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忍不住
第三百二十八章忍不住
只要是留意关注事态的发展,自然清楚韩瑞平安回家的消息,冷清数日的宅院,也再度热闹了起来,一些亲朋好友,纷纷过来拜访,人数不是很多,屈指可数,该来的自然会来,不想来的也不用强求,不过有些人身不由已,不能前来,却派人送上了贺仪。
有这份心意就行,韩瑞自然不会介意,摆开酒宴,招待来客,在御史台之中,一日两餐却是不会缺少,食物味道也不算差劲,不过那个时候,纵然摆着龙肝凤髓,恐怕也没有品尝的心情,而今出来了,好比陶渊明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心境,狼吞虎咽,举碗送酒,大气豪迈之极。
旁边几人,十分默契,决口不提刻坊之事,只顾劝酒,杯盏相敬,觥筹交错,一餐下来,喝得昏天暗地,一个也没有落下,全部酒倒了,瘫软席上,抱着酒坛,满嘴的胡话,第二天清晨,韩瑞蒙蒙醒来,洗漱出房,却见到昨日前来的朋友,一个也没有离开,心中暖烘烘的,却笑骂赶起人来。
“游韶兄,什么时候了,还不去秘书监,不怕给扣俸禄啊。”
“寒舍简陋,没有准备早膳,楚石还是回去吧,你太能吃了,实在是招待不起。”
“维德,回去告诉两位长辈,晚些我前去拜望。”
“和尚,告诉你很多次了,事情与你没有丝毫关系,快些回去吃斋念佛。”
“三哥,过两天你就要参加铨选了,不要在外面闲逛,温故而知新……”
费尽唇舌,终于将这些人打发走了,相送挥手作别,韩瑞返回书房,吩咐众人不要打扰,躺在榻上,仔细思考起来,前几天给软禁在御史台,心情烦躁之极,充满担忧、紧张、郁闷,思绪万千,十分混乱,现在回到家中,心中安稳,自然要好好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
首先,毫无疑问,自己给人栽赃陷害了,其次,韩瑞绝对不相信,平白无故,区区小吏,居然会算计自己,背后必有主使之人,那么幕后的黑手是谁?韩瑞仔细思索,最有可能的,自然是顾胤,确切的说,是顾胤背后的李泰。
毕竟自己屡次三番拒绝李泰的好意,会不会怀恨在心,支使顾胤来个釜底抽薪,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韩瑞只是猜想而已,至于是否如此,还须要核查,除此之外,在京城之中,自己还与谁有矛盾,使得他心生怨愤,类似深仇大恨,非要置自己于险地?
萧晔、周玮,两人,好像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不过也不能疏漏,一、二、三……应该没有了吧,韩瑞掐指盘算,或许是当局者迷,冥思苦想,却是觉得自己没得罪过多少人,然而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自己无意之中的言行举止,肯定不会觉得怎样,但是在有些人看来,就是奇耻大辱,怀恨在心,也不稀奇。
这样的话,范围就大了,韩瑞皱眉,好像钻牛角尖了,换个思路考虑,京城之中,能够指使小吏,故意针对自己的人,应该不多,却也不少,先要确定调查的方向……
笃笃笃,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传来,韩瑞也没多想,下意识的说道:“进来。”
一阵悉悉簌簌的轻微声音入耳,须臾没有了动静,韩瑞沉浸于思虑之中,却是没有留意,琢磨了良久,心中策划了几个方案,这才收回了思绪,忽然发现屋里有人,立即警觉抬头,却见李希音静立旁边,眼波流动,秀美如玉。
见到韩瑞清醒了,看着自己,李希音也敛了心神,葱嫩的纤指撩了下青丝,若无其事道:“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叫你都不答应。”
“没什么,就是发呆而已。”韩瑞笑道,站了起来,友好招呼。
“信你才怪。”李希音撇了下嘴角,优雅跪坐下来,美目多了分关切,轻声道:“还在为了那事伤神呀。”
韩瑞没有否认,不想多谈,转而说道:“约儿让你来的,有事?”
“……我要走了。”李希音低头,表情有些不自然,解释说道:“出来好久了,观里的师姐妹,还有阿娘,催我回去。”
“应该的。”韩瑞笑道:“什么时候走,我们送你。”
心中气恼,李希音说道:“不急,先给你扎两针,再回去也不迟。”
“不用了吧。”韩瑞推托,见到李希音秀手轻翻,两根如笋纤秀,细如春葱,莹白如玉的手指,拈了支七寸长的细长银针,透体锋芒毕露,寒光闪烁,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柔唇勾出完美的弧线,李希音微笑道:“要的,做人不能中途而废,已经耽搁好几天,断了治疗,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可是之前,使用的银针,没有那么长的。”韩瑞说道,有点儿心惊肉跳,李希音不会是趁机报复吧。
心情突然变得舒畅起来,李希音秀眉如月,安慰说道:“放心,刺不死人的。”
是不会死人,但是半残,应该没有问题,韩瑞干笑两声,见到银针光芒闪耀,缓缓逼近,李希音秀目轻瞥,好像在确定扎针的地方,情急之下,韩瑞连忙伸手拦截,温柔说道:“这几天你受累了,扎针什么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我能受什么累。”李希音说道,声音硬邦邦的,体态却变软了。
“这些天,为了我的事情,劳你随着约儿奔波求情,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韩瑞轻声道:“真诚的谢谢……”
突然变脸了,李希音怒气冲冲道:“不用你谢。”
“好,好,不谢,不谢。”韩瑞连忙安抚道,好像确认什么事情似的,吁了口气,笑容可掬,如同占了天大的便宜。
反现自己的反应有点儿激烈,李希音俏脸微红,低声道:“放开。”
“什么?”韩瑞迷惑道,莫明其妙的张望。
“无赖。”李希音似羞似喜,依稀有看书}就三分少女娇憨的媚态,悄悄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瞄了韩瑞一眼,半路之上碰到他灼热的目光,旋又低下头去。
小心翼翼抚着柔嫩光滑,好似美玉的小手,却心中顾忌,不敢太过放肆,韩瑞别有用心的说道:“希音,既然不针灸了,这个长针,是不是先收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也怕区区一枚银针?”李希音说道,好像是在鄙视,却口不对心的将银针收了起来,藏在巴掌大小的盒子之中。
少了“兵器”的威胁,韩瑞胆气顿生,捉起了另外的小手,在掌中反复玩赏,轻声道:“回去就回去,反正这么近,过两去我去看你,反正已经革职了,时间多的是。”
语气之中,难免有几分莫名的失落,依恋权势却也谈不上,就是觉得不爽,韩瑞觉得自己尽管说不上劳苦功高,但是也尽职尽责,现在却被人陷害除职,坊市之中,不明真相的王公贵族,升斗小民,恐怕都认为事情就是自己所为,只不过是朝中有人,将那小吏推出来,当自己的替罪羊,熟不知事实恰好相反,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相信你。”李希音说道。
“我也相信自己。”韩瑞微笑,这口气暂且憋下了,待找到那人……目光掠过一抹凌厉,韩瑞神态自若,和煦笑道:“你过来的时候,约儿她们在做什么事情?”
“清扫卧室,安排拜神祭品,一时半会,闲不下来。”李希音说道,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那……”韩瑞说道:“我们也去帮忙吧。”
哦,心里好像多了点儿失落,在韩瑞的搀扶下,李希音盈盈而起,习惯成自然,纤手理了下衣裙,突然觉得身子微紧,嘴唇多了阵火热的感觉,随之反应过来,美丽的眸子水润迷离起来,悄无声息的轻闭,香躯柔软无力,化成了一滩春水。
如痴如醉的一番长吻,直到缠绵窒息,韩瑞这才放开了香唇,双手环抱柔软芬兰的背肌,耳鬓厮磨,微啜了只晶莹如玉的耳垂,声音轻喘,低沉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李希音奇怪轻问,秀首轻抬,目光含羞,顾盼之间湿润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芳心怦怦乱跳,柔软的身子不自主地轻轻颤抖,不是紧张,而是欢快愉悦的余韵。
“忍不住,又冒犯你了。”韩瑞带着笑意说道:“这回,不会再摔我了吧。”
“不摔了,改成揍……”李希音满面红霞,小手握成了粉拳,用力捶打,落到了韩瑞的胸前,却如同柳絮拂身,软绵绵的,却是有几分舒服。
“那我要报复回来。”韩瑞笑道,捉起了粉腻的小拳头,低下头去,用力地吸吮着怀中美女的鲜润柔唇……
过了良久,门外传来笃笃的声音,才将两人惊醒,李希音慌张挣脱韩瑞的怀抱,躲到屏风的后面,整理衣裳。
抹了下嘴角,芬兰的温香缭绕鼻间,韩瑞问道:“何事?”
“郎君,虞公到访。”仆役连忙说道。
韩瑞说道:“好,我马上去。”
打发仆役先行,走到屏风之后,韩瑞轻声道:“迟些再走,我送你。”
“嗯,贵客来了,你快些出去迎接。”李希音说道,见到韩瑞走出书房,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纤手抚着脸颊,像火烧似的滚烫,忍不住轻轻娇斥,真是无赖……
第三百二十九章 缘由
第三百二十九章缘由
客厅,摆放简单雅致,东边窗口之上,悬挂了两片丝纱,遮挡灿烂炎热的阳光,角落之中,搁着两盆松树盆景,形盖偃盘枝,针如屈铁,悬根出土,老本生鳞,模样苍翠,好像已经有数百年之久。
盆栽的历史,已经不可考,反正相传在三皇五帝时期,就开始流传,到了唐代,技术已经渐渐成熟,不过好像也不怎么兴盛,韩瑞偶尔在坊市之中,见到有盆景出售,一时兴起,就搬了几盆回来,放在室内,点缀其中,却也青翠可爱,雅致非常。
不过,此时此刻,厅中两人,却没有欣赏盆景的意思,相对而坐,接过韩瑞奉来的温水,虞世南轻饮了口,轻声说道:“符节,受委屈了。”
尽管已经不是小孩,心理承受能力,也没有那么脆弱,但是听到这话,韩瑞心中多少有些暖意,微微摇头,叹气说道:“委屈倒不至于,就是觉得含冤莫白,一口气堵在胸口里,发泄不出来的滋味难受。”
虞世南沉默,半响,叹声道:“此事,却是我们连累了你。”
“虞公此言何意?”韩瑞迷惑不解。
“还能有什么意思。”虞世南无奈之中,带着几分愤然说道:“修撰经义,那是利国利民,振兴儒道之举,可是有些人偏偏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执著于一宗一派,争相反对,可是见到朝廷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就开始使些邪门歪道的伎俩,令人不耻。”
“就是如此,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针对……”韩瑞突然止声,反应过来,提出修撰经义的“罪魁祸首”,好像就是自己,一些人少不了拿自己开刀,杀鸡儆猴。
“明白了吧。”虞世南说道:“你在御史台,并不清楚外面的事情,这些天,坊市之中,遍布流言蜚语,污蔑此事是老夫等人指使你为之,一举两得,真是好算计。”
“他们,是谁?”韩瑞问道,脑中浮现的,却是当日在国子监中,与孔颖达等人争辩的,崔郑几家世家名门。
虞世南没有回答,微笑问道:“此事疑点颇多,知道为何没有继续追查下去,而是匆匆了结,放你们归来吗?”
韩瑞迷茫摇头,猜测说道:“所以矛头,都指向我,见到情况不妙,虞公替我求情了?”
“我倒是想过给你求情,不过却是没有机会。”虞世南说道:“本来以为,上皇病情起伏不定,陛下没有心思处理此事,交给中书门下决断,却是能够为你疏通,没有想到,边庭告急,恰好马御史汇报此案,替你辩护陈情,陛下觉得此事不是你所为,又不想搁置拖延,就随手批示了结。”
“他是顺手了,我却很冤枉。”韩瑞小声嘀咕,既然知道不是自己的责任,怎么还要予以革职,那么严重。
“这事已经传开了。”虞世南说道:“舆论皆是指向于你,而你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为求尽快平息风波,只好委屈你了,不要灰心丧气,待到此事平淡下来,吏部自然斟酌给你安排新的职事。”
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含义,虞世南没有解释,彻查这件案子,再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恐怕又引发一番动荡,而今朝廷面临着吐谷浑的挑衅,出军攻伐,那是必然的事情,正逢齐心协力之时,李世民自然不希望内部出现矛盾,影响战事。
吐谷浑就在唐朝边关,河州、兰州附近,就在后世的青海湖,往下的位置,由河州出发,经过两三个州,就到了渭水,越过秦州、岐州,兵临长安城下,只要保持速度,途中顺利,十天半个月,就能抵达京城。
这么近的距离,有个不服朝廷管束的吐谷浑,屡次三番,无视大唐尊严,出兵侵犯边庭,叫李世民怎能轻易放过,一而再,再而三,若是不予以征伐,说不定会再次上演,当年颉利可汗率军威逼京城的渭水之耻。
这种军国大事,以及李世民的心态,只有虞世南这种级别的大臣,才能够勉强揣测出来,韩瑞自然不会清楚,但是事到如今,胳膊肯定拧不过大腿,根本不可能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不乐意,又能怎样?
“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韩瑞苦笑道:“虞公,这样的阴损伎俩,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根据老夫多年的经验,只要身在官场之中,这样的是是非非,肯定不会断绝,而且只会多,不会少。”虞世南摇头,平淡说道:“你的脾性温和,不喜与人争斗,若是放在以前,老夫肯定劝告你,退隐山林,独善其身,这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现在,圣天子在位,政治清明,正是施展才华、抱负的时候,只是区区的挫折,你就心生怯意,当日为万世开太平的豪气,真的只是一句笑话?”
“当然……不是。”韩瑞肃然,什么雄心壮志,可以忽略,但是陷害自己之人,现在肯定躲在角落里,暗暗偷笑,幸灾乐祸,不蒸馒头蒸口气,不把他揪出来,狠狠的出口恶气,念头怎么通达得起来。
“符节,老夫希望你不要由于此事,就觉得官场黑暗,从此以后,意义消沉。”虞世南说道:“人生坎坷,仕途也是如此,又有谁能够一帆风顺,只要迈过去了,就无须放在心上,少年人犹如初升朝阳,勇往直前即可,瞻前顾后的,成不了大事。”
“说得轻巧。”韩瑞故意嘀咕:“前些时候,还教我说,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行事,现在又改口说勇往直前,不是瞻前顾后,而是前后矛盾,弄不清楚该听哪句。”
“惫赖小子,就知道揪住老夫的话柄。”虞世南笑斥道:“三思之后,认准了方向,大胆前行,走错路了,也不要紧,不知错,焉知对,更不怕跌倒,一路摸爬滚打,经验丰富了,自然不怕重蹈覆辙。”
有些道理,心里纵然清楚明白,但是在别人口中听到,却是不同的感受,韩瑞心中感激,认真行礼顿首:“谢谢虞公教诲。”
“老夫说得再多,你要明白领会才好,不然怎样磕头拜谢,也没有什么作用。”虞世南叹气,伸手扶起韩瑞,叮嘱说道:“老夫觉得,这些日子,你有些浮躁了,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恰好借这段时间,你在家中多思多想,或有所得。”
韩瑞连忙点头,也到了午餐时间,自然是热情留客,虞世南也不推托,用了午膳,休息片刻,应了韩瑞的邀请,到书房挥笔,写下几句警言,这才回去。
作别之后,返回院中,见到韩瑞满面春风的模样,郑淖约心中欣然,浅笑道:“夫君何事这般欢喜。”
“赚到了。”韩瑞笑呵呵道:“平时索求墨宝,虞公总是推三阻四,一两个月,才求到一幅半幅的,现在却干脆利爽,一下子就写了三五卷,真是赚到了。”
“原来是意外之喜,难怪夫君这般高兴。”郑淖约轻笑,心中暗道,不愧是虞公,过来劝解半响,就使得夫君重新开怀畅笑,真的是意外之喜。
韩瑞笑着说道:“待会拿去装裱,仔细收藏起来,再过两三百年,就是稀世珍宝了。”
“两三百年,我们可不能活那么长久。”郑淖约温柔笑道。
拉着郑淖约纤手,悠悠而行,韩瑞迎风说道:“不要紧,百年之后,把这些收藏,连同我的作品,与我们合葬墓中,千百年后给人挖出来,放到大屋子里展览,供人欣赏观看,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流芳千古。”
“夫君,又说胡话了……”郑淖约巧笑,嗔怨了句,柔声道:“对了,希音要回去了。”
“嗯,我知道。”韩瑞顺口答道,心中立即打了个突,不妙呀。
果然,郑淖约纤步停滞,似笑非笑道:“她才和我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个……人来了,我们去送她吧。”韩瑞连忙说道。
哼,美眸瞥了个白眼,温柔妩媚,郑淖约没有追究,迎了上去,拉着李希音,两人笑语晏晏,站在一起,就是两朵娇妍美艳的牡丹,风姿卓然,鲜艳夺目,令人迷醉,两人聊得十分热切,亲切友好,如同要好的嫡亲姐妹,不过韩瑞机灵,绝对不会给这些表面现象迷惑,识趣的走远几步,含笑而立。
然而,有些事情,保持沉默,也躲不过去的,突然之间,郑淖约扬声说道:“夫君,你帮我劝劝,让希音多住几天,不要那么着急离开。”
“好呀。”韩瑞一点也不避讳,微笑说道:“不过总是住在我们家里,她肯定过意不去,天气愈加炎热,要不过两天,我们也到朝圣宫住几天,就是不知道人家是否欢迎。”
“自然不成问题,不过只欢迎郑夫人。”李希音说道:“至于你……多半要止步于山前,不得入内。”
“啊,差点忘记,朝圣宫是女观。”韩瑞拍额,笑嘻嘻提议道:“不过也可以破例啊,对于女娲娘娘,我…的夫人,可是虔诚之极,时常烧香膜拜。”
郑淖约奇怪道:“夫君,这两者能扯上什么关系?”
“夫妻呀,不分彼此,你烧香,赞同于我膜拜,这么算来,我也是虔诚信徒,看在我常年侍奉的份上,应该可以破个例吧。”
“诡辩………”
第三百三十章 开始
第三百三十章开始
清晨,长安城东十里,清澈的灞水,潺潺流淌,穿过灞陵原谷地,横贯长安东郊,北流注入渭水,灞桥之上,设立驿站,地理志记载,此地最为长安冲要,凡自西东两方面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
所以凡送别亲人与好友出京,多是在这里分手,折柳相赠,悲歌离曲,年年伤别,灞桥风雪,更是世人耳熟能详的场面,而那灞桥风雪,却是关中八景之一,每年的暮春时节,长安城中的文人墨客,贵族子弟,纷纷携带家眷,鲜衣怒马,呼朋引友,狭邪艳冶,前来观赏,香车宝马,肩辇驴儿,川流不息,热闹非常。
所谓风雪,只不过是意指,灞桥附近,河流川道多,适宜柳树的生长,每到暮春的时候,这里却是古柳婆娑,新柳披翠的景致,风飘絮起,绿云垂野,柳丝万缕,别具风致,从河边到陌上,从桥畔到楼台,到处是柳丝依依,柳絮飞飞,飞絮似雨,似烟似雾,烟雾迷离,犹如纯白无暇的雪花。
折了枝垂柳,轻手微挥,柳絮飘飞,随风而去,带着几分伤感,韩瑞说道:“怀海大师,真的不准备多留几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是没给我尽到地主之谊的机会。”
“阿弥陀佛,受托送信之事已了,韩施主又平安无事,贫僧心中愧疚之余,也再无颜面留下,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怀海和尚叹气说道,本以为不过是件小事,不想却让韩瑞受到连累,心里肯定自责不已。
“……不重复了,有人存心针对,就差个借口而已,我正巧遇上了,与你没有关系。”韩瑞开解道:“就算没有这事,以后迟早会找其他事情发难的。”
“阿弥陀佛,仕途复杂,人心难测,功名利禄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希望施主早日看透,开悟之时,记得前往栖灵寺,贫僧必然扫席以待。”怀海和尚依然没有死心,继续yin*道:“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出家为僧,即可摆脱诸多烦恼,悠然自得……”
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滔滔不绝,或许这是唐朝和尚的特征,韩瑞也不着恼,笑容可掬,春风满面,既不答应,也不反驳,沉默聆听,半响,怀海和尚没词了,只得遗憾说道:“施主与佛有缘,可惜时机未到……”
“大师放心,哪天我改变主意了,肯定去找你的。”韩瑞笑道,拿了两杯酒,递了杯给怀海和尚,脸上多了分离愁,“一杯素酒,聊表寸心,祝大师一路顺风,珍重。”
“与君同愿。”怀海和尚说道,举杯饮尽,掷下杯盏,哈哈一笑,双手合十行礼,转身上了马车,车夫得到了指示,立即扬鞭驱马,扬长而去,依稀见得古道绵绵,衣袂飘飘揖别的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韩瑞轻叹,有几分怅然。
过了片刻,仆役上前问道:“郎君,要回家了么?”
“不……”韩瑞轻轻摇头,淡声道:“既然已经在这里了,那就顺便到骊山庄园,探望三哥,顺便处理些事情。”
仆役点头,招来马车,搀扶韩瑞上车,自己跑到坐驾上,传达指令,车夫应声,驾轻就熟的驱车而行,不久之后,就来到骊山脚下,不远处,是个小村落,篱墙泥木,构成一座座农家小院,稀落的绿色已爬上房门,屋前院后,树木参天,柔枝似缕,临风摇曳,未到其中,就觉得烈热的暑气消缓了大半。
顺着村落的羊肠小道,悠悠来到阔别二三个月的庄园,坐架上的仆役,连忙下车上前,敲门通报,听闻家主来了,里面的仆役连忙开门迎接,韩瑞微笑,走了进去,宅院干净整洁,与搬走之前,没有什么差别,毕竟有钱丰在这里坐镇,仆役肯定不敢偷懒。
一个比较机灵的仆役,见到韩瑞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人,连忙说道:“三郎君在房中读书,没来得及通知。”
赞许点头,韩瑞向侧边的厢房走去,来到钱丰的房间,在窗前见到他捧着书卷,跪坐案前,摇头晃脑的默读,连忙制止旁边仆役的叫唤,悄无声息的回身,向偏厅走去。
坐了下来,韩瑞问道:“钱贵可在?”
“郎君稍等,钱管事在作坊巡视,我立即去叫他回来。”一个仆役说道,奔行而去。
钱贵是钱家的管事,本来应该跟着钱绪回扬州的,后来考虑到,钱丰在京城,需要主事的忠仆,所以就留了下来,在照料钱丰生活起居的同时,顺便帮韩瑞管理烟花作坊。
说到烟花爆竹,再新奇的玩意,三个多月时间,足够长安百姓习惯适应,少了七分新鲜猎奇的心理,渐渐的,也不再稀罕,到了逢年过节,才会买些回家燃放,生意自然大幅降落,不过胜在细水长流,每个月都有不少的进账。
“如果没有卖掉配方的话,每个月都会有三五千贯收入……”
作坊不远,就在山脚下的村落之中,所以很快,钱贵就回来了,向韩瑞汇报了些作坊最近的情况,最后不免得有几分感慨遗憾,直到现在,他依然想不明白,韩瑞为什么要把独家经营的生意,拱手让给他人,弄得现在,京城之中,就有十几家作坊,和自己抢生意。
虽说,卖了配方,获利丰厚,那个数额,足让钱贵瞠目结舌,但是只要独行其道,想必三五年之年,积累的钱货,就不只这个数目了,现在却白白放弃,好像有点儿鼠目寸光,不过令钱贵迷惑不解的是,东主钱绪,在商场纵横捭阖多年,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其中或许另有缘由,只不过自己没有领会其意罢了,就是这样猜想,钱贵才会觉得遗憾,而不是可惜。
“不要紧。”韩瑞挥手,微笑道:“钱不必太多,够用就行,免得惹来灾祸,等到三哥通过了铨选,出仕为官,你就将作坊交给……你觉得谁合适,就交给他打理。”
钱贵连忙应声,很清楚自己的本分,生意只是兼顾,照顾看书就}最快钱丰才是本职,况且跟着少主,成为官员的管家,似乎更加令人期待。
“嗯,需要你继续辛苦一段时间了。”韩瑞笑道。
“不辛苦。”钱贵连忙摇头,迟疑了下,小声说道:“韩郎君,最近,一些外地的商贾,也有意购买烟花爆竹的配方,你看……”
“卖,除了江淮两道,其他地方的商贾,谁给钱,就卖给谁。”韩瑞断然说道,浑然忘记刚才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
咦,韩瑞忽然皱眉,是不是自己捞钱太厉害了,京城那些巨商大贾,看不过眼,买通了那个小吏,设计陷害自己?
韩瑞心中,对于虞世南那个解释,半信半疑,自己出了个主意,的确得罪了北学持家的世家豪门,但是郑家也在其中,韩瑞不是天真,只是觉得,如果真要对付自己,郑仁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人,瞒着郑仁基,不让他知道,这来推测,也很可能,只是郑氏子弟之中,瞧自己不顺眼的很多,但是交好的也不少,如果真要算计自己,应该会泄露出一些风声,相对而言,还是李泰最有嫌疑,嗯,现在还要加上那些商贾……
“韩郎君”钱贵轻唤,试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哦,韩瑞回神,沉吟了下,沉声道:“准备好一万贯钱。”
“一万贯,韩郎君这是要……”经常与钱打交道,钱贵比较敏感,毕竟不是个小数额,第一反应,就是打听究竟。
“阿贵,他说要就给他呗,不要那么多废话,人家现在已经是大财主了,区区一万贯钱,又算得了什么。”厅外传来钱丰的声音,带着几分笑谑:“还不够人家在春风楼,摆酒宴饮,一掷千金呢。”
“郎君来了。”钱贵连忙行礼。
韩瑞郁闷道:“三哥,不要胡乱诋毁人,我什么时候这般奢侈过。”
“不是这样,你有这么多钱做什么?”钱丰问道。
韩瑞迟疑,半响没有回答,钱贵识趣,连忙告退道:“作坊有事,我先走了,韩郎君还有别的吩咐么?”
韩瑞说道:“先将钱准备妥当,我随时要用。”
“明白。”钱贵应声,却步退出。
韩瑞笑道:“三哥,没打扰你温习功课吧。”
“没事,劳逸结合,读了半天书,也觉得有些累了,恰好休息片刻。”钱丰挥手,奇怪道:“怎么突然来了?”
“刚才,在灞桥送怀海和尚回去,有点事情要处理,就顺道过来了。”韩瑞说道。
“大和尚走了?”钱丰惊讶道:“怎么不通知我前去相送。”
“和尚故意的。”韩瑞解释道:“你在读书,又是关键时刻,怕你分心。”
“这是什么话。”钱丰气呼呼说道:“你们分明是陷我于不义……”
“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也是好心,易身而处,你多半也是如此。”韩瑞连忙安抚,半响钱丰才有些消气,皱眉问道:“这事算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拿钱?准备做些什么?”
韩瑞沉默片刻,淡然说道:“送人。”
“送给谁?”钱丰不解,自然要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厅外走来个仆役,恭敬说道:“郎君,贺兰公子到了。”
“怎么?楚石找你借钱呀。”钱丰恍然大悟。
韩瑞轻轻摇头,微笑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最大的收获
第三百三十一章最大的收获
后院,树木枝繁叶茂,如蓬如盖,遮住了半边天空,角落几丛鲜花绽放,和风徐徐而来,三人盘坐树荫底下,觥筹交错,清幽的香气弥漫飘拂,也不知是花香,还是酒香。
举杯轻饮,韩瑞微笑道:“楚石,从军的感觉如何?”
“这个……还算不错。”贺兰楚石含糊说道,真从军了,才发现,军营生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妙,不过,也不算很差。
“呵呵,相对以前,无拘无束的游侠日子,从军受训操练,肯定感觉有些单调。”韩瑞安慰说道:“不过,身在军伍,自然要遵守军中的规矩,初时几个月,难免有几分不适,以后应该会慢慢习惯的。”
“也是这个理。”贺兰楚石点头,苦涩笑道:“军中能人层出不穷,之前在民间,受兄弟的帮衬,还觉得自己本事高超,沾沾自喜,多少有些目中无人,到了军中才发现,只不过是外强中干,根本不值一提。”
“不要妄自菲薄,而且现在自知,努力奋进,也不算晚。”韩瑞说道:“想当年东吴大将吕蒙,也是知已不足,孜孜苦学,令人刮目相看,相信你也可以的。”
“正是如此。”贺兰楚石笑道:“这些日子,得到军中前辈的指点,的确受益匪浅,愈加让我坚信,从军的选择没错。”
钱丰举杯说道:“楚石,坚持不懈,与君共勉。”
“你也是,大展鸿图。”贺兰楚石爽快碰杯,一口饮尽,抹了下嘴角,笑呵呵道:“符节,有事就说,别绕来转去的,如同小娘子似的,不够利索。”
“呵呵,就知道瞒不过你。”韩瑞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拍手,收到信号,十个身体健壮的仆役,抬着五口大箱走了进来,搁在旁边,行礼之后,在韩瑞的示意下,却步退了出去。
贺兰楚石好奇问道:“符节,这是什么?”
“钱”韩瑞从容说道:“一万贯,分量十足的开元通宝。”
贺兰楚石皱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韩瑞微笑,站了起来,走到箱子之前,一个一个翻开,一串一串的铜钱,静静的堆积在箱子之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黄灿灿的光泽,一股可以称之为铜臭的气息,弥漫开来,或许在有些人看来,这不是铜臭,而是香气,令人陶醉沉迷的香气。
放在后世,再多几倍的铜钱,摆在眼前,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在世人的认知中,铜不值钱,但是换成了同样重量的纸币,或者黄金白银,那就是不同的感觉了。
现在,却是唐代贞观年间,流通的货币就是铜钱,一万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富有之极,他们一生的梦想,恐怕就是达到家财万贯的境界,就是对开贺兰楚石这样的贵族子弟而言,要他们拿出价值千金的物事不难,不过要搬出一万贯钱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财帛动人心,贺兰楚石不可避免,眼睛晃动了下,然而心志坚韧,很快就清醒过来,举杯喝了口酒,再次问道:“符节,这是何意?”
“这些钱,送给你怎样。”韩瑞说道,颇有几分玩笑的意味。
贺兰楚石愕然,哈哈笑了起来,打趣说道:“只要你敢送,我就敢要。”
毕竟这不是后世,那种拜金盛行的年代,但是讲究仁义廉耻的唐朝,韩瑞不开玩笑了,免得贺兰楚石觉得自己受到侮辱翻脸,收敛笑容,认真道:“楚石,麻烦你件事情。”
“没有问题。”贺兰楚石一口答应,没有任何的前提,也不管自己是否能够办到,但是他肯定竭尽全力的去做,不会考虑什么量力而行,这就是这个时代,对于朋友情谊的理解。
“通过以前的关系,向新丰,长安城,甚至京畿道的游侠儿,公布一个消息。”顿了下,韩瑞平和说道:“帮我找个人,伤残不论,只要活口,发现行踪一千贯,把人带到我面前,这里有五口箱子,一万贯钱,就是他的了。”
“符节……”贺兰楚石不懂要说些什么了,只是一阵深的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只有佩服,才能表达他的心情,找个人,悬赏一万贯,古往今来,恐怕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就是这一下子,就将所谓的江湖大侠,全部比了下去。
“那人是谁,你应该知道。”韩瑞说道:“事情,就麻烦你了。”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心情,贺兰楚石苦笑道:“符节,有这个必要吗?”
“敢陷害我,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韩瑞狠狠说道:“官衙拿他没有办法,那是因为力度不够,我要让他知道,人肉搜索的厉害,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惶惶不可终日。”
半知半解,不过却明白韩瑞的意思,贺兰楚石轻声道:“这么多天过去,那人恐怕已经远走高飞,躲到深山老林,犄角旮旯里,很难找得到了。”
“不会。”韩瑞摇头说道:“现在全国通缉,他的路引已经作废,没有凭证,肯定出不了京畿道,除非给人灭口了,不然只能躲在某个地方,等待远走高飞的时机。”
这个年代,可谓是关卡林立,每个城镇,甚至重要的乡村,都设有收费站,而且不是给钱就能够通行而过,还要出示在路引,类似后世身份证,介绍信之类的凭证,这是古代王朝,控制治下百姓,最为有效的手段。
仓促之下,韩瑞不相信,那个小吏,什么都考虑清楚,事先仿造了各种假证之类,仔细推敲,这事已经是临时起意,马周的反应速度也快,接手案子,立即奏请刑部,画像通缉,所以小吏肯定出不了京畿。
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藏匿于某个安全的地方,深山老林,可以排除,古代的山林,毒蛇猛兽之类,数不胜数,偶尔待两天还行,久了,会出人命的,经验再丰富的猎人,也不敢独自在山林之中久留,何况常年从事文案工作的小吏。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给人藏匿起来了,京畿道,世家豪门众多,各州各县,都有他们的田地山庄,无缘无故,官府衙役,肯定不敢前去搜查,只要不出意外,忍耐得住寂寞,在庄子里躲藏三年五年,蓄须易发,事态平息,再更名改姓,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那个时候,谁会记得他是什么人物。
然而,韩瑞心中憋气,怒火中烧,哪里轻易放过陷害自己的人,诱之以厚利,也不需要捉人,只要透露行路,就能够得到千贯重金,总会有人受不住诱惑的,听到这个消息,恐怕那个小吏自己也疑神疑鬼,担心受怕,哪怕最后一无所获,反正没有什么损失,恶心某些人也不错,至少心里会舒坦很多。
“一万贯呀。”搓了下手掌,贺兰楚石笑道:“连我都动心了,还从什么军,干脆回去做游侠儿,专门逮人算了。”
“你舍得彤儿?”韩瑞瞥视道,交情不浅,他们自然清楚,贺兰楚石从军,不仅是实现雄心壮志那么简单,不然,京城有十六卫之多,也不会专门投到侯君集挥下的右卫军中,摆明是想讨好侯君集,达到某个路人皆知的目的。
“好男儿,轻财重义,说笑而已,你们怎么能当真。”贺兰楚石立即改口了,立即得到韩瑞与钱丰的鄙视。
见到正事已经谈妥,钱丰八卦问道:“这么久了,你和彤儿有没有什么进展?”
“能有什么进展,努力学习,将军觉得我是可造之才,就提拔我为执戟。”贺兰楚石挥手道,故意转移了话题,可惜嘴角翘起了笑意,却出卖了他,执戟是正九品的级别,才从军数月,就得到这个职位,虽有家族之力,但是身在军营,没点本事,也很难服众。
“恭喜、恭喜,怎么也不早说,害怕请客啊。”韩瑞笑骂道:“太不够意思了,小心让那帮小兄弟知道了,不认你这个大哥了。”
贺兰楚石轻笑不语,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又逢韩瑞革职,哪里好意思宣扬,直到现在,见到韩瑞心情不错,趁机说了出来。稍微寻思,韩瑞自然明白,大手一挥,叫嚷道:“没说的,召集兄弟,摆洒请客,不醉不归,三哥就不用去了,免得分心,荒废了学业。”
“屁话,某才高八斗,区区的铨选,肯定手到擒来,读书只是兴趣爱好,不在乎少读一天两天。”钱丰跳了出来,张牙舞爪道:“喝酒敢不叫我,让你们知道厉害……”
一阵嬉戏打闹,直到夕阳西下,捧起了坛子,灌了最后口酒,告辞之际,贺兰楚石拍胸说道:“符节,这事包在我身上,就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敢惹白马堂的兄弟,就不要想过安生日子,非要逼得他自己窜出来负荆请罪不可。”
“客气话就不说了。”韩瑞举杯同饮,微笑说道:“一切拜托了。”
拍了下韩瑞的肩膀,贺兰楚石认真点头,出了宅院,纵马而行,不是返回京城,而是新丰方向,夕阳悠悠,快要隐入远山之中,暮色里依稀见得贺兰楚石扬鞭驰骋的身姿,韩瑞灿然微笑,转身说道:“三哥,在京城日久,最大的收获,不是当了官,而是娶了个贤惠媳妇,还有交了几个值得托付的朋友。”
第三百三十二章 闻风而动
第三百三十二章闻风而动
快要夏天了,烈阳高照,火热的气浪,席卷而来,蝉虫不要命似的,知了知了的发出聒噪的声音,惹人心烦,更觉闷气,一些游侠儿,或者泼皮无赖之类,反正在百姓眼中,两者性质差不多,没有什么区别,与往常一样,吃饱喝足之后,就在在乡野村镇闲逛,寻找行侠仗义的机会。
当然,也有可能是寻机滋事,毕竟太过无聊了,不找点儿事情,发泄下充沛的精力,心里闷得慌,不过今天阳光好像有点毒辣,他们也没有声色犬马的心思,暂时搁下了最爱的走马斗鸡,挟弹打猎,乖乖躲在树荫底下,抹着满头大汗,一边纳凉,一边闲聊。
东家长,西家短,荦素不忌的段子,半真半假的风流韵事,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加掩饰心中的向往,突然,有个贼眉鼠眼,长相比较猥琐,骨瘦如柴的小个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众人立即停声,冷眼注目,有种拒之千里的疏远。
消瘦小个子不以为意,厚着脸皮,热情洋溢的打起了招呼,悄声说道:“诸位,最近有件大事,大家是否有所耳闻?”
“大事,什么大事,小眼,该不是昨夜里又发财了,要请大伙到温柔乡去乐呵。”一个彪形大汉说道,语气之中,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众人大笑,对那个小个子,有几分不怎么待见,不是一路人。
消瘦的小个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本想拂袖而离,但是想到那个大买卖,单凭自己之力,肯定难以成事,还需要借力而为,事成之后……哼,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小个子忍住心中之气,笑容不改,神秘说道:“要是大伙运气好,不说乐呵,就是将温柔乡买下来,也不成问题。”
小个子的信誉,似乎不怎么样,众多置若罔闻,人群之中,有人懒洋洋说道:“小眼,哥几个事忙,没空与你瞎扯,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有桩天大的好处,要与兄弟们分享。”小个子连忙说道。
众人不以为然,一人毫不客气的斥喝道:“屁话,真有好处,你会记得我们?多半是事情棘手,你自己搞不定,才想到我们吧。”
“大家兄弟,不要说得那么生份,我是什么人,大家不清楚呀,义气为先……”
“别扯废话,到底是什么事情,若是敢戏耍我们,小心某的拳头。”
一个壮汉挥拳威胁起来,小个子下意识退了半步,见到众人脸上的讥笑,顿时恼羞成怒,气呼呼道:“不信就算了,我找别人,你们莫要后悔。”
小个子装腔作势,转身就走,好几步了,都不见人拦阻,步子不由得慢了几拍,又走了几步,依然不见动静,心中咬牙发狠,大步前行。
“站住。”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传来,小个子心中窃喜,连忙转身,快步而回,滑稽鞠躬行礼,讨好笑道:“大哥,你老有什么吩咐?”
一个长相方正,脸形有道伤疤,有点儿狰狞威武的青年,按捏手指关节,哔叽啪啦响,慢条斯理说道:“有什么好处。”
在这人面前,小个子不敢卖关子,连忙说道:“一万贯”
“多少?”众人惊疑,以为听岔了。
有几分得意,小个子笑道:“一万贯,分量十足的宝钱。”
“真的假的?”自然有人怀疑,大手前伸,揪住小个子的衣襟,喷着唾沫星子,吼声道:“小子,不要命了,敢耍你家大爷。”
悬挂半空,双腿直蹬,小个子慌忙叫道:“大哥……”
“放他下来。”威武青年说道。
那个松手,小个子下来,急忙呼吸吞吐,揉着胸口,敢怒不敢言,待他缓了口气,威武青年问道:“一万贯……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热切,什么游侠儿,什么江湖义气,那不过是糊弄贵族少年的幌子,说穿了,他们就是一帮闲汉,不愿意正经工作养活自己,平时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为生,幻想着哪天一夜暴富,以后夜夜笙歌,逍遥享受。
早在千年前,韩非子就已经点明了,侠以武犯禁,游侠儿之类,不管怎么美化,对于朝廷来说,一向是打击的目标,但是又很难根除,毕竟侠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融入了民族之中,深入到血肉骨里,又有适宜生长的土壤,怎么可能消除得了。
话说,哪天真的消除了,反而是民族的悲哀,像某个朝代一样,麻木不仁,任人欺凌,鱼肉,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楼歪了,言归正传,听到小个子绘声绘色的讲述,众人怦然心动,一万贯呀,那是多少枚铜钱,放在面前,自己能搬得起来吗?幻想抱着万贯钱财的美妙情景,众人的口水直流,不能自抑。
毕竟是大哥,威武青年较快清醒过来,抹了下嘴角,庆幸没人发现自己的失态,颇有威严的咳嗽了声,沉声说道:“小眼,此事,是真是假?”
谁呀,一万贯啊,真有人舍得拿出来?众人相继清楚,纷纷表示怀疑,目光不善,盯住小个子,要是假的,他们兴冲冲跑去找人,事后什么好处也没有,那岂不是成了笑柄,以后都不用混了。
小个子急了,连忙指天立誓道:“小弟哪里敢欺骗大哥,若是有假,叫小弟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这个年头,誓言还是比较有信服力的,众人信了大半,但是带头大哥还是不怎么放心,再吩咐个小弟前去打探,苦等了良久,终于有了结果,事情确凿无疑。
“消息不假,但是真把人找出来,那个悬赏,是否如数支付?”众人之中,也有头脑清醒的机灵人,不得不谨慎,一万贯钱,是什么概念,呃,他们也没有概念,反正知道很多,非常的多,自然要怀疑,会不会赖账。
“大家放心,我打听清楚了。”小个子说道:“这笔悬赏,就在长安县衙整*理~门,只要我们把人找出来,确认之后,就可以直接拿钱了。”
贞观时期,在李世民的治理下,对于官衙的公信力,众人却是不会怀疑,当下没话说了,纷纷跳了起来,火急火燎的跑去邻近县城衙门,领取通缉对象的画像,废话,时间不等人,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要是找其他人拿了悬赏,后悔就来不及了。
到了衙门,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长安附近叫得上号,或者没有名气的人物,纷纷闻风而至,这里简直成了游侠儿聚会的地点,形形色色,或坦胸露臂,或衣饰古怪,发型乱七八糟,纹身雕绘,不一而足。
两三百人,闹哄哄的,气势十足,附近的良民百姓见了,吓得退避三舍,一些胆小怯懦的小孩,更是哭爹喊娘,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也有胆大的,透出门缝,小心翼翼的观看热闹,天真稚嫩的眼睛之中,充满了好奇。
这么大的阵势,别说百姓,就是官衙的衙役,也吓了大跳,以为他们想要造反,差点就要敲鼓警报,点燃烽火,向驻军求救,幸好坐镇的县官,也是武夫出身,当年随着李世民征伐天下,由平常普通的草民,当上了京畿县城的县令,也算是祖宗积德,光耀门楣了。
十年时间,还没有消磨身上的勇武之气,听说那些泼皮无赖,胆敢到衙门闹事,县令顿时坐不住了,召集几个衙役,拿了把陌刀,气势汹汹的杀了出去,暴吼道:“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在此放肆,想要造反不成,先问过某手中的刀子。”
看得出来,尽管是平民武夫出身,但是县令也蛮有几分学识的,不然也不会成功的转为文职,通过吏部的考核,坐稳了县令之位。
见到县令与衙役手执刀械出来,外面的游侠儿顿时愣住了,再听到指责,更是惊心不已,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造反啊,一个错愕之后,众人反应过来,反应摇头,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又是行礼,七嘴八舌的说明此行的目的。
众说纷纭,乱蓬蓬的,县令自然听不清楚,不过倒是明白,这些人不是聚众闹事,那就放心了,随即搁下陌刀,拿出了县令的威严,随手一指,喝声道:“莫吵,你来说,来此到底是什么目的?”
也是巧,那人正是脸上有伤疤的威武青年,给县令点中,愣了下,也不怯场,沉吟了下,连忙上前行礼,笑容可掬说道:“回禀明府,我等是来,讨几张官衙通缉案犯的图画,准备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对,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一帮游侠儿也不是傻蛋,连忙附和起来,听到这个口号,那些百姓与衙役心中嘀咕起来,你们也是祸害,干啥不见你们自杀。
尽管心里不信这套说辞,县令却没有立即探问,而是快刀斩乱麻,直接挥手道:“来人,拿画像出来,分给他们。”
衙役应声,很快回来,拿了叠图像,分发下去,众人立即哄抢。
“就是这张……”一阵喧扰之后,那个小吏的通缉图像给人找了出来,那人想要独吞,但是发现旁边尽是虎视眈眈的壮汉,自知不敌,却也聪明,笑呵呵道:“去找画匠,让他多画几份给兄弟们。”
也是这个道理,众人满意,拥其而去,待他们走远,县令低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是我来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是我来了
人多嘴杂,况且是县城衙役出马,那些游侠儿更加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立即全盘托出,听到这个消息,衙役顿时惊愕不已,连忙奔回汇报。
“什么,一万贯?”县令惊愣,真的假的,随之的反应就是有人造谣惑众,但是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也不像有假,考虑片刻,连忙回衙,翻出今日长安令下达的公文,却发现真有此事的指示,这下子,衙门就像炸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
一万贯呀,一万贯,有了这笔钱,还做什么衙役,回乡下老家,买几千亩良田,当个安稳的的小地主,再娶个漂亮温柔的媳妇,生三五个小子,一辈子,就值了。
这是衙役书吏的想法,像县令、县丞、县尉之类的官员,却是有点了心动而已,毕竟也是朝廷命官,眼界肯定高上几分,不过,自然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一万贯钱,就是他们几人加起来,一辈子的俸禄,也远远没有这么多。
热闹议论片刻,一个衙役突然说道:“明府,小的家里有事,想告假数日,请你恩准。”
全场肃静,顷刻之间,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请假,理由千奇百怪,不是头痛腹胀,就是腿抽筋,家里的妻儿老小,全部病过一遍,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也避免不了同样的命运,无一例外,不是患了绝症,就是已经不慎逝世了。
还有更为离奇的,县令惊讶道:“小二,你阿耶,年前不是已经去了?怎么现在……”
“新认的。”小二面不改色道,有了一万贯,别说一个爹,多养几个也不成问题。
“混账。”县令怒了,大拍惊堂木,斥喝道:“一个个,请病告假,真当本县是呆子不成,岂能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人都走了,难道让本县独自办案?”
“做人呀,不要好高骛远,踏踏实实,有什么不好。”县丞也在旁边帮腔道:“一万贯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别到头来,钱没见着,却丢了养家活口的本分行当。”
软中带硬,是在提醒,又是警告,如同浇了盆冷水,一帮衙役纷纷清醒过来,觉得很有道理,大部分的衙役,都不具有冒险精神,虽然喜欢幻想,但是更加现实,赏钱固然丰厚,却好像镜花水月,看得到,捞不着,还是老实本分,比较妥当,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到衙役醒悟下来,县令捋着胡须,微笑说道:“县丞本分二字,说得极妙,伸张正义,捉拿逃犯,难道不是我们的本分?”
霎时,众人的眼睛亮了,对呀,怎么忘记这茬了,真是呆子,大家本来就是干这行的,根本没有必要告假,平时街头巡游,下乡访案,一样可以拿人,况且打着官衙的招牌,可以光明正大的向百姓打听情况,岂不是更加方便。
想明白了,一帮衙役嗷嗷直吼,伸张正义,捉拿逃犯……依稀之间,好像已经见到,一万贯黄灿灿的铜钱,长了翅膀似的,慢慢地飞到了自己兜里。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畿道各县乡镇,自然轰动之极,底层的百姓,才不管什么钱财如粪土之类的废话,况且是帮助官衙,捉拿逃犯,众人更加心安理得,一时之间,人人响应,却是便宜了那些画匠,生意红火之极,天天有人找他们画像,一天要绘百多张,手都要抽筋了,但是报酬丰厚,却也抵消了疲软麻木。
普通百姓,衙役游侠,为了一万贯钱,陷入了狂热的状态,京城之中,那些王公贵族,文人士子,朝廷官员,听到了消息,也是议论纷纷,反对各异,表示赞成,无动于衷,一笑置之,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
“喧哗取宠罢了。”
“欲盖弥彰,转移大家视线,好把自己摘出来,却也是不错的算计。”
“之所以给革职查办,也不是没有根据,一万贯,才上任两三个月,就积累了如此丰厚的家私,真是……”
这分明是不顾事实,编排抹黑,秘书监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哪里有什么机会贪污受贿,然而,架不住,有些人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多半是那些和尚送的,财帛动人心啊,难怪冒天下之大不韪,徇情枉法。”
这样的流言蜚语,不算什么,还有更加刺耳难听的,不过最近韩瑞足不出户,闭门谢客,只有几个好友来访,才会开门相迎,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听到,府中上下的奴婢,更是不敢胡乱嚼舌,郑淖约等人,也是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至于好友,既然知道韩瑞的心情,劝解安慰都来不及,哪里会说些烦心事情,所以韩瑞就像笼中之鸟,生活在众人故意营造出来的环境之中,人都有逃避现实的天性,对此,韩瑞也不点破,乐于装糊涂。
然而,今天,携同郑淖约,到郑府拜访,才与郑仁基,下了盘棋,轻松闲聊之际,崔郑两家的子弟,仿佛约好似的,纷至沓来,明面上,自然是前来拜访郑仁基,讨教学问之类,但是言辞之间,却轻讥暗讽,挤兑韩瑞。
郑仁基皱眉,心中生气,要不是,这些是族里子侄,或者沾亲带故的后辈,恐怕忍耐不住开口拒客,然而,韩瑞的涵养功夫确实不错,端着杯盏,自斟自酌,悠然自得,惬意非常,这样的儒雅气度,颇有几分出尘,令人折服。
若是韩瑞气急败坏,反唇相讥,那些人恐怕更加开心,现在却表现出淡然处之的模样,分明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目的没有达到,感觉自己就像小丑,心中自然愤怒异常。
就在这时,郑仁基淡声道:“符节,约儿累了,你陪她回去休息吧。”
“那么,小婿就先行告辞了,日后再前来拜望。”韩瑞拱手退去,明白郑仁基的难处,出身大家族之中,言行举止,肯定事事受到约束,不得自由。
“阿叔,你也不要总是偏袒,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提点一二,让他明白人情世故。”
“就是,连招呼也不打,抬脚就走了,一点礼数也不懂……”
“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迟早将家业败光,那个时候,表妹怎么办。”
可能是故意的,声音高昴响亮,传到了走廊,韩瑞没有走远,自然听得清楚,目光清冷,媳妇真是辛苦了,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到了内宅,见到郑淖约,韩瑞才露出笑容,与崔氏告别,夫妻携手而去。
马车悠悠,伏在韩瑞怀中,郑淖约低声道:“夫君,对不住。”
“无缘无故,怎么胡乱道歉。”韩瑞迷惑不解,抚着她那柔软如丝绸的秀发,微笑说道:“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说这个吧。”
“刚才厅中,那些人胡言乱语,夫君不要放在心上。”郑淖约轻声道:“阿娘说了,他们只是给妒嫉蒙蔽了眼睛,看不到夫君的好处,这样是非不分,虽然可恨,却更加的可怜。”
“岳母大人真是聪惠,一针见血。”韩瑞由衷赞叹起来,笑呵呵道:“难怪生出夫人这样,才貌双全的大美人。”
“夫君,没有介意?”郑淖约抬头,美眸恬静,泛着丝缕喜意。
“既然是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在意的。”韩瑞自若说道:“虽然,我还没有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但是不至于为了区区几句逆耳之言耿耿于怀。”
郑淖约欣喜,浅笑说道:“我却觉得,夫君已经有这样的胸襟气度了。”
“嘿嘿,约儿也学会阿谀奉承了。”韩瑞打趣道,搂住已结已去的郑淖约,耳鬓厮磨,心中却不是这样的想法,哼,胸襟豁达,也要看对什么人,如果刚才不是在郑府,换个地方,非让那些小子知道,难堪是什么滋味。
正在寻思之际,韩瑞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机会居然很快就来临了,才回到宅第,守门的仆役就汇报,有贵客来访,搀扶郑淖约下车,韩瑞随口问道:“谁呀?”
“东宫的如意公子。”仆役恭敬说道,尽管如意也是东宫太子府中的仆从之流,算起来与他的地位相当,但是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没有丝毫的可比性,当然恭敬相待。
“呵呵,也该来了。”韩瑞笑道,听到消息,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出来这么久,李承乾居然没有丝毫的表示,若不是听到虞世南说过,当日李承乾曾向李世民求情,韩瑞还真的会以为,李承乾也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郑淖约连忙说道:“夫君,贵客来访,你且接待,我先回房了。”
“没事,也是熟人,见也无妨。”韩瑞笑道,拉着郑淖约,向厅中走去,上了台阶,掀开珠帘而进,两人却愣住了,“太子殿下……”
“没有想到,是我来了吧。”
李承乾笑道,身穿俭朴青袍,相貌俊朗,不过身材健硕,确有几分英武雄姿,可惜旁边却是俊美如玉,肌肤白皙细腻,闪烁着熠熠光泽,风采照人的如意,一个对比,自然如同普通的英武青年,难怪仆役会忽略了。
“见过太子殿下。”郑淖约连忙揖身行礼,悄悄扯了下韩瑞的衣角。
李承乾也给面子,回礼笑道:“郑夫人,贸然前来,多有打扰,不要见怪。”
第三百三十四章 意味深长
第三百三十四章意味深长
贵客盈门,果疏糕点,美酒佳肴,搁得席案摆放不下,要不是家里没有蓄养歌ji的习惯,少不了以歌舞弦乐助兴,自然,这些是郑淖约的安排,至于韩瑞,就在客厅之中,热情招待李承乾,举杯敬饮,笑着说道:“太子私下出宫,也不怕东宫属官知道了,弹劾上奏。”
“没事,我今天出宫,理由光明正大,就算他们知道了,只会赞同,不会反对。”李承乾笑道,成亲之后,言行举止,少了几分青涩,变得更加的成熟稳重。
一年前,那种天真倔强气息,已经消磨消逝,这是韩瑞的功劳,从某种意义上,是抹杀了李承乾的天性,但这也是出生皇家的代价,享受世间难得的富贵荣华,注定要失去很多,不过相对得到的,现在失去的,却也不算什么。
太子,以后的皇帝,根本不用考虑,世上,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愿意与李承乾交换身份,舍弃区区的自由,众人甘之如饴,不会有任何怨言,反正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只要成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还怕没有自由。
说白了,还是对于责任的认识,若是李承乾当了皇帝,历史的确走了另外的道路,然而也说不定走向深渊,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谁又能料到,有空操心,不如多喝两杯酒,韩瑞执壶斟酌,微笑道:“什么事情,非要太子亲自出马,陛下的旨意,还是皇后的吩咐?该不会是打着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幌子,借机出来玩乐吧。”
“呃,这倒是不错的借口。”李承乾赞叹,埋怨道:“之前,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天天在东宫禁足,想出来片刻,都要费尽心思,找个合理的缘由。”
韩瑞哭笑不得,摇头说道:“偶尔一两次,倒也不成问题,次数多了,谁还信你。”
“这倒也是,幸好我也聪明。”李承乾得意笑道:“今日是东宫少詹事张玄素,孙儿满月之喜,孤自然要前去道贺,只是出宫之后,觉得时辰还早,顺便过来看你而已,别人应该无话可说。”
韩瑞轻笑,自然明白,这个顺便,指的是谁人。
“治书侍御史,给事中,张玄素?”在秘书监三月,韩瑞最大的收获,就是对于朝廷的大臣,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况且张玄素大小也是个名臣,却也不算陌生。
张玄素是隋末旧臣,为河北景城县户曹,时逢天下大乱,群雄蜂起,建立大夏国的夏王窦建德,攻陷了河北,逮住了张玄素,把他当成了普通小官,绑了准备祭旗,但是城中却有千余人请求代其而死。
适时,窦建德才明白,张玄素是个贤能大才,连忙松绑劝降,多有赏赐,张玄素却以隋臣自居,推封不受,直到杨广被杀,这才接受委任,然后窦建德的夏国,给唐军灭了,张玄素归唐,仕途却不怎么得志,不过是州县之类的小官。
李世民即位之后,听说张玄素的名声,特旨召见,征询为政之道,张玄素对答如流,深得李世民的常识,官职自然一路上升,成为给事中,正五品上,那可是门下省的重职,分判本省日常事务,具体负责审议封驳诏敕奏章,有异议可直接批改驳还诏敕,百司奏章,得驳正其违失,事权很重。
而今,却成兼任东宫少詹事,看得出来,随着李承乾日渐成长,为了他日后顺利即位,李世民开始慢慢的完善东宫的官职体系,将一些忠心可靠的臣子,迁到太子府中,这些人,算是李承得的班底,自然,也是一种节制。
当然,这应该算是某种信号,连韩瑞这种,对于政治不怎么敏感的外行人,也隐隐约约察觉出来,朝廷上下官员,肯定清楚透彻,而且欢欣鼓舞,毕竟近几十年来,已经有两朝的太子,不得善终,再怎么讳莫如深,大多数的官员,甚至连李世民自己,都不希望重蹈覆辙,稳定,才是根本。
李承乾欣然点头,补充说道:“还有中书侍郎,散骑常侍于志宁。”
这个更是厉害,弘文馆十八学士之一,常与李世民磋学经书,商谈治国之道,深得信任,前几年,宫中设宴,诏请三品以上的官员,宴会进半,李世民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了,询问左右,怎么不见于志宁前来,得知他是四品官,没有资格,方才醒悟,感慨叹道:“于仲谧功高,却从来没有邀赏,致使朕也忘记了。”
当下,加官散骑常侍,赐爵黎阳县公,于志宁的名声自然更加的响亮,朝野内外,听闻此事,无不佩服有加,赞叹不已。有这样两个名臣辅助,李承乾的地位,应该比较稳固了,自然也有个前提,就是他自己也要知道上进,不要给人任何机会。
想到这里,韩瑞提醒说道:“太子殿下,据我了解,无论是张给事,还是于常侍,与魏待中差不多,劝谏进言习惯了,又尽忠尽职,对你的要求,或许更加的严格,希望你做好给他们吹毛求疵的心理准备。”
李承乾愕然,皱眉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谁让你是太子,未来的天子。”韩瑞微笑道:“言行举止,自然要符合他们心中储君的形象,不得有丝毫的差错,不然,就是对江山社稷不负责任,上书劝谏在所难免。”
“不怕。”考虑了下,李承乾自信道:“劝谏纠劾,那是他们的职责,只要真是我错了,自然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正是此理。”韩瑞笑道:“不过,就怕太子殿下忍耐不了,毕竟是逆耳之言,总让人不怎么舒服,听多了,陛下也难免有提剑杀人的时候,不过到底是贤明君主,最后醒悟过来,不怒反赏,又是一段佳话。”
“既然父皇能行,我也可以。”李承乾说道,脸上却多了分犹豫。
韩瑞笑了,安慰说道:“太子也不必紧张,想来,只要殿下德行端正,无缘无故,不说于常侍全]文字o。与张给事,就是其他什么人,也无可奈何。”
李承乾醒悟过来,差点本末倒置,连忙点头,感激道:“受教了。”
“明白就好。”韩瑞耸肩,自嘲说道:“其实,说得轻巧,做起来很难,就拿我为例,教人要胸襟豁达,容忍大度,可惜,我自己却没有做到。”
“话不能这样说,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不要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听出韩瑞言下之意,李承乾义愤填膺,振臂说道:“不揪出幕后之人,证明自己清白,以直报怨,难道要含垢忍辱不成?”
“嗯,我就是这种想法。”韩瑞说道:“自问有生以来,一向和以待人,咳,虽然,偶尔也得罪了一些人,不过,也是他们自取其咎,怨不得我,而今却含冤莫白,毁我清誉,若不查个究竟,怕是再也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李承乾深以为然,以实际行为,表示自己的支持,从怀里摸了块腰牌出来,郑重说道:“韩瑞,有需要,就拿牌子到东宫,可以调动一百军卫,咳,人是少了些,不过,袭杀追捕,应该有点儿用处的。”
“用不着。”韩瑞微笑摆手,轻声说道:“万贯重赏,京畿数千游侠儿任由驱使,这本来也有点儿犯忌,不过仍在朝廷允许的范围之内,如果调动军卫,那么性质就不同了,适得其反,弹劾的奏章,恐怕犹如雪花飞舞,飘落陛下案前,那个时候,不管是谁,再怎么求情,恐怕也没有用处。”
“也是。”李承乾恍然,韩瑞私人悬赏,好比民事行为,调用军卫,就是军事行动,两者的性质,天差地别,理由不够充分,超出朝廷容忍的程度,这样做就是自寻死路。
“这事,我可以自行解决。”韩瑞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再不出发,就要错过张给事的喜宴了。”
李承乾侧望窗口,发现太阳偏西,少了几分灼热,云霞如火烧似的,透出橘黄的颜色,不知不觉,却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到了申时,往常宴会,多是在这个时候开始,酉时结束,恰好宴散归家,免得戌时宵禁,不得走动。
“这般快啊。”李承乾起身,想了下,欣然邀请道:“韩瑞,有空的话,随我同去。”
“带礼物了吧,有没有请柬,不请自去的话,不仅遭人白眼,多半会被人扫地出门的。”韩瑞打趣道,却是没有拒绝。
“礼物是备妥了,请柬却真是没有。”李承乾佯惊道:“那该如何是好?”
“没事,来客众多,我们悄悄混进去好了,说不定连礼物都省了,吃白食的滋味,想来应该不错……”话虽如此,韩瑞还是吩咐仆役,备了份礼物,借更衣之机,与郑淖约打了招呼,出门与李承乾汇合,共车直奔张玄素府上,到了地方,情况和韩瑞所说差不多,可谓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其中的原因,可以分成二个,一是张玄素自己身居要职,下属同僚,亲戚朋友之类自然不缺,富在深山有远亲,十分正常,二是李承乾的原因了,就是几天之前,皇帝任命张玄素为太子府少詹事,其中的含义,意味深长,大家都知道,太子要是登基,那么东宫的官属,就是所谓的潜邸旧臣,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古训……自然让很多人浮想联翩。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谁打脸?
第三百三十五章谁打脸?
无论是真心来贺,还是趋炎附势,客人照样是在门前进进出出,差别也不是很大,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全部提着礼物而来,一脸笑容,开口就是恭喜,添丁进口,儿孙满堂之类的吉祥祝词。
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热闹的场面,韩瑞笑道:“太子,我们是亮明身份,待张给事率众出来迎接,还是悄悄地进去,吃饱喝足走人?”
李承乾沉吟,这个时候,却是申时二刻左右,恰好是朝廷官员下班的高峰期,前来道贺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负责接待的仆役,忙忙碌碌,眼花缭乱,晕头转向,打量了片刻,李承乾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给人添乱了,当下笑道:“不要通报了,悄悄进去,免得打扰了主人的兴致,散宴之后,再表明身份也不迟。”
公开太子的身份,这些客人,多半围着自己打转,烦不胜烦,但是李承乾也不笨,不表明身份,谁知道自己来过。这样行事,尽管她有笼络人心的嫌疑,但是韩瑞觉得,这应该是双向的事情,或许,张玄素心里巴不得李承乾这样做呢,孙儿满月,太子来贺,说出去,倍有面子,而且也能够为李承乾博得个的好名声,堪称双赢。
“那好,带上礼物,走吧。”韩瑞笑道,侧身引请,李承乾也不客气,笑嘻嘻提着礼盒,来到门前记录礼品的司仪之前,将礼物搁在书案,司仪埋头抄写,连头都没有抬,直接挥手,两人相视而笑,挤在人群之中,顺着队伍,慢慢走进宅第。
与很多名臣相似,张玄素的府第,不算豪华奢侈,不过到底是文人禀性,院墙之下栽着许多石榴和芭蕉,沿着一条卵石小道前行,就是宽敞的后院,小径两旁栽着各式花草乔灌,假山怪石错落其间,别有风趣。
到了后院,这里宾客众多,自然容不下许多客人,不过,这里也有十来个仆役在此恭候,分流迎客,根据来客身份,地位,引请到不同的地方,有里宅客厅,也有偏院角落。
见到这个情形,韩瑞微笑,小声道:“太子,好像要出示请柬。”
“没有,怎么办?”李承乾问道,微微皱眉,当然不是担心,主要是不想现在就表露自己的身份。
“绕道而行。”韩瑞说道,身体轻侧,步伐调整,随着弯弯曲曲的走廊,继续往前走,尽头是个精致小亭,角落也是几株芭蕉,宽大的叶子,迎几摇曳,扇来几缕清风,丝丝凉凉,也是蛮舒服的。
亭上标明,听雨亭,字体飘逸,遒劲有法,尽管没有虞世南、欧阳询那样出神入化,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字,猜测应该是张玄素本人的书法,韩瑞习惯性的驻足欣赏片刻,点评道:“风韵足了,就是缺少几分放纵洒脱,显得有点儿拘谨了。”
“甚是。”李承乾点头说道:“有张芝草书的痕迹,就是太过拘泥字法,若是能够忘却,应该可以更进一步。”
两人,一个师从虞世南,欧阳询,一个天生贵胄,自小受到最高规格的教育,老爹李世民又是狂热的书法爱好者,兼书法家,耳濡目染,眼力自然不差,当然,也不是说,两人的书法也是那么厉害,所谓的眼高手低,指的就是他们现在的水平了。
然而,两人却没有自知之明,兴致勃勃的探讨起来,就在两人评头品足之时,身后却传来几人的声音,充满的讥诮。
“哼,两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背后论人是非,岂是君子行径。”
“非也,连请柬都没有,多半是蒙混进来,也不知道是否经得主人家的同意。”
“咦,那个不是表妹夫吗,怎么在这里,见到我们,也不打个招呼。”
韩瑞回身,忍不住皱着眉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上午在郑府才见过,现在又在这里相遇,“缘分”不浅呀,嗯,好歹也是亲戚,没有给自己不请自来,意图不轨的罪名,如此说来,还真要好好“谢谢”他们,所以,韩瑞决定,置若罔闻,就当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嗯,韩瑞也是好心,要知道他们讥讽的可是太子李承乾,那可是天大的罪名,毕竟也是姻亲关系,韩瑞觉得,自己不应该揭露,免得他们受到惩戒,多伤和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么的和谐。
可惜,也不知道,几个姻亲的脑袋,是不是给驴踢了,韩瑞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十分的清楚明白,然而他们却视若无睹,继续开口冷嘲热讽,对此,韩瑞只得表示十分的遗憾,出于好心,提醒了句,笑呵呵道:“或许,我眼力不成,但是我身边的兄台,父亲可是世上少有的书法大家,可谓家学渊博,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错的。”
这点,韩瑞觉得,自己并没有吹嘘,李世民的书法,不管是朝廷官员的阿谀奉承,还是从艺术价值来看,都处于上佳水平,考虑其特殊的地位,收藏的价格,还可以翻上几倍,可以与虞世南等人持平了,称之为书法大家,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果然,郑淖约那些表兄族弟之类,立即给震住了,仔细打量李承乾,发现他的举止气度,不像是普通人物,连忙客气的请教,毕竟,朝中虽有虞欧,但是民间也有大家,这是公认的道理,纨绔是纨绔,却不是傻蛋,自然要打听清楚,免得得罪人了。
听说是韩瑞的亲戚,李承乾也蛮客气的,微笑说道:“鄙姓李。”
李,陇西李,还是赵郡李,不过两家之中,没有听说,有什么出名的大书法家,相互对望片刻,又打听起来,得到李承乾是长安人士,更加迷惑了,窃窃私语片刻,他们得出结论,而且可以肯定,即使李承乾是陇西李氏子弟,父亲是书法大家,然而名声不显,不是糊弄人,就是故意吹嘘哄骗,徒有虚名罢了。
至于身份地位,更加不用顾忌,O他们可是山东高门,连皇亲国戚也要给几分面子,况且又不是行凶闹事,打架斗殴,不过是明讥暗讽,算得了什么事情,所以顿时故态萌生,更加过分的指桑骂槐。
韩瑞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世上总是有些蠢人,喜欢通过贬低别人而抬高自己,难道他们不知道,侮人者,人必侮之,摇了摇头,韩瑞觉得,若是与他们计较,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与他们一样的智慧水平?
不是一个层次的,难怪自己心里没有多少怒气,突然之间,没有了阴人的兴致,韩瑞耸肩转身,淡然说道:“李兄,这里蚊虫烦躁,要不,我们到别处走走?”
李承乾目光轻瞥,若有所思,点头说道:“也好。”
待两人走远,几人才反应过来,什么蚊虫烦躁?时值暮春,又是难得的晴朗天气,没有下雨,能有什么蚊虫,摆明了是在暗指他们,众人脸色顿时变了,也不怪他们反应迟钝,主要是已经习惯韩瑞,类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谁能料到,他居然会反唇相讥。
“太过分了,他眼里还有没有我们……”
“不行,去找他算账。”
“对,告诉阿叔,让表妹把他休了。”
唐代,男女婚姻十分自由,谁休谁都行,王公贵族穷书生,贩夫走卒庄稼汉,感情不和,离了,然后再婚,那是常有的事情,舆论也不会刻意偏向哪边,要比现代洒脱。
“不急,宴会开始了,先去入席,待会再与他理论也不迟。”一人说道,其他人也觉得很有道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怕他飞了不成。
山东高门,无论身在何处,都十分管用,几人表明身份,立即得到热情的接待,到厅中首席就坐,开宴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也不用多提,反正歌舞弦乐,客人尽兴,进半,张玄素带着儿子儿媳妇,抱住满月小孙子出场,众人顿时围了上去。
这个恭贺,这个道喜,吉祥如意的祝福滔滔不绝,包裹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儿,也不怕生,睁开如同水晶般纯净的眼睛,招着嫩白似雪的小手,乐滋滋招手蹬腿,煞是可爱,张玄素老怀大慰,嗯,这年头,四五十岁,自称老夫,也没人反对。
反正兴致来了,立即吩咐下去,婢女连忙奉上笔墨纸砚,张玄素执笔敛袖,挥毫泼墨,作诗一首,赠给自己乖巧的小孙子,又是得到一片欢呼喝彩,人人赞颂,其中,却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张先生,诗才飞扬,但是书法却不怎么样,拘泥于张芝草书,少了几分圆转如意的,洒脱飘逸,算不得上品。”
在欢声雷动的时刻,居然有人这么不识趣,坏人兴致,众人安静,寻声望去,却见开口之人,义愤填膺道:“评价之人,真是睁眼说瞎话,据我看来,张先生之字,已臻天然化境,然而有些人,不懂装懂,丝毫没有领会孔夫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为知也的真义,满口胡言乱语,妄加编排,非议……”
听明白了,刚才评价之言,不是出自这人,张玄素皱眉,开口问道:“请问公子,刚才是谁,这样评价老夫的书法?”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后果很严重
第三百三十六章后果很严重
“玄素兄,喜庆之时,没有必要与胡乱妄言之人,一般见谅,有空不如与我们多饮几杯。”旁边有人劝解,却也是一翻好意,而且很有道理。
刚才,开口挑拨的,自然是崔郑两家子弟,然而心里却未必存有挑拨之心,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与张玄素攀谈而已,当下闻声,立即点头说道:“没错,无非是两个妄自尊大的小子,没有自知之明,胡说八道罢了,当时我们在旁听闻,已经替张先生好好教训他们了。
“却不知是谁。”张玄素饶有兴趣道:“人在何处,老夫要当面请教。”
咦,或者人心,比较偏向阴暗,大多数人闻言,下意识的以为,张玄素真生气了,准备亲自前去问罪,一些老朋友也十分奇怪,印象中的张玄素,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怎么会揪住这事不放,不过也有几人,心明眼亮,觉得这话应该正面理解。
挑事之人,顿时愣住了,之所以针对韩瑞,只不过是出于世家子弟的优越感,见不得韩瑞年少成名,天下皆知,出于妒嫉心理,又或者其他原因,说几句风凉话,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也不见得有多么怨恨。
况且,韩瑞再有什么不是,但是怎么说也是大家沾亲带故的姻亲,再大的矛盾,内部解决即可,若是向外宣扬,岂不是让人笑话。这种观念有别于后世,换了千百年之后,才不管什么家族名声,就算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也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是迟疑了,但是却忘记,张府之中的客人,也不只是他们而已,刚才听雨亭的事情,自然有旁人看到,觉得是个机会,才不管那么多,上前笑道:“是两个少年,好像没有请柬,给安排到西院去了。”
“啧,原来是两个吃白食的。”
“这也就罢了,来到主人家府第,也不知道收敛,胡乱非议,惹人厌烦。”
“嘻嘻,胆子好大,也不怕张公愤然,派人轰他们出去。”
这些只不过是类似幸灾乐祸,打酱油路过,看热闹的观众,一不咸不淡的议论,那些存心讨好张玄素的,自然是义愤填膺,激烈讨伐起来,张玄素耳闻目睹,微笑说道:“好了,一点小事,的确没必要计较,大家归座,饮酒。”
当事人,都没有在意,众人自然无话可说,纷纷回席,张玄素举着杯盏,在席间,逐一敬酒,表示感谢,就在众人欢声热闹之时,韩瑞几个姻亲,却有几分急虑,悄悄商量起来,片刻就有了结果,达成了相同意见。
借着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张玄素身上的机会,几个悄无声息的退下,急忙奔向西院,东顾西盼,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韩瑞与李承乾两人,由于没有表露身份,两人自然让张家的仆役当成了普通客人,安排在末席。
李承乾兴致勃勃,望着同席那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举止颇有些粗犷的宾客,感觉蛮新奇的,既然是末席,歌舞弦乐之类,自然不用妄想,不过酒膳却也不差,无论彼此之间是否认识,但是有缘同席而坐,却也十分客气,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热闹非常。
口中闲聊的,无非是今年收成,妻儿老小,市井八卦,俚语逸事,自然不会与朝廷政事、风花雪月沾边,李承乾颇是喜欢这种感觉,韩瑞却觉有些尴尬,低头喝酒掩饰,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是谁挑起了头,说到了近些日子,最为火爆的事情。
“一万贯,阿耶,找个人而已,就给这么多钱,败家啊。”
“人家有金山银山,想怎么挥霍都成,不过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非打断他的腿脚不可,也不念及祖父辈赚钱辛苦,浪费无度。”
“就是这个理,有钱,接济,施舍,做什么不成,偏要……”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才不管韩瑞的目的是什么,听说这件事情,无一例外,予以谴责,有出于好心,也有无端嫉妒,幸好,韩瑞是匿名行事,虽然瞒不了官员权贵,但是普通百姓,却不清楚详情。
当然,更多的人,也不想追究是谁出的悬赏,只是想要找到那个小吏,拿到赏钱。
“应该是躲在山里,骊山、终南山之类。”
“也不一定,或者人家反其道而行之,就窝在县城中。”
“道观,寺庙,庄园,乡村……”
看得出来,民间高人也不少,什么百姓愚昧,多是居于高位的脑残官员自以为是,平日不表现出来而已,现在有机会,七嘴八舌的分析研究,其中的见解,十分独到,连韩瑞听了,也暗暗点头,准备派人朝这些方向查寻。
“……什么山庄树林,扯得远了,要是我的话,出了长安城,又悄悄地跑回来,随便在个地方躲藏,看你们怎么找。”
韩瑞惊悸,好像,也有可能,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小吏根本没有出城,那他会躲在什么地方?就在韩瑞深思之时,眼前手影晃动,惊醒过来,发现是那些姻亲,顿时皱眉,语气之多了几分不客气:“你们没完没了的,究竟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傲然说道:“哼,现在没空搭理你,酒足饭饱了,就快些回去。”
“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人了,现在不走,等着人家找你麻烦吧。”
“要不是看在表妹的份上,才懒得通知你……”
韩瑞莫明其妙,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带着几分迷惑,无奈说道:“我在陪朋友,也没空理你们,没事的话,走开些,免得……自寻苦吃。”
“李兄,这些不过是给家里宠坏了的公子哥儿。”韩瑞侧身说道:“整天惹是生非,虽然有点儿烦,但是却没有什么大恶,不要理会他们。”
李承乾微笑,轻轻点头,打量了眼,低头小酌,果然没有在意,小]说~就两人这种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的模样,十分成功的,激起了几个公子哥儿的怒气。
“好哇,好心给你报讯,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咒我们。”
“连同刚才,骂我们是蚊虫,旧账未算,又添新仇。”
“老早看你不顺眼了,现在恰好名正言顺与你清算。”
某个人已经卷起了衣袖,满面激动的红光,一副终于等到了今日的模样,很让韩瑞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狠狠的得罪过他,心中迷惑,韩瑞终于正眼,打量这人,咦,居然是个小孩,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稚气未脱,依稀记得,这人好像是……郑淖约族弟。
“真不明白,就会写几首破诗而已,阿姐怎么会嫁给你。”见到小孩面对自己张牙舞爪,提到郑淖约,却一脸孺慕之情的神情,韩瑞隐约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几人快步闯了进来,再到小孩叫嚷,不过是三五分钟的事情,这个时候,旁边的宾客也反应过来,指指点点,观看热闹。
“咳,小弟……”名字忘了,姑且这样称呼,韩瑞尽量和颜悦色,准备向这个小孩,解释下,什么叫做两情相悦,鸾凤和鸣,不料,人群之中,传来了阵阵骚动,韩瑞望去,却是张玄素带着儿孙到了。
同朝为官,彼此之间,也有几分印象,当然,相对韩瑞,张玄素更加深刻,毕竟刻坊事件的风波未息,没有那么容易遗忘,再见到韩瑞旁边的崔郑子弟,张玄素有些明了,看来评价自己书法的,应该就是韩瑞,不愧是虞秘监弟子,一针见血呀。
心中感叹,张玄素含笑,径直走来,韩瑞见状,连忙行礼道:“见过张先生。”
之所以称先生,不唤官职,就是表明,自己私下前来拜访,不带任何功利之心,张玄素自然听得明白,微笑说道:“老夫的书法,真有那么差劲?”
“张先生此言,什么意思?”韩瑞不解,望了眼旁边几个姻亲,眉头一皱,觉得多半又是他们挑拨滋事。
“哼,好男儿,敢作敢当,居然不承认……嗯,你是没说,他可说了,张先生的字,过于拘泥,不算佳品。”看得出来,这人却也好心,将韩瑞摘了出来,手指李承乾,将罪责全部推到他的身上,大义凛然道:“他还说了,张先生的书法,与他父亲相比,不仅相差悬殊,而且不足以道里计算。”
呃,韩瑞啼笑皆非,有几分尴尬,坦率说道:“张先生,别听他胡言乱语,这话,咳咳,其实是我说的。”
傻了,居然老实承认,几个烟亲心中大骂,没有留意,刹那之间,张玄素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怪异,知道隐瞒不过了,李承乾轻笑,由韩瑞身后站了出来,拱手道:“恭喜张先生,府上添丁进口,儿孙满堂,无心的几句戏言,却是冒犯了,莫要介意才是。”
“……太子,你怎么来了。”张玄素连忙回礼,神情坦然自若,毕竟也是经过风浪的,哪里会那么容易失态,惊愕之后,瞬间就平息了心情。
“太…太子……”
然而,旁边众人,根本没有心理准备,霎时听到张玄素叫唤,难以置信,以为听错了,特别是几个崔郑子弟,立时觉得天雷阵阵,轰隆作响,完全蒙了,想到刚才的厥词,不仅是在打太子的脸,甚至连同皇帝也打了,认真追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悔不当初
第三百三十七章悔不当初
知道李承乾的身份,根本不用推想,众人就明白原因,韩瑞摆明了是在拐弯抹角的奉承李世民,至于有那么点儿贬低张玄素的地方,这也十分正常,论张玄素也没这个胆量,敢宣称自己书法胜过皇帝,所以韩瑞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谁也不会与之较真。
而且,其中也包括当事人张玄素,听到评价,本来就是起了求教之心,却是没有料到,居然是李承乾与韩瑞两人,太子亲来道贺,称得上是意见的惊喜,至于其他,自然顾及不上,也不需要他提醒,旁边的众人,惊喜交集的望着李承乾,纷纷上前行礼。
心中苦笑,也知道很难清静下来了,李承乾主动与众人打招呼,随之自然而然,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厅中走去,西院的客人,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比的激动,居然与堂堂太子,同席宴饮,多么荣耀啊。
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真是难以置信,特别是几个与李承乾说过话,举杯敬饮的客人,差点幸福得要晕倒过去,仿佛身在云端,飘飘然,仍然没有醒来,主要是害怕,清醒过来,发现只是梦而已。
嗯,也可以想象,就是刚才不经意的接触,今日之后,根本不用什么人推波助澜,市井之中,就会流传,太子李承乾,宅心仁厚,体恤臣属,英俊贤明,礼遇平民……等等,或真或假,夸张好几倍的赞誉。
不过,也不是谁,都那么兴奋的,至于韩瑞的几个姻亲,现在的心情,难以描述,欲哭无泪,连自杀的心都有了,不带这么玩人的,好好的太子不做,偏要玩什么微服私访的把戏,这也就罢了,居然宣称自己父亲是书法大家,明摆着是想坑人。
当然,其中最可恨的,却是韩瑞,这个小子,大家好歹也是亲戚,明知道李承乾的身份,居然没有透漏丝毫的口风,肯定是故意的,好把他们引到坑里,现在如愿以偿,指不定怎么偷乐呢,就是他们傻,他们笨,上了贼船,覆水难收,怎么回头?
“立即去请罪。”众人下意识的想法。
随即有人摇头,忧虑道:“弄得人尽皆知,太子又不愿意凉解,那岂不是更加糟糕。”
“太子胸襟宽广,豁达大度,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觉得呢?”
“唉……”
几人躲在角落之中,齐声叹气,悔不当初,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小声道:“他与太子的交情真的很好,让他帮忙美言,或有回缓的余地。”
“可是,早上,刚才,我们……”众人无语,早知如此,真的应该听信郑仁基的劝告,不要随意的招惹韩瑞,谁能料到,风水轮流转,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自然后悔莫及,肠子都青了。
“唯今之计,只得这样了。”商量片刻,几人束手无策,为了不给家族带来灾祸,最好的办法,就是求韩瑞帮忙说项,不过韩瑞是否答应,他们心里也没底,毕竟他们也不是傻蛋,以为只要开口,人家就愿意帮忙。
“找阿叔,阿婶,阿姐,他们开口了,他不敢拒绝……”还是那个小孩比较机灵,满脸不情愿,却出了个好主意。
“……聪明,事不宜迟,立即就去。”
几人心情惶惑,匆匆忙忙走了,客厅之中,却是一片欢乐融和的景象,太子李承乾在场,自然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众人基本是围着他打转,说得不好听,都有些曲意逢迎的意味,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是皇权时代,想要富贵平安,就要遵守时代的规则。
不然,就是异类,标新立异,反倒成了众人攻击的目标,盖个对太子不敬的帽子,就算皇帝与太子容忍,朝廷百官也会有疑义,觉得礼法有亏,不成体统,毕竟不仅是皇帝需要维持统治根基,文武百官,也希望王朝长治久安,保证他们的即得利益不会丢失。
自然,厅中,也不是人人都这样功利,至少张玄素……的小孙子,在婢女的怀中,非常不乐意李承乾抢了自己的风头,嫩嫩的小嘴嘟呶轻撇,大有嚎啕大哭的趋势,给众人挤到旁边的韩瑞,见到婴孩可爱,忍不住伸了两根手指,轻拧那带着**的白嫩脸蛋,润滑细腻,比上等的绸缎,还要柔软。
小孩子,最受不得冷落,见到有人陪他玩耍,顿时眉开眼笑,摇手蹬足,乐不可支,嗬嗬的笑了起来。
“符节,却是与我孙儿有缘。”这个时候,张玄素走了过来,慈祥望着襁褓中的婴孩,微笑说道:“换了别人,没有这么兴奋的。”
人家不过是礼貌用语,韩瑞自然不会当真,也客气了两句,却听张玄素笑道:“十年八年之后,待我孙儿启蒙,拜你为老师怎样?”
咦,韩瑞惊讶,感觉非常突然,张玄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察觉他的疑惑,张玄素笑道:“莫明其妙,就有了这个念头,果真是缘分,不过以符节的才学,成为我孙之师,绰绰有余,就怕以后,孙儿资质愚鲁,符节瞧之不上。”
韩瑞微笑,十年八年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不过,韩瑞在意的,却是张玄素的态度,自从免职之后,除了一些好友,以及平时交往甚密的权贵,其他官员,文人士子之类,就再也没有往来,搞得自己好像灾星,人人避之不及似的。
而今,张玄素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目光带着欣赏,赞许道:“文章诗句且不说,一篇阿房宫赋,却是胜过我等群力上书劝谏。”
突然,韩瑞醒悟,张玄素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迹,就是在贞观初年时候,李世民下诏发兵修洛阳宫乾阳殿,以备巡奉,张玄素闻讯上书谏奏,认为当时百废待举,必欲节之以礼制,否则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及乾阳毕功,隋人解体。
其中看]书就手打}}奏谏的内容,与阿房宫赋何等的相似,不过张玄素的是疏奏,阿房宫赋是文章罢了,韩瑞也听虞世南提到这件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巧合,第二念头就是,说不定阿房宫赋的灵感,就是来源于张玄素的奏折。
不管怎么说,对于张玄素,体恤百姓,减少徭役的行为,韩瑞颇为佩服,自问,若不是当时情况特殊,才不会管李世民要修筑宫殿,是不是劳民伤财之类的问题,况且当年张玄素劝谏,可是在李世民的面前,慷慨陈词,将他比作桀、纣、杨广,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反正韩瑞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这种胆量。
在此,也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气量,或许觉得有了魏徵不够,明明已经怒形于色,为了让更多的魏徵站出来,给人指着鼻子骂了,居然忍气吞声,收回成命,而且赏了张玄素两百匹彩帛,就是由于李世民这样的纵容,所以朝廷百官,越来越“放肆”了。
韩瑞佩服张玄素直言敢谏的胆量,张玄素也十分欣赏韩瑞的实干能力。
无论是曲江宴的设想,还是活术印刷的实施,对于朝廷,非常有利,有着深远的影响,这是朝中官员的共同看法,如果不是韩瑞的资历不够,达不到升迁的标准,凭着两件功劳,再怎么破格提拔也不为过。
不过,政绩已经摆在那里,只要再打磨两三年,三省各司,都抢着要人,可惜,中途却突然出了这档事情,但是张玄素却不以为意,可以推测出来,责任不在于韩瑞,毕竟以他对于李世民脾性的了解,要是事情真是韩瑞所为,哪里只是革职这么简单而已。
君不见,韩瑞八品散官还在,况且,留候录用,更是为了以后作打算,一抑一扬,帝王之道,在官场上,十分常见,出仕二三十年,张玄素岂会不明白,不仅是他,朝中那些高官大臣,心里也透亮清楚,不过与韩瑞没有多少接触,自然不会主动上门提醒。
就是虞世南这种,与韩瑞关系比较亲厚的人,即使明白了,也不会点醒,因为贬职启复,起起落落,失意得意,循环往复,相当于官场的基本规律,要是连这种挫折,也承受不了,就不要往仕途参合了,免得抑郁寡欢,积忧而亡。
夸赞几句,张玄素话峰突转,略带责怪说道:“符节,是在自暴自弃,还是和谁赌气,通缉悬赏,那是朝廷官衙的事情,你这样行为,有点儿过了。”
这话别人说,可能有些交浅言深,但是张玄素直言不讳,却是出于关心,非常的坦然,韩瑞听了,有点儿感激,又有些尴尬,就要措辞解释之时,李承乾走来了,亲切拍着韩瑞的肩膀,和煦笑道:“张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流言蜚语,漫天不绝,他也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时冲动,可以理解。”
“这倒也是情有可原。”张玄素点头说道,目光在李承乾与韩瑞身上掠过,突然之间,笑容多了分欣然,太子近贤臣,远小人,何愁不成为贤明之主,至于之前,东宫传出的一些非议之语,多半也是流言,不可当真。
三人围了个小圈子,在那里交流,旁人也不好意思硬凑上去,不过有件事情,他们却知道了,韩瑞与太子,有奸情,呃,不对,是私情……好像也不对,应该是交情不浅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满意
第三百三十八章满意
人就是那么现实,之前,众人觉得,韩瑞仕途受挫,以后怕是没有出头的机会,自然与之疏远,而今发现,他与太子的关系亲厚,还怕日后不能上进?一时估计错误,自然要予以弥补,纷纷露出友善的笑容,上前敬酒攀谈。
逢场作戏,哪个不会,韩瑞心里鄙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的浓郁,彬彬有礼,十分客气的回应,尽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一圈下来,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小声提醒李承乾,也该告辞而归了,毕竟身为太子,离宫过久,也不是件好事,众人自然理解,在张玄素的带领下,恭送李承乾离去。
韩瑞陪同,上了马车,正坐其中,微笑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无缘无故,怎么突然致谢?”李承乾奇怪道。
“几个姻亲无知,冒犯了太子。”韩瑞解释道:“然而太子宽宏大量,没有与他们计较,免了许多麻烦,怎能不谢。”
“这点小事,就算不是顾及你的情面,我也不打算追究。”李承乾笑道:“就像你说的,不知者不罪,上位者的胸襟,应该要比常人更加宽广,这样才能容得了天下。”
“然也。”韩瑞欣然说道,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穿越之后,即使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能够影响李承乾,改变自己的行为脾性,也算是流芳百世的丰功伟绩,问题在于,别人不知道,何谈流芳百世,纠结啊。
察觉韩瑞的情绪有些失落,李承乾误会了,安慰说道:“知道你胸有雄心壮志,正准备施展才华的时候,却受了冤枉,心里难受,不过,你也不用垂头丧气,待再过两天,我奏请父皇,让你官复原职,或许迁到中书门下,要是不行,那就来东宫吧。”
李承乾有几分兴奋,觉得这才是最好的主意,韩瑞在东宫任职,有自己关照,肯定不会再发生给人陷害的事情。
“……也行,不过记得先缓几日,等到风波平息,那样才不会惹人非议。”韩瑞说道,没有拒绝李承乾的提议,反正今日之后,或者之前,自己已经给人贴上了太子党的标签,现在不过是坐实了而已,没有什么区别。
在东宫混几年,多学习积累,免得像现在,糊里糊涂,让人陷害了,也弄不清楚,谁是幕后的黑手,常言道,官场诡谲,人心复杂,也不是没有道理。
以前,只是玩笑般的谈论,现在见到韩瑞松口,李承乾自然非常高兴,认真的盘算片刻,兴致勃勃的说道:“詹事府,嗯,都是四五品的官员,你级别不够,不过家令、率更和仆寺,还有缺额,你想进哪个?”
家令、率更和仆寺等三寺,制比大内诸司、监,掌管东宫日常后勤杂事,虽然没有太子詹事府和左右春坊那样显达,不过也不能小觑,毕竟,像太子詹事、中允、洗马、舍人之类,负责太子教育,职务十分清贵,但是,不要忘了,负责后勤工作,往往意味着,油水肥差。
一言以蔽之,前者是难得的荣耀,后者是实在的利益,当然,这只是粗略的划分,毕竟负责后勤采购,不一定有中饱私囊的机会,而且在詹事府,左右春坊任职的官员,多是朝中大臣兼任,看重的自然是荣誉,而非区区的小利。
李承乾,肯定没有想那么多,就事论事而已,也想直接任命韩瑞为太子府詹事,可惜太子虽然号称半君,但是东宫官员任命,却要经过皇帝的批准,这样不现实的事情,就是一年前的李承乾,都不会去做,更不用说现在了,处理事情,愈加注意合乎情理。
“太子随意安排就行了。”韩瑞微笑道,反正相信李承乾不会亏待自己,开口索求,倒是显得有些庸俗,该矫情的时候,也要矫情一下的。
果然,李承乾大包大揽道:“那好,事情交给我来办,你在家里等我消息就成。”
不久之后,回到宅院门前,韩瑞挥手,与李承乾作别,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慢慢的开始反省自己,感觉心态不知不觉之中,好像发生了某些变化,以前,没有那么热衷于权势的,现在,似乎已经身陷其中了。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考虑片刻,韩瑞坦然而笑,人性、堕落之类的问题,太过深奥,韩瑞不想研究,而是觉得,自己做官,既没有欺压百姓,又没有贪污受贿,只要心中无愧,自然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念头通达,韩瑞转身,满面春风,走进庭院,却见郑淖约迎面走来,神情有别于往常,少了温柔恬静的笑容,柳眉微蹙,踌躇犹豫,韩瑞微愣,奇怪问道:“约儿,怎么了,是否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勉强挤出丝缕笑容,郑淖约轻轻点头,随之摇头说道:“夫君多心了,没事。”
“看你,撒谎都不会。”韩瑞微笑,握住郑淖约的纤手,右手环搂纤腰,轻声道:“一脸的愁绪,瞎子也能看得清楚。”
“夫君胡说,既然是瞎子,怎么看得见。”郑淖约说道,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她也没有与韩瑞辩驳的心情。
“呵呵,在约儿面前,瞎子眼睛发光,立即不药自愈。”韩瑞笑道,变相夸赞郑淖约风姿卓然,娇研美丽。尽管清楚,这是夸张哄骗的甜言蜜语,不过郑淖约心里,却乐滋滋的,露出了喜悦笑容。
“笑了就好,说吧,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来,天下之间,没有你夫君我,解决不了的问题。”韩瑞拍胸说道,豪气干去,这话,现在说说自然可以,出了外头,无论如何,韩瑞也不会承认的。
郑淖约喜欢这种感觉,被夫君搂在怀中,温柔呵护,俏脸贴在韩瑞的胸膛,郑淖约呓语说道:“夫君,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了,早上才说过……”顿了顿,韩瑞隐约明白怎么回事,展颜笑道:“是不是,你那些表哥族弟,找上看~书就来门来了。”
“没有……是小舅。”郑淖约低声道,芳心又是不愤,又是气恼,咬着嘴唇,毕竟是关系不错的亲戚,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那他说些什么了?”韩瑞说道,原来是这事,反正李承乾不准备追究,根本不用解决,不过在此之前,却要听听,那些姻亲,有什么说辞,如果乖乖赔罪道歉,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毕竟韩瑞骨子里,是个性格随和的人,缺少杀伐果断的狠劲。
尽管心里很不爽,但是看在郑淖约的情面上,却是可以忍耐下来,然而,要是没有丝毫的诚意,单纯以姻亲关系欺人,命令似的,让自己摆平此事,那么……
抱着郑淖约软绵绵的香躯,韩瑞侧头撇嘴,发善心,也要看对象,要是他们觉得,自己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宁愿郑淖约责怪自己,也要袖手旁观,省得吃力不讨好,养了只中山狼,到头来忘恩负义,反咬自己。
犹豫了下,郑淖约说道:“小舅说,他们知道错了,得罪太子,只是无心之过,希望你能代为求情……”
韩瑞沉默,轻轻皱眉,好像在权衡轻重,郑淖约抬头,美丽的眼眸,透出柔和的目光,眼波流盼,轻轻说道:“夫君……”
“就是这样?没别的了?”韩瑞问道,一脸的失望,如果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两句,却是看不出诚意来。
“别的……”惠质兰心,明白韩瑞的意思,郑淖约微笑道:“自然是摆酒设宴,当面向你赔礼,请求原谅,这样够了吧。”
这样才对嘛,韩瑞心中满意,笑呵呵道:“夫人觉得可以就行,什么都听你的。”
“我的意见,自然是……”心中甜蜜,郑淖约说道:“不行,开口就答应帮忙,那也太便宜他们了,不给他们点儿教训,以后,都不知道引以为戒。”
韩瑞连连点头,真是好媳妇,这话说到自己心坎上了,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小心眼,斤斤计较,主要是为了他们能够吸取教训,悔过自新,重新做人,免得这回得罪太子,以后恐怕会直接得罪了皇帝,那时就晚了,一刀下去,连求情的机会也没有。
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初衷是那么的高尚,韩瑞感叹了番,连忙虚心求教道:“那么,依夫人之见,应该怎样才行?”
“这个,得慢慢思量。”郑淖约沉吟片刻,柔唇弯了道美丽弧形,眉目似月,晶莹透亮,小声说道:“我记得,十七表哥手中,有卷钟嵘诗品的手抄原本,二十三表弟有……”
一个个揭露他们底细,韩瑞惊叹,迟疑说道:“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没事,这些物事,在他们手中,却被束之高阁,完全是明珠暗投。”郑淖约笑道:“不如送给夫君,相得益彰。”
韩瑞深以为然,浑然忘记,再好的宝物,落到他的手里,也多半是锁在箱底,没有面世的机会,一样是糟蹋了。
郑淖约说道:“这样,夫君满意了吧。”
“满意,自然满意,不过……”韩瑞笑容可掬,有点儿坏坏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郑淖约雪白俏脸吻了下,用力环抱她那香软身子,柔声道:“最让我满意的,却是娶了个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的好媳妇。”
“夫君……”郑淖约羞涩微笑,秀首轻抬,美眸迷离,柔情似水。
第三百三十九章 稳坐钓鱼台
第三百三十九章稳坐钓鱼台
翌日,一场小雨之后,云卷破晴,蔚蓝色的天空,碧透似水,洁净无暇,满园的花卉,沾着晶莹珠露,闪耀着七彩光芒,更加显得鲜花娇嫩,绿叶青翠,一阵湿润的凉风吹拂而来,清新空气,携着花香,飘荡弥漫,熏人欲醉。
郑府后院,一幢精致的阁楼之中,韩瑞与郑淖约携手而来,与郑仁基见礼之后,寒暄了两句,便摆开了围棋,执子对弈起来,话说,给虐了许久,韩瑞的围棋水平大有长进,至少不会那么容易给人围杀。
况且,旁边还有郑淖约,偎依在韩瑞肩旁,时不时给些暗示什么的,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两人计长,联手对付郑仁基,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半个小时之后,郑仁基弃子,叹息说道:“想当初,还是跟我学的围棋,现在却不留丝毫情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是没有说错呀。”
“阿耶。”郑淖约嗔怨起来。
韩瑞笑道:“岳丈不服气,我们可以再来。”
“算了,算下时间,他们也该过来赔罪了。”郑仁基摆手,欣慰说道:“符节,不计前怨,可见气量不凡,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大家都是亲戚,能有什么怨隙。”韩瑞摇头说道:“况且,太子胸襟过人,也没有计较此事,赔罪什么的,就不必了吧。”
“那怎么成。”郑仁基说道:“我郑氏以礼持家,知错必改,才是我郑氏子弟,而且他们既然已经答应,要亲自向你请罪,更加应该言而有信,不然,何以立足于天下。”
韩瑞点头,没有继续坚持,毕竟这是人家的规矩,而且已经上升到信誉原则,自己拒绝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盛情,所谓盛情难却,韩瑞无可奈何,就心安理得的等待起来,其实心里,还是蛮期待的。
时间不大,正主来了,在外面走廊之中,你推我让的,慢慢走来几人,在前面领路的是崔焙,颇有几分不耐烦,回头斥道:“你们几个,够了没有,才几步路而已,就磨磨蹭蹭走了大半个时辰,再不出现,人家就走了。”
“走了更好,不用丢脸了。”有人嘀咕。
崔焙耳尖,立即听到了,步伐停滞,转身板脸,瞪着几人,哼声道:“丢脸,你们也知道什么叫丢脸,那么之前,为什么不听劝告,针对人家,现在后悔了吧,庆幸,人家豁达,你们才有后悔的余地,要不然,指不定已经身在天牢,等着长辈哀求疏通,捞你们出来呢。”
几人不吭声了,知道崔焙的话,没有夸大,毕竟是世家子弟,就算得罪了太子,只要长辈出面干涉,求情开脱,最后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安然无恙,问题在于,期间,难免要吃几分苦头,一场牢狱之灾,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而且,真进了狱中,哪怕没有受苦,可是什么面子,里子,一定荡然无存,出来之后,必然让人耻笑,世家子弟,视名誉如生命,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而今,幸得韩瑞,极力求情,好说歹说,滔滔不绝,费尽唇舌,才勉强让太子,不追究下去了。
这是郑淖约传来的口信,一场风波,平安化解,然而,事情却仍然没有了结,所谓的以礼传家,不是句空话,受了韩瑞的恩惠,若是没有丝毫的表示,那么以后,都不用做人了,不过,冷嘲热讽的时候,心里非常畅快,赔礼道歉,那就是不同心情了。
尴尬、窘迫、难为情,特别是当初,讽刺得越厉害的,现在,恨不能学习鸵鸟,把头埋到胸口,或者干脆在地上挖个坑,然后把自己埋了,这样一了百了,比较省事。
想想而已,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在崔焙的催促下,几人继续磨蹭,眼看离阁楼还有几步之遥,再也迈不开步子,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前行。
“随你们怎样,我不管了。”崔焙实在是看不下去,就要挥袖离开,却给几人团团围住,叫叔唤舅的,小声哀求起来。
“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在这等着,我先进去探下口风。”崔焙无奈说道,撇下几人,快步走进阁楼,过了片刻,悠悠出来,招手示意。
“十九叔,什么情况?”几人纷纷打听。
崔焙笑了笑,轻声说道“能有什么情况,人家都不在意,你怕些什么,进去吧,每人敬杯酒,又没有外人,谁会笑话。”
等人赔罪,又不是自己道歉,他自然不会在意,敬杯酒,说得轻巧,做起来难啊,一时之间,几人愁眉苦脸,好想临阵脱逃。
“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干脆利落一些,这样踟躇,好像性情怯懦的小娘子。”崔焙挖苦道:“实在不成,都回去吧,只要日后不怕别人耻笑就行。”
一阵沉默,终于有人鼓足勇气,挥手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兄弟们,走……”
几人整齐应声,仿佛慷慨就义似的,认准了方向,一哄而上,凌乱的挤进了阁楼之中,随之,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
半响,几人飘浮的视线,才看向前方,却发现席案之前,红泥小火炉,炭火正旺,旁边只有韩瑞而已,郑仁基、崔氏、郑淖约,已经避开了,再看身后,崔焙没有跟来,发现这个情况,他们的紧张心情,稍微有所缓解,不过,仍然十分尴尬。
韩瑞目光掠过,心中暗笑,这种稳坐钓鱼台的感觉,真是爽快之极,见到他们没有出声,韩瑞也不着急,悠然自得的拿了个杯子,轻抿了口酒,香,真香,通体舒透啊。
韩瑞沉默不语,几人更加不好意思开口,阁楼之中,顿时陷入了种古怪的气息之中,反正不是自己理亏,韩瑞坐得安稳,然而其他几人,却觉得浑身难受,其实就是片刻功夫,他们却觉得非常漫长。
随之,有人忍耐不住,轻轻咳嗽了下,迟疑说道:“那个……”
什么事情?韩瑞搁下杯子,目光露出质询的神情,那人脸上像是给火烧似的,红得要滴出血来,连脖颈也不能避免,在众人的期待下,咬牙狠心,目光别过他处,大声说道:“今日,我们是来向你赔罪的,请你原谅我们的过错。”
终于说出来了,咦,感觉好像也不难,那人觉得奇怪,如释重负,浑身轻松,有人示范,旁人自然跟随,纷纷叫嚷起来,此起彼落。半响,发现韩瑞没有动静,几人顿时又没了声音,悄悄对望,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们看来,自己开口赔罪,已经仁至义尽,韩瑞怎么也要给两分面子,不该这样托大。
到底是比较年轻,那个有姐控趋向的少年,沉不住气,大声责问道:“我们已经赔罪了,你还想怎么样?”
目光轻瞥,没人敢与之对视,韩瑞笑了,淡淡说道:“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们想怎么样,是在赔罪?我怎么感觉不到,反而觉得,你们声音响亮,气势汹汹,像是来问罪的。”
几人闻声,面面相觑,臊得脸又红了,那个少年更甚,嗫嗫嚅嚅,羞愧低头不语,掌握了主动,韩瑞也没有乘胜打击的意思,招手示意,客气说道:“来者是客,请坐。”
韩瑞是郑仁基的女婿,也是半个主人,招呼来客,也算名正言顺,几人犹豫了下,纷纷上前落坐,却是忘记,按照血缘关系,他们之人中,有人与郑仁基的关系,更加亲密,哪里轮得到韩瑞指手画脚。
不过,这个时候,几人心乱如麻,自然没有意识到这点,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当场给人逮到似的,一个个,心虚低头,默不作声。
没有理会他们,韩瑞动作优雅,执了壶酒,搁在红泥小火炉之上,过了片刻,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浮,酒烫好了,韩瑞以厚布垫手提壶,悬空轻斜,一条银白细线注落杯中,绽放出雪白色的花朵,热气腾腾,酒香更加诱人。
分了几杯,韩瑞罢手,端发下去,放在几人案前,依然没有理会他们脸上的迷惑表情,拿着白润如玉的瓷杯,微微昂首,温酒入喉,回味无穷。几人见状,也不怕韩瑞下毒,也举杯畅饮,就在这时,韩瑞突然说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咳~~噗~~
根本没有料到,韩瑞会在这时开口,措手不及,一个不慎,自然有人呛着了,酒雾四溢,煞是好看,最倒霉的,自然是中招之人,浑身雾水,满面露珠,狼狈之极。
眼中带了点笑意,韩瑞继续说道:“我们不妨开诚布公,说个清楚,你们是约儿的长兄小弟,我一向尊敬有加,自问,平日没有任何得罪的地方,为何总是与我针锋相对?”
几人迟疑,相互对望,却缄口不言,过了片刻,才有人说道:“没有什么误会,我们就是有些看不惯你,算了,也不多说,的确是我们错了,向你赔个不是。”
可能是喝了点酒,麻痹了神经,那人动作十分自然,顿首说道:“谢谢你的豁达大度,帮我们向太子求情。”
“既然大家是亲戚,不帮你们,难道向着外人不成,客气话也不用多说,有空的话,请我喝酒就行。”韩瑞笑道,站了起来,飘然而去,出了阁楼,目光掠过一抹亮光,果然不出所料,有人从中作梗
第三百四十章 私园聚会
第三百四十章私园聚会
韩瑞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是嫉妒,也是有底线的,除非撕破了脸皮,不然一般人只是放在心里,没有那么容易表现出来,然而几人,明显是故意针对,有些不合情理,如果有人挑拨,那就可以理解了。
“符节,怎么样了?”
韩瑞沉吟,在走廊上遇到了崔焙,听到他的询问,灿然而笑,摆手道:“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说开了,自然就没事了。”
“这么快,这帮小子,肯定抹不开颜面,没有端正态度……”骂了句,崔焙说道:“符节,你说实话,若是觉得他们不够诚意,尽管直言,待我去教训他们。”
“可以了,刚才顿首请罪,诚心诚意,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韩瑞略微苦笑道:“本来不想过来的,你们却偏偏这样安排,让其他长辈知道,多半怪我没有容人之量。”
“不要多想,这几个小子是罪有应得,你与没有关系,倒是你不计前怨,帮他们化解了灾难,大家心中十分感激。”崔焙劝解起来,这件事情的是非对错,崔郑两家子弟看在眼里,还不至于颠倒黑白,责怪韩瑞。
当然,心里是不是真的感激,那就难说了,韩瑞也没有在意,毕竟人心叵测,直到现在,他心里也在揣测,陷害自己革职的,是不是北学道统的世家大族,崔郑两家是否知情,若是知情,却没有告诉自己,这样的姻亲,不要也罢。
不是韩瑞多疑,而是情况有些复杂,不是没有头绪,主要是可能性太多,又没有明显的线索,整件事情,仿佛蒙了层迷雾,让韩瑞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查寻,所以,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自然谁都怀疑。
心中思考,韩瑞应付说道:“我觉得吧,可能是我们之间,缺少交流,他们对我有点儿误会,以后,多些聚会,喝酒宴饮,关系自然融洽了。”
“也是。”崔焙点头赞同,犹豫了下,笑呵呵说道:“符节,明日有空,随我们去汤浴,然后看斗鸡,走马……”
崔焙滔滔不绝,列举了许久纨绔子弟最爱的游戏,以前,听到这样的邀请,韩瑞自然婉转的拒绝,而今正要开口,脑子闪过一个念头,立即改口答应下来。
“咦,你真去啊?”崔焙有些错愕。
韩瑞挑了下眉梢,笑道:“难道有什么问题?”
“以前,不见这么爽快……”崔焙喃声自语,忽然想到韩瑞最近的遭遇,嬉戏玩耍舒缓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心中释然,立即笑道:“当然没有问题,难得你有这个兴致,上次在元婴殿下府上,败兴而归,这次,肯定让你尽兴游戏。”
知道这个公子哥儿的德性,韩瑞不得不再次提醒道:“那个……我与约儿感情很好……”
“放心,放心,知道你不喜狎ji,不会带你去那些地方的。”崔焙保证说道,心中欣慰郑淖约找了个好夫君之余,也在嘀咕,既不逛青楼楚馆,又不走马章台,算什么名士,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回到厅中,听到事情已经解决,郑仁基心里高兴,聊了片刻,备好了午餐,那几个姻亲,不好意思逗留,早早走了,剩下三人,也没有多少气氛,小酌几杯,也就散席,反正没有别的事情,韩瑞索性陪郑淖约留下,直到用了晚餐,这才乘车归去。
途中,与郑淖约说了明日和崔焙游玩的事情,表面理由,自然是多交流接触,减少误会之类的,约她同去,郑淖约摇头笑道:“明日,我陪阿娘去进香,夫君多与他们走动也好,若是还有人不识好歹,就不要再忍让了。”
韩瑞笑了笑,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谦和过头了,也要妥当露出些峥嵘,免得让人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得寸进尺。
第二天,韩瑞带了两个仆役,特意穿上名贵绸缎裁缝的衣袍,金冠玉带,黑缎皮靴,手中把玩小巧玲珑的玉如意,装束打扮,如同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可见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谓居侈体,养侈气,近年来,韩瑞接触的,尽是达官贵人,朝廷大臣,皇帝太子,潜移默化,身上不知不觉,也沾染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度,骑在青骢宝马之上,出现在崔焙眼前之时,要不是韩瑞拱手开口,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符节,是你……”崔焙惊诧不已。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韩瑞笑道,绝对不是炫耀,只不过是为了增加那些公子哥儿的认同感,比较容易打听消息而已。
“觉得有些突兀,不过……”绕圈打量片刻,崔焙点头说道:“这才像样,以前的白衫儒袍,早应该丢了,一点也不符合你的身份。”
这样才不习惯,韩瑞觉得,白衫儒袍,反而更加舒坦,不过也没有与崔焙辩驳,客气谢谢他的赞美,微笑问道:“现在,我们去哪?”
“城东,白虎观。”在仆役的搀扶下,崔焙踩蹬上马,意气风发说道:“带你去见识一番,就怕你流连忘返,不愿意归来,约儿埋怨我把你带坏了。”
韩瑞不置可否,左顾右盼道:“就我们两个?”
“怎么可能。”崔焙说道:“人很多,去到你就知道了。”
韩瑞点头,没有再问,纵马前行,目光幽幽,希望此行,可以如愿以偿。
城东,白虎观,就在骊山的脚下,牡丹花沟的附近,沟中有泉,十分净透,潺潺溢流,浇灌沟中的花草树木,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花色特别娇艳,到了这里,就觉得一阵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沁人肺腑。
暮春之末,夏天即将来临,炎炎暑气,悄无声息的袭来,跑马驰骋而来,身上多少有几分燥热,额头微见汗渍,来到这里,犹如饮了凉水,通透舒爽,韩瑞忍不住称赞:“好地方,以后盛夏,来此地避暑也不错。”
“玩耍可以,避暑这里不行,下次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才是避暑的胜地。”崔焙说道,驱马绕道而行,走了许久,才来到了白虎观,吩咐随行仆役,看管马匹,直接走了进去。
古朴雅致的建筑,飞檐斗拱,也有几分气势,不过地方比较偏僻,香客好像较少,几乎没有,正殿之前,供奉老君塑像,炉中几柱清香,冷冷清清,连个人影也不见,供台角落,已经多日没有打扫了,积了层灰尘,屋架之上,更是布满了蛛网。
韩瑞见状,皱眉道:“没有来错地方吧?”
“没错,就是这里,不急。”崔焙笑了,高声叫唤道:“三元,出来接客了。”
片刻,殿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道:“来了,来了……”
随之,殿侧门人,帘布掀起,出现个貌似道士的道士,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个道士,真的不像道士,浓眉大眼,脸上笑容憨厚,身上的道袍,好像是从哪里偷来的,又宽大长,根本不贴身,袖口裤角卷了起来,勉强不被绊倒,显得不伦不类,怎么看,怎么别扭。
“崔公子,你来了。”道士好像认得崔焙,笑脸更加热切,发现韩瑞,却迟疑起来,踌躇问道:“这位公子是?”
“我的侄女婿。”崔焙挥手道:“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带路。”
既然是崔焙的亲戚,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道士连忙点头哈腰,连忙掀开帘布,躬身引请,熟练的动作,看得出来,应该是常年伺候人的,绝对不是什么避世离尘的道士。
帘布之后,是条曲折的甬道,有些昏暗,拐弯抹角走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庭院,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花圃灌丛,在风中摇曳,绿叶丛中点缀着一朵朵,一簇簇,奇花异草,浓浓的幽香令人陶醉。
在意料之中,又有点出乎意料,韩瑞刚才也隐约料到,这些公子哥儿玩乐的地方,肯定不会那么简陋,却是没有想到,白虎观之后,居然有座精美无比的庭院。
“吃惊吧。”崔焙得意笑道:“你肯定猜不出来,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
没有半点提示,怎么可能猜测出来,韩瑞摇头,干脆问道:“是什么地方?”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这里是前朝楚公杨素的私园。”崔焙直接给出了答案,颇有些感叹道:“这里只是其中的部分而已,听人说,当年,杨素在世之时,这个私园,十分宽广,占地数十余里,楼榭亭阁,高下错落,溪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鱼跃荷塘,屋宇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宫殿,刚才的道观正殿,只是人家礼道心诚,特意兴建的,只是占了园中半角,相当于巴掌大的地方,之后,杨素逝去,杨玄感谋反,事败之后,被炀帝抄家灭族,没人经营,私园也就荒废了。”
“前几年,有人路过此地,发现私园建筑已经毁败大半,只有道观,以及旁边的庭院,得以保存少许,干脆买了下来,改造成现在的模样,也算是私人地方……”崔焙滔滔不绝的介绍,笑眯眯道:“不过现在,却是便宜了我们,在这里聚会,怎么吵闹,都没人理会。”A
第三百四十一章 差别待遇
第三百四十一章差别待遇
韩瑞点头,可以理解,也难怪白虎观这么冷清,原来是私人宅第,不招待外人,随之好奇问道:“那么现在呢,这里是谁的庄园?”
呃,崔焙迟疑,忽然说道:“看,他们在那里……”
顺着崔焙手指的方向望着,只见在百花争艳,柳丝袅袅,楼阁亭树交辉掩映,蝴蝶翩跃飞舞的坪间,一群衣饰华丽的公子哥儿,团团围绕成圈,不停的呐喊呼叫。
“上啊,使劲挠……”
“对了,就是这样,躲开,啄它。”
“叮,叮,叮。”
韩瑞走近,透过缝隙,模模糊糊看到,场中有两只怪鸟,伸着长长的脖颈,抖动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上下扑腾,你来我往,又啄又挠,搞得尘土飞扬,羽毛飘飞散落,鲜血直流,惨烈之极。
“这些小子,不够意思,我都没来,他们就开始了。”崔焙埋怨起来,扯着韩瑞,就兴冲冲挤了上去。
斗鸡,起源什么时候,没有个准数,反正春秋战国之时,就已经存在,庄子还有篇文章,讲了一个斗鸡的故事,引出了一个呆若木鸡的成语,韩瑞自然不会陌生,对于这项类似竞技的活动,韩瑞谈不上恶感,但也绝对说不上好感。
要说蹴鞠、马球,这类运动,还可以称得上是锻炼身体,提高体能,培养尚武的风气,至于斗鸡,韩瑞只知道,春秋战国时期,曾经有人因为斗鸡而引发了一场战争,或许双方本来有怨,只是差了个借口,斗鸡本身没有罪过的。
然而,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世人对于斗鸡,难免有几分偏见,况且喜欢这项活动的,多是纨绔子弟,公子哥儿,经常因为斗鸡,惹出许久事端,恨乌及屋,大家自然更加觉得,斗鸡是件不好的事情,相当于声色犬马,应该予以谴责批判。
特别是现在,开国之初,皇帝贵族,朝廷官员,崇尚勤俭节约,稍微奢侈,就受到攻讦,比如斗鸡这种,类似亡国象征的游戏,肯定是很不待见,敢在城中斗鸡嬉闹,且不说舆论的口诛笔伐,家里长辈的条藤,可不是说笑的。
所以,公子哥儿,只得变着法子的,东躲西藏,转移阵地,跑到偏僻的地方,我行我素,这样行事,肯定瞒不过朝廷官员,王公贵族的耳目,但是没有明目张胆,惹是生非,好歹也是自己的子侄小辈,只要没闹出祸事来,自然睁只眼,闭只眼,不予理会。
究其根源,也是老生常谈的原因,一是公子哥儿,不用打拼,就拥有常人奋斗几十年,未必能够得到的优越条件,衣食无愁,觉得空虚寂寞无聊,肯定追求刺激,二是古代娱乐活动太贫乏了,来来回回就是几样,比较吸引人的,就是走马斗鸡、溜狗打猎,就算是轮流玩耍,三天两头,就一个循环了。
不玩,这些公子哥儿精力充沛,无处宣泄,指不定又闹腾出什么事情来,这是经验之谈,后世屡见不鲜,韩瑞觉得,他们在这里玩火自残更好,省得出去祸害无辜百姓。
一边腹诽,一边走上前去,随便观看片刻,韩瑞终于明白,这些公子哥儿,为什么这样兴奋了,场中两只斗鸡,一只羽毛颜色整体偏黑,高大结实,双目闪闪发光,一副英勇善斗的神态,另外一只羽毛偏白,骨架匀称,肌肉结实,颈粗腿长,也是极具英武本色。
两只斗鸡,好像已经争斗了许久,好几十个回合下来,却不显疲态,错身分开,在一片呼喊声中,又伸颈展羽,扑杀过去,重新斗了起来,黑鸡禽爪粗壮有力,出爪迅猛,飞奔过去刹那,突然腾空而起,好像鹰搏长空似的,向白鸡啄去。
白鸡似乎早有提防,也不胆怯,振翅凌空迎战黑鸡,两只半鸡你上我下,在空中互相纠缠厮杀,互不相让,绒细羽毛飞扬,好似雪花纷飞,飘洒落地,沾了鲜血的血液,更加显得悲壮之极,受到气氛的感染,韩瑞也有几分热血沸腾,早就把怜悯之心,抛到九霄云外。
或许,男人骨子里,都有股争强好胜,斗勇逞凶的血性,平时表现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不过是暂时隐藏起来而已,在某个的时候,就再也掩饰不了,露出了本来面目,韩瑞也不例外,看到两鸡相斗,激烈雄壮的场面,一颗心,也随之揪紧了,忽上忽下,目不暇接,也有几分沉迷。
良久,白鸡沉着应战,黑鸡立功心切,总是进攻,却不能取胜,有几分筋疲力尽,给白鸡找准机会,前爪狠抓,入肉三分,黑鸡悲啼,却没有就此败退,挣扎片刻,想要反击,可惜有点儿力不从心,败下阵来。
“好……”响亮的呼声如雷,韩瑞默默旁观,只见几个仆役下场,分别将斗鸡捧下去,敷药治疗,这才轻轻吁了口气,人类就是这样充满矛盾,既有恻隐之心,却偏偏喜欢观看那些惨烈的争斗,也蛮虚伪的。
“符节,过来喝酒。”已经习惯成自然,崔焙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见到没戏可看了,径直走到旁边,自己动手取杯提壶,倒了两杯美酒,招呼韩瑞。
旁边,一个青年笑道:“十九叔,那位兄弟十分面生,怎么没见过,你的朋友?也不代为引见。”
“噗…哈哈……咳……”崔焙笑喷了,又十分悲摧的呛气,痛苦抚着脖子,满面通红,半响才平缓下来,长长吐了口气,埋怨说道:“符节,都是你害的。”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与我有什么关系。”韩瑞才不会承认,免得崔焙趁机敲诈勒索,走来拿杯,微笑说道:“十三表兄,好巧,你也在这里呀。”
“……韩瑞”青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难以置信道:“你怎么来了?”
“在家闲着无聊,听说这里有个聚会,所以就来了。”韩瑞笑道,举杯示意,小饮了口,美酒醇香,滋味不错。
青年咽了下喉咙,表情怪异,轻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韩瑞低头品酒,没有留意青年的异常,随口答道:“知道呀。”
青年无语,忍不住问道:“知道,那你还……”
“符节,一路风尘仆仆,沾在身上难受,走,带你去汤浴。”崔焙突然说道,一把手扯着韩瑞,直接朝庭院的深处走去。
“这里有汤池?”韩瑞奇怪道。
“那是当然。”崔焙得意说道:“这里偏僻,而且环境也不怎么样,本来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里面的汤池,却是一绝。”
“怎么绝法,舒通活络,能治百病?”韩瑞开了个玩笑。
崔焙惊讶,咦声道:“符节,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听人说过了,还真是这样,话说当年杨素抱病卧榻不起,快要不行了,后来在这里泡了汤泉,居然病愈了,为了养生,干脆把汤泉附近的山林田地全部买下,修筑庄园……”
见到两人悠悠行去,青年伸手,想要呼止,犹豫了片刻,却没有开口,皱眉寻思,叹声说道:“十九叔,你又玩什么花样,难道不知道,这里是……”
一路走去,过了两个垂拱门,到了幢精致阁楼之前,层层似烟似纱的雾气,弥漫飘来,充满温热的气息,景象如同东宫之中的北斗七星温泉,韩瑞再也没有怀疑,打量环境,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动静,不由笑道:“真要在这里汤浴呀,要不要向主人打个招呼?”
“没事,主人说了,来这里玩的,一切随意,不用拘束。”崔焙说道,上前推门,带着韩瑞走了进去,发现里面非常的宽敞,一排过去,分成许多房间,形成了个围廊,中央位置,就是一个大浴池,可容纳百多人同时浸泡,雾气升腾,稍微接触,脸上都是水气。
这个时候,有十来个人,浸泡池中,浓郁的水雾弥漫,看不清脸面,只有熟人,才可以通过声音认出是谁,崔焙驾轻就熟在前领路,示意韩瑞随行,走到了尽头,十二扇古香古色,镏金屏风之后,忽然说道:“符节,带你去个好地方。”
韩瑞迷惑不解,只见崔焙在墙壁轻推,微微吱声,露出了个缺口,原来这里有个小门,要是不认真仔细观察,真给忽略了,韩瑞抬眼望去,里面还有个小院,崔焙在前先行,回头笑道:“外面那个,是普通的汤泉,没有什么功效,真正可以治病救人的,藏在这里呢。”
韩瑞感叹,果然,无论古今,待遇差别,无处不在,走了两步,迎面就是两个身材曼妙,娇柔秀丽的小婢,见到崔焙,立即盈盈行礼,甜美笑道:“见过崔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呀。”
“早来了,在外面看了场子斗鸡,耽搁了片刻。”崔焙笑眯眯道:“昨儿我预定的时段,今儿没人与我抢吧。”
“自然没有。”两个小婢连忙摇头。
“那就好,走喽,换衣服,泡汤泉。”崔焙表示满意,伸手搂住两个小婢,迫不得已似的向前走去,不忘回头向韩瑞解释道:“一个时辰而已,抓紧时间,等会,就不知轮到哪家王公贵族子弟过来享受了。”
韩瑞愕然,突然之间,有点儿啼笑皆非,没有想到,古代,居然也有钟点制……
第三百四十二章 洁身自好
第三百四十二章洁身自好
所谓能治百病的温泉也不远,就在前面构造精巧的小楼之内,在崔焙与两个小婢的引领下,韩瑞走了进去,立即感觉其中的不同之处,在外面的温泉大池,尽是白茫茫的烟雾,然而这里,却没有多少的水气,好像一杯快要凉透的沸水,只有丝丝缕缕轻烟,慢慢升腾,到了半空就消逝无踪。
也是在中央位置,挖凿了个正圆形池子,类似太极图,分出阴阳左右,池壁和池底都是鹅卵大小的石子,被水泡久了,早没了棱角,颗粒都已圆细,池中的泉水,也非常奇怪,一边清澈碧透,平静如镜,一边浑浊如污,不停翻滚冒泡,如同搅拌的泥潭。
“阴阳汤,先浊后清,强身健体,可愈百病。”崔焙热心介绍说道:“不要以为浊池赃污,其实非常干净,有人试过了,打一桶浊泉水,静放半个时辰,就变得十分清澈透明,与普通井水没有丝毫的区别,甚至可以直接服食饮用,还有点儿甜味。”
应该是某种矿物质之类,韩瑞猜测,没觉得有多么惊奇,但是为了满足崔焙的虚荣心,不得不开口表示感叹,随之与崔焙去更换衣裳,小楼的侧边,建有几间厢房,无论装饰布局,家具摆设,都非常的仔细考究,梳妆镜台,巾布素袍之类的,更是不缺。
入乡随俗,有些习惯成自然,韩瑞也不扭捏,换下衣裳,腰间围着巾布,坦然走到小楼之中,伸手拂水,浊泉看似翻滚灼烫,其实只是暖中带热,温度正好,不用担心把自己煮熟,韩瑞满意,慢慢走进池中,挨着池壁,全身浸泡浊泉,随之感觉一阵温暖,阵阵热气直暖到了骨子里,蒸得人浑身酥软舒畅。
就在韩瑞舒服享受之时,崔焙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嚷声说道:“这么急切,也不等我……”
韩瑞懒得回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池壁,脚板踏着圆润的鹅卵石子,有点微微的灼热刺痛,习惯之后,感觉更加的酥麻畅快。
“……不够意思,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嘀咕了句,崔焙一个轻跃,大呼道:“某来了。”
扑通,水花溢溅,池泉尽管小巧,不过那是相对而言,再来七八个人不成问题,所以崔焙扑到池中,却也没有发生泉水溢流的情况,或许饱含矿物质,浊泉水重,密度较大,更没有激起多少浪花来,只是晃动了下,随之恢复正常。
“舒服。”在浊泉潜了几息,崔焙冒出头来,长长舒叹,拂水洗肩,随口说道:“符节,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瑞睁开眼睛,微笑说道:“需要什么打算?”
“小子,看你也不是受不了打击的人,那我就直说了吧。”崔焙笑道:“官帽丢了,心里是不好受,但是也不能耿耿于怀,沉浸于悲伤之中,要向前看……”
前途是光明的,曲折只不过是暂时,多半是这个意思,韩瑞领受安慰,同时表示了感谢,等了片刻,见到韩瑞沉默不语,崔焙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想法?”
“什么想法?”韩瑞反问,即使没有多少城府,但是不动声色,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韩瑞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思,崔焙干脆直接说道:“是打算继续在仕途发展,还是改行做其他事情,比如……”
“比如什么?”韩瑞微笑道,心里也在考虑,崔焙问话的用意,是随意问问,还是有什么目的。
“经商”崔焙饶有兴趣,打量韩瑞片刻,目光充满佩服之意,赞叹兼羡慕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手段,早就成为天下之间,屈指可数的巨贾,不像现在,只得在阿姐家里,蹭吃蹭喝,惹人生厌。”
韩瑞眨眼,安慰说道:“岳父岳母他们,可没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他们没有,但是别人这样想,我能有什么办法。”崔焙大倒苦水,自怨自艾道:“想我也是七尺男儿,靠天靠地靠父母,这里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靠姐夫姐姐,那是什么道理,就是别人不笑,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韩瑞无语,心里嘀咕,既然知道不好意思,干嘛不去上进,以山东第一高门的家势背景,出仕为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唐朝官员的待遇,十分优厚,在实权部门为官几年,根本不用贪污受贿,一些隐形的收入,就足够普通百姓仰望。
仿佛知道韩瑞心中所想,崔焙撇嘴说道:“做官没意思,五更就要起床,案牍劳形,繁琐细碎,又有诸多的约束,而且……你不是最好的例子么,平白无故的,就招人设计,至今也不知道原因吧。”
心中一动,韩瑞问道:“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清楚。”崔焙笑道:“御史台都没有查出来,我更加不可能知道,呃,好像跑题了,不谈这个,说经商的事情吧。”
“经商,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懂。”韩瑞说道,有点装糊涂的意味。
“你不懂,那就没有天理了。”崔焙恨恨说道:“是谁,短短的两三个月之内,卷走了几十万贯,抢钱都没有那么快,现在,人人都在盛传,某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我怎么没有听说。”韩瑞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心里有点儿得意。
“生意上的事情,又不是多么荣耀,自然是在圈子里流传,百姓岂会知道。”崔焙说道:“况且,这两个月,你在秘书监为官,平日足不出户,交际又少,没有耳闻,也很正常。”
的确,韩瑞检讨自己,平时交游太少,缺乏信息,致使让人算计,也找不到线索,要是人脉广博,别说线索的,在事发之前,就收到风声,哪里还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差不多了,到清泉那边浸泡片刻。”崔焙说道,站了起来,走到另外的汤泉,尽管身上没沾有污浊,还是忍不住习惯的拂水清洗。
韩瑞随行,到了清泉之中,才发现这里比浊泉还要温热,筋骨都好像要化开,感觉暖暖麻麻的,身体表层的皮肤都泛红了,不过温度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蒸了片刻,血液好像也随之沸腾起来,额头珠水直流,却非常的舒爽通透。
本来是想吊韩瑞的胃口,让他主动开口,可是发现他神态自若,汤濯洗浴,崔焙自己,却是忍耐不住了,迟疑了下,笑眯眯道:“符节,别不承认,大家都知道,这人是你。”
“流言蜚语,不可尽信啊。”韩瑞说道,表明自己的态度,知道是回事,承认又是回事,韩瑞学乖了,不能轻易落人口实。
“装吧。”崔焙嘟喃,不满道:“所以说,不能做官,才两三个月,就变得这样油滑,以后还了得。”
笑了笑,韩瑞说道:“小舅,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力所能及,难道我还会推辞不成。”反正有个前提条件,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可进可退,不怕失信。
“呵呵,还是你比较爽快,那我就……”
崔焙笑容可掬,就在这时,外面的房门开了,刚才两个俏丽小婢轻盈走来,身上披着月白颜色,薄如蝉翼的半透丝纱,娇躯曲线展露无疑,两点娇嫩轻轻突起,嫣红若隐若现,平滑纤细的腰肢,**紧夹之间,更令人眼睛难以离开。
一路行来,两个小婢嫣然娇笑,风姿妩媚,走到池边,一双纤足白赤,粉腻如同面团子,充满了诱惑,躬身行礼,毫不在意胸前*光尽现,媚声道:“两位公子,是否要婢子伺候,搓背净身……”
崔焙犹豫不决,韩瑞站了起来,走出温泉,随口说道:“泡久了,感觉有点疲惫,到厢房小憩片刻,你们两个,伺候他就行了。”
“那好,待会再与你细谈。”崔焙应声道,双手轻拉,两个小婢就扑到了池中,随之就是阵阵嬉戏,打情骂俏之声。
“不管他,有点假正经,家里媳妇又美似天仙,自然瞧不上你们两个……”韩瑞快步走出小楼,好心帮他们关门,隐约还能听到崔焙的解释。
假正经?韩瑞自然不会赞同,什么时候,洁身自好,居然也成了缺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一边摇头感叹,韩瑞在小楼侧边厢房,擦干身上水渍,拿回衣服,穿戴整齐,知道一时半会,崔焙不会出来,而且刚才之言,也不完全是借口,泡了许久温泉,身体软麻,的确想要小憩片刻,调养精神。
这间厢房离温泉颇近,一些“噪音”断断续续飘来,韩瑞干脆走远避开,免得引火烧身,就在隔得最远的厢房之中,和衣躺在屏风后的床榻上,闭眼休息片刻,就有点迷迷糊糊的,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泡温泉,在某种程度,也会消耗身体肌能的,休眠是补充能量的最好办法,所以韩瑞睡得香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睁开眼睛,完全清醒,一拍额头,连忙起榻,推门而出,向小楼走去。
“什么时辰了。”韩瑞抬头望天,阳光依然灿烂明媚,感觉应该没过多久,然而崔焙却没叫自己,难道还没完事,走到小楼之前,就要轻唤,心中一动,连忙改为敲门。
轻轻几声,过了半响,里面传来一个酥软人心的声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