赵祯问起,急忙答道:“回禀陛下,臣日前偶得一块百年首乌,今天特意送进宫来。陛下日夜操劳,正好以其补身。”

    “景休有心了。”对于这位小舅子,赵祯还是十分满意的。

    当年赵祯废郭氏,立曹彬之孙女为后,还不满二十岁的曹佾为了避嫌,主动辞去军中要职。大宋自开朝以来,皇亲不掌权,曹佾深谐安身之道。

    曹皇后看着弟弟与丈夫叙谈,十分高兴。她今日前来,也是借着弟献百年首乌的由头,来劝一劝赵祯不要太操劳。可是,当无意间看到一边的桌上酒菜未撤,曹皇后不禁轻触眉头。

    “陛下,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才用午膳?”

    赵祯一愣,随即笑道:“倒是忘了收了,皇后莫要挂念,范希文回京,朕召之入宫闲酌几杯而已,午膳是早就用过了的。”

    曹皇后闻言,眉头锁得更深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祯看出她的异样,言道:“此处又没有外人,皇后有什么话,直言就是。”

    “臣妾....”

    “臣妾是内臣,朝中政事本不应谏言,但是陛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范公之事顺其自然就好。莫要多劳心神。”

    赵祯苦笑一声,“朕怕是操心也没用了。”

    于是,就把范仲淹当真要致仕办学的事和曹皇后说了一遍。

    曹皇后听完不禁劝慰道:“范公已经年近花甲,若有心辞休,陛下准了就是,何必为难呢?”

    “朕怎会不知范希文年老力衰?但是皇后不知,如今大宋内忧外痪,范希文若走了,就如同去朕一臂!”

    这也正是赵祯纠结的地方。范仲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赵祯却舍不得让这位治世能臣就这么远离了朝堂。

    正当赵祯两难之时,曹佾言道:“臣倒是有一两全之策,不知当不当讲?”

    “哦?景休有何良策?”

    “范公既然去意已决,那陛下自放之任之就是。一来,可让范公借此休养;二来,也可堵住朝臣非议的悠悠众口。”

    “这算哪门子良策?”赵祯被曹佾说乐了。“朕就是不想放其归乡,才显为难。”

    曹佾抿然一笑,“陛下听臣说完。放范公致仕不假,但却可不放其归乡。范公既然要治学,在京师为其寻一处地方就是了,何必非要回乡?”

    曹皇后眼前一亮,“对啊!范公不出京,就算辞官,陛下有事召见,也不用远隔重山万水。而且,将来若遇朝中用人之际,以范公的性格万不会置之不理的,陛下就可随时起用。”

    “这个办法好!”赵祯恍然大悟。“他要辞,那朕就准辞不准离,把他留在京师。”

    曹佾见赵祯神情舒展,又道:“正好,臣在京城之外有块闲地,可赠与范公办学。”

    赵祯闻言笑意更深,如此一来,范希文想走都走不了了,你要治学,朕连地方都帮你找好了!

    只不过,赵祯不知道,曹佾这回出手有点大方....

    轻描淡写地的说是“一块闲地”。

    其实....是特么一整个村子。

    ....

    唐奕到了范宅就开始蒙头大睡,连午饭都没吃。一直睡到天边泛红,日薄西山,才被贱纯礼咣咣的砸门之声弄醒了。

    “走走走,随我逛夜市去!”范纯礼一进来就大吼大叫,拉着唐奕就往外走。

    唐奕也睡足了,自是不无不可,洗了把脸,就跟着他出了房间。到了院中才发现,还有两个与范纯礼年龄相若的少年等在那里。

    范纯礼得色地为唐奕介绍道:“这是丁源,丁文浩;这是庞玉,庞明辉。”

    然后又为那两人介绍道:“这是唐奕,唐子浩,我父亲的弟子。”

    介绍之下才知道,丁源的老子是现任枢密副使丁度,而庞玉他爹更了不得,就是大名顶顶的庞籍。

    当然了,现在的庞籍还未拜相,正在西北主军,防卫党项。

    唐奕瞬间懂了,贱纯礼一下船就没影了儿,原来是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这两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儿,标准的官二代,一身锦衣华服,站没个站相。那庞明辉头上还插了一枝大红团花,让唐奕这一阵恶寒。

    对于大宋男人带花的习惯,唐奕实在不敢恭维。

    丁源向唐奕略一拱手,算是认识了。

    而那庞明辉连正眼都没看唐奕一眼,一个劲儿的催着,“赶紧的,一会儿你爹回来,又要数落一番,本公子可不是来找骂的。”

    唐奕心说,这些个官二代,平时眼高于顶,哪会把他这个白身放在眼里,早知道还有别人,他就不出来了。

    但是无法,只得随在三人身后出了范宅。只是,唐奕本以为就他们四个,哪成想外面还有....

    而且就连范纯礼也有些意外的一皱眉。

    就见宅门儿对面儿的食摊儿上坐着两个少年,正盯着范纯礼几人看过来。

    二人之中,一个看上去有些虚胖,憨头憨脑却穿着一身儒衫,想是被儒衫裹得难受,时不时拽一下领口。

    另一个更不像好人,把一条脚搭在食摊的长凳上,一边端着碗鹿犁浆,慢条斯理地品着,一边斜着眼睛看着范宅门口的众人。

    “他怎么来了?”丁源眉头一皱,正要吐槽,却见范纯礼已经迈步靠了过去。

    “三哥!”

    那憨胖子见范纯礼过来,立马嬉笑颜开。

    “今天家里的使女说在街面上看见三哥了,我还不信,来了一瞧,果然是三哥回来了。”

    范纯礼点点头,“正要去找你。”

    说完,就阴着脸斜眼扫向坐着那公子哥,“不过,你把他带着干嘛?”

    “范三抠,你够了啊!”把少年把鹿梨浆往摊子上一摔,吓得摊主一个激灵。这几位一看就是纨绔弟子,他这等平头百姓可是惹不起的。

    少年一边把几个大钱扔到摊贩手里,一边起身骂道:“妈-的,父辈之间的事儿,跟咱们有屁关系!?怎地?你打算一辈子躲着我呗?”

    范纯礼脸色青白,“本公子躲着你?你也太抬举自己了。”

    “行!你没躲着,那你倒说说,我怎么就不能来?”

    “你...你爹不是好东西,本公子羞与你为伍。”

    “你爹才不是好东西!”那少年急了,哪有这样儿的,当面骂我老子。

    憨少年和丁源、庞玉一见不好,急忙上前劝解,生怕两人打起来。

    “你爹是奸臣!”

    “你爹才是奸臣!你爹还是老顽固!”

    “你爹不是东西!”

    “你爹是什么东西?”

    “你爹....”

    “咳!咳!”

    唐奕重重地咳了两声,生生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要不....你们先打着,我回去再睡一觉?”

    .....

第66章 坑爹

    又停电了,下午才来,抱歉,今天只有一更了。

    感谢”朝阳下“的打赏,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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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略显轻佻的一句话,让那少年直接就炸了锅,指着唐奕的鼻子就骂了过来。

    “你他-妈谁啊?”

    范纯礼一看不对,急忙拦在当中,“在我家门前,你犯什么浑?”

    唐奕也不禁皱眉,听这少年和范纯礼话里的意思,这少年的老子应该来头不小,能跟范仲淹对磕的,级别肯定低不了,不过看这位的作派.....

    坐没个坐相不说,往那一站吊着个膀子,好好的青罩儒衫,松松垮垮的敞着。

    唐奕实在是没法把这流氓作派,和那些文姿雅骨的儒官联系到一块儿

    少年一听范纯礼说他浑,脸上神情更是扭曲。

    “老子犯浑!?老子好心好意来给你接风,你瞅你跟个娘们儿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现在你爹遭了灾,你就不干了?当年我爹让你爹赶出京的时候,老子是他妈怎么对你的?”

    “宋为庸!范纯礼脸上有些挂不住。“那是两码事!”

    “宋为庸?”唐奕一皱眉,这个名字好像在邓州的时候听贱纯礼提到过。

    “他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宋为庸?”

    范纯礼脸一红,“谁提了?”他可不想在宋老四面前弱了气势。

    那少年一怔,范纯礼提过他?心里一暖,不由语气也弱了三分,指着唐奕道:“范三抠,这是谁啊?”

    范纯礼没出声,丁源打起了圆场,“差不多行了,都是多年兄弟,父辈的事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计较,我们掺合什么?”

    说着,对那少年介绍道:“这位是唐奕,唐子浩,范相公的弟子。”

    转而又向唐奕道:“他是宋楷,宋为庸,天圣二年状元郎宋公序的公子。”

    宋公序?宋庠?

    我噗!!唐奕一个没忍住...

    喷了...

    “原来你就是宋庠那个著名的坑爹儿子啊?”

    噗!!丁源、庞玉,还有贱纯礼..

    也喷了...

    “哈哈哈哈....”庞玉笑得肚子都抽了,弯着腰朝唐奕竖起一个大拇指,“坑爹....这个形容..贴切!”

    丁源又补了一刀,“坑爹....宋相公要是听到唐子浩的此言,估计要哭上一夜,哈哈哈哈..”

    场中几人也唯有那个憨胖少年一脸的不明所以,“你们笑啥?”

    范纯礼憋着笑,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没啥,听不懂更好.。”

    “你!!....”宋楷臊得面色通红,想顶唐奕两句,又不知如何反驳。

    唯有心里把唐奕骂了个痛快,这货怎么比我还贱呢。

    .....

    坑爹...

    连他自己都觉得说的有几分贴切...

    宋楷的老子宋庠,乃天圣二年状元及第,而且这个状元还不是一般的状元,那是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风光的不得了。

    不过,宋庠倒霉就倒霉在宋楷这个败家孩子上了。

    宝元年间,宋庠一路从右谏议大夫坐到了参知政事,四十三岁就官拜副宰相,可谓是官运亨通。但是,也许是太顺了...

    有点膨胀,干出了件很二的事儿....

    宋庠与首相吕夷简素来不合,此事满朝皆知,一些亲吕官员自然看他不顺眼。按说,这不算什么大事儿,赵祯巴不得两个宰相不对付,你们斗起来更好,省得挑我的毛病。

    而且这个时候的朝廷里,还有一个人和吕夷简尿不到一个壶里,分散了大批火力..

    这个人就是——范仲淹。

    稍微正常点的人都应该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可是宋庠没有。这货觉得老子才高八斗,天下无敌,年轻有为不需要盟友。

    正好范仲淹当时因为甄金莲算是犯了点生活作风问题,(甄氏本为鄱阳名妓,宋官员不是能狎妓的)

    宋庠一看这还了得!?开炮!!

    上书参了范仲淹一本。

    赵祯看了之后不乐意了,心说,这宋庠也太不会做人,如此下去朝里的人不还让你得罪光了?于是,范仲淹没告倒,他反而被下放到了扬州。

    赵祯对他算不错的,扬州和苏州差不多,就是去休假的,其中之意也是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别当着宰相的职,却干着御史的活儿。

    在扬州呆了两年,宋庠也算争气,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痛定思痛,终于明白逮谁喷谁那不是我风格,咱得做老好人。

    ....

    这其间,吕夷简终于从宰相的位置被上赶了下来,赵祯也想起了这个反省了两年的宋公序,把他招回了京。

    宋庠满心的抱负,心说,这回可不能再犯二了,好好干,争取早点当上首相。但是,这个关键时刻,坑爹的宋楷登场了....

    庆历三年,宋庠回京还没几天,不满十四的宋公子就学人家行侠仗义,纠集了几个游侠儿,把马行市街面儿上几个欺行霸市的泼皮打成了残废。

    按说,宋楷这事办得还算地道,那几个泼皮都不是什么好人,百姓巴不得有人替天行道呢。但是,你一个朝中要员子弟,怎么能和江湖中人混在一起好勇斗狠呢?好死不死,开封府从他雇的一人身上还翻出了命案。

    这下事情大条了,御史台一看,这还了得?立马开炮!

    宋状元刚回京,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撵出了中枢。

    从此,宋楷祸及老子的典故在东京也就传开了。

    坑爹...

    还真就是坑爹!!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都在自行脑补当初宋庠因为儿子被撵出京的表情,而唐奕却是比他们知道的还多。

    他之所以一听宋庠的名字,就想到坑爹的典故,是因为,宋楷这货还不是只坑了宋庠一次。

    几年之后历史重演,宋状元再次回到中枢,也是屁股还没坐热,宋公子就又热血了一把,把宋庠又坑回了地方。而且,这回开炮的,是仁宗朝两大炮神之一的包拯。

    ....

    “你们有完没完了?”宋楷被他们笑得又起了急脾气。

    “范三抠,你还有脸笑我!?你在邓州聚众闹事,殴打乡里的事情,也比我强不到哪去。”

    范纯礼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丁源揉了肉肚子,一听宋楷提起了范纯礼的丑事,噗的一声又忍不住笑开了。

    “他怎么知道?”

    说着,他两只手一上一下比划了起来,“差不多...这么高吧。”

    “我爹说,光弹劾你爹纵子行凶的折子就能捋这么高。你范三公子在邓州那点光荣事迹,全东京都知道了。”

    “啊?”范纯礼一阵丧气,“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庞玉拍了拍范纯礼的肩膀,“快给我等说说,当时是怎样一番情形?可有快慰人心的精彩之处?”

    “都是他!”

    贱纯礼指着唐奕叫道:“都是他拉着我干的!要笑,你们笑他坑师父,可别说我坑爹。”

    “哦?”庞玉不禁打量了唐奕几眼。心说,原来这不是一个书呆子啊?那还有点意思。

    ....

    唐奕这个气啊!

    范纯礼!!

    贱人!

第67章 早朝

    年轻就是如此,不论在古还是在今,年轻人总是因为一些狗血的理由,干出一些傻事,交到一些朋友。

    唐奕无心的一句调侃,反而把几个少年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无论宋楷,还是庞玉、丁源,都是无心向学的顽劣之徒,平日时最为那些所谓的文生、儒教所不喜。人家看不起他们,他们自然也对那些人无爱。

    起初丁源和庞玉一听唐奕是范仲淹的弟子,自然觉得这又是一个学儒的书呆子,不然也进不了范仲淹的师门。

    可是,没想到这货居然带着范纯礼打架,几人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语言。

    从言谈之中,唐奕也大概了解了这几位的情况。

    比起坑爹来,当属宋楷无人能出其右,但论起不学无术。

    呵呵....这四头有一个算一个,个顶个的都不是什么好鸟。

    范纯礼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不管范仲淹怎么管教,心思都不在经史子集之上,这一点和丁源很像。

    庞玉和宋楷则是一个老子在西北治军,一个在地方刚回来,他二人这几年都是留在京里没人管,自然就放了羊。

    至于那胖子......和宋楷、庞玉之流混在一起,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货居然和唐奕同姓,姓唐,名正平。他爹就是仁宗朝另一门大炮,唐介,唐子方。

    啧啧啧,想不到唐介号称铁嘴直谏,儿子却这般木讷寡言,这货是蔫坏啊。

    五人结伴在州桥夜市闲逛,范纯礼和宋楷虽然还有点别扭,但终究还是没有再骂起来。

    其实,这事倒是范纯礼显得有些小气了。

    宋楷说的没错,父辈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去衡量,跟他们这些晚辈没关系。

    这也是大宋文人可爱的地方,我和你不和,那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家人晚辈没关系,这叫风骨、胸襟。

    比如苏仙和章惇,两人本是同年好友,但因政见反目,最终发展到死敌的地步,可是这丝毫不影响除了二人之外的事情,章惇之子更是拜苏仙为师。

    这种奇葩事情,在后世是肯定没有的。

    况且范纯礼也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别看他平时调皮捣蛋,心里却是最敬佩父亲,所以宋庠联合守旧派把父亲赶出京,他是十分介意的,迁怒宋楷也算情有可缘。

    但是,与宋楷多年的兄弟情义是一点没变的,不然,在邓州也不会和唐奕提起他。

    五人一直逛到深夜才各自归家,范纯礼玩够了才知道后怕,回来头一天就疯到这么晚,让老爹抓住,那还了得?

    殊不知,范仲淹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今日从宫中回来不久,就传来了旨意,着令他明日随班列朝。这个结果他早有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这时候,范仲淹早就睡下了,哪还有心思管他们两个?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有动静。

    范宅本来就不大,后院住着范仲淹一家,偏院安置尹先生。唐奕这一大帮子人,只能在前院先凑合着。所以外面有点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唐奕不免心中好奇,披上夹袄出去一看,见家中仆役正在套车,范仲淹也是穿戴妥当,从后院出来了。

    “刚过四更,老师这是要干什么去?”

    范仲淹整了整前襟衣领,“上朝。”

    “上朝?”唐奕一撇嘴。“幸好辞了,不然单这一个早朝就能把人折腾死。”

    范仲淹抿然一笑,“许是最后一遭了....”说着大步出了宅门,登车而去。

    唐奕看着老师的背景,心中也未免有些触动。对于朝堂,老师还是心有不舍的。

    .....

    范仲淹安车厉马,穿街而过直奔皇城,巡夜禁军一见马车上高挑的灯笼上书一个“范”字,无不肃穆避让。

    范公的车驾两年未在京师走动了。

    马车在待漏院外停了下来,范仲淹下车入院,本来还有些熙索的官员们不禁一静。

    待漏院是朝臣等待列班上朝的地方。得到消息知道范仲淹今日列朝的人还好,不知道的都心里打鼓,心说,这尊神怎么来了?

    夏竦更是双目微眯,眼神之中多了一丝狠厉。心说,今日定叫你范希文落魄而归!

    范仲淹伫立门前,扫视一众官员,不免心中冷笑。放眼望去,皆是腐儒,有几人能与老夫为伍?

    现在大伙躲还来不及呢,谁还敢与之为伍?

    倒是有几个不怕得罪上官的上前与范仲淹见礼,除了丁度算是个实权官员,剩下的都是皇亲,或是虚职。

    王拱辰站在几个台谏官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范仲淹。

    就在刚刚....

    唐介有心无意的一句话让王拱辰有点摸不着北。

    “君贶是谏臣...”

    唐介什么意思?按说,他与唐介同为御史,私交还算不错,唐子方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冒出这么一句。

    谏臣....

    其实唐介说得已经很明白了,你是谏臣,挑毛病那是你的本分,谁也说不出什么。但是,串联辅臣以辞相胁那就不是你该干的事儿了,就算成功,也绝对没你的好儿。

    而同样心下忐忑的,还有陈执中。

    昨日与范仲淹一见,没说动范仲淹知难而退,反倒把他自己聊抑郁了。回头想了一夜范仲淹的那些话,有几分不屑,还有几分讥讽,好像还有点当真的意思....

    不多时,有内宫的小黄门儿传旨众臣紫宸殿列班。

    夏竦与贾昌朝对视一眼,贾相公还了夏竦一个坚定的眼神。

    夏竦重重点头,大步前行。

    吴育和宋庠是多年知交好友,是以二人走在一起。

    偷瞄了一眼孤身独行的范仲淹,吴育还是心里没底。

    “公序莫要害我...”

    宋庠抄着手,面无表情地不答反问:“曹佾和北海郡王怎么也来列朝了呢?”

    王拱辰则是急行几步追上唐介.,“子方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

    众臣在紫宸殿列班等着赵祯上朝,范仲淹更是站在队中,眼观鼻,鼻观心。

    不多时,赵祯从文德殿来到紫宸殿,众臣唱本,算是拉开了早朝序幕。

    每日常朝,无非是些琐事政务,若非遇到非常之事,基本就是走个形势。待一些常务官员汇报完工作,接下来就看是否有官员奏本众议。

    礼部侍郎汇报完岁末郊祭大典的安排,这个流成也就算走完了,紫宸殿上下不禁一肃,谁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李秉臣领了赵祯的眼色,一声高唱,“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臣!...请奏!”

    朝官们心里一颤。

    因为上本的正是门下省给事中——范仲淹!

    终于来了!

    夏竦暗自冷哼,我倒要看看是你范希文,能不能斗得过中枢四相。

    给贾昌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贾昌朝回了一个,”祝你好运.......“

    夏竦一咬牙,我先就我先。扫了一眼陈执中,这位首相大人,低眉养气,根本没搭理他。

    范仲淹一声唱喝,大步出班,立中殿中。

    “臣范仲淹,大中祥符八年,蒙先帝圣恩进士及第,虽立愿以死效国,然在朝三十余载,空有其名,却不足分忧于陛下,造福于宋治之民。臣心惶惶,恐九泉之下无颜着见先帝英灵。今,臣已六十有余,身虚体弱,无力再续宏愿,罪也。遂奏请陛下,准臣还乡,续养残生。”

    赵祯微微一叹,虽早知有此一幕,还是心中凄然,“范卿....”

    赵祯话还没说完,就闻殿中又是一声高唱......

    “臣!...请奏!”

    “.....”

    夏竦没忍住...

    终于出手了。

第68章 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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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竦一声高唱。

    范仲淹不禁微微一紧,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夏竦几步上到殿中,先是斜眼看了一眼范仲淹,然后正望高座,口中念念有词。

    “臣请奏!”

    “臣夏竦,景德元年蒙圣恩入仕,为官四十余.....”

    夏竦一开口,好像比范仲淹还牛掰,范仲淹是大中祥符八年入仕,而夏竦则是景德元年,党龄比范仲淹早了整整十一年。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范仲淹是正二八经的进士出身,是靠自己的本事考出来的,而夏竦则是沾了他父亲夏承皓光,蒙萌入仕。

    赵祯听得直腻歪,范仲淹这一本是早就排练好的,你夏竦瞎掺合什么?

    原来的剧本,应该是:男一号范希文上奏请辞,皇帝苦心挽留无果,准其致仕。然后,男配曹佾献地,把范仲淹留在京师治学;北海郡王赵允弼友情客串,捐资千贯促成美事,来个锦上添花。至此,一出君和臣顺的大戏就算圆满落幕。

    哪成想,男一号刚开场只念了一段台词,反派夏竦就出来搅局,还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恨不得把他从县主薄踏入官场开始,一直升到参知政事所有的功绩全都陈述一遍。

    贾昌朝在下面听得直摇头,心说,你着什么急?最起码也看看官家什么反应再出手啊?

    “....眼见朝之动荡,社稷危已,陛下不能兼听臣意,群臣苦唤不得圣回,臣之失也,上愧对圣隆之恩,下愧对黎民百姓。今,志以致仕罪己,望此举唤起陛下圣心回转,明辨事非!!”

    夏竦慷慨激昂,言辞掷地有声,却没发现,上面赵祯的脸都绿了。

    “......臣....请辞!”

    嗡....

    夏竦话音刚落,整个紫宸殿就炸开了锅。

    一些不明旧理的朝臣,这才知道,夏相公这是在以辞相胁。不由心想,夏相公还是狠啊,前天刚回京,昨天刚报道,今天第一次早朝就玩这么一出,也是没谁了。

    夏竦低头拱手,长揖不起,笼罩在衣袖之间的嘴角却挂着一丝阴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朝臣议论之声越大,官家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倒看你范希文怎么我和斗。

    夏竦又偷偷地瞄了一眼贾昌朝,心说,到你了!

    而贾昌朝则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装作没看见,心里已把夏竦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特么的,你请辞就请辞,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你这是在和范希文刚正面,但是你带上官家干什么?还“社稷危已,陛下不能兼听..”就算把范仲淹赶出去,事后皇帝跟你算后账怎么办?

    夏竦看贾昌朝没反应,心说,到你了,你倒是动啊?

    贾昌朝心说,和猪做队友没好下场,我还是再等等吧。

    “夏卿平身吧!”

    夏竦正在着急之际,却闻赵祯终于开口,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借着起身的动作,又看向陈执中,心说,贾子明不出来,还有首相陈昭誉.。却不想,陈执中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压根没动的意思。

    又看向吴育,吴春卿总还是靠谱的吧?

    呵呵,吴育干脆把头别了过去,不与之对视.。

    他哪里知道,第一个反水的就是吴育,那日刚从陈执中的值房出来,宋庠就跟吴育说,跟这帮老狐狸你玩不起,怎么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一边是因为利益联系到一块儿的,一边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吴育当然听宋庠的,早就没打算淌这滩浑水。

    夏竦终于感觉出不对,抱着最后的希望回头看了一眼御史中丞王拱辰。

    王拱辰还算厚道,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

    “老哥,你玩大了,兄弟也帮不了你了。”

    完了!夏竦总算反过劲儿来,这回是玩大了。

    夏竦心怀忐忑地正望赵祯,更是一哆嗦,现在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赵祯脸色不善。

    赵祯何止脸色不善,简直就是怒不可揭。

    “夏卿这是何意?”赵祯声音都有些颤抖。

    “臣....”夏竦自知玩大了,但是箭尤在弦不得不发。

    “臣请,告老还乡...”

    “夏卿可想好了?”

    夏竦心说,我没想好啊!

    “臣...心意...已绝。”

    其实,夏竦早就打好算盘,官家只要稍做挽留,他就就坡下驴,收回请奏。反正今天干翻范希文是没戏了,只得以后再做打算了。

    “准奏!”

    嘎....

    夏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背过去。

    一众朝官也皆是一惊,官家没按剧本来啊?

    就算是准其致仕,也得是几请几留,最后皇帝苦劝无果只得恩准,这样一来,皇帝落下礼贤下士的好形象,臣子也得了不慕虚名的好名声。

    这怎么夏相公一本上奏直接就准了?

    “准夏竦卸任一切职权,告老归乡。”

    嘶!!.....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卸任一切职权!?看来,官家是动了真怒,这是把夏竦一撸到底,连个荣衔都没给。

    夏竦此时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没晕在殿上。

    茫然看向左右班列,平日里与之交好之臣、与之合谋之臣,与之....幽幽排众竟无一人出班为其上言一辞。

    苦笑无言...

    人未走...但茶已凉...

    “臣,请奏!”

    “...”

    “......”

    正当夏竦绝望的准备领旨谢恩之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开口了....

    范仲淹!

    “范卿,何奏?”

    范仲淹看了一眼身边形如走尸的夏竦,暗叹一声,上前一步。

    “臣有异议,夏竦乃两朝重臣,功绩可彰。若白身离朝,必令天下心寒,还请陛下慎重!”

    “...”

    夏竦惊讶地看向范仲淹,万万没想到,会是他为自己说了一句话。

    而满朝文武也不由在心中暗赞,“论心胸气度,当世唯范公可表。”

    赵祯听了范仲淹之言,也是感慨万千。

    此一幕不禁让赵祯想起刘后殡天,初临大朝之时,也是范仲淹,在赵祯想要清算刘后余党之时,为那些之前迫害过他的仇人请言,保全了朝局的稳定。

    沉默良久,赵祯悠悠一叹:

    “朕..还是太草率了,夏竦辅政有功,虽辞,然青史常存,赐礼部尚书,封郑国公,准其致仕还乡。”

    “臣....领旨....谢恩!”

    夏竦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颤巍巍地再次长揖谢恩,退到一边。

    之后,范仲淹复辞之议再次提上朝议,赵祯好言相劝,极力挽留,然范仲淹去意已决,无奈赵祯只得准奏,赐尚书令,封楚国公。

    可是,范仲淹坚决不授虚职,一心以白身离朝。最后,赵祯几乎是哀求地道:“范公当真要弃朕而去吗?”

    此言一下子触到了范仲淹心中的柔软,再加上曹佾、赵允弼、唐介等人都出班劝慰,就连宋庠都上前劝了一句,意思是,再不接,就有点矫情了。

    无奈,范仲淹只得谢恩领旨。

    之后,曹佾奏报愿捐地以助范公治学,赵允弼也捐钱千贯,众朝臣一看,此时不表现还待何时?纷纷复议,由陈执中牵头捐出一月职奉,助学范希文。

    夏竦呆愣愣地看着皇帝和曹佾、赵允弼一唱一喝,哪还看不出来这他—妈是早就排练好的,就玩我老哥一个呢!

    吴育则趁着大伙演得正嗨,偷偷和宋庠说了一句...

    “公序实乃吾之恩人也!”

    而贾昌朝也出了一身的虚汗,心中庆幸没跟着夏竦那个老二货一起去送死,真是万幸万幸。

    殊不知,夏竦哪是那么好相与之辈,今日被贾子明阴了一道,没过多久,就给贾相公使了个拌子。

    至此,包括陈执中在内都恍然悟到,范希文是真撩挑子了,他们千般算计,却是徒劳......

    人家范希文压根就没打算跟你们斗.....

    ....

第69章 极为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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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朝之时,赵祯起身而去,朝臣们也三三两两陆续步出紫宸殿。

    “陈昭誉!”

    夏竦从喉咙里扯出一声低吼,面目狰狞地瞪着陈执中.。

    “为何不声援于我?!”

    陈执中双手抄袖,面无表情地撇了一眼夏竦。

    “子侨兄可能忘了...”

    “忘什么!?”

    “忘了你要胁迫的人,是皇帝!”

    “....”

    夏竦只觉一股闷气压在胸口,拉风箱一般喘着粗气。

    “既然胆怯,何不早说,有意加害于我吗?”

    陈执中摇摇头,和这种已入疯魔之人,他真没什么好说的。

    正要躲开这疯子,却不想,贾昌朝横插了进来。

    贾昌朝一脸惋惜地道:“唉....夏相公太心急了,如此情形,让我等如果声援?”

    说完,摇着头、一步三叹地走开了。

    夏竦眼前一黑....

    这回是真晕了...

    不说被内侍手忙脚乱抬下去的夏竦。

    范仲淹步出紫宸殿长出了一口气,胸中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这一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范公留步!”

    身后一声高唱,不但让范仲淹一顿,退朝众臣也为之吸引,缓缓停下脚步。

    范仲淹转身望去,只见陈执中大步出殿,在他面前站定。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陈执中缓缓....

    整冠、抖袖、双掌合抱、上身直下,长揖不起。

    “范公此去,极为光耀!”

    陈执中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高声大喊,显然用了真情。

    范仲淹一怔,不禁莞尔,他为官三十多年,这已经是第四次离朝之时被人冠以“光耀”之名了,可这也是最后一次。

    正要回礼,却不想殿前百官无不肃穆而定,躬身长揖,唱喝道:

    “范公此去,极为光耀!!”

    百官高唱远播,走在回文德殿路上的赵祯都隐有耳闻。

    李秉臣看向紫宸殿的方向,不无羡慕地道:“这是百官在给范公送行了。”

    赵祯一叹,“范卿之德,众服也。”

    ...

    范仲淹此时只觉一股血气直冲顶冠,眼眸不自觉地有些发酸,为官半生鞠躬尽瘁,只落得残烛病体流落江湖,但此刻看来,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当得起——极为光耀!

    范仲淹郑重地面朝百官,回了一个大礼。

    “山河社稷,就拜托诸公了!”

    说完,在众人的目送之下,大步离去!

    一代名臣的谢幕表演,依旧耀眼!

    ....

    待范仲淹回到范宅,唐奕听说了朝堂的种种精彩,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才咂巴着嘴道:“老师果然还是厉害,退个休都能这么大阵帐!”

    范仲淹正在伏案急书,听了唐奕的话,抬头看他一眼,“满意了?致仕这件事情上你比老夫还上心,这回官也辞了,拿来吧。”

    “拿什么?”唐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尹洙从旁帮腔道:“某人不是夸下海口,给我等建一座书院吗?”

    呃....唐奕脸子一红,耍起了无赖。

    “当初咱不是说好两年嘛,现在才半年.....”

    “哼!”范仲淹揶揄f一哼,继续埋头急书。

    “明日让纯仁代老夫到国舅曹佾府上拜会一番,以谢捐地之情。”

    “捐地?捐什么地?”唐奕还不知道,范仲淹上了一次朝,不但把官辞了,还得了一块地,外加近万贯的助资。

    等尹洙说明原由,唐奕第一反应就是,这特么当官的是真有钱,随随便便就是一万贯!

    “那曹佾捐的地在哪儿?”

    范仲淹略微一滞,回忆道:“似是在城外三十里的汴河边上,一个叫回山村的地方。”

    “回山?”这个名字唐奕似有印象,好像来的时候路过来着。

    正说着,就有仆役来报,说是曹家有客过府。

    范仲淹一挑眉,“曹佾倒是痛快,八成是送地契来了。”连忙放下笔墨,出厅相迎。

    果然,来的正是曹府总管曹福,带着之前说好的田契地契来了。

    待范仲淹接过田契地契一看,却吓了一跳。

    本以为只是一张地田契,最多百十亩大的地方,够建书院即可。哪成想,曹福递过来一捋的文书。

    “回山共田一千三百七十四亩,佃户租农一百六十八户,杂铺、铁铺、粮埠、脚店各一间,瓷窑一座,回山半山处的宅子一座。”

    曹福一一道来,别说范仲淹,连唐奕在后面听得都直乍舌。

    这个曹佾也太特么大方了,这哪是送了一块地,这是送了整个回山!

    范仲淹拿着一捋的契约文书如同烫手的山芋,直往外推,“还请管事回禀国舅,如此重礼,老夫万万受不得。”

    曹福不接,恭敬笑道:“范公这就是为难小的了!主家有言,若范公不授,小年回去可是要吃罚的。”

    不待范仲淹再推,“范公安然受之就是,此事是官家授意,要不然,家主也不敢坏范公名节。”

    范仲淹一听是官家授意,也就释然了。

    上朝那一出戏,肯定是官家和曹佾、赵允弼商量好的.,如此一来,他也不算受之有愧。

    “那老夫就谢过国舅了!”

    曹福释然一笑,“如此甚好,其实回山后半山还有一处炭厂,但那是曹府主要的一项营收,不能赠于范公。但家主有言,将来书院建成,一应用度也是不小的开支,曹家会从炭厂每年盈余之中拿出半成,以助学资。”

    “让国舅费心了!”

    “范公哪里话,范公半生为公,是为大宋栋梁,官家一直觉得愧对范公,要家主多多照应,不能让范公寒了心。皇后娘娘还特意嘱咐,要替范公想得周全,不可让您老多费心神。”

    ...

    唐奕在后面听得啧啧称奇,心说,这曹家号称东京首富果然不假,大宋朝怕是再找不出来比他更大方的了。而且传闻曹佾深谐安身之道,看来也非虚言。一个管家都这么高的素质,既显示了主家的慷慨体贴,又把头功让给了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一般人啊。

    “家主有言,今日先把田契佣契给您送过来。等过几天,范公要亲去回山之时,可到府上知会一声,家主会派人与范公去回山交接。”

    曹福又念叨了几句其中细处,就告辞而去。

    范仲淹送走曹福,回身朝唐奕扬了扬手中的一捋文书,有些得意地道:“看到没?老夫想办学,还用你小子出资?”

    唐奕白了他一眼,提醒道:“师父,得意忘形可是不美,当戒!”

    范仲淹眼睛一立,“小子.,尊卑不分可是不孝,该打!”

    “师父,要注意形象。”

    “小子,要尊师重道。”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顶上了牛,却不想这欢乐了一幕全被人看了去。

    甄氏刚一进厅,就见这一老一少在那里耍宝,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两师徒这是在吵架吗?要吵,也吃过中饭再吵。”

    范仲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可是少有失态之时。

    “咳咳...开饭!”

    说完,就僵着身子与甄氏并行出了正厅。

    甄氏一边慢行,一边欣然道:“夫君今日似是换了个人。”

    “哦?此话怎讲?”

    “以往夫君可是从来不苟言笑的,好像总有一口气压着,整天都是板着个脸。”

    范仲淹心头一软,“我非对你,更非对家人。”

    “妾身知道!”甄氏抿然笑着。“夫君是忧心国事,并不是疏离家人。”

    “但是今天不同了,妾身还是第一次看到夫君笑得这般轻,也第一次发现,夫君也会和常人一般与晚辈笑闹。”

    “....”范仲淹一阵无言,似乎是...

    “这叫无官一身轻!”

    唐奕跟在二人后面,贱贱地接了一句。

    范仲淹脸子一红,这才想起夫妻之间的秘话儿,让这小子听了去。

    “午后抄十篇《孝经》,长长记性!”

    我......噗!

    唐奕差点没吐血,十篇《孝经》?

    《孝经》全文两千多字,十遍!抄死个人啊?

    看来,老师还是不能轻易得罪地。

    范大神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

第70章 倒霉的胡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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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范仲淹致仕的消息没两日就风满京师,不出冬月便天下皆知。

    百姓无不为范公之辞而扼腕惋惜,皆言朝廷少了一位好相公。与之一同传出的,还有夏竦以辞胁帝,反遭帝怒的故事。

    这下百姓们可算找到了罪首,把范仲淹致仕的原由都归结到受夏竦排挤上面。一时间,民怨沸腾,天天有愤怒之民到夏竦家门前泼粪,弄得一条街都臭气熏天,影响极坏。

    事情传到赵祯耳中,为免民怨发酵酿成恶果,赵祯只得急忙下了一旨,令夏竦即刻离京,不得久留。

    可怜夏相公在朝四十余载,此次回京,入阁不足三日而走,比宋庠被儿子坑的时候走得还快,更是破了大宋朝罢相的最快记录,一天半!

    昨天刚报道,第二天就卷铺盖卷儿了。

    而且想体面的走都做不到,最后还落得个灰头土脸,人人喊打的地步。

    离京那日,回望长街古道竟无一人为之送行,本就老迈的夏竦受此重击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黯然登车,出城而去。

    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夏竦很清楚,此次离京,恐再无归期了。

    再说范仲淹致仕,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他的“好队友”欧阳修。

    欧阳永叔前一次跟风上表,被赵祯回旨臭骂了一顿,心中不免郁闷。心说,老范都能辞,你使劲的挽留,韩琦那小子也跟风了,为啥偏偏骂我啊?

    但不想,隔了几个月,京里传来消息,范希文已辞,醉翁立马来了精神。

    有戏!

    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没直接上表,而是先给范仲淹写了封信,信中祝贺范仲淹“脱离苦海”,还说老哥你等着,我这就找你去!

    可把范仲淹吓了一跳,立马回信:老弟别闹!你老实呆着吧,够乱的了....

    除了欧阳修,这段时间,范仲淹还接到不少友人的来信。

    韩琦的信紧随欧阳修而至,信中对范仲淹表示了慰问,还隐晦地问起还是否有再次起复的可能,并表达了拳拳爱国之心。

    之后是庞籍,这位多年旧友对范仲淹致仕办学倒没说什么,不过,却给自己的那个捣蛋儿子讨了个好老师。信里说,你若办学,我儿子就交给你了,教不好,我回去找你算账!

    ...

    转眼冬月即过,适逢腊月年关将至,初七,赵祯下旨赐尹洙礼部尚书职,准其致仕休养。

    尹洙的辞奏几个月前是和范仲淹一起递上去的,但是当时风急浪涌,思量之下,二人一同请辞目标太大,怕受人非议,尹洙的折子就暂时压了下来。

    范仲淹已经致仕,尹洙也旧事重提,再次请辞。为此,赵祯专门派人问过范仲淹,得知尹洙之疾确实不适合继续为官之后才准的。

    而同时,赵祯还批准了另一个人的请辞——杜衍。

    庆历新政杜衍被罢相之后,就有致仕之心,赵祯多方考量之下一直没有同意。如今,既然范希文已经辞了,就没有必要再绑着杜衍了。

    要知道,这位老倌如今已是七十岁高龄了,也该回家养老了。

    哪知道,杜衍接到准辞旨意的当天就给范仲淹去了一封信:

    三月花开日,

    陈酿退封泥。

    请君城头立,

    一翁映日西。

    信里说的很明白,三月花开之时,让范仲淹备好美酒,城头相迎,老哥我映着西阳就找你去了。

    赵祯知道此事之后颇为郁闷地向李秉臣抱怨,怎么这帮人都不爱当官,反而一个个都往范卿身边聚拢呢?

    李秉臣抿然笑道:“官家怕是心里高兴得紧呢!”

    “我高兴什么?”

    “陛下您看啊,这些致仕老臣,虽不能再朝堂继续为国出力,却不忘追随范公脚步,发挥余热,继续为陛下选材。此等幸事,当圣心甚慰才是啊!”

    赵祯点点头,心说也对,有范仲淹、尹洙、杜衍这批大儒治学,说不定真能挑出几个栋梁之才。

    “听说范公已经去信山东孙复,益州王方。如今泰山先生已经回书,开春就要入京了。”

    “哦?”赵祯一声轻疑。“如此算下来,岂不是说,范希文的书院还没开讲,名儒底蕴就已不弱太学了吗?”

    李秉臣掩面一笑,“陛下这回可是有热闹看了,太学与范公所办书院同处京师,必有一番比较。”

    赵祯深以为意,一边想着有大儒胡瑷领衔的太学和范仲淹主讲的书院,到底哪个更胜一筹,一边继续翻开政事堂递上来的折子。不想只是刚看了一眼,就一把把折子甩了出去。

    “真是气煞我也!”

    李秉臣不知官家这是闹的哪一出,急忙把折子捡了起来,合上折页的同时,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只一眼,李大官也被气乐了。

    心说,怎么这么赶点儿,刚还说到太学呢。

    折子上赫然写着:太学院直讲胡瑷,请求致仕....

    “这个胡翼之,真是胡闹!”

    “让制诰院下旨,胡翼之之请不与准奏,罚奉一年,给朕好好反省反省。”

    李秉臣想笑又不敢笑,心说,胡瑷也够倒霉的.,领了旨就要下去。

    “回来。”赵祯叫住他。“一年太多了,还是半年吧!”

    ....

    范仲淹还不知道,胡瑷一时骚包,想炒了赵祯跟他干,却吃了瘪。

    此时范仲淹与尹洙,唐奕正坐在出京的船上,品着醉仙酿,吃着点心蜜饯,好不惬意。

    唐奕看着范仲淹与尹洙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小酒。

    这酒虽不醉人,但还是忍不住吐槽,“您二老可是省着点喝,年前邓州是不会送酒过来的,咱们带过来的那点存货可是不多了。”

    尹洙酒杯停在半空,“来时不是拉了一车吗?怎么这就没了?”

    唐奕一瘪嘴,指着范仲淹道:“这您得问老师了,这段时间,老师大方得很,家里来人就送几坛,来人就送几坛,都快让他卖人情送光了!”

    “现在京里的贵人们都当咱家是酒坊了,前天曹府来人又拉走了十坛。”

    呃....范仲淹一囧,“那以后不送酒了,你那香水可还有存货?”

    唐奕一翻白眼,实在拿这位没什么办法。辞了官反道大方起来了,本来他带来的果酒、香水是想在京城找找门道,看看销路如何的,现在都让这老头当人情送出去了。

    “反正您还是悠着点吧,别都送光了,起了馋虫可别找我.。”

    范仲淹与尹洙苦笑对视,“怎么辞了官反道不自由了,好几口杯中之物也要人管着?”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豪饮,完没把唐奕的话当回事儿。

    又过了一会儿,船老大进到仓中禀告,回山到了,三人闻言起身出仓。

    唐奕抄起一件儿狼毫大敞给尹先生披上,“外面风凉,先生就不该来的。”

    尹洙坦然笑道:“这可能就是老夫的埋骨之地了,当然要先来看看。”

    “先生莫要乱说,以先生的身体,想西去都难呢。”

    尹洙哈哈大笑,“那还要多谢大郎的回天药酒呢!”

    如今,尹洙的风痹之疾已经比从前好上太多了,虽然站久了关节还会有些酸麻,但已经可以如常人一般的坐立行走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往年这个时候,尹洙都是生不如死,连床都下不的。

    三人出到仓外,只见一幽静山村临河而居,好不自在。

    唐奕不禁叹道:“曹国舅这手笔果然非凡,端是一处绝好的地方。”

    就连走遍了半个大宋的范仲淹也不由赞道:“环山抱水,自成一境,桃园秘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

第71章 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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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山位于开封东南三十里外,顺水行舟只一个多时辰即至。

    “回山”是四面山岳环抱着一块千亩谷地,正好形成一个“回”字,故而得名。

    汴河如一条银链劈山而行,穿谷而过,把平原分为一大一小两个部分,回山村正座落在大块谷地临江的地方。

    三人站在船上,放眼望去,只见南北两线山高险峭,把平原谷地夹在中间,东西则山缓坡平。

    虽是冬日,少了几分苍翠,但丝毫不减回山美意,南北二山巍峨峭历,奇松怪石似两道屏画交相辉映。

    西坡,远望平谷、长河,隐约可见一处林间院落,楼阁烟渺,宛若仙境。

    曹府前来和范仲淹交割的管事介绍道:“回山最开始是老家主夏日避暑之地,起初只有西山的一片宅子是曹府的,后来老家主见这地方藏风存气,甚是喜欢,就用别处良田与当地的农户换下了整个回山。等到来年二三月,西山和南北两屏的桃树尽开之时,整个回山那才叫美的没话说。”

    唐奕指着岸边停靠的一排大船问道:“不是说只是百十户的小村吗?怎么还停了这么多船?”

    管事恭敬地道:“好叫公子知道,往来开封的商船是要排期的,不能直接进城。以前都是一排排停在城外苦等,阻塞河道不说,船上客商也无处落脚。”

    “老家主西去之后,少主也不常来此地避暑。福伯觉得这么好的地方空下来可惜,就略微经营了一下,在岸上修了埠头,供商船停靠修整。”

    那管事继续道:“常走京师水路的船商都知道回山埠,一般都会先在这停船,派人去城里排了号,赶着时辰再进城。再后来,人多了,福伯又在码头周围添了脚店、杂铺、铁铺,方便船商补给。”

    唐奕点点头,心说,曹福还真是会做生意。

    只不过,这么好的地方做了货物码头倒有些可惜了。

    ....

    说话间,船靠了岸,管事引着众人下船。唐奕一看,这岸上的人还真不少,操着各地口音的行商聚集在码头周围,几家店铺专做船商的生意,买卖也还算不错。

    过了码头就是回山村,一条直通西山的土路,一个个佃农的房舍沿路排开,虽略显破旧,但还算整洁。

    曹府管事告了个罪,引着张晋文去找村中里正和各家店铺的掌柜办交割去了。

    张全福让儿子张晋文跟着唐奕进京,这段时间一直闲着,这次正好充当起了范府的管家。

    范仲淹等人则由一个曹府仆役领着,沿土路上了西山。

    西山当地人起名叫望河坡,山势平缓,高处也不过百多米,但视野极好,站山望水,回山秀美尽收眼底。不然,曹佾他爹曹玘也不会特意跑到这来建宅子。

    宅子范仲淹看过之后也是十分满意,曹家是京城巨富,自用的园子怎么可能差的了?

    曹玘当年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整个宅子占地十亩,就建在山坡的中段,掩映在林木之间。

    园内书斋、凉殿、花楼、宝阁样样俱全,后院引泉水积出小潭,水榭风亭端是曼妙,只要稍加改建,就可做书院之用。

    范仲淹和尹洙两个老头儿都对这宅子喜欢的不得了,更是商量起如何改动即可满足公用,又可不失原有美态。

    唐奕看他二人争得热烈也不好插嘴,悄然退了出去,围着院墙四下探查起来。

    他倒不是对这宅子有什么兴趣,后世看过集园林艺术于大成的明清园林,对于这种只能算一般水平的园子,唐奕根本没什么感觉。

    范尹二人觉得好,那是他们没见过,明清江南的那些大户都把园子建出花儿来了。宋园只是平铺过去,最多讲个意境,可明清园林玩的却是立体,讲的是一步一景,能比吗?

    他这么转悠是想看看,在这处院子之外能不能再建一片房舍。

    可是失望的是,这处宅子正好建在山腰的一处平地上,最多再阔建一倍就得把房子盖到斜坡上去了。

    唐奕无奈地一扁嘴,“看来,民学只能盖到山下去了。”

    “不过也好,和这帮老学究离得远点,也省得沾了迂腐气。”

    ...

    民学。

    唐奕想办民学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从忽悠范仲淹办学开始,他就突然生出了这个想法。他想办一所不专儒,只为百姓生计教学的学校。

    可以说,从第一次劝范仲淹致仕的时候开始,他就萌生了为这个老人做点什么,顺便为这个时代也做点什么的想法。

    可是,唐奕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能干什么呢?他能在某个‘点’上做出突破,但却不能改变大宋这个‘面’上的所有,更不可能牵动历史这条‘线’的最终流向。

    于是,唐奕想到了办学,效仿清末洋务运动中开办新学的方式,培养一批跳出时代思维的人才。只有身边有更多的助力,他才能有更大的动作。

    后世,有人说大宋最缺少的是铁血,缺的是金戈所指万族来朝的霸气。

    有人说,大宋最缺少的是运气,若无大金,则亡辽可期;若无蒙元,则一统天下可待。

    以前,唐奕也许会认同。

    但是,来到大宋一年多的时间,唐奕却不敢再说这样的疯话了。

    大宋最缺少的正是这些基础科学。

    他和大宋朝最顶尖的名人聊天下大势,和最底层的市井百姓品味民生。他发现,这个时代并不缺少热血,他们只是生活得太安逸了,以为全世界都和他们一样,吃的饱穿的暖,乐不思争.。

    可是,宋朝的富足又处在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既不能突破瓶颈进阶高级,又因为太富有而被一只只饿狼觊觎。

    它就像一个手握重宝的炼气巅峰修士,自以为练气期无敌,但却架不住一群炼气小修的围殴,只得用求和来苟活续命。

    但是,后来一个叫金国的修士终于筑成道基,瞬间就把它手里的宝贝抢走了。再后来,蒙古这个金丹大修横空出世,炼气大宋终于命丧金丹。

    那怎么改变这个局面呢?

    整军治武,那是唐奕碰触不到的层面,现在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让大宋更富。

    对!更富!

    换句装逼的话就是,提高生产力。

    只有提高生产力,才能让大宋突破练气桎梏,达到筑基,甚至是金丹大修。

    绝对的实力,衍生出绝对的**。

    只有宋的实力超脱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只有中原这片土地再也满足不了大宋的**,统治阶级才会对“天下”再生觊觎之心。到那个时候,很多现在看来是问题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

    而财富、观念、基础科学,这三大条件就是大宋突破瓶颈的筑基丹。

    财富,唐奕在累积。这需要很长时间沉淀,财富才可能大到足以撬动整个社会体制的程度。

    观念和基础科学就只能靠办学了....

第72章 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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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唐奕手可用的牌,只有一张半...

    一张是邓州的严河坊,而那半张,就是即将建立的回山民学。

    严河坊的经营模式,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农村合作社,虽不似后世为集体所有,但严河坊已起到了整合小自耕农的作用,把整个邓州的果农、花农全部串联了起来。虽然还是以家庭为单位结算生产营收,但是,统一种植,统一销售的模式已经形成。

    可以说,严河坊已跳出了以自然需求来支配供给关系的阶段。

    从果品种植到酿酒,再到销售、运输一条龙的经营模式,已经开始改变邓州人的生产观念。相信随着严河坊的不断壮大,越来越多的人会认识到规模经营的好处,从中吸取经验。

    而未来的回山民学,则有另一番深远的意义。

    唐奕之所以迫切地想办民学,起因在没入京之前。

    因为唐奕要走了,以往都是由唐奕来归账的严河坊急缺一个帐房先生。可就是这么一个账房,张全福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唐奕就奇了怪了,可着邓州城还找不着一个会算帐的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会算账的,还真就不好找。

    “账房”在大宋可是稀缺缺型人才。为什么呢?因为识字又精通数术的账房来源只有两个渠道。

    一是多年举业未成的老文生。这部分人中,大多数都是富人阶级,就算考不上,也不愁没饭吃。只有那些家贫的文生,才会为了生计出来挣钱养家。

    只是,读书人本来就少,缺钱的读书人就更少了。这样的人只要一出来,就有商家高薪聘用,抢都抢不着。

    第二种就是以师带徒,一个老帐房收了徒弟,教上十年才能出徒走单。

    所以,不用细说,也知道多不了。

    第一种情况是没办法,古代教育成本极高,读书人即使是在文风最盛的大宋,也是十不足一的存在。在穷人之中更是低的令人发指,要不然也不会有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就被传为千古佳话的事情了。

    第二种是实行一对一的单线教学,不但制约了普及率,而且还养成了藏着掖着的臭毛病。

    这件事让唐奕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华夏古代的教育模式和现代为什么有多么大的不同。

    在后世。

    一直有人诟病华夏的教育体制,认为刻板的填鸭式教育,教出来的都是一些高智低能的流水线产品。

    殊不知,这正是大时代下的产物,飞速发展中的华夏最急需的。

    说白了,这就是让技术等人,还是人等技术的问题。

    技术我们可以进口,但是人还得用自己的。照搬西方的教育模式显然不行,成才慢、占用资源多,会极大制约整体发展。于是,只能用填鸭式的速成法去快度填充基层技术用工的缺口。

    至于高级创造型人才,则是靠进口或者干脆鸠占雀巢,都送到西方去学老外。

    当然,也不排除流水线产品之中有基因突变的,蹿出几个能人为国争个光。

    而西方注重素质教育,精英模式,讲究的是挖掘学生自身的潜能,老师只是引路人,能学到什么,更多的是靠生学自己。

    是不是听起来很高大尚?

    是挺高端....

    但是,这套东西咱们其实已经玩了几千年了。

    唐奕发现,华夏古代的教育其实就是后世西方的教育模式,文人实行的就是素质教育和精英模式。老师更多扮演的是一个引路人的角色,更多的是靠学生自己的悟性。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的就是这个理。

    这样的教育方式优点显而易见,就是培养出来的人才素质极高,只要过了科举这一关,个顶个的都是牛人,即使未能通过科举步入官场,也都属于精英阶层。

    但缺点也十分明显,一方面极大地提高了教育成本,把读书变成了富人游戏,精英阶层为了巩固地位,把读书变成了唯一的上升通道。

    而另一方面,高成本、精英模式,又大大地缩小了文化普及率。

    唐奕想雇个账房就费这么大的劲,要是放在后世,一声吆喝,应聘的能凑一个加强连。

    于是,唐奕发了狠,精英教育让范仲淹他们玩去吧,老子就建个流水线,就算是只培养账房,也不愁没人学。

    而且老子还免费!

    ....

    唐奕正琢磨着这个民学要怎么建,就见张晋文上到山来。

    “都交割好了?”

    “哪有那么快。”张晋文擦着脑门儿上的细汗,“只是和里正,还有几个店铺的掌柜见了一面,账还没过呢。”

    唐奕点点头,指着山下的谷地道:“来的正好,帮我参谋一下,把民学建在靠山角的地方好,还是码头边上好些?”

    张晋文一怔,“大郎还真要建啊?范公可还没同意呢.。”

    据他所知,对于建民学,范仲淹可是极力反对的。,一来怕唐奕误人子弟,自己还是个十五岁的娃娃,就想教别人?二来是担心唐奕分身乏术,耽误了正经学业。

    “没事儿,早晚能松口。”

    张晋文一听只好回道:“能建当然好,这是积大德的好事。我看建在山角挺好,还能沾沾书院的灵气。”

    唐奕不禁莞尔,他就是怕离书院太近被其影响,才想建远点的。

    “那田地的事问得如何了?”

    张晋文一拧眉头,“不太好,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大郎你看。”张晋文指着谷地之中的大片农田道:“据曹府管事的描述,靠南屏的这面地势很低,夏天汴河水稍大一点就会倒灌,根本种不了旱田。就算水田,三年里也有两年涝得厉害。只有靠北屏山的小半边地势高,能种旱田,但却不足三百亩,根不够咱们开花田炼精油。”

    难怪曹佾送了园子,又送地的。这片谷地看上去有一千多亩田,但实际保产的只有个零头,勉强够回山村的佃农糊口。

    唐奕一叹,“三百亩太少了....”

第73章 清华大学

    感谢”斛跋睿壱、朝阳下“的打赏,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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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唐奕一筹莫展的样子,张晋文不禁问道:“大郎,干嘛非要在这炼精油?我看在这弄个酒坊正合适。”

    唐奕解释道:“京城富足,香水、花露水消路极好,咱们邓州出的香水贩到京城,价格翻了三倍,在这建个作坊省了运费,还能卖个高价。”

    “那酒坊不是更好!?省的运费可比香水多多了。”

    “酒坊不行!”唐奕坚定地摇头

    “一来京城名酒汇聚,咱们的醉仙酿未必能很打找开销路;二来,酒坊暂时还不能出邓州。”

    “为啥?”张晋文有点闹不明白。

    唐奕道:“咱们那个酒,说白了就是果酒兑甘油,没啥稀奇的。咱们收猪油、小苏打和石灰用量那么大,根本瞒不住有心之人。”

    “只要材料用对了,早晚能把甘油整出来。”

    张晋文一哆嗦,“那可咋整?让人学了去,咱们可就亏大了。”

    “学了去是早晚的事,所以酒坊现在还不能出邓州。趁着严河坊还能一家独大,尽可能的打响名号,建立起独一无二的品牌。到时候,就算出现仿制果酒,也可借着正宗的名声,占领大部分的市场。”

    “啥叫品牌?”

    “呃......”还真把唐奕问住了。

    “就是醉仙酿的名号,所有人一提果酒,马上想到的就是醉仙酿,都知道咱们是最正宗的。”

    张晋文深以为意。

    虽然还是不太名明啥叫品牌,但他就懂名号这东西对商人的重要性。

    既然酒坊弄不成,现在唐奕手里数得上的生意就只有香水了。

    “倒是有一处可做花田。”张晋文突然道。

    唐奕眼前一亮,“哪里?”

    “河东!”张晋文指着汴河东岸道:“曹府送来的地契里,还包括东岸的一片草场。”

    “哦?”

    “东岸滩浅,不能走船,而且那片地都是沙土地,曹家当时是按山地买下来的,送给咱们的时候,更是提都懒得提。”

    “沙土地能做花田吗?”

    张晋文道:“咱们种的是月季,这花最皮实,只要肥力跟得上,沙土地一样能种。”

    “那东岸那块地有多大?”

    张晋文沉吟了一下,“平地加上东山坡,差不多得有**百亩。”

    “够了!”唐奕一算计,东岸近千亩地,再加上西岸这边的三百多旱田,应该够用了。

    当下和张晋文定下了章程,如今正是冬闲时节,可让回山村的佃农去东岸开荒。年前干一阵,等年后过了上元,再干一阵,就能把地开出来。

    张晋文也不耽误,匆匆下山去找里正商量了。

    唐奕折回园子,见范仲淹和尹洙还在园中商量着。

    “大郎来的正好。”尹洙见唐奕来了,和声叫道:“我与希文兄正商量着,咱们年前就搬出来,在此过年算了。”

    唐奕听得直摇头。

    “船上还说您就不该来,怎么还要住下不走了?”

    “这就是个避暑的宅子,根本没有过冬暖房,正常人都不一定顶得住夜寒,何况您二位这身体?”

    尹洙一滞,倒是把这个茬给忘了。

    “多添几个火盆不就得了?”

    唐奕一边扶着尹洙坐下,一边劝道:“您那,还是在城里安心呆着吧,这园子看着是挺好,但是暖房得建吧?做书院得添几处公用之地吧.?等转过年扩建的工匠一进来,这宅子就成了大工地,肯定是得不了消停。”

    尹洙一想也对,与范仲淹对视一眼道:“看来,咱们还是心急了.。”

    范仲淹则是拧着眉头问道:“工期就不能快些?二月杜世昌就要抵京,不出三月,孙明复亦要带着几个山东学子来投。若是书院不能完工,只能挤在城里了。”

    唐奕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书院开讲,还有工匠建屋修墙影响课业吧.?”

    “您二位还是耐心地等着吧。”在唐奕一通劝慰之下,范、尹二人只得放弃了现在就要入住回山的想法。

    三人又在宅子呆了一会儿,唐奕把二老要改动、加建的地方一一记下,回城之后好雇工匠。

    见天将近午,唐奕催着二位回城。

    出宅院之时,看着一江两屏的美景,唐奕突然心念一动,“咱们这书院还没名字呢?”

    尹洙一挑眉,“说得是,书院还没名字,希文兄以为当起什么名字?”

    范仲淹不加思索地道:“既在回山,就以回山为名即可。”

    “回山书院?”尹洙重复了一遍。

    唐奕则不满地扁着嘴道:“老师又要偷懒了,自打辞了官,您就开始事事敷衍了。”

    “书院开讲,有名儒孙复讲《春秋》,有您和杜衍两位当过宰相的讲时文策论,再加上尹先生的国学之才。天下哪还有书院比咱们的底蕴更足?怎么能如此敷衍?”

    唐奕虽有责怪之意,却马屁拍得不着痕迹。

    范仲淹和尹洙被他说的心里舒服极了,笑骂道:“臭小子!又开始没大没小,看来是《孝经》抄的还不够!”

    尹洙则神秘地笑道:“大郎漏了一人,现在还缺一个主讲诗赋的,到时会有一位名儒前来助讲。”

    “谁?”

    “你猜.?”尹洙卖起了关子。

    “王方?”

    唐奕知道,范仲淹还给益州王方去了信,邀之来京助讲,这事儿还是唐奕极力促成的。

    可是,王方在文豪扎堆的北宋算不得什么大儒啊?水平中等偏上,还到不了名儒的层次。

    唐奕之所以让范仲淹邀请王方,是因为王方虽然不出名,但他手底下两个弟子却是太牛叉了。

    苏轼、苏辙!

    唐奕算着日子,这会儿,二苏的老子苏洵应该已经把两个儿子送到中岩书院去了,因为...他得安心准备高考了。

    尹洙摇着头,显然唐奕猜的王方不对。

    “那是谁啊?”

    “哈...”尹洙哈哈大笑。“大郎不是料事如神吗?你且慢猜吧。”

    尹先生打定主意就不告诉他了,唐奕一撇嘴,“你不说拉倒,我还不问了呢。”

    却闻范仲淹道:“既然回山为名不妥,那大郎想一个吧。”

    唐奕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光荣的任务。脱口而出——

    “天下第一书院?”

    范仲淹脸都绿了......

    “那就.....清、华、大、学?”

    范仲淹狠狠瞪了唐奕一眼。

    “我看....还是叫‘观澜书院’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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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宋介绍:
庆历六年,中原大地群狼环嗣,赵宋王朝歌舞升平.... 唐奕梦回千年,亲眼见识了大宋的雍容华贵与温情。 起初他只想享受这个时代,什么靖康之耻、蒙古铁骑都与他无关。反正再怎么闹腾历史都有它自己的轨迹。 千年之后中华还是中华!亡不了! 但当那位忧国忧民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变了...他想为那个老人做点什么顺便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于是怎么把大宋这只羊,变成呲着资本獠牙的狼!成了唐奕唯一的目标!!调教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调教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调教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