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迟来的……
大雪妨妨何所似?
披着厚棉裘衣,韩瑞仰天长叹,望着漫天飞雪,主要是成亲之后,过得太惬意了,基本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后自然是夜夜……咳,反正就是说不尽的温柔,可能是舒服过头了,所以忍不住无病呻吟下,免得物极必返。
话虽如此,但是婚后的一段日子,肯定是清闲不下来,收敛房屋,清理坪院之类的琐事,虽然有韩晦指挥负责,但是回门省亲,却要韩瑞亲自出马了,携着郑淖约返回郑家,也少不了吃喝应酬,同时也要拜访答谢虚世南他们出席参加婚宴……
特别是长孙无忌,送了这么重的厚礼,若不是亲自上门,表示感谢,推辞之意,那也未免太不懂做人,好吧,必需承认,听闻长孙无忌送来的贺礼,韩瑞当时真的给惊愣住了,五里山地,那该是多大的地方?
一里五百米……那是后世的算,要知道古代的单位,不是那么精确的,什么亩、里,说的都是概数,想想,送人离别的时候,习惯是在十里长亮挥泪作别,那么五里之地,也应该没有多大。
然而,这里所说的五里,可是指方圆五里之地,就是韩瑞宅院附近的几个山头,有了长孙无忌送来的地契,那里就属于韩瑞私有的地盘,平民百姓要是想在那里砍柴狩猎,都要得到韩瑞的批准,不然就是犯。再说得直白些,那些都是韩瑞的私产,谁没经他同意动了,给打死打残,赔了点钱财,官衙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就像影视上经常出现的那种恶毒大地主差不多,由小地主升级为大地主,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而且,根据郑淖约的说,骊山附近的山林,大部分是属于皇家所有,也只有程咬金这样的权贵,才有资格在这里建筑庄园,然而长孙无忌更胜一筹,能从皇家林地之中,拿来了五里山地的契约,赐予韩瑞,也算是不错的厚礼了。
到底是高门大阀出身,在郑淖约眼中,方圆五里的山林,只是区区的数额,还不如几亩良田有用,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世人的认知中,山林之地,除了可以砍伐柴火木材,狩猎,摘取草药。一些鲜果之外,也就没有其他用途了。
认真思考片刻,韩瑞也不得不承认,郑淖约说得有道理,以古代的技术,开发山林不过是个空想而已,最多能种些桑麻之类的经济作物,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的确不如几亩良田来得实惠。
堂堂国公,这般小气,送田多好,要什么山……
听到流萤的嘀咕,韩瑞哭笑不得,心里居然有一丝认同,不过表面上,当然要板着脸,轻轻的斥责,虽然是小农社会,山地不值钱,但怎么说,也是难得的厚礼,怎么得把人家说得那么不堪。
吐了下可爱的舌头,流萤献金似的,小手微抽,白嫩的掌心多了页笺纸,娇媚笑道:“小气就是小气,郎君且看,还不如娘子的嫁妆多呢。”
嫁妆,看了眼娇羞埋怨的郑淖约,韩瑞取来笺纸,低头观望,却是张田契,数额是……一、二、三千亩,字迹纸质,好生的眼熟,依稀记得,好像是郑仁基当日送给自己,又让自己拒绝了的,韩瑞眼睛不眨,打量片刻,再三确认,的确就是那张。
搔着脑袋,韩瑞有些无语,之所以拒绝,不就是害怕担了吃软饭的名声,怎么到头来还是躲避不了,压力好大啊。
沉默有些久了,郑淖约关切问道:“夫君,怎么了?”
“没事。”韩瑞含笑摇头,心里却多了几分感触,沉吟了下,也没有隐瞒,叹声道:“若是我们返回扬州,那么这里的产业,怕是照顾不及了。”
成亲之后,身上陡然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韩瑞风花雪月之余,也开始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情来,毕竟浪漫爱情只是生活的部分,只有甜言蜜语,没有面包的滋味,婚姻的花朵迟早会枯萎的。
郑淖约默然,眸光流盼,似有所语,但是没有说出来,只有流萤心直口快,娇声道:“郎君,长安不好么,为何要回扬州?
嘘,韩瑞小心示意,左顾右盼,悄声道:“小声些,不要给晦叔听到,不然他不责斥你,却来骂我。”
“好了,流萤,莫要嚼舌,落叶生根,乡土之情,自然之理也。”郑淖约也柔声说道:“扬州是夫君的家乡,宗祀所在,岂能弃之不顾。”
“哎呀,娘子,人家是在帮你说话。”流萤娇嗔道:“听说长安到扬州,路途遥远,坐车行舟,起码也要一个多月,以后岂是不能时常回去看望夫人了。”
郑淖约神态自若,嗔怪道:“流萤,夫君这里才是我们的家,怎么能说是回去。”
“是人家说错话了。”流萤乖巧行礼,柔声细语道:“郎君莫要怪罪。”
好媳妇,韩瑞夸赞不止,心里也在烦恼,什么乡土之情,他也不会看得那么重要,只不过是待久了,有点家的感觉,初来长安时候,人生地不熟,所以时常想着回去,不过现在,在长安久了,安家定居,而且有娇妻美妻陪同,回去的心思自然淡了。
不过,正如同郑淖约之语,扬州是宗祀故乡,平白无故,不回扬州,却留在长安,怎么也说不过去,起码韩晦那里就交待不了。
看出韩瑞的犹豫,郑淖约连忙说道:“夫君,反正现在大雪飘飞,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封山断路,想要返回扬州,怕是要等到来年开春,此事暂且容后,过些时候再议吧。”
也对,韩瑞点头,把这烦心事抛开,继续传道授业解惑,沉醉于美妙的温柔乡中。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到了回门探亲之期,或许是考虑到小俩口的心情,天空难得放晴,一抹阳光飘落,照映在素衷的大地,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不过韩瑞也没有心思欣赏,伸手搀扶郑淖约,小心翼翼的下了山丘,到了平坦的官道附近,才上了准备妥当的马车。
仆役轻抖缰绳,驱车而行,由于道路积雪滑润,容易摔倒翻车,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小心控制骏马不要跑得过快,一路缓行,直到进了长安城,情况才好些,毕竟是帝国都城,自然有专门人员清扫积雪,城中大道十分洁净,而且热闹景囊依然如故。
冬天,物资奇缺,才是最赚钱的时候,任何的寒风暴雪,都抵挡不住商贾逐利之心,不仅是他们而已,透出车帘,偶尔也能见到成群结队进城的女人士子,韩瑞稍微寻思,恍然醒起,参加来年科举的乡贡,也该是这个时候抵达京城了。
回去让钱丰留意扬州而来的士人,不管是否相识,找个机会聚会下,免得有人造谣中伤,说自己怠慢同乡,韩瑞暗暗摇头苦笑,应酬多了,自己也开始变得圆滑起来,多了几分八面玲珑的心思,这种习性,也不知是好是坏。
反省的时候,马车也到了郑府门前,仆从上前投帖,韩瑞也下了马车,轻柔搀扶郑淖约下来,回身之时,一脸的和煦笑容。
“大家快去禀报,郎子携同娘子回门了。”郑府守门i9Ib役,也没有接帖,认得韩瑞,见到他的身影,就已经高声呼喊起来
韩瑞微笑道:“走吧,莫要让岳父岳母久等。”
郑淖约微微点头,如同小乌依人似的,与韩瑞并后而行,纤纤细步,进了院中,却听到长廊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估计是郑仁基与崔氏思女心切,所以才跑得这般疾快,韩瑞心中寻思,笑容更加灿烂。
步子快了几分,准备上前迎接,然而出乎意料,率先而来的,并不是郑仁基与崔氏,更不是崔焙或者郑维德,而是十几个相貌儒雅,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其中也夹杂几个面如冠玉英俊清逸的青年公子。
穿着打扮,轻裘锦缎,腰缠玉带,悬挂精美玉佩,充满富贵的气息,但是却不显庸俗,举手投足之间,与郑仁基极为相似,尽是文人雅士的气度,由此韩瑞可以大胆推测,他们应该是世家贵族出身。
只是,他们的态度,好像不怎么友善,韩瑞暗暗寻思,只见这些人走来,眼睛仿佛可以透视似的,来回打量韩瑞,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这种熟悉的气场,似昔相识,韩瑞情不自禁止步,却见郑淖约似有几分兴奋,上前柔身行礼,逐个叫唤道:“…伯、…叔、…舅、…哥、…表哥。”
“约儿乖……”这是长辈的声音,目光带着慈祥味道。
“阿妹,好久不见了。”这几人应该是郑家子弟,而且多半是郑淖约的堂兄之类的,也不用特别注意,只有旁边几个,面目可憎,满脸贼笑的青年,与崔焙……不对,比崔焙还要惹人生厌
“表妹,听说你成亲了,不是真的吧。”
“自然呀,肯定是姑姑在说笑,逗我们开心。”
“没错……”
几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韩瑞暗暗腹诽,自己刚才明明拉着媳妇的纤手,他们却偏偏视若无睹,眼睛肯定是瞎了。
郑淖约微笑,回身走到韩瑞身边,主动搀住他的手臂,柔声道:“是呀,我成亲了,这就是我的夫君,韩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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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好人
这个时候,韩瑞的心情舒畅,得意之色就不用多说了,勉强没有表露出来,在郑淖约的提示下,态度谦和的给这些亲家长辈。平辈行礼。
郑崔两家的长辈,自持身份,尽管对于韩瑞还未了解,但是心思较为缜密,起码有几分和颜悦色,至于几个青年就不同了,只是听说郑淖约嫁了个扬州的小地主,有几分才学罢了,具体怎么回事,也没有来得及细问,脸色自然不怎么好看。
说到底,还是门第的观念作祟,韩瑞心中索然,也懒得计较,反正郑淖约不这样觉得就可以了,何必理会他们。
“韩瑞,约儿,你们回来了。”
适时,崔氏的声音传来,一抹兴奋欣喜之意,却是没有掩饰,家里没有女儿的身影,心里总是觉得空荡荡的,不至于难受,就是有几分难以适应。
“阿娘。”郑淖约迎了上去,韩瑞也没有怠慢,趁机撇下这帮来意不明的亲家,快步上前见礼,毕恭毕敬的问好。
一番寒暄,崔氏笑道:“你们见过几位长辈了吧,他们是昨晚到的,若是提前几日到来就好了,恰好能参加你们的婚宴。”
“姑姑,也不怪我们,因为表妹的婚事太过草率。
一个青年开口,冷不防旁边有人扯住他的衣袖,使了个眼色之后,那人笑道:“那么说来,的确是我等的罪过了,待会要自罚三杯才成。”
秀眉微蹙,见到韩瑞神态自若,没有异常反应,郑淖约这才微微舒展,轻问道:“阿娘,阿耶呢,还在富里?”
“也快回来了,知道你们今日回门,我让他请假了。”崔氏说着,也是巧合,门外就走来郑仁基的身影,一脸的笑容,呵呵笑道:“见到门前的马车,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
“岳父大人。
“阿耶。”
听闻韩瑞与郑淖约的叫唤,郑仁基心情畅快,注意到旁边的族兄妻弟,立即明声笑道:“人都齐了,站在这里做什么,来人啊,摆酒设宴,接风洗尘与回门省亲,可谓是双喜临门,而且只须办场酒宴,也算是节俭之道。
一阵哄然,在郑仁基的引请下,众人往大厅走去,尽管没有刻意的聆听,但是他们聊天的声音隐约传来,却让韩瑞了解他们的身份,有些是郑仁基同房的兄弟。侄子,另外的自然是崔氏的同堂兄弟、侄子。
而且他们之间,好像也联姻了,这个娶了那个的姐姐,那人又娶了这个的妹妹,称呼非常的复杂,不仔细梳理的话,根本弄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反正可以肯定,他们都是亲戚。
宴席的过程也不用费言,无非是觥筹交错,畅叙前事,其乐融融,虽然有几人的眼神,让韩瑞觉得很不舒服,不过看在郑淖约的面子上,直接视而不见,当他们不存在。
宴罢,郑淖约自然给崔氏拉回房中,说起了悄悄话,仔细盘问,让郑淖约满面红晕,娇羞嗔怨,风姿十分动人,只是韩瑞却没有机会欣赏,陪同郑仁基来到客厅之中,小口饮着婢文端上来的解酒参涌,耳中听着郑仁基与族兄妻弟谈笑风生。
慢慢的,韩瑞也察觉出来,应该是由于自己的存在,这些人言辞有所顾忌,仿佛在刻意回避什么,好像也感觉到了,郑仁基语锋即转,有意无意的把话题转移到韩瑞身上,言语之间不吝于赞美。
韩瑞自然谦虚起来,却发现他们的反应十分平常,只是看在郑仁基的情面上,不咸不淡的附和了几句,随之又聊起了经箱学问,郑仁基有些尴尬,韩瑞的心里也不是滋味,稍坐了片刻,就找了个借口出厅透气。
山东世家士族,还真是高傲,派头居然比长孙无忌等人还要足,难怪让李世民起了打压的心思,韩瑞嘀咕,招了个婢女询问了下,听到郑淖约没有出来,也没有心情继续回厅,就在郑府园子随意逛了起来。
大雪飘飞的日子,园中的奇花异草已经败落大半,余下的都经不过霜冻,枯黄的枯黄,凋谢的凋谢,唯有几株寒梅,古朴乌苍的树枝之中,冒出了几个苞子,稚嫩的芽尖,显得生机盎然,不畏寒霜冻雪,迟早会绽放出灿烂芬香的花朵。
韩瑞脚步轻移,眼睛微闭,依稀之间,仿佛已经见到了寒梅绽放的时刻,嗅到了高雅清洁的梅香,心情慢慢归于平静。
“嘿,小子,梅花没开呢,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多了多久,耳中传来声音,韩瑞睁眼,回身望去,只见崔焙倚在长廊栏杆旁边,手里拿了壶美酒,迎风自饮,颇有几分飘逸如仙的气度。
对于崔焙,韩瑞没有多少恶感,走了过去,微笑道:“十九舅、厅里……”
“嗯,那些家伙没走啊。”崔焙满面的失望,叹气道:“唉,看来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还要在外面躲几天才成。”
韩瑞惊讶,什么意思,里面的可是他的堂兄弟,怎么畏之如虎。
“怕,怎么可能。”崔焙嗤之以鼻,一脸的傲气,也没支撑多久,立即悻悻说道:“的确是有点儿,不过是怕他们的说教,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辈子穷首皓经,张口圣人之道,闭瞒以礼传家,也不管别人是否愿意,硬要逼着人家读书。”
“唉,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潇洒了几日,他们又跟着过来了。”崔焙悲哀叹息,忽然说道:“韩瑞,能不能让我到你家里躲几天。”
呃,韩瑞愕然,迷惑的望着崔焙,有这个必要么?
“怎么没有盛要。”
好像精通读心之术,崔焙愤然说道:“不过是少读几本经书而已,就撇住你不放,滔滔不绝的教训,动辄闭屋禁足,这样的日子,是人过的么。”
夸张了吧,连国子监也没有那么严格,韩瑞表示怀疑。
“绝对没有虚言。”崔焙誓言旦旦,见到韩瑞依然不信,突然小声说道:“你应该有所体会才对,他们刚才是不是…轻怠你了?”
这种事情,韩瑞打了个哈哈,微笑不语。
“小子,不用讳言。”崔焙稍微鄙视道:“他们几个,终日专研经学,所谓物以类器,郑家几人也是,与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的语言,自然理解不了诗词歌嘱之美,甚至乎认为精通诗嘱之人,就是不务正业,从来不给好脸色。”
韩瑞没有应声,只是笑笑,没有透露任何心思。
轻瞄了眼,崔焙叹声道:“算了,你与约儿才成亲,小俩口儿柔情蜜意,我去了肯定碍眼之极,就算你不反对,约儿心里也会有所埋怨。”
“舅舅,我怎么埋怨你了……郑淖约娇嗔道,盈步而来,白狐轻裘,在素裹白雪之中,显得更加的纯净洁白,就如同她的的肌肤,晶莹透明,莹白似玉,风姿绰约。
“埋怨我?约儿你听错了吧。”崔焙狡黠说道:“我是在告诫韩瑞,没事别来园子赏景,有空就应该多陪约儿,免得她心里埋怨。”
“推诿之辞。”郑淖约自然不信,走到韩瑞身边,笑容甜蜜。
韩瑞微笑,也没有揭穿的意思,而且诚恳说道:“谢谢舅舅的告诫,我必当铭记心中。”
“记住就好,我也知情识趣,不打扰你们亲近了,不过也要小心,莫要给人撞见了。”崔焙笑嘻嘻道,快步而去,片刻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口无遮拦。”郑淖约轻嗔薄怒,带着点儿娇羞,随之拥香投情,蜷伏在韩瑞的胸膛,美眸微闭,吃语道:“夫君,我们回家吧。”
搂住妻子,嗅着淡淡温香,韩瑞想通了些事情,微笑道:“还没有向长辈们告辞呢。”
“不用了……”郑淖约声音微滞,能即展颜笑道:“阿娘我们过几天再来,夫君觉得怎样?
“自然没有问题。”韩瑞笑道:“只要你不是回娘家诉苦就成。”
心中颤了下,郑淖约低声道:“若是夫君不喜,那就……”
“好了,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以后我会陪你回来的。”放开郑淖约,握住她的纤手,韩瑞轻柔说道:“多年的养育亲情,岂是轻易割舍得了的,你我夫妻同体,自然也要前来尽孝。”
嗯,郑淖约点头,笑容透出无比欢喜。
“长辈虽然不会在意,但是我们小辈却不能失礼。”韩瑞淡笑道:“先去告罪请辞,我们再回去吧。”
郑淖约自然不会反对,与韩瑞执手向厅中走去,望着他们夫喝妇随的身影,倚立楼阁富口的崔氏,满意点头,回身笑道:“十九,刚才韩瑞是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就是以前那样,通情达理,没有表现出介怀之意。”嘴角掠过一抹赞赏似的笑容,崔焙抱怨道:“阿姐,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何偏偏让我来弥补。”
崔氏瞥视道:“之前你还在抱怨,自己心地善良,不是装扮坏人的料,怎么给你当回好人了,却又埋怨起来。”
“嘿嘿,一向当恶人习惯了,现在当回好人,反而有些不适应。”崔焙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呵呵傻笑片刻,收敛情绪,皱眉道:“阿姐,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有必要这么做么?”
崔氏淡然说道:“他是约儿的夫君,我不想为了这事,使他心存芥蒂。”
“不只是如此吧。”崔焙摇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第二百四十章 恰当
“另外的原因,难道你猜测不出来吗。”崔氏叹气道:“本家兄弟没见,他们却来了,京城水深,又逢多事之秋,他们便要过来凑这个热闹,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读书多了,脑子自然有些顽固不化,好吃好喝招待他们就行了,其他事情,千万不要理会。”崔焙说道,露出类似讥讽。嘲笑的表情。
“我自然明白,现在就是怕你姐夫,脾性太耿直了了,给他们撺掇下,耐不住情面,妄自出头,那就麻烦了。”崔氏担忧道
“呵呵,那就要看阿姐的手段了,想瘩你说话了,姐夫不敢不听。”崔焙笑嘻嘻道,看似没个正形,心思却没有那么简单。
“多舌。”嗔斥了句,崔氏继续说道:“其实依我来看,朝廷修撰什么正义,就让他们修好了,与我们有何干象。”
“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崔焙赞同道,他比较务实,绝对不会为了什么虚无飘渺的道统,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寻花问柳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自找麻烦。
“算了,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计较,我也懒得理会。”崔氏淡声道:“不过,我们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可不希望别人破坏,要做什么事情,他们自己出头就行了,不要扯上我们就成。”
“天下太平多好,没事出什么头,真是自寻烦恼。”崔焙嘀咕几句,‘哨然笑道:“阿姐,你好像很看好韩瑞哦,居然真的舍得把宝贝儿女嫁出去。”
崔氏傲然说道:“卢氏能把文儿嫁给县令之子,裴氏也是如此,将女儿许给了乡间地主,我为何不敢。”
“当年的县令之子,而今已经贵为宰相,乡下地主也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知道崔氏说的是房玄龄与程咬金,崔焙微笑说道:“所以大家都十分佩服,卢。裴两位老爷子的眼力,津津乐道他们薯眼识英才的故事,相比之下,阿姐就……差多了。”
崔氏也不生气,反问道:“怎么说?”
“以韩瑞如今的名气,出人头地并不困难,况且他与太子交情非比寻常,期间若无差错,数十年之后,必为相卿,说不定本家还要他帮忙照拂,由此可以看出,阿姐谈不上慧眼识珠,只能说是当机立断而已。”崔焙笑道:“我更加佩服的是姐夫,在韩瑞尚未声名鹊起之时,就把婚事给定下来了,让别家干瞪眼,无可奈何。”
崔氏轻笑,摇头说道:“运气而已。”
“真的只是运气,那么姐夫当年是怎样……”崔焙立即止声,本来想调笑崔氏几句,但是见到她瞥来的目光,为安全着想,还是尽早闭嘴为妙。
“几十年后的事情,谁能料得准,这样猜测,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崔氏轻叹道:“说到底还是约儿自己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她性子烈,真不同意了,跟人跑了怎么办。”
“与阿姐当年差不多。”崔焙微笑,终于忍耐不住,调戏了句,拔腿就跑了。
嗔怪之色渐消,崔氏低声自语道:“韩瑞不好,难道嫁进世家高门呀,终日勾心斗角,同房主脉,嫡系旁支,堂兄堂弟,甚至本家兄弟,有的时候也不能尽信,这样的日子,约儿怎么承受得住……”
这个时候,韩瑞与郑淖约走了,郑仁基送别之后,返回厅中,迎面而来的却是质问之声。
“郑氏嫡子,何以嫁予平头百姓。”
“小小布衣小子,怕是不能高攀荥阳郑氏。”
“……匆忙决定,有欠思虑啊。”
有个外人在,顾及风度,没有开口,在他们眼中,韩瑞自然是外人,现在外人走了,憋了满肚子的话,终于倾泄而出,或直接质问,或旁敲侧击,或语重心长,异口同声,就是表示对这门亲事的不满,仿佛他们才是郑淖约的父母。
果然来了,郑仁基心中睹道,神态自若,从容说道:“诸位,请听我详言。”
“有什么好说的,就算约儿名誉有损,但还是我们荥阳郑氏之人,那个小子再有才华,身份还是不配啊。”
“言之有理,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都静下来吧,也听下仁基的解释。”
纷纷扬扬,郑仁基冷眼旁观,没有回应,过了片刻,一位年纪明显偏大几岁的人开口了,好像有点德高望重,众人也给他面子,扮妨闭口不语。
“韩瑞非是寻常百姓,不仅与朝中权贵交往密切,而且深得天子皇后器重,曾经当众予以嘉奖赞誉。”郑仁基说道,多少有点儿扯虎皮做大艟的意味,但是也要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撒谎骗人,就是充了些水分罢了。
嗯,众人果然有几分动容了
别看山东五姓士族,平日自诩高门大阀,觉得皇族李氏,与关中高门陇西李氏,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血脉门第没有他们高贵,多有轻视李唐之意,不过这等高低言论,只是私底下说说罢了,要知道如今在位的是李世民,一代雄主,杀人盈野,谁敢嚼舌,多半是嫌命长了。
况且,李世民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横扫突厥,声名显赫,可谓是四方臣服,百姓归心,天下大冶的气象已经显现了,这样雄才伟略的帝王,怎么不让人心感敬服,贵族子弟也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一向是他们的准则,而今天下太平了,自然开始谋划出仕的事情。
听闻韩瑞得到李世民的赏识,料想以后应该会平步青云,也不算是普通的百姓,心里的成见立时少了两分,虽然有点现实,不过现实向来是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的,多半败落了。
虞世南、欧阳询、李靖、程咬金、长孙无忌……与韩瑞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听到郑仁基娓娓而谈,众人沉默了片刻,一人开口说道:“好了,约儿成亲,虽然比较重要,但是事已至此,难道还要反悔不成,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而今最要紧的……”
“而今最要紧,却是朝廷修撰正义的事情。”旁人接口说道:“仁基,你在朝中,了解的情况应该比较全面,快些与我们细说。”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要做这件事情。”
刚才是郑氏家事,崔姓几人沉默不语,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听闻此事,我们匆匆忙忙赶来了,只是听说朝廷准备将天下经书典箱,重新注释整理成篓,颁布天下,具体怎么回事啊。”
说起来,还是韩瑞好心惹下的祸事,自家的女婿,郑仁基当然不能撒手不管,带着几分偏颇说道:“我在朝中,终日忙碌政事,了解的情况也不多,只是听闻孔颖达等人,觉得几百年来,战乱四起,儒家经典散佚,文理乖错,不利于传播儒道,所以联合朝中学士,向陛下谏言,修撰经学义疏的结果,以利天下女人
一个青年笑道:“嘿嘿,真是好算计,修好之后,他们的宗派学说得以发扬光大,恐怕就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
“住口,孔司业乃是当今大儒,言行举止,必有深意,岂是你小小孺子可以揣测的。”有人斥责道,脸上却浮现赞同之意。
宗派学术之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反正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诸子百家之争,直到汉武帝时代,实行独尊儒术的国策,也确定了儒家独大的地位,其他学派败落,几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不过,儒家的内部,也是流派林立情况,两汉时期是今。古文之争,魏晋时期是郑学与王学之争,南北朝时期,然是南学与北学之争,争了几百年,直到现在,谁也不服谁,宗派林立,各承师说,互诘不休。
有识之士,自然看得出来,争来争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也想要统一,但是谁统一谁,那就值得商榷了,修撰经义的时候,采取哪家的学说,这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现在主持修攘经义的是孔颖达。虞世南等人,他们是南学的代表人物,但是崔郑两族,传承的却是北学,郑学一脉,怎么安稳放心。
古人对于宗派师法的执著,不是后人可以理解的,不过有句话叫做,名不正-言不顺,读书出身的,谁不清楚文化的作用,特别是传承多年的世家贵族,自然明白经书学问,不单纯只是学问而已,更是一种无形的影晌力。
山东五姓,为何得到天下人的敬重,不是因为他们的财大气粗,而是他们能文能武,治国安邦的才俊辈出,什么轰宅。良田。金银珠金都是虚的,人才,才是核心竞争力,这个道理人家早就明白了。
然而怎样培养人才,毫无疑问,肯定是传道授业解惑,尽管世家大族之中,肯定有些歪瓜劣枣的纨绔子弟,但是人家基数大,子弟众多,谁便哪家出了个才俊,就足以支撑一房一脉不倒,鼎盛几十年,现在却有人站出来,准备动摇家族传承的根基,他们心里怎能不急。
不过,郑仁基好像有些迟钝,没有察觉众人的心思,居然点头说道:“孔司业是圣人的后裔,主持此事,再恰当不过了。”U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抱期待
郑府发生的事情,与韩瑞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到家中,平常自若,没有留下什么芥蒂,毕竟站在的高度不同,韩瑞对于所谓的世家大族,没有多少敬畏,更多的是漠视。
韩瑞有这个自信,如果给他机会,毫无顾忌的做任何事情,二三十年时间,未必不能建立个传承几百年的名门士族出来,也不比所谓的山东五姓,关陇贵族差多少,之前是害怕没有自保的能力,如同三岁小儿,拿着赤金在闹市行走,惹来祸事。
不过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韩瑞也不怎么确定,认真分析自己的优势,不管承不承认,反正郑家女婿的招牌,应该能称得上是立业之本,其次就是与朝中权贵的关系了,谈不上亲密无间,但是起码有所交往,至少能让一些人心存顾虑。
最后,自然是太子李承乾,韩瑞沉吟,心中有些温暖,他对待自己却是赤诚以待,有什么事情,自己开口了,他应该会出手帮忙的,不过李承乾的身份特殊,没有必要的话,肯定不好去烦劳人家。
古人常说,先成家,后立业,这是自然之理,现在优势有了,该经营什么产业,怎么发展经营,也是要仔细斟酌考虑才行。
“夫君,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么?”秀首轻挨在韩瑞的肩膀,郑淖约美丽眼眸掠过一抹气恼之色,对于叔伯兄弟的行径,心中不满之极好心前去告别,他们的反应却那么冷淡,真应该听从阿娘的建议,不辞而别。
“什么?”韩瑞恍然惊醒,迷糊道:“什么事情呀?”
郑淖约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韩瑞确认他没有在意此事之后,心里松了口气,甜蜜而温柔笑了,轻轻蜷伏在他的怀中,悄然闭上的美眸,再次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
有点儿莫明其妙,不过女人的心思,一向很难猜测,韩瑞也没有揣摩的意思,反而觉得这种给人依恋的感觉不错暂时放下了思绪,轻搂妻子,享受这种无声的温情。
过了片刻,马车回到家中,也差不多是申时末刻,宅院前的小路,已经清除了积雪古朴的青石阶梯却有几分平滑,两人携手并肩而上,进了院门,郑淖约兴致勃勃,扬言要到厨房给韩瑞亲手烹制晚膳。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难道是崔氏的吩咐?韩瑞暗暗嘀咕好言劝了几句,夸大了油烟对于女人皮肤的伤害,郑淖约果然迟疑起来,美眸闪动了下,居然没有改变主意。
最终见到郑淖约心意已决,韩瑞也没有继续劝止,只是笑道:“可以去,不过想烹制什么菜肴,你自己在旁边指点吩咐庖丁动手即可,免得伤了自己。”
郑淖约点头答应,随之兴冲冲似的,带着流萤、画屏直奔厨房而去,看她们的模样,不像是准备做菜,而是参加什么聚会。
“让厨房多留份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韩瑞悄悄地吩咐下去,显然是对郑淖约没有多少信心,仆役也深以为然,为了晚上不饿肚子,连忙拔腿快跑,抢在郑淖约之前抵达厨房。
“唉,晦叔,晚膳时候,若是觉得滋味不对,就忍耐下吧。”韩瑞叹气,轻声说道:“让她玩闹片刻,夜里我再劝她。”
韩晦走来,捋须而笑道:“郎君,你也太武断了吧,焉知少夫人厨艺不行,或许精湛异常也说不定。”
“你觉得有可能吗?”韩瑞笑道,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艺术,韩瑞已经领教过了,郑淖约的确出众不凡,但是厨艺,连他这样的小地主,也没有几次下厨的机会,更加不用说郑淖约这样出身娇贵的女子了,或许现在是她初次踏进厨房。
然而,尽管表面没有在意,韩瑞心里也蛮感动的,毕竟这是郑淖约的心意,决定待会不管菜肴做成什么模样,能解决就尽量解决,哪怕食物中毒也在所不惜,韩瑞一脸的悲壮,考虑着是不是请个医生在家里坐镇比较妥当。
同时,韩晦考虑了片刻,轻轻讪笑,识趣转移话题道:“郎君,回门探亲,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在郑家过夜呢。”
“郑家来客人了。”韩瑞说道。
注意到韩瑞表情似乎有点儿不自然,韩晦皱眉道:“什么客人,居然比女儿女婿回门探亲更加重要?”
“岳父和岳母的同族兄弟、子侄。”韩瑞说道:“联袂而来,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与岳父商量,我们也不好打扰,反正两家距离这么近,什么时候拜访都行,就先回来了。”
以韩晦的阅历,自然可以看出,韩瑞话里有几分言不由衷,却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淡淡笑过“五姓七家,名门贵族,郎君的岳父,也算是脾性比较随和的……”
韩瑞微笑了下,也明白韩晦的意思,看来郑仁基的随和只是特例,心高气傲才是世家大族子弟的本性,不过人家也有高傲的资本,自从北魏孝文帝对天下姓氏进行排名,确立尊贱之后,山东士族就成了天下最显赫的高门。
相传,排定姓氏之时,陇西李氏得到消息,担心不在其中,连忙乘驼星夜赴洛阳,但是到达之时,排名已定,没有陇西李氏,韩瑞猜测,也许这就是山东士族轻视李唐皇室的原因吧,不是一个级别的,自然没有多少尊崇的心理。
不过现在,建唐功勋的关陇贵族的权势,才是最为显赫的,虽然李世民还没有刻意压制,但是纵观朝廷重臣,出身山东士族的没有几个,可见他们的影响力也有所下降,确切的说,朝廷强盛的时候,掌控天下全局的肯定是皇帝朝臣,不关什么贵族集团的事情。
来年就要举行科举,韩瑞心里腹诽鄙视,暗暗推测,这种时候,崔郑两姓的族人,眼巴巴的跑来长安,不是疏通求官,就是行卷备考。
不过,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韩瑞也没有理会的打算,与韩晦聊了片刻,跑去钱绪那里,告诉他们晚膳可能有异常情况,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又走去厨房,想要亲眼目睹,郑淖约她们把厨房糟蹋起什么模样了,这也是其次,就怕她们玩闹尽兴,不小心伤了自己。
可惜,才到厨房门口,就给发现了,在郑淖约娇嗔推按下,韩瑞只得败下阵来,乖乖的返回书房,至少厨房没有乌烟痒气的迹象,也让他稍微有些放心。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时刻,小厅之中,钱绪夫妇、韩晦静?Q坐于席中,见到韩瑞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得相视而笑,纷纷劝韩起来。
“二十一郎,万事开头难,第一次嘛,经验不足,我们是可以理解的。”钱绪笑道。
郑氏赞同说道:“若是约儿有心学习,日后我可以教她……”
“如果,待会菜肴真的……不怎么样。”韩瑞脸色有点红润,尴尬说道:“你们也要帮忙掩饰,莫要责怪。”
“郎君已经说了不下数十遍,我们自己记得。”韩晦笑道,心中欣慰,郎君情深,少夫人也不差,准备效仿举案齐眉,有这份心意就行了,至于其他倒是其次。
在坐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不抱什么期待,稍等片刻,郑淖约走来了,纤手托案,盈盈细步,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浮掠动人的神采。
“淖约。”韩瑞笑容可掬,站了起来相迎,目光掠过案盘,多了抹惊讶,菜肴好像外形也不差呀,油润光泽,摆放整齐,冒着升腾热气,隐约可以闻到诱人的香气。
“夫君久等了。”郑淖约微笑道,学足了小媳妇姿态,纤手轻托,把案板举到秀眉之间,小心翼翼搁到韩瑞的身前。
其后,几个婢女鱼贯而入,依次膳食搁到钱绪等人案上,却步退出。
众人打量案前的膳食,真是出乎意料,色香形俱全,味道好像也不差,一时之间,都有几分愕然,若不是亲眼见到郑淖约把庖丁赶了出来,厨房里只有她与流萤、画屏,韩瑞真的要怀疑,这些菜肴是不是她亲手烹制的。
“夫君,请用膳。”郑淖约说道,低眉顺目,递来一双筷箸,眼眸里充满了期盼。
也没有迟疑,韩瑞举著夹了片羊肉,放到口中轻嚼,味道适中,纵然称不上珍馐,却也是家常小菜的上品,至此,韩瑞终于可以肯定,这绝对是郑淖约亲力亲为烹制的菜肴,惊讶之余,当然是赞不绝口。
旁边,钱绪他们也是如此,品尝之后,毫不吝啬称赞之词,夸得郑淖约娇羞低头,柔唇笑容灿烂,俏脸浮现动人的红晕。
夜晚,泡汤沐浴之后,换了件宽松袍衣,韩瑞回到卧房,只见案边灯烛之旁,郑淖约翘首而坐,烛光摇曳处,身形纤美修长,不堪盈握的腰肢笔挺,房中炭火正旺,似乎觉得有几分暖和热气,她的衣领微微后褪,香肩莹白细腻,如脂如玉,扣人心弦。
听闻动静,郑淖约蓦然回首,嫣然浅笑,妩媚生姿,微微起身,柔声唤道:“夫君。”
韩瑞笑了,上前拉住郑淖约纤手,奇怪道:“淖约,我才离开片刻而已,你这般模样,让我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似的。”U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衷肠
略过郑淖约的羞嗔,韩瑞拉她回席坐好,轻声道:“淖约,今日怎么想到要下厨调羹,这些琐细的事情,自然庖人处理,你可不能抢了他们的饭碗。”
郑漳约迷惑,在韩瑞的解释下,才明白饭碗的意思,抿唇笑道:“为丈夫素手调羹,不是妻子应该尽到的责任么,莫不是我烹制的羹肴难以下口,夫君心中不喜。”
“怎么会,淖约的厨艺,可谓是世上少有,连宫廷御厨来了,也会自叹不如,烹制的膳食更是人间美味。”韩瑞意犹未尽说道:“尝了你烹饪的羹肴,以后再吃其他食物,多半是食之无味了。”
郑漳约轻笑,自然清楚韩瑞是在虚夸自己,心中欢喜,柔声道:“既然如此,以后我天天为夫君下厨。”
“那可不成。”韩瑞缓缓摇头,握住郑淖约的纤手爱抚摩挲,微笑道:“别人也就罢了,这双美白细嫩,浑然天成的手儿,偶尔调羹就好,若是终日如此,岂不是暴殄天物,纵然老天爷不怪罪,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夫君……”郑淖约低唤,美眸流光溢彩,透出欣喜、感动。
“我迎你进门,是想娶个秀美无双的媳妇,不是用来使唤的小丫环。”韩瑞笑道:“今日的事情,偶尔为之尚可,不可形成惯例。”
郑淖约妙目微闪,却是没有答应,韩瑞见状,微微皱眉道:“是不是岳母她老人家这般吩咐下来的?”
清明透澈的眼眸眨了下,郑淖约轻轻摇头,低声道:“是我自己的想。”
“什么想呀,突然之间心血来潮。”韩瑞轻笑道:“想学孟光举案齐眉,知道她最后是什么下场么?”
郑淖约迷茫摇头,不解道:“史书上没提,是什么下场呀?”
“孟光本来就不漂亮,天天下厨,相貌更加丑陋了,后来梁鸿当了高官,就把她休了,另娶了娇妻美妾。”韩瑞笑嘻嘻道:“这可是前车之鉴,淖约,久受油烟火气熏染,美白如脂的俏脸自然变黄了,那个时候,你不怕我会嫌弃呀。”
心中微惊,郑淖约望着韩瑞,发现的目光尽是关心爱护之意,立即明白过来,轻轻嗔怪道:“夫君,怎么如能诋毁贤达。”
“好,好,是我错了,不该编排他们。”韩瑞轻拉,将郑淖约搂在怀中,温柔道:“天下夫妻,犹如天上繁星,他们相处之道,自然是尽不相同,我们过自己的就好,不必效仿他人。”
嗯,郑淖约闭了眼睛,娇腻有琼鼻轻轻应声,酸酸的,美丽眸子有些盈润的感觉。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耳鬓厮磨,嗅养郑淖约温馨沁脾的体香,嘴唇在雪腻的香肩上微微掠过,来到晶莹可爱的耳垂旁边,呵了口气,韩瑞轻声道:“自然突然有了这种想?”
成亲多日,不再是青涩少女,充分领略了男女之事,只是轻轻的撩弄,郑淖约就有些心神摇荡起来,身子轻轻颤抖,软软地靠在韩瑞怀中,咬着娇嫩的柔唇,沉默不语。
“怎么,还要继续隐瞒,快些从实招来,不然大刑伺候。”韩瑞威胁说道,伸手轻扯,刻开她的外袍,让那大片的雪白粉肌直接暴露出来,光滑的肌肤犹如丝绸锦缎一般,闪耀灼灼莹光,似乎连旁边的灯烛都显得有些暗淡了。
郑淖约已然动情,俏脸生晕,透出霞光,柔唇微启,似有若无的轻喘,泛着似诱丵惑又似娇羞的颤抖,韩瑞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帮她把外袍褪去,曲线玲珑的娇美身子,只剩下几片透明似的何子裹住,薄薄的丝绸之下,酥胸傲然挺立。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韩瑞不由伸手摸去,软润柔滑,如脂如绵之中,又充满了热力与弹性,触感妙不可言,使得他久久不肯松手离开。
抚揉之间,郑淖约慢慢觉得身体渐渐火热,纤手软绵无力的搭在韩瑞肩上,柔软的纤腰轻轻扭动,俏脸一层艳丽的彩霞,眸光流溢,似要滴出水来。
勉强忍耐心中的炽烈,郑淖约闭目,呢喃呓语道:“我只是想向夫君表明,嫁予夫君之后,人家就是韩家的人了,不再是郑家娇贵的娘子,而是夫君的妻子。”
韩瑞错愕,轻轻抬头,微抚她的秀美雪腮,认真说道:“淖约,我也要告诉你,我从来不在乎郑家的权势地位,娶你为妻,只是喜欢你的人而已。”
眼眸充溢感动之意,星眸微闭,高耸的酥胸起伏,郑淖约不堪娇羞,纤手扯开韩瑞腰带的锦带,颤声道:“夫君,夜了,妾身伺候你休息。”
真是可爱,韩瑞微笑,见到郑淖约纤手颤抖,摸索半响,才解了外袍,这样的效率,什么时候才能迟到美味的小白兔,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三两下把衣服脱了,丢到旁边,拦腰抱住郑淖约肌若凝脂、香滑柔软的身子。
匆匆来到榻上,伸手轻拉,雪白的纱帐蓦然跌落,几声呻吟之后,却是一床春巴
一夜之后,夫妻两人更加恩爱了,天气愈冷,时常有雪花飘飞,不是外出观景的时机,不过待在宅院之中,陪着娇妻美妾,烤着旺盛炭火,观看雪花片处,飞舞飘扬的情景,若是看久了,觉得单调,可以听曲,小饮对酌,再调戏下几个美女,也是人间美事。
天气冷了,上门拜访,设宴邀请的事情,也渐渐稀少,没有了这些烦琐事情的打扰,韩瑞的日子自然是过得清闲自在,颇有归隐山林的感觉,然而毕竟是名声在外,没人会忽视他的存在。
逍遥的日子也没有过得几天,钱丰就兴冲冲的从国子监跑回来了。
这个时候,韩瑞待在书房,屏气凝神的练习书,其实也想沉醉在温柔乡中,把豪情壮志消磨去了,可惜郑淖约出身书香门第,本身也是不大不小的才女,也未等韩瑞开口,或许韩晦的悄然提醒,就已经参照郑仁基的习惯,给韩瑞制订了个日程表,规定清楚,应该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习字……等等。
对于这个举动,听了消息之后,韩晦肯定高声赞同,连连赞扬郑淖约不愧是荣阳郑氏之女,知书达礼,贤惠淑德,相夫教子之类的言辞滴滴不绝,天花乱坠,郑淖约自然是欢喜之极,在她的娇声软语之中,韩瑞也不好拒绝,应该说是抹不开才华横溢、勤快好学的名声,乖乖听从安排行事。
不过心里自然不会反感,逆水行的,不进则退的道理,韩瑞还是明白透彻的,而且近段时间以来,书学问不断长进,也让韩瑞颇有几分成就感,又或许是养成了习惯,毕竟古代娱乐消遣的活动较少,声色犬马的事情,又不合他的性子,出去应酬,就筹交错的热闹喧嚣,怎及在家逍遥自在清闲,不读书写字,怎么打发时间?
说到底韩瑞还是保留了前世的宅男习性,不怎么喜欢走动,然而有些事情,却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该发生的,还是避免不了。
比如现在,钱丰闯了进来,开口说道:“二十一郎,扬州的贡生都差不多来齐了,准备办个酒宴,大家聚会畅谈,交流学问,想请你参加,托我问你,是否赏脸?”
可以拒绝,问题在于,这样做的后果,不是韩瑞乐意见到的,古往今来,能够视名声如浮云的人,寥寥无几,反正韩瑞不是其中之一,所以没有其他选择,自然是含笑答应。
“在何处聚会?”韩瑞问道。
“待定。”钱丰笑道:“不过只要你肯参加,就算是露天举行,冒着漫天飞雪,恐怕大家都不会缺席。”
韩瑞笑了下,没有在意,钱丰却是知道,自己并没有撒谎,在扬州的时候,韩瑞的名声就已经非常响亮了,可是与如今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云泥,根本没有可比性,上能通达天子,下可结交朝廷权贵,这样的影响力,怎能不让贡生们趋之若骜。
按理来说,韩瑞的宅院,地方宽敞,应该适合举行聚会,然而有意无意,两人却是直接忽略了,毕竟名为同乡,但是相识之人,怕是没有多少,贡生人数众多,称之为龙蛇混杂也不为过,若非关系亲密之人,还是不要请到家里来了,免得出了麻烦,也不好解决。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钱丰告诫说道:“二十一郎,虽然大家是同乡,不过你也要多长几个心眼,有些事情,帮衬不了的,宁愿给人在背后非议几句,也千万不要胡乱答应。”
“三哥,我明白的。”韩瑞叹气道:“能帮就帮,投卷行书之类的,我倒是可以帮忙传递,至于其他,那就要凭自己本事了。”
“这话是正理。”钱丰赞同。
聊了片刻,钱丰立即匆匆忙忙走了,由于提前来到京城,而且又在国子监中就读,在贡生眼中,自然也成了威望之士,自然成为筹办聚会的组织者,联络韩瑞之后,还要忙碌其他事情,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清闲下来。
片刻,一身雪白裘衣,如同雪莲花般清润的郑淖约盈盈走来,奇怪道:“夫君,三哥怎么走了,也不留他下来用膳。”
“不必管他。”韩瑞掷笔,清水净手之后,拥着郑淖约,歉声道:“淖约,接下来几日,怕是不能在家陪你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趋附
事情也如同韩瑞所料,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钱丰筹办聚会的进度更快了,根本不用几天,翌日就驾着马车过来,给爹娘问安之后,小坐了片刻,就拉着韩瑞出门而去。
“从出在外的,自然一切从简。”钱丰解释道:“找个清雅安静的地方,饮下小酒,听下曲儿即可,没有必要那么讲究。”
韩瑞点头,忽然问道:“对了,忘记问你,今年扬州有多少贡生的名额?”
“二十多个吧。
“钱丰说道,颇有几分感叹,想到扬州各级官学之中,有意参加科举的士子不下千人,最后仅是二十来人得到名额,竞争的激烈程序可想而知,不过更激烈的却是科举考试,数千近万人之中,每科只录取区区数十个,想要出头冒尖,自然得多做些准备。
在京城待久了,听到国子监众生时常谈论,钱丰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是那么的天真可笑,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考试答卷出彩,就能应试及第,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非常的渺茫而已,几乎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就是说,哪怕参加考试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得中了,自己也未必榜上有名。
了解到科举考试的残酷、现实,钱丰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通过韩瑞的关系,行卷到虞世南那里,而且得到了赞许,只要自己在考试时候,发挥正常,考丵中的机会,肯定要比别人高上几成。
所以,对于同乡士子的期盼、急切心理,钱丰自然深有体会,在得到韩瑞的充允之后,就随意选了家清静酒楼作为聚会的地点,通知众人之后,果然得到他们的一致赞同,而且十分干脆的把时间定在了今日。
“他们怎样,都找到住的地方了吧?”韩瑞问道,二十几人而已,自家宅院宽敞,全部容纳下来也不成问题,只是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必要。
“放心,都定下来了,大多是住在城南。”钱丰说道,长安的坊市布局十分整齐,就好像是棋盘,一块一块的,平民百姓,多数是集居在城南,皇城在北,东西附近的坊间,自然是达官贵人的住宅区。
前来京城应试的贡生,有亲戚在京城的,自然最好,可以投奔他们,没有的话,家境殷实之人、可以在客栈投宿,不然借居民宅也行,再不济求到道观寺庙之中,想必这种时候,那些道士和尚也十分乐意伸出援手。
当然,考试之后,得中肯定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得中,那么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不然也少不了吃他们的白眼。
一边随口闲聊,马车也到了长安城,由宽敞的街道,直接朝西市驶去,不久之后,就来到了一家酒楼之前,位置比偏僻,前来光顾的客人却也不少,下了马车,钱丰在前面引路,韩瑞随行而去,才到门口,就有人迎接,少不了一番客气。
他乡相遇,尽管不是故知,但至少也是同乡,韩瑞心里未必欢愉非常,不过笑容还是有几分真诚之意,你推我让,走进了客栈,只见里面走廊曲折,庭院树木萧疏,枯枝残叶沾着片片白雪,别有一份幽然。
位于闹市之中,却有这样清幽之处,想必也是客人众多的原因吧,人类就是这样的矛盾,既喜欢热闹,又想要享受安静,人来多了,又破坏了这份宁静,听到酒楼厅阁隐约传来的曲乐吵杂的声音,韩瑞微微摇头,未来得及感叹,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一个花阁厢中。
“韩兄,数月不见,风采愈加卓然了。”
举步而进,立即有人迎了上来,依稀有几分印象,韩瑞连忙拱手回礼,客套了几句,在钱丰的引见下,与同乡贡生打起了招呼,互道久仰,笑语晏晏,席间气氛颇为热闹,不过却萎了分拘谨。
毕竟现在的韩瑞,已经不复当日,身在扬州之时,不过是得到几个当地大儒的赞赏,现在人家却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子,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不过,事情过去了,后悔也没有用,还是把握现在比较重要。
一番寒暄,在众人的坚持下,韩瑞无奈坐于首席,传话下去,酒楼的伙计,连忙捧着膳食进来,摆放妥当之后,恭敬退下。
“能够在这里见到诸位同乡,也是人生的庆事。”举起了酒杯,韩瑞微笑道:“第一杯酒,却是要预祝各位,长安此行,如愿以偿,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众人纷纷应和,别的事情可以推让,这事却是绝对不能谦恭的,立即端起了杯盏示意,昂首饮尽,气氛更加融洽热烈。
就筹交错之间,屋外走了两个少女,眉清目秀的,也是娇俏可人,一人弹拨了琵琶,一人小手挑了红牙板,咿呀唱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
众人停杯罢酒,仔细聆听,一脸的憧憬,借着这个机会,韩瑞低声道:“三哥,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钱丰含笑点头,小声说道:“是有些俗气,不过也是个好彩头。”
韩瑞所写的那么多诗赋之中,最有争议的就是这首劝学诗了,武官自然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若不是看在李靖、程咬金的面子上,差点就要找韩瑞麻烦了,然而文人也觉得劝学诗俗不可耐,读书,乃是为了明理,岂是为了名禄,韩瑞也因此得到虞世南的批评,典型的两面不讨好。
不过,年青的士子,或许依然保持几分单纯,却非常喜欢这首诗,觉得真是说到自己心侃上了,所以私下聚会的时候,却是经常传唱,视之为彩头。
对此,韩瑞只得苦笑,一曲罢了,伴着不断地赞许之声,众人又苯酒互敬,不过敬得最多的当然是韩瑞,自然不好拒绝,来回往复,好几杯下肚,韩瑞脸上浮现几分红润,冒起了细微热汗。
见到这个情况,钱丰停下了杯盏,笑着说道:“大家别太热情了,且少敬几杯,要知道二十一郎在京城数月,师从朝廷几位大儒学士,学问大有长进,今日聚会,我特意带来了几分行卷,准备让他帮忙指点一二,若是灌醉了他,那就不好办了。”
钱丰说得很自然,态度更是随意之极,真的从袖里拿出了行卷,放到韩瑞的莽上。
两人什么关系,可谓是总角之交,在场的众中心知肚明,哪里需要什么行卷,钱丰这个举动的当的,还不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颜面,确切的说,是给大家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心里感激之意,就不用多说了。
立即有人站了起来,悄然吸了口气,几步上前,捧着一份行卷,心情忐忑道:“……也请韩兄,多多指点。”
“指点却是不敢,互相学习而已。”韩瑞笑道,起身接过行卷,从怀里取出丝巾,抹净了手掌,这才拿起了行卷,仔细翻阅起来,见到这样的细节,那人心情舒畅,退步归坐,好像已经有了默契,众人安静下来,没有发生争先恐后的事情。
不是在故弄玄虚,韩瑞非常认真细致的观看,毕竟是精心准备的,行卷文章诗赋自然不会很差,不过也不会是精妙绝伦、花团锦簇,真有这样厉害,韩瑞没有理由不清楚。
当然,浩瀚几千年历史,不知淹没了多少高才贤士,毕竟出名也看机遇的,所以韩瑞也没有轻视的意思,脸上浮现笑容,举杯小饮了口,准备开口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屋中光线忽暗,却是有人挡住了门口。
“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大家莫要介意。”声音很是平常,没有道歉的诚意也就罢了,居然带着几分傲气。
“萧…兄。”
适应了房中光线,众人举止观望,也看清楚了来人模样,却是萧晔与周纬两人,一人是扬州刺史的公子,一人是扬州官学之中的风云人物,众人自然不会陌生。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钱丰皱眉道,透出不欢迎之意。
“听闻同乡好友在此聚会,我们若是不来,岂不是怠慢了,让人非议。”萧晔笑道,只是微微拱手,一副贵族公子的作派,除了韩瑞与钱丰纹丝不动之外,其他贡生却不敢得罪兰陵萧氏子弟,慌忙起身回礼。
“萧兄,好像有人不欢迎我们呀。”周韩轻笑道,耳濡目染,他已经没有了乡下土豪的气息,锦衣华服,举手投足的气度,与寻常公子哥儿近似。
“不欢迎就算了,反正我们也是来过打个招呼而已,这就走了。”潇晔满不在乎,转身与周纬出门,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忽然回头说道:“对了,与诸位说声,陛下四皇子越王殿下在德贤楼设宴,邀请我们参加,大家都是同乡,你们有谁想去的话,不妨同往。”
众人面面相觑,猜测他们的举动之时,听闻此言,一阵惊愕,相互对视,迟疑不决,不过见到萧晔与周纬走远了,再也按捺不住,也不敢看韩瑞与钱丰的脸色,纷纷告辞而去。
这次聚会,无非是通过韩瑞,结交朝中权贵罢了,现在有机会直接面见越王,何必再多此一举,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不能错过啊。
霎时,众人都走了,钱丰脸色铁青,拍案大骂道:“呔,这帮趋之若鹫的小人,我真是瞎眼了,居然帮他们的忙。”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科举人情
钱丰觉得自己真是白痴,白浪费了时间与精力,筹办这个聚会,到头来居然只是场笑话,这也倒罢了,却是气愤不过萧晔与周玮的嘴脸,可以料想,现在他们肯定得意之极。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钱丰继续破口大骂道:“趋炎附势,斯文扫地,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骨气。”
旁边,自然在所难免,韩瑞也有些生气了,不过却没有钱丰那么愤然,随手把行卷扔了,和声劝解道:“三哥,何必为了这些人大动肝火,不值得。”
“二十一郎,我没有生气。”钱丰苦笑道:“而且觉得对不住你啊,这帮小人……”
“好了,三哥,你注意到没有,过来聚会的多是生徒,没有几个乡贡。”韩瑞说道,生徒是官学保送的名额,乡贡却是通过州试,得到赴京的资格,能够就读官学的,多数是富家子弟,然而自学成才,参加州试成为乡贡的,多是贫寒士子。
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钱丰考虑片刻,也恍然大悟,继续苦笑道:“二十一郎,其实富家子弟之中,也有傲骨傲气的,只是他们没来而已。”
“或许吧。”韩瑞笑道,心里怀疑,若是钱丰仍然留在扬州官学,如果身存骨气,能不能得到名额还是个问题,就算学正颜师友正直无私,底下的教授也会弄虚作假,风气如此,怕也是无可奈何。
“混蛋。”钱丰也想通了,心中愤愤不平。
“再饮一杯,消下气,也该回去了。”韩瑞笑道,往好的方向寻思,起码不用应酬了,也算是意外之得吧。
在韩瑞的劝说下,钱丰勉强喝了口酒,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了,自然拂袖而去,好好的聚会,突然散了,反正酒资提前付了,伙计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恭送他们出了酒楼,立即回去收拾餐桌,有好几坛美酒没有开启,自然要搬回库房……
或许,经营酒楼的,最愿意遇上他们这样的客人吧,钱丰闷闷不乐,韩瑞却是看得开,上了马车,吩咐仆从去国子监,便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西市的景观。
与东市一样,西市也是封闭式的建筑,集市的四周,环筑有厚墙,俨然就是整个长安城中一座小的城中城,都是临街设店,甚至一些小的曲巷中,也有开设的店铺,然而,东市,由于靠近皇宫,周围多达官显贵住宅,所以市中四方珍奇积集,上等奢侈品很多。
相对,西市就平民化些,大铺小店林立,或许占了距离的便宜,丝绸之路的往来胡商,多数是集聚在西市,至少韩瑞粗略的观望,这里的胡人商客,的确要比东市多些,特别是酒肆、金银器店铺之类,多是胡商经营。
也难怪西市有金市之称,一路过去,半条街的店铺,都是经营金银器皿,在阳光的照映下,闪耀灿烂的光泽,自然,这只是原因之一,金市之名,主要是因为这里占地广阔,各行各业的商铺多达万家,每日交易的金银堆积如山,才因而得名。
什么名字之类,韩瑞也没有在意,津津有味的观看西市的热闹场面,忽然见到侧边停了辆马车,虞世南在仆从的搀扶下,踩着小凳子下车,眨了下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韩瑞连忙呼停。
马车缓缓停下,一个摇晃,钱丰惊醒,迷糊道:“二十一郎,这么快就到国子监了?”
“是虞公。”韩瑞提醒,下了马车,连忙行礼呼叫。
走了几步,好像要去哪里,听到叫唤,虞世南回身,发现是韩瑞,脸上多了抹温和笑容,奇怪问道:“你不在家里,来此地做什?”
“与扬州几个同乡小聚了片刻,准备回去了,不料却遇到虞公。”韩瑞笑道,扯了下钱丰的衣袖,让他莫要胡乱说话。
“虞公近来安好?”钱丰恭敬行礼,自然不提刚才的事情,气愤是气愤,但是太丢脸了,他都不好意思到处宣扬,免得给自己抹羞。
好,虞世南友善回答,对于韩瑞的回答,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赴京赶考的生贡,也差不多抵达了,这可以从投到他门上的行卷数量得出答案。
关系熟络,韩瑞问候了声,就直接说道:“虞公,这是准备前往何处,若是要事在身,我们也不多加打扰了。”
“也没什么要事,几个友人设宴,老夫应邀而来,估计与你此行的目的差不多吧。”虞世南说道,微微苦笑,颇有几分无奈,每年这个时候,这些人情应酬,总是避免不了的。
呵呵,韩瑞笑了,也没有多言,拉着钱丰,开口告辞。
“且慢。”虞世南叫住他们,沉吟了下,微笑道:“你们有空,就陪老夫同往吧。”
钱丰乐意非常,连忙答应,目光带着期盼,韩瑞察觉出来,自然不会拒绝,跟随虞世南走进一家装修布置比较富丽清雅的酒楼,在伙计的引领下,来到一幢精致的阁楼之中,几个老者携着几个青年迎了上来。
“伯施兄,可是让我们好等,总算盼到你来了……”仅凭这种抱怨语气、姿态,就可以判断出来,他们与虞世南的关系的确不错,所以韩瑞非常识趣,拉着钱丰靠边站,聆听几个发白苍苍的老者寒暄。
几个老者热情洋溢的招呼虞世南,分席列坐,叫唤伙计摆好了美味酒菜,也没有引见介绍的意思,好像把在场的青年都忽略了。
一人举杯笑道:“伯施兄,这可是河东济州运来的新酒,听闻是新酿造,清澈似水,入口似火,饮之醇香,令人回味无穷,非常适宜在寒冷季节品尝……”
听了几句,韩瑞立即觉得似曾相识,低头观看杯盏,心中立时了解,河江济州,好像是程咬金的家乡,忍到现在才出手,还真是外粗内细,谨慎之极。
一口下肚,几分火辣上涌,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暖洋洋的热气畅流,在这种寒冷的气候,的确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不过到了虞世南这般年纪,对于口舌之yu,也没有以前那样讲究,小饮了几杯,身体暖和之后,也放下了杯子,与几个朋友畅聊起来,无非是天南地北,朝政得失,针砭时弊,唯独没有提到科举之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韩瑞与钱丰十分淡然,不过旁边的几个青年却是坐不住了,几次三番,跃跃yu试,想要开口表现,却给几个老者厉目而视,瞪了回来,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坐好,留心静听。
宴席进半,却见虞家一个仆从,小心翼翼走来,到了虞世南旁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直接禀报道:“阿郎,乔郎中到了,请罪求见。”
“请罪不必了,让他进来吧。”虞世南说道,态度从容,几个老者相视笑了下,忽然举杯齐敬,感激之意,尽中不言之中。
就在韩瑞思虑,那个乔郎中是何人物之时,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快步而进,微长及胸的柔密青须飘然,风度翩翩,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的语气,躬身拜道:“老师,乔岩来迟了,望请恕罪。”
“是吏部考司郎中。”钱丰吃惊,飞快在韩瑞耳边小声说了句,心情很是振奋。
也难怪他会这样,科举考试,向来是由吏部主持,尽管主考委任不定,但是评批考卷,却是由吏部考司负责,说过了,唐代科举没有糊名制度,乔岩是考官郎中,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了。
“不用多礼,过来见过几位前辈。”虞世南说道,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幸好几个青年的行卷也仔细阅读过了,也算是英才,就是没有自己今日之举,得中明经应该不成问题。
几千年来,真正做到铁面无私的人,却是没有几个,韩瑞没有什么抵触情绪,在乔岩拜见几个老者之时,就扯着钱丰起来,表示迎接之意,旁边几个青年的反应却是慢了拍,见到他们的动作,才恍然起身。
这个情形尽收眼底,自然给乔岩比较良好的印象,听到韩瑞自我介绍,立即错愕,一脸的惊讶道:“以韩公子之名,何须参加科举……呃,是我糊涂了。”
虞世南与韩瑞交好,颇有忘年之交的情谊,在京城之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同来赴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近些日子来,接触的文人生贡,皆是为科举人情而来,习惯成自然,自然往这方面联想,反应过来,乔岩有些不好意思。
自嘲了下,乔岩笑道:“不过,若是韩公子参加科举,我倒是可以担保,进士第一,状头之名,肯定十拿十稳,不出丝毫差错。”
尽管明白乔岩只是说笑,但是众人却没有怀疑此事的可能,以韩瑞现在的名声,若是没有得中状头,恐怕大家都要质疑科举的公平性,然而话又说回来,参加科举是为了做官,以韩瑞条件,天子肯定会直接征召入仕,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虞世南捋须而笑,几个老者点头赞同,韩瑞却谦虚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岂敢与天下才俊争锋,献丑之事,还是不做为妙。”
你才疏学浅,那么我们算是什么,几个青年暗暗腹诽,其中也包括钱丰,抱怨韩瑞总是打击自己的自信。
一阵轻笑,乔岩入席列坐,伙计另外上了膳食,众人举杯小饮了口,只是寒暄了几句,未曾切入正题,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开口说道:“诸公,越王殿下求见。”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后悔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后悔了
越王李泰,素有贤名,雅好文学,在儒士之间的风评不错,而且深得天子的宠爱,无论是依礼,还是心中喜恶感觉,都没有婉拒不见的理由,所以虞世南与几个老者,稍微对望了眼,就立即点头,有请……
一声罢了,却见李泰趋步而进,深衣广袖,一身儒生的装扮,举止优雅,更加容易博得文人士子的好感,在席前停步,拱手躬身道:“小王见过几位先生。”
彬彬有礼,不因为身份高贵而目中无人,的确让人心情舒畅,席间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虞世南微笑了下,淡然说道:“越王多礼了。”
礼多人不怪,李泰好像也明白这个道理,十分的客气,旁边伺候的伙计,反应却也不差,连忙搬案增席,添置杯盏。
依照李泰的身份地位,坐于首席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他却温言推托了,自诩不及虞世南和几个老者德高望重,自然要居于下首,与韩瑞对席而坐,这样的举动,不管是否刻意为之,至少礼让的气度,就能让人心折。
虞世南性格缜密,轻易不动声色,神态自若,几个老者却是露出赞赏之色,觉得李泰不愧贤达的名声。
安然跪坐,李泰也没有拘谨,更是没对乔岩出现在这里表示任何的疑义,伸手举杯,礼敬众人,觥筹交错之间,宴席的气氛却是有几分融洽。
与几个老者谈笑风生片刻,李泰举杯,面对韩瑞,语气诚恳说道:“前些时候,韩兄大婚,小王恰好在宫中聆听父皇教诲,没有前往祝贺,不仅失礼,小王心中也分外遗憾,在此表示歉意,希望韩兄莫要责怪。”
“岂敢。”韩瑞笑道:“越王殿下人是没来,心意却是到了,我经常寻思,若是当日婚宴,人人皆是如此,那应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众人微怔,立即醒悟过来,知道韩瑞是在说笑,一阵哄然。
小坐了片刻,李泰也知情识趣,委婉拒绝了众人的挽留,告辞而去,这样的风度,又得到几个老者的赞叹,借这个机会,钱丰悄声问道:“这里是德贤楼?”
“没有注意酒楼的名字,不过越王在此,那么应该是吧。”眨了下眼睛,韩瑞说道:“怎么,还在气恼刚才的事情呀。”
“我可没有你心胸豁达,就像你经常说的,胖子都是小心眼。”钱丰没好气道,哼哼说道:“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非要狠狠收拾他们不可。”
“喂,小心眼什么的,我可没说,是你自己会错意而已。”韩瑞慌忙辩解,或许是天下太平,日子过得舒心安稳,京城之中,多是腰围圆大的权贵,或是让他们知道这话,非收拾自己不可。
哼哧,钱丰嗤之以鼻,没有理会韩瑞,举杯自酌。
李泰走了,少了几分拘束,众人聊得更加欢畅,几个青年也知道机会难得,捉紧时间表现起来,诗词歌赋,瞄了眼韩瑞,立即取消这个打算,免得人家笑话自己,米粒之珠却与皓月争辉,不自量力。
经学策论,这是进士、明经两科必考内容,虽然在虞世南等人之前,也有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嫌疑,但是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请教,顺便增进学问,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赏识,那么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所以听到几个青年高谈阔论,钱丰也顾不上生气了,积极参与其中。
这些年轻人的心思,虞世南与几个老者岂能不知,淡笑了下,也没有理会,更不会开口阻止,而是悠然自得的举杯小饮,倒是乔岩,却颇有兴趣,不时插话两句,或是询问,或是赞许,自然让几个青年欢喜不已,仿佛吃了兴奋剂似的,你争我辩,毫不谦让。
现在可不是谦虚的时候,关系前程,谦让不得,不过有几个老者在旁,尽管言辞有几分激烈,却是没有多少火药味,韩瑞认真的聆听,也有点儿受益,好像是注意到韩瑞的反应,虞世南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些什么。
辩论持续到宴会罢散,没有分出高低上下,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众人也不在意胜负,反而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相约来日再论,虞世南与几个老者捋须而笑,也不管年青人的事情,起身向外走去。
来到走廊,迎面却来了群青年,为首的却是越王李泰,好像也是散宴,准备离去,见到虞世南等人,李泰侧身说道:“诸位且自便,小王前去恭送几位长者。”随之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迎了上去。
“啊,是秘书监虞公。”
“对了,还有京城几位大儒……”
“不是吧,考功司乔郎中也在。”
那群青年少说也有五十多人,挤在走廊之中,却是没有离去,反而退让空间,让虞世南等人经过,不时窃窃私语,一脸的羡慕,羡慕的对象,自然是乔岩旁边的几个青年。
“咦,不对,韩瑞怎么在那里。”
“嗯,真的是也,难道他也想参加科举不成?”
“他要是参加的话,那么状头多半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
部分青年悄声议论,却是没有留意,他们的旁边,聚在萧晔与周玮附近的几人,脸色有些不自然,慢慢滋生了后悔情绪。
却见酒楼院前,与几个老者打了个招呼,虞世南拉着韩瑞走开几步,肃容道:“韩瑞,成家之后,也莫要松懈了学业啊。”
“虞公放心,今日只是偶然,迫不得已,才会出来应酬,以后多半不会了,回去之后,我会继续潜心修学的。”韩瑞说道。
“那倒不用,闭门造车,虽有收获,不过学问到了某个程度,就会停滞不前了,甚至闭目塞听,应该多与同道知己交流,增广见闻。”虞世南沉吟说道:“过些时候,有个经论辩会,参加的多是大儒贤士,你也来旁听吧。”
韩瑞自然答应,细问之后,尽管虞世南没有多说,只是含糊表示,出席辩论会的不仅有朝廷学士,更有各地而来的名家宿儒,听到这里,韩瑞就知道这个辩论会不简单,多半是为了修撰经义的事情。
“时间地点未定,你就莫要外传了。”虞世南告诫道,在韩瑞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旁人的礼送下,作别而去。
见到虞世南走了,几个老者也跟着乘车归去,适时乔岩也上了马车,礼貌的感谢李泰的相送,最后拱手,逐一与众人道别,轮到韩瑞之时,含笑邀请道:“韩公子何时有空,不妨到寒舍小叙。”
“自然。”韩瑞微笑回应。
欢笑留了句恭候光临,乔岩也走了,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邀请韩瑞上门拜访,不是客气之语,这种待遇,不只是令人羡慕,而是令人发指了。
“韩兄也不能这般厚此薄彼呀,不知韩兄什么时候有空,也到小王府上小聚啊。”李泰笑容可掬,顺势发出了邀请。
“新婚燕尔,一时半会,怕是没有闲暇时候,想必殿下也能理解体谅。”韩瑞轻笑说道:“比如现在,也该向殿下告辞了,不然回家稍晚,夫人又该怪罪了。”
李泰愕然,哈哈大笑,与韩瑞作别,回身的刹那,似乎有几分不愉,瞬息却消失了,笑容满面,朝那群议论纷纷的青年走去。
萧晔连忙迎了上来,小声道:“殿下,既然那个小子不识抬举,何必待他那么客气,依我之见,不如……”
“住口,你是在教本王做事么。”李泰斥声,笑容却是没变。
萧晔心颤,连忙低头道:“在下不敢。”
轻轻哼了下,李泰神态自若,众人没有察觉端倪,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打听起来,韩瑞是否准备参加科举。
“呵呵,诸位宽心,以韩兄的才学名声,朝廷大可直接征召,小王也可以保举,何用参加科举……”有意无意,李泰的声音大了几分,恰好传到前院,韩瑞的耳中。
韩瑞微笑,仿佛没有听到,拉着得意洋洋,脸带讥笑的钱丰,也不等马车了,直接朝酒楼大门走去。
走廊的边缘位置,见到钱丰饱含讥讽的笑容,扬州而来的生徒,脸色又红又白,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面见了越王又能如何,这里少说也有几十号人,他怎会记得自己,若是刚才没走,说不定自己就能见到秘书监虞世南,对了,还有考功司郎中乔岩……
世间最令人悔恨的事情,不是错过了机会,而是机会就在眼前,而且明明已经捉到手了,却让自己放跑了,那种滋味,犹如钻心刺痛,久久没有消散,当韩瑞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眼不见心不烦,他们才觉得好受些,不过火上浇油的事情又发生了,让他们一阵煎熬。
只见李泰走来,笑容亲切道:“差点忘记了,诸位是扬州才俊,与韩兄是同乡,想必素有交情,以后……”
以后怎样,他们没有听清楚,不过却是知道,李泰无非是看在韩瑞的面子上,才会对待他们这样客气,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才得罪了韩瑞,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些人享受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时候,韩瑞已经上了马车,送钱丰返回国子监,打道回家的途中,却是发现了熟人。
犹豫了片刻,韩瑞让仆从放缓了马车速度,拆开车帘,和煦笑道:“青云道长,不在老君殿清修,准备前往何处啊?”A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仙家手段
第二百四十六章仙家手段
一身宽大的道袍,更显得青云道士的体形翩翩,却不同于钱丰类型的虚浮,行走在积有冰雪的路上,颇有几分如履平地的轻快,听到声音,回身望了眼,见到是韩瑞,眼睛略转,直接偏过头去,视若无睹。
一些日子没见而已,却是忘记了自己,韩瑞心中疑惑,含笑说道:“青云道长,是我呀,韩瑞,当日在骊山……”
冷哼了声,青云瞥视道:“当日在骊山作诗骂我的小子,岂能忘记。”
啊,真是糟糕之极,却是忘记这回事了,两人是亲生父女,李希音肯定把这事告诉他了,韩瑞后悔莫及,早知道不应该主动打这个招呼的,弄得现在这般尴尬。
察觉韩瑞的窘然,青云哼声道:“小子,贫道自问没有怠慢之处,为何作诗诋毁,让贫道受人讥笑,颜面无存。”
韩瑞嗫嚅了下,却是无言相对,恨不能地上开裂缝隙,好让自己跳下去躲避,吱呜了片刻,挥手唤停马车,跃然下车,抱手施礼到底,歉疚道:“的确是小子无状,一时起了戏谑之心,没有顾虑道长的声名,有损道长的清誉,心中难安,惭愧之极,请道长原谅。”
青云眼睛多了分迟疑,这小子,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这般客气,心里嘀咕,却板脸说道:“既然知道坏了我的清誉,你觉得作个揖,口中轻飘飘几句,此事就可以作罢了?”
“那么依道长之见,小子应该如何赔罪?”韩瑞笑问道。
“这个么……”青云思虑,悄悄地瞄眼,觉得韩瑞不似虚情假意,立即叫嚷道:“听闻你家就在附近,却让我在冰天雪地里站着,不是待客的道理。”
打蛇随棍上,却是赖上来了,韩瑞暗笑,没有拒绝的意思,伸手引请道:“如此,请道长上车,欢迎到寒舍作客。”
在韩瑞的预想之中,这个时候,青云应该摇头,然后让自己乘车先行,他随之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从车顶飞过,让自己瞠目结舌,大为叹服。
可惜,事实却是,在韩瑞说话之后,青云根本没有客气,不顾马车是否能够承担自己的身体重量,直接爬了上去,辘轳立时陷下几分。
摇头苦笑,韩瑞非常识趣,跑到了车架位置,与仆从挤坐,自己挥手扬鞭,骏马长嘶高叫,奋蹄迈步,缓缓而动,好久之后,才回到家门口,不过那个小山坡,无论如何也是爬不上去了。
“道长,到地方了。”韩瑞含笑招呼道,没有什么异样表情。
不过,青云却是有几分尴尬,下了马车,望着重重喘息的骏马,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不是要减肥了。
咳,拂了下宽大袍袖,青云举目观望,故作高深说道:“嗯,此地藏风聚水,连绵不断,地方不错,风水尚佳,在这里安家,肯定是富贵繁华,儿孙满堂。”
又来了,不愧是职业道士,韩瑞腹诽,却是笑容可掬道:“多谢道长吉言了。”也不理会青云的叨念,在前面引路,朝院门走去,同时吩咐仆从,置办酒席。
“韩公子,宅院布局尚可,若是能……飞星祈福……点穴……百零八势……”
仿佛见猎心喜,青云不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若非看在真是有缘的份上,所谓道不轻传,一般人他才不会主动提点。
可惜,青云这番话又将是注定无果,韩瑞表面上是认真聆听,甚至不时点头附和,不过心里是否当真,那就值得考量了。
韩瑞的意思,是想请青云到客厅小坐片刻的,然而他却推托了,兴致勃勃在宅院走动打量,观察细致,若不是清楚他的底细,韩瑞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不过,青云也十分识相,到了内宅垂花门附近,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就要转身按原路返回客厅,却听到温柔的声音叫唤:“夫君,听说青云道长来了。”
一身素雅轻裘的郑淖约盈盈走来,浅笑道:“真的是青云道长。”
“郑夫人。”青云连忙行礼,笑容可掬。唐代女子嫁人后,一般被尊称为夫人,不过前面冠盖的却是自己本来的姓氏,可见女子并不是丈夫的附属,有着自己的地位。
郑淖约轻柔还礼,好奇道:“青云道长此来,所为何事呀。”
韩瑞准备解释,青云却抢先说道:“郑夫人,韩公子特意请贫道前来,观望宅第的风水,准备做几场醮事。”
“真的?”郑淖约道,似有几分惊喜。
咳,韩瑞无奈点头,心中大叹,果然是引狼入室了。
今日出门卜卦,上上大吉,果然灵验了,真是太……出乎意料,青云也是满面的欣喜,寻思着自己修行多年,功力也该有所增进了吧。
聊了片刻,韩瑞也想开了,只要郑淖约高兴,偶尔浪费一下,也没有什么问题,况且也算是给青云道士赔罪了,这个时候,酒席准备妥当,在韩瑞的热情招呼下,青云欣然而往,来到厅中,入席就坐。
听闻家里来了客人,钱绪、韩晦也出来了,只是郑氏信佛,对道士没有好感,而且忙着其他事情,就没有出来凑热闹,一番引见,听到是韩瑞的长辈,青云言谈举止更加的出尘,毫无烟火气息,确实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气度。
这个年头,形象不佳的奇人异士,屡见不鲜,或许是韩瑞心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成见,却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稀奇,但是在郑淖约等人看来,青云不愧是修行中人,气度出众,而且精通相学卦象,非是寻常道士。
“光是聆听道长教诲了,却是忘记敬道长一杯酒水,以表寸心。”钱绪笑道,豪爽举杯,直接饮尽,青云也没有故作傲慢,端杯陪同,仿佛不胜酒力,脸上多了抹红润,却是少了几分出尘之气。
眨了下眼睛,韩瑞招来仆役,低语吩咐,仆役点头,径直出去,过了片刻返回,手里却抱着一个坛子,韩瑞接过掀开封泥盖子,微笑道:“刚才出门,品尝了种新酒,味道难得,买了几坛回来,准备孝敬两位长辈的,恰好青云道长来了,更加不能错过。”
把你灌醉了,看你是什么表现,韩瑞颇有几分居心不良,笑眯眯的斟酒,忽然停了下来,吩咐道:“酒冷,且拿下去温烫。”
仆役应声,抱坛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青云叫道:“且慢。”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青云脸上红润隐约,掠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淡然说道:“不必搬来抱去麻烦,取煮酒器具过来就行了。”
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在厅是烧炭煮酒,也不怕乌烟瘴气,韩瑞嘀咕,挥手让仆役照办,很快器具就拿了上来,摆在一方案上,顺便带来了烧火的木炭。
青云站了起来,挥袖说道:“无须炭火,且拿回去吧。”
嗯,众人惊愕,莫明其妙之余,心中多了几分兴奋与期待,难道青云准备为大家表演修真仙法神通,口吐三昧真火,把酒给煮烫了。
很享受众人注目的滋味,青云道士撩起了衣袖,走到方案之前,露出了肥大的手掌,就当众人期待手掌能变出火焰之时,青云肥手一挥,掌心多了只精美碧绿的小葫芦,未等众人惊疑,他就拨开软布塞子,在煮酒的炉子里倒了许多莫名液体。
收拾葫芦,青云退步,隔空伸指微弹,只听扑的一声,火炉无炭自燃,升起了赤红炽热的火焰,这种神仙般的手段,立即惊愣住了众人,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青云颇有几分自得,径直退下,示意仆役可以煮酒了。
半响,才从迷糊中醒来,钱绪由衷叹道:“道长,真是好手段。”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青云谦虚叹道:“也是惭愧,贫道功力太浅,未曾得到仙家法术真传,勉强发出星星之火,不然大可将坛酒蒸干。”
哼噗,韩瑞憋笑,很想直接揭穿青云的把戏,不过想了想,这样做的后果,那就是反目成仇了,所以保持沉默,见到仆役畏畏缩缩的模样,知道他心中惧怕,不敢上前煮酒,便自己亲自上阵,从容不迫的倒酒温烫起来。
“韩公子,也是胆识过人。”青云开口称赞,却不是奉承之语,这种手段,他已经表演很多次了,但是很多时候,直到“仙火”耗尽,却极少人敢上前碰触。
“夫君……”郑淖约轻唤,却是有点儿担心。
“放心吧,有青云道长在,不会有事情的。”韩瑞笑道,嗅到熟悉的气味,隐约杂有其他香料,不过却是掩饰不了本来气息,可以断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
真是天才,他是怎么想到利用这个来变戏法的,韩瑞心中迷惑,忽然想到青云道士精通炼丹术,立即恍然大悟,难怪后世经常自夸,化学起源于中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炭之火炽烈,稍微烧烫片刻,酒水就温了,浓厚的酒气飘散,若不是自矜高人身份,青云恐怕忍不住吞咽喉咙。
还好韩瑞也没有让众人久等,拿起了烫好的美酒,一一斟满他们的杯盏,到了最后,为自己倒了杯,微笑对郑淖约说道:“这酒性烈,如同火烧,你就不要饮了。”
郑淖约轻柔答应,很是乖巧温顺,韩瑞乐滋滋的,举杯说道:“先饮为敬。”A
第二百四十七章 供奉
第二百四十七章供奉
有了韩瑞提供的方法,酒水自然是醇烈之极,闻起来香气扑鼻,但是喝到口中,真的如同火烧似的,青云没有防备,一口吞下,喉咙直冒火,差点没有咳嗽呛气,半响才缓了过来,一阵暖烘烘的感觉,由胸口遍布全身,轻吐了口气,忍不住赞叹道:“果真是难得的好酒,却不知道是何名字?”
估计也想买几坛回去珍藏,反正是酒肉不忌的道士,韩瑞不会觉得奇怪,不过这酒的名字却是忘记打听了,随口说道:“如水似火,应该是叫做烧酒吧。”
“有道理。”青云赞同说道,微微咋舌,回味无穷,目光似有几分期盼,在韩瑞的示意下,旁边的仆役连忙拿起酒壶给他倒满杯盏,觥筹交错,宴席却是和气融融。
不过,这种小型的宴席,与后斟茶待客差不多,并不是为了吃喝,只是为了聊天助兴,小饮了片刻,众人就放下了杯盏,谈笑风生起来,自然,谈论得最多的,肯定是青云道士刚才演示的仙家手段,若不是还有几分自矜,恐怕大家会强烈要求青云再示范一次。
在众人的恭维之中,青云表现谦虚异常,再三表明,这只是小手段罢了,若是与修真大道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告诫大家莫要本末倒置,只顾追求技末伎俩,却疏忽了修道之心,口中一套一套的,娴熟非常,显然经常这样忽悠。
其实,如果青云是在一些愚昧落后的百姓面前,演示刚才的手段,那些百姓肯定会立即扑倒上来,跪抱粗腿,大呼仙师,青云又多了批虔诚信徒,然而在场众人,且不提那些仆役,钱绪、韩晦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意志坚定,区区的小手段,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有两分看头罢了,心中是否相信,那就难说了。
郑淖约,尽管信奉道家,但是出身富贵之家,什么“仙家法术”没有见过,反应自然十分的淡然,惊呼赞叹几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至于韩瑞,一眼就能看破把戏,太小儿科了,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等等,技术含量,似乎有点,如果……
就在韩瑞浮想联翩之时,青云继续吹嘘……呃,应该是宣扬仙道,毕竟是老君殿的高层之一,自然有几把刷子,博闻强记,谈经论道,滔滔不绝,头头是道,不过最得意的却是炼丹之术,反复提到,似乎在暗示什么。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道士,青云自然也有成仙飞升的梦想,平日最崇拜的是南北朝时期的炼丹士葛玄葛洪祖孙两人,对于太清丹经、九鼎丹经、金液丹经、抱朴子之类的秘经,已经翻阅得滚瓜烂熟,可惜由于条件限制,只得小打小闹,炼制几炉丹药而已,至于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羽化飞升的仙丹,却是没有着落。
青云也有自己的难处,丹药不是那么容易炼制的,特别是服用后长生不老仙丹,需要的珍贵物事实在是太多了,尽管老君殿香火鼎盛,不过花销也大,没有余财提供青云道士炼丹之用,这让他十分的失望。
所以,青云只好打起了其他主意,最方便快捷,也是最常见的办法,自然是让权贵供奉,只是如今年头,道士也不好混,绝对不是矫情之语,君不见自从李唐天子尊道家为国教之后,全国各地,多少道观仙家如雨后的春笋,纷纷冒出头来,青云虽然觉得自己的本事也不差,但是机缘却差了那么点点,名声自然不及人家响亮。
长安帝都,各路高人汇聚,可谓是人才济济,真人如云,这个挂着法师名头,那个经过朝廷认证,无论是炼丹、捉妖、驱邪、风水、卦象,甚至姻缘求子,各个专业,应有尽有,竞争之激烈,不是外人所能想像的。
反正,青云也走访过几家权贵,隐约透露这方面的意思,得到的回应却不怎么热烈,甚至乎称得上冷落,毕竟高人太多了,肯定选择名声最大的,老君殿的确是仙家道观,但是青云道士却未必是得道高人啊。
有了这种顾虑,青云注定要失望而归,刚才就是从京城碰壁返回,心情低落,途中遇到了韩瑞,几杯烧酒下肚,心思突然活络起来,大权贵不肯供奉自己,但是小权贵,应该比较容易糊弄,正是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才有了刚才之举。
话又说回来,作为李淳风的师兄,青云道士,肯定不是普通的神棍,一般情况下,自然不屑于装神弄鬼,不然他大可以通过李淳风的关系,结交朝中权贵,相信看在李淳风的面子上,肯定有人愿意出资供奉,但是他心中存有傲骨,不愿意借助别人之力,觉得凭自己的本事炼出仙丹,方显真诚。
至于忽悠韩瑞,也是迫不得已,大不了仙丹炼制成功之后,多分他几粒,青云如是寻思,愧疚的心情少了几分,随之振奋精神,口若悬河起来,大肆宣扬仙丹的妙用,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韩瑞却悄然皱眉,仙丹是什么玩意,别人不知道,他岂能不清楚,这种害人不浅的东西,根本就是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若是相术风水占卜之类,求个心安罢了,听信倒也无妨,唯独丹药,却是丝毫沾染不得,心中有了主见,找了个空隙,韩瑞微笑说道:“烧酒性烈,后劲十足,道长是否觉得醉了,已经准备好了静雅客房,请道长前去小憩片刻,待会小子有些事情向你请教。”
怎么突然冒出这句,青云道士愕然,瞄了眼韩瑞,忽然恍然大悟,笑眯眯的应声而去,胖乎乎的身形轻快如风,心情十分舒畅。
青云才离开,厅中就静了下来,过了片刻,郑淖约轻声道:“夫君,你想供奉青云道长炼制丹药?”
“二十一郎,听叔父一句,仙丹难炼,哪怕是倾家荡产,恐怕也不能成功。”钱绪连忙劝阻,韩晦在旁边附和,两人明白生活的艰辛,不似衣食无愁的权贵,功名利禄在手,却没有心满意足,转而追求虚无飘渺的长生大道。
“两位叔父所言及是。”郑淖约说道,居然也表示赞同,如果青云道士见到了,肯定泪流满面。
“淖约,你不是最信奉仙道的么,怎么也反对呀?”韩瑞惊讶道,十分的好奇。
郑淖约轻柔笑了下,认真说道:“只要虔心向道,念头通达,功德圆满,自然可得长生,何须借助外物修行,青云道长虽然是高人,可惜却误入了歧途。”
哈哈,原来媳妇是内家流派的,韩瑞心中欣慰,轻笑道:“丹药有毒,若是吃多了,轻则伤残,重则性命难保,我可不敢尝试。”
以为韩瑞是在说笑,众人哄然轻笑之余,也告诫他莫要在外面乱说,免得那些炼丹道士听到了,心中不喜,无端生事。
韩瑞表情严肃,轻声道:“金银铜铁、珠玉石沙,硫黄水银,松香蜜蜡……,除了少数几样,其他哪样不是巨毒之物,混合起来炼制,纵然是把剧烈的毒性中和了,但是仍有残留,积少成多,必然非残即死。”
“郎君,没有那么严重吧。”韩晦迟疑道。
“找个机会,我证明给你们看。”韩瑞说道,站了起来,走向厅外,没有办法,只得找几只小白鼠来虐待了。
“夫君,去哪?”郑淖约问道。
韩瑞回头微笑,回应道:“找青云道长聊聊天,顺便向他打听个事情。”
此时,在客房之中,青云道士颇有几分激动,更多的却是高兴、憧憬,不过听到门外专来动静,立即收敛情绪,恢复了淡然的神态。
“青云道长,是否睡下了?”韩瑞敲门问道。
“出家之人,打坐养息即可,何须安眠睡觉。”故意等了片刻,青云才牛气烘烘回了句,起身拉开房门,明知故问道:“韩公子,前来造访,所为何事?”
青云急了,不然应该请韩瑞进去,东拉西扯,久久不切入正题,让韩瑞自己主动开口,这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对于青云的心理,韩瑞也能猜测几分,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客房转了圈,微笑道:“寒舍简陋,招呼不周之处,请道长多多见谅。”
到底是几十岁的人了,青云反应过来,暗暗埋怨自己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居然连个少年都不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悄悄凝神,青云笑道:“修行之人,餐风宿露那是常有之事,相对丹房静室,这里已经是奢侈的享受了,反而颇不习惯。”
韩瑞去过青云道士的房间,除了丹炉与团蒲比较精美之外,其他真是简陋之极,自然不会怀疑他在撒谎,现在想来,这个道士也有自己的执著,不是一无是处,客气几句,发现青云真是三句不离炼丹,韩瑞无奈笑道:“道长,丹药真有那么神奇?”
“那是自然。”
终于问及此事,青云道士精神抖擞,振奋说道:“传说丹师葛玄就是……”
“就如道长所言,只是传说罢了。”韩瑞开口打断道:“几百年前的事情,无非是口耳相传下来,岂能让人信服。”
青云微怔,立即辩解道:“书中所记,岂能有假……”
韩瑞摇头说道:“伪书伪作,难道还少么,我只相信亲眼所见,就以道长为例吧,这些年来应该服食了不少丹药吧。”A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灯下黑
第二百四十八章灯下黑
迟疑了下,青云道士承认道:“自然。”
吃了那么多年,居然没事,真是运气,韩瑞心里嘀咕,继续说道:“那么可感觉身体有什么……异常。”
“异常,什么异常?”青云迷惑不解。
如果直接明言,他肯定会翻脸,所以韩瑞换了个方式,微笑道:“仙丹呀,难道就没有点神奇的功效,比如身轻如燕,翻江倒海,飞天遁地……”
听了几句,青云道士的脑袋立即冒出黑线来,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皇宫金库任已遨游,何必让权贵供奉,小子真是敢想,而且也不好糊弄,心里腹诽,口中解释道:“韩公子,你却是想差了,普通的丹药,没有那么神奇,只有仙丹才有这样的效果,食之飞升成仙,区区神通,算得了什么,甚至可以点石成金。”
立即意识到这是种诱惑,青云道士连忙说道:“韩公子,说到点石成金,贫道也有几分心得……”
惭愧呀,惭愧,没有想到贫道也有蒙骗世人之日,一切都是为了仙丹大道,不过事后贫道会予以补偿的,青云道士心中暗叹,信念却愈加的坚定起来。
“不是说这是仙家的神通么,怎么道长却突然会了。”韩瑞含笑道,还真别说,古代的炼丹术,就是只有两种目的而已,一是炼制仙丹,期待长生不老,二是用普通的金属炼成黄金白银,获取巨大的财富。
听出韩瑞隐藏的讥诮,青云道士老脸微红,瞬息敛去,脸色微正,肃然说道:“所谓道不轻传,要不是贫道与公子有缘,必不会轻易泄露,服食丹药多年,若是没有丝毫的效果,刚才贫道怎能隔空燃火。”
韩瑞含笑不语,只是看着青云道士,这点小手段,别说降妖捉鬼的道士,随便找个经常诵经做法事的和尚来,估计也会这招。
咳,青云道士也想到了,连忙补充说明道:“其他道友,只是点燃符纸篆书,贫道却能以水生火,自然更胜他们……”
微微摆手,韩瑞问道:“道长,刚才那葫芦‘水’,能否拿给我见识下。”
怎么人家随意糊弄,就能哄骗得大量钱财,到了自己这里却不管用了,青云道士自我反省,听到韩瑞的要求,却是为难起来,思绪烦躁之时,隐约听到韩瑞小声问了句,青云道士恍惚,不解道:“没油,没什么油?”
果然不是穿越者,不然也不会混得那么差劲,居然当了道士,而且还不要命的炼丹服食,莫名松了口气,韩瑞笑道:“道长见多识广,恰好向你请教件事情。”
“什么事情?”青云道士问道,心里奇怪,不习惯韩瑞这样跳跃似式的转移话题。
“道长,有没有见过,一种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韩瑞随意问道,眼睛却悄悄地留意青云道士的反应。
心中微惊,青云道士不动声色,沉吟道:“可以点燃的石头……汉书记载,豫章郡出石,可燃为薪,水经注有云,屈茨北二百里有山,夜则火光,昼日但烟,人取此山石炭,冶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想必韩公子所说的,是这种石炭吧。”
哇,了解这么详细,可见着实下了番功夫,韩瑞笑道:“应该是那个没错。”
“那么公子算是问对人了,这种石头,贫道却是见过。”青云哈哈笑道:“而且就在附近,若是公子在附近山村走动过的话,就不用向贫道请教了。”
韩瑞好奇问道:“这么说来,附近山村的百姓,已经开始用煤……呃,用那种石炭烧火取暖了?”
“的确如此。”青云点头,试问道:“公子为何打听这事?”
“过冬了,家里薪炭准备不足,京城的干燥柴火又涨了三成,实在是……”韩瑞一脸的羞赧,拱手说道:“依稀记得,好像有这种石炭,积于山中,比比皆是,十分廉价,多谢道长的指点了。”
哼,一听就知道是借口,谁相信谁是呆子,青云道士打了个哈哈,推说只是小事而已,用不着客气,然后,两人你望我,我看你,沉默不语,久了,青云抬头,观察屋顶的瓦片,韩瑞低头,无聊的数着衣服纹路,房中的氛围十分的怪异。
良久,韩瑞按捺不住,轻轻咳嗽了下,青云暗暗得意,小狐狸,再是狡猾,也斗不过经验丰富的猎犬,却要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个时候,他也算是琢磨出来了,韩瑞对什么炼丹、成仙,根本没有什么兴趣,却来找自己东拉西扯的询问,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韩瑞请求道:“道长,那种石炭在何处,能够带我去见识下呀。”
认真望了眼韩瑞,青云道士含笑应允,也不迟疑,直接领着韩瑞出门而去,就不信了,小狐狸会无端有这样奇怪的举动。
这两天,天气放晴,太阳也出来了,不过却没把积雪融化,出了门口,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白茫茫的颜色,不过偶尔会有绿树点缀,在冰天雪地之中,多了几分生机,见到这样的景观,也别有情趣。
“道长,地方远吗?”韩瑞问道,准备叫唤仆役牵马出来。
青云顺手微指,随口说道:“不远,就在那里。”
望山跑死马,本来韩瑞想要骑马的,但是青云执意步行,也就随他而去,没想走了片刻,过了一个山头,慢慢走到山坳位置,青云用脚在地下扒了几下,怪异笑道:“就是这里了。”
是的,就在韩瑞宅第不远处的山坳,就有煤矿的存在,所以青云才会那么惊讶,极度怀疑韩瑞是不是在寻自己开心,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韩瑞表现得太逼真了,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似的。
天知道,韩瑞真的不知情,望着堆积在雪中的原始煤炭,喟然长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不成,自家门口藏有宝贝,居然要让外人告诉自己。
等等,煤矿在这里,那么……韩瑞连忙招来仆役,轻声问道:“这几个山头,应该是我们家的吧。”
仆役的回答,肯定非常,长孙无忌送来的山林契约,已经到长安县衙备案,得到官府朝廷的承认,这里就是韩瑞的私人产业,就是皇帝来了,没有合理理由,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
长孙无忌的大礼,居然比想像中的还要厚重,韩瑞惊愕,可能是太兴奋了,反而有种给黄金砸中脑袋的感觉,晕晕的,茫然不知所措。
还好,旁边的青云不会让他继续茫然的,开口叫道:“韩公子。”
“什么。”恍惚了下,韩瑞回神,微笑道:“……道长,有何吩咐呀。”
“吩咐却是不敢,只是希望韩公子诚实相告,找寻这种石炭,有何用处?”青云问道,一双眼睛盯住韩瑞,若是察觉他言有不实,立即拂袖离去。
踌躇了下,韩瑞问道:“道长,你觉得,若是把这些石炭,运到京城抛售,是否有人愿意花钱购买?”
瞧不出什么端倪,青云心中微动,考虑了片刻,摇头说道:“只怕会让公子失望,石炭烟火浓郁,而且兼杂有异味,普通百姓偶尔使用也就罢了,富贵殷实人家,必是不屑一顾。”
言之有理,因为这是原始煤炭,没有经过提炼,气味肯定不好闻,而且说不定其中含杂有毒物质,而且韩瑞也很无奈,他是文科出身,对于化学物理,只不过是有点粗浅的了解,知道煤矿要炼焦,问题在于,具体是什么步骤,却两眼捉瞎了。
然而,自己不懂,有人知道呀,韩瑞瞥视,认真的思考、沉吟、琢磨、推测……
半响,韩瑞笑道:“道长,起风了,或许要下雪,请到寒舍稍避。”
“谢谢韩公子好意,不过天色渐暮,贫道也该告辞了。”青云委婉拒绝道,脚步却没有挪动,对于韩瑞的用意,明明已经猜出几分,可是却偏偏没有了解清楚透彻,心里痒痒的,怎么会轻易离开,现在无非是欲擒故纵罢了。
“难得道长来我家作客,怎能轻易离开。”韩瑞热情洋溢的说道:“对了,还未正式向道长请罪呢,今晚就留下住宿吧,好让我聊表寸心,以示道歉诚意。”
刚才你怎么没说请罪之事,现在却献起殷勤来,原因何在?青云绞尽脑汁的猜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犹豫不决,不知是拂袖离去,还是跟去探个究竟。
察觉青云的迟疑,韩瑞眼睛溜溜转了几圈,微笑道:“对了,前些时候,我在京城景云观遇见了希音道长,她……”
青云脸色微变,急声问道:“她怎样了。”
老君殿与朝圣宫的距离那么近,青云道士却不清楚李希音的情况,父女两人的关系果然值得考究,韩瑞寻思,回答却也不慢,微笑道:“她很好,就是有点儿烦闷,好像是为了……”
“为了何事?”青云松了口气,继续追问起来。
真不清楚,那就好办了,韩瑞趁机说道:“说来话长,道长不如随我回屋慢慢详谈。”
“既然如此,愣着做什么,走吧。”青云十分干脆,先行而去,尽管知道这是韩瑞的小伎俩,不过女儿的事情比较重要,至于其他,以后再谈。
韩瑞应声,连忙跟行,忍不住回身望了眼乌黑的石头,笑容满面,在他的构想之中,煤炭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大餐却是……A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说客
第二百四十九章说客
雪花片片,犹如柳絮当空飘舞,摇曳而下,悄无声息,房间门窗半开,缕缕寒风渗了进来,角落炭火旺盛,蒸得房中温暖如春,却是没有多少冷意。
“那些该死的贼秃……”
两人相对而坐,举杯饮了口烧酒,青云道士不顾几度的大骂起来,看得出来,他对女儿还是十分关心的,却不知为何原因,父女关系那么僵滞。
韩瑞心里猜测,口中自然附和说道:“就是,那些和尚,别的可能不会,耍嘴皮子却是他们的强项,希音道长性格比较…呃,比较纯善,自然争辩不过他们。”
“就是,希音自小乖巧,生性柔顺,与世无争……”青云理所当然的赞同,愤然说道:“这些贼秃居然敢欺负她,这事我记下了,少不了与他们算账。”
韩瑞满头黑线,柔顺乖巧,是在说李希音么。
青云半是轻叹,半叹欣然,得意洋洋似的说道:“不过,她也有点儿好强,不愿意轻易服输,性子与我相似。”
幸好只是性格相似,不是体形类同,韩瑞心里嘀咕,唯唯诺诺,只顾应和,仿佛勾起了以往的回忆,青云道士沉思道:“她小的时候,就是如此了,有一次……”
尽管有些凌乱,不着边际,韩瑞却认真聆听,没有开口打扰,直到青云道士叹息道:“不过这几年来,或许是她娘亲的缘故,她却是不怎么理我了。”
“唉,与她解释过很多次了,她娘亲……算了,不提也罢。”青云说道,一脸的嘘唏无奈,不堪回首。
脑中浮现一些狗血情节,自以为明白了,韩瑞立即安慰说道:“道长不必难过,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过去了,希音迟早会想明白的。”
“呸,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说谁死了,你才死了呢。”青云怒目而视,唾沫横飞。
咳,抹了下脸颊,韩瑞傻眼了,难道是会错了意?
只听青云愤激道:“她娘活得好好的,是朝圣宫的观主,不清楚却胡言乱语,小心贫道翻脸……”
靠,真是出乎意料,还以为是青云当了道士,抛妻弃女了,居然不是这样,而且听起来事情好像很复杂的样子,韩瑞惊愕,不过如今也没有打听的心思,连忙道歉不已。
半响,青云道士的怒气才消散了些,哼声道:“小子,听你说话,好像与希音很熟?”
“只有数面之缘。”韩瑞坦然笑道:“不过,荆拙与她的关系是不错,而且十分钦慕希音道长的道行。”
“郑家娘子……”青云略微点头,好像也有耳闻。
“自然,也一向很敬仰道长。”韩瑞厚着脸皮说道:“而我却屡次三番冒犯了道长,在此自罚三杯,以示赔罪,希望道长不要怪罪。”
“小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已经拖了半天,就不要再遮掩了。”青云说道,颇有几分不耐烦之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他未必知道,却明白这种意思。
啊哈哈,韩瑞有些尴尬,其实也明白自己太嫩了,这种旁敲侧击的事情,要是交给钱绪、韩晦他们来办,肯定不会像自己,一眼就让人看穿。
不过,既然已经摊开,韩瑞也不打算隐瞒,迟疑了下,留了个心眼,开口说道:“道长,我想向你请教炼制石炭的法子。”
“我估计也是。”青云淡然说道,然后就没了声响。
平白无故,自然不能自己说要,人家就给,所以韩瑞也十分识趣,轻声道:“道长意下如何,若是应允,我可以……”
轻手拂袖,青云说道:“韩公子,你心有不诚,让贫道难以决定啊。”
“道长此言何意?”韩瑞问道,有意装糊涂。
“贫道从未透露口风,公子是如何肯定贫道懂得炼制石炭的。”青云微笑道:“况且石炭炼制之后,是什么模样,公子也不加详问,怎么不惹人生疑。”
呵呵,韩瑞笑了,摸着脑袋,有几分憨态可掬,果然是宅男的通病,出谋划策可以,但是执行能力却差劲之极,还须加强历练。
一边反省,韩瑞正容说道:“好吧,其实我是想知道,道长葫芦里的那种可以燃烧的……对了,道长把那种‘水’称做什么?”
“没有什么名字。”青云说道,眨了下眼睛,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噗嗤笑了,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韩瑞奇怪道:“道长,怎么了?”
“没有什么,突然想起,老君殿里有急事要办,贫道就先行告辞了,日后有空,再来拜访。”青云道士说道,没有理会韩瑞的挽留,也不顾外面的风雪,匆匆忙忙走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难道留下来给韩瑞揭穿自己的把戏不成,不过,这小子也太可乐了,居然……
韩瑞莫明其妙,跟行上去送别,到了门口,却见青云道士已经走远了,不停的反省回思考虑,怎么回事啊,明明说得好好的,难道是觉得自己的没有诚意。
唉,不过是想知道怎么用煤矿炼制煤油罢了……等等,韩瑞灵光闪现,脸面通红,火烧似的,滚烫非常,完蛋了,真是丢脸,丢脸到家了,难怪青云道士的反应那么奇怪。
一时之间,韩瑞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再穿越回去,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想到自己刚才的试探,是多么的可笑,无知。
靠,居然忘记了,煤矿炼制出来的是煤焦油,不是煤油。
苍天呀,大地,就算是文科出身,好歹也上过化学课吧,怎么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光顾高兴了,说话不经过大脑,下意识的认为,煤油么,肯定是煤矿提炼出来的,韩瑞无语抬头,泪流满面。
不对,韩瑞凝神思虑,刚才闻到的,的确是煤油的味道,小时候经常使用,不可能会闻错的,这怎么解释,揉搓脑袋,韩瑞终于记起来了,煤油应该是石油分解出来的产物,问题在于,关中地区,好像没有石油分布吧。
啊,韩瑞很想仰天大叫,丢脸不说,还浪费自己大半天的感情,白高兴了,发财的美梦破灭,怀着郁闷的心情,韩瑞返回房中,寻求安慰之余,却有几分不死心,考虑着什么时候,再到老君殿找青云道士,了解具体的情况。
翌日,清晨,天空又放晴了,不过云层却遮蔽住了阳光,偶有几束光线透射下来,映照大地,却是少了几分寒冷,从温暖衾榻上爬了起来,洗漱用膳之后,练了一个时辰书法,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日程安排,韩瑞又开始清闲无聊起来。
不由自主的想到昨天的事情,韩瑞俊脸仍存红润,使劲的摇晃脑袋,好像能把尴尬的感觉挥出脑外,不过也在寻思,现在有空了,要不要去老君殿,打听清楚,要是关中没有石油,那么青云道士是怎么把煤油给炼制出来的。
心动不如行动,韩瑞准备起身出发的时候,门外走来仆从道:“郎君,有客到访。”
接过仆役呈来的拜帖,韩瑞随手翻开,一脸的欣喜,吩咐准备酒宴,快步走到院门,只见台阶之上,一个相貌清逸的青年垂手而立,见到韩瑞,也露出和煦的笑容,拱手问候道:“韩兄弟,日久不见,一切安好?”
哈哈,韩瑞轻笑,回礼道:“自然安好,却是不及上官兄,风采愈加卓然了。”
来人正是上官仪,在韩瑞热情的引请下,推让了片刻,与他并肩走进院中,朗声笑道:“的确是废话,京城谁人不知,韩兄弟娶得荥阳郑氏女,珠联璧合,柔情蜜意,岂能不好,真是羡煞人也。”
笑语晏晏,走进了厅中,以酒水待客,寒暄客气,天南地北的海聊起来,渐渐的,韩瑞也察觉出几分端倪,微笑道:“上官兄,贵人事忙,今日不在宫里当差,该不会是专程前来找我叙旧吧。”
“就是如此,难道不行呀?”上官仪笑道:“如今京城,扬州同乡,却也没有几人,若是不多走动联系,情分却是淡了。”
“言之甚是。”韩瑞表示赞同,举杯敬饮。
陪同饮了杯,上官仪趁机笑道:“韩兄弟这样觉得,自然最好,都是乡里乡亲,又远在他方,少不了互相帮助,一些过往小事,莫要太过介怀,多多包容才是。”
“上官兄此言,好像意有所指啊。”韩瑞举酒沾唇,莫名笑道:“与说客近似。”
“你看出来了。”上官仪笑容可掬,也没有掩饰的意思,温和说道:“韩兄弟,我比你痴长几岁,故而托大,自称为兄,而且有几句劝勉之言,你不会介意吧。”
“自然之理。”韩瑞正容道:“请兄长赐教。”
上官仪伤感叹道:“上官仪年幼丧亲,孤苦伶仃,多亏扬州乡亲救济,才得有今日,乡亲恩情义重,却不知何以为报,羞惭之余,只得铭记于心,时时不敢忘怀。”
韩瑞听得仔细,郑重点头,安慰说道:“乡亲助你,只为善心,不求你有所回报。”
“我自然清楚,所以更加感激涕零。”上官仪叹道:“乡里乡亲,名为乡里,却似亲人,亲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误会,只消说明清楚了,难道还会有什么怨隙不成,韩兄弟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瑞笑了,平和说道:“上官兄,那些生徒找你了吧,他们是怎么说的?”A
第二百五十章 约请
第二百五十章约请
似有几分难为情,上官仪吞吞吐吐说道:“他们也没有怎么说,只是听闻了这件事情,我觉得吧,大家都是同乡,不管什么矛盾,都要尽量化解,切莫如同仇敌似的,这样不好。”
看得出来,这是上官仪的真心想法,韩瑞本身,也不是个记恨的人,但是有些人,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韩瑞不觉得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看在上官仪的面子上,勉强说道:“上官兄,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是否清楚?”
“呃,却是没有刻意打听。”上官仪犹豫了下,据实说道:“只是听他们说,昨儿不慎得罪了你,心中后悔莫及,让我代为请罪。”
哈哈,韩瑞差点给气乐了,这帮人真是天才,自己不来,却求别人出面,真是“诚意”十足,不得不令人佩服。
嘴角泛出一抹讥笑,韩瑞说道:“原谅他们也不是不行,也不用做其他,只要他们能在三百息之内,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当昨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上官仪先喜后叹,无奈说道:“韩兄弟,这岂不是强人所难么。”
“我算过了,从厅里走到门外,只要两百四九息而已。”韩瑞锱铢必较道:“已经看在上官兄的情面上,多给了他们五十一息时间,绰绰有余了。”
立即明白韩瑞的意思,上官仪辩解道:“韩兄弟,其实,他们也想前来负荆请罪的,不过……不过,却给我阻止了。”
颇有几分不自然,上官仪继续说道:“毕竟贸然造访,非常的失礼,若是韩兄弟不介意,我现在可以回城,唤他们前来。”
“不用了。”韩瑞摇头说道,机会从来就是这样,稍纵即逝,昨天如此,现在也是这样,他们没有把握得住,那也怨不了别人。
“韩兄弟,何以如此耿耿于怀。”上官仪轻叹,但是也不糊涂,知道要问个清红皂白,皱眉道:“他们做了何事,居然让你这般痛恨,不可原谅?”
“不是痛恨,只不过心中郁积罢了。”说起来,昨天,真是自己的倒霉日,近乎幽怨的长长哀叹,堪称一生之中最为羞愧,丢脸的事情,还是憋在肚里比较妥当,问题在于,青云道士却清楚明白,试想着杀人灭口的可能性,韩瑞不堪回首,有气无力道:“不想提了,想起来就觉得……痛恨。”
不是痛恨别人,而是痛恨自己,韩瑞的表情,全部表现在脸上,根本没有丝毫作假之色,上官仪自然没有怀疑,心中打了个突,本来以为,双方都有过责的,自己做个调停,现在看来,多半是那些同乡生徒,犯下了什么重大的错误,才让韩瑞这般厌恶。
好歹也要打听清楚,上官仪连忙劝解,同时断然说道:“韩兄弟,不论什么事情,也不能闷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不如倾诉出来,如果真是他们的过错,我就与他们割席绝交,从此以后,不与之往来。”
“背后论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你去问他们吧。”韩瑞懒洋洋道。
上官仪哭笑不得,非议了那么久,关键时刻,你才说这个,分明就是卖关子的典范,然而上官仪脾性实诚厚道,却不是死心眼,要不然怎么可能在宫廷之中站稳脚跟,得到李世民的赏识。
眼睛微转了下,上官仪轻笑道:“韩兄弟,你不开口,就只是一面之词而已,你也不怕他们把过错都推到你身上,说你持才傲物,怠慢同乡。”
“他们……或许真敢。”韩瑞犹豫了下,毕竟人心难测,无耻的事情已经做过了,难道还怕更不要脸吗。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所以呀,我先问你,然而回去再问他们,才能站在中立的角度,判断谁是谁非。”上官仪淡然说道:“若是最后发现,是韩兄弟你错了,却不知悔过,那么也与你割袍断义。”
“放心,从来都是,别人不仁,我才不义。”韩瑞从容不迫,娓娓而谈,把昨天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士告诉上官仪,末了,叹息道:“其实,趋炎附势,人之本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我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
上官沉默,半响之后,起身,拱手施礼,歉意道:“韩兄弟,却是我突兀了,没有打听详情,却匆匆忙忙前来调解,真是愚昧鲁莽之极。”
“上官兄,不须如此。”韩瑞连忙起来搀扶,反倒过来劝慰道:“这种事情,谁能料到,幸好只是小撮人而已,并非全部,不然真是给我们乡里抹羞了。”
上官仪同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十分赞同韩瑞之言,趋炎附势,人之常情,若真是清高到了极点,无欲无求,就不会出来做官了,问题在于,也不能这样赤/裸/裸的表现出来,让人情何以堪。
摇头叹气,心中愧疚难安,无颜再留下来,勉强坐了片刻,上官仪立即提出告辞,准备到午时了,韩瑞自然热情挽留,只是察觉上官仪的坚决,也不好强求,礼送他出门。
手执马缰,与韩瑞作别之时,上官仪心中忽动,试问道:“韩兄弟,近日是否清闲有暇?”
“自然,无事没事,欢迎上官兄多多上门作客。”韩瑞笑道。
“如此,明日寒舍,却是有场聚会,我约了几个同道知己,一同品酒畅谈,观赏雪景,也算是件雅事。”上官仪笑道:“厚颜相邀,期盼韩兄弟赏脸参加。”
“求之不得,岂能推辞。”韩瑞笑道,三言两语,敲定了这件事情,挥手道别,目送上官仪骑马而去,消失在苍茫的边际,这才回到房中,与郑淖约聊起了刚才的事情。
“郎君,上官秘郎有情有义,值得深交。”郑淖约柔声说道,玉指执着一枚银针,引着各色丝线,在一面白素纨扇上,灵巧轻绣起来,隐约之间,已经有了鸳鸯的雏形。
韩瑞微微点头,半倚在榻上,望着郑淖约动作娴雅的刺绣,心中慢慢宁静,真正的开始反省起来,自己的确有些好高骛远了,什么石油、煤油,后世不好弄,古代更加难搞,尽早放弃为妙。
至于煤炭,那可是来用炼钢炼铁的最佳燃料,问题在于,钢铁这类营生,基本是朝廷官营,私人销售,却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若只是用来取暖,那也未免太过浪费了,而且柴火木炭之类,达官贵人家中却是不缺,卖给平民百姓,也不知道有没有赚头。
算了,考虑了片刻,觉得投入与回报,可能不成比例,韩瑞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一时之间,思绪万千,不是没有赚钱的门路,而是想法太多了,反而是种麻烦,半天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见到韩瑞若有所思的模样,郑淖约微微抬头,好奇问道:“夫君,你在想什么?”
“琢磨怎么……”停顿了下,韩瑞笑嘻嘻道:“怎么快些生个孩子。”
“油嘴滑舌,又不正经了。”郑淖约羞嗔道,雪白如脂的俏脸,多了分淡淡的艳丽彩霞。
韩瑞自然反驳,轻笑说道:“若是传宗接代,继承宗嗣香火的事情,不正经的话,那么天下之间,还有严肃之事吗。”
“郎君之言,极有道理。”轻盈走来,流萤笑兮兮的附和道:“前些时候回门,夫人还郑重叮嘱娘子,最好是开春之前……”
“流萤,你又嚼舌根子了。”郑淖约嗔怪道,红霞飞面,刹那风情,难以描述。
“流萤别怕,快些说下,岳母大人是怎么吩咐的,我肯定依令行事。”韩瑞兴致勃勃说道,一脸惟命是从的模样。
“哎呀,不能说,告诉你了,娘子会发脾气的。”流萤娇声道,嫩白小手拍着奇峰突起的**,装模作样的露出害怕之色,明媚的眼眸尽是笑意。
“真的不说……”韩瑞笑道,尾音拖得长长的,神情似乎有点儿不怀好意。
好像联想到些什么,流萤小脸透出红晕,腻声道:“好啦,告诉你也无妨,就是……”
“不准说,屏儿,帮我堵住她的小嘴。”
一时之间,卧房中传出阵阵嬉笑求饶的声音,充满了温馨气息,韩瑞笑容可掬,觉得这样才是人生乐事,至于屋外的风雨,自然有自己承担,她们只要负责欢心喜悦就可以了。
又是一天清晨,云层薄了几分,大片阳光透射下来,尽管没有多少暖意,不过却让众人心情一阵舒畅,应邀赴会,自然不能迟到,起来之后,陪着家人吃了早餐,闲聊片刻,韩瑞就出门了。
驾轻就熟,乘车来到长安城,拐弯抹角,费了些时辰,寻到城南的兴化坊,再沿途打听,找到上官仪的住宅,建筑不算豪华富贵,却也清幽雅致。
敲门,递上了拜帖,也不用韩瑞等候,仆役就引了他进去,过了前院,由侧边长廊而进,也没走多久,就来到个比较宽敞的园子,中间小亭旁边,几株寒梅的枝上,已经抽出了花苞,淡雅的香气,随风飘来。
却非花香,而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肌肤美白,身态婀娜多姿,长袖舒展,翩翩起舞,一个侧身,轻盈回眸,却是见到了韩瑞,眸光盈盈,欣喜笑道:“上官郎君,贵客来了,你也不前去相迎。”A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乌萨尔
第二百五十一章乌萨尔
小园不大,却贵在清幽,布局考究,处处透出江南园林的气息,中间有个小池子,修的是暗渠,活水不停流淌,在严寒的天气下,也不至于凝结成冰,几尾耐寒的小鱼,悠然自得的游动,颇有几分雅趣。
小池旁边,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几张胡床,几个书生似的青年,或正襟危坐,或轻倚半躺,姿势各异的居在床上,杯盏美酒就放在他们垂手可得的地方,一边欣赏秋娘曼妙的舞姿,一边笑语轻聊,却也是逍遥自在之极。
几杯醇酒下肚,渐进佳处之时,听闻秋娘的声音,几人回头,却见韩瑞微笑走来,连忙起身相迎,一番寒暄,褚遂良、欧阳通几个,也不是陌生人,不用再特别的引见,只是相互行礼问候,随之韩瑞与上官仪同床而坐,率先拿了杯酒,微笑道:“看来,却是我迟到了,不用各位提醒,且自罚三杯。”
众人举杯陪同,却也不介意,毕竟韩瑞住在城外,晚到片刻,也无可厚非,有的人居于城中,现在却迟迟不见呢。
一段舞蹈打断,秋娘干脆不继续了,挥手让婢女罢曲,自己盈盈上来,与韩瑞见礼之后,开起了玩笑,抿唇说道:“韩郎君新婚燕尔,家中夫人又是出了名的美丽娴雅,两人郎才女貌,说不尽的柔情蜜意,自然是不舍轻离,来迟了片刻,也是可以理解的。”
无伤大雅,引得众人轻轻哄然,韩瑞苦笑了下,目光轻瞥,一脸的惊讶道:“秋娘,好些日子不见,却是愈加的丰腴了。”
丰腴,自然是客气的说法,该不会是胖了吧,想到这里,秋娘一阵紧张,伸手摸着白皙细腻的脸颊,迟疑道:“真的?”
“不是脸,是腰。”韩瑞轻轻笑道,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记得上次在欧阳询府上的笑语,明白怎么回事,纷纷笑了起来。
“韩郎君……就知道欺负奴家,还是上官郎君比较实诚,要替人家做主呀。”
妩媚瞅了个白眼,秋娘跺了下莲足,卷起了一缕香风,来到上官仪身边哭诉,软绵绵的身子,轻倚微伏,亲密无间。
众人笑容暧昧,也不等韩瑞开口,就有人打趣道:“仔细打量,好像也是,上官兄,你可要负责啊。”
秋娘的腰身丰腴了,却要上官仪负责,这么明显的隐喻,哪个听不出来,众人哼哧暗笑,乐不可支,上官仪尴尬之极,秋娘俏脸也多了抹明艳红晕,嗔怪道:“物以类聚,没个好人,不理你们了。”
招了下玉手,带了两个婢女,盈盈退去,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冒出了句:“秋娘,我们不是好人,但上官兄可是难得的良人,你不妨考虑考虑。”
“何须考虑,趁着大家都在,今日就办了吧……”
有人推波助澜,引来一阵附和,秋娘再也从容不下去,俏脸好似火烧,怦然心动,莲步慢了几分,却没听到上官仪的回应,心中莫名气恼,贝齿轻咬,匆步而下。
好像给他们取笑惯了,上官仪八风不动,宠辱不惊,脸上尽是和煦的笑容,沉默不语,大家也无可奈何,纷纷摇头,又聊起其他事情来。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上官仪与秋娘之间的情愫,不过这种感情上的事情,还是少插手为妙,不然撮合不成,反而弄巧成拙,那就麻烦了,韩瑞心中暗想,微笑举杯,与旁边的褚遂良笑语交流。
应了秋娘物以类聚的那句话,上官仪的朋友圈子,多是身份地位与他相当的中下层官员,不过深有默契,不提朝廷政事,只谈风花雪月之事,不过,韩瑞与褚遂良探讨最多的自然是书法,尽管现在的褚遂良,书法未达大家之境,但是这样才能更好的交流。
毕竟,虞世南、欧阳询,书法字体已经臻致化境,面对他们,只要仰望的份,不如看褚遂良是怎样登顶的,说不定可以吸取其中的经验,就是成不了书法大家,小家也不错,或许可以留下几幅流传后世的字帖。
这个不大不小的野心,也是支持韩瑞坚持练字的动力之一,褚遂良自然不清楚,不过见到韩瑞诚心请教,也不藏掩,详尽的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了他,述说之时,旁边的欧阳通也不甘寂寞,不时补充似的说上几句,众人的兴趣也来了,热烈的开始探讨书法问题。
有几分浑然忘我之时,附近传来道歉之声:“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才到,真是失礼之极,请诸位恕罪。”
声音字正腔圆,就是多了丝怪异味道,韩瑞怔了下,抬头望去,却见尉迟乙僧一脸的惭愧模样,抱手深深施礼,好友聚会,给事情耽搁了,迟来晚到,也是正常的事情,大家岂会计较,只是谑笑道:“尉迟,逾迟,理所当然,怎会怪罪。”
“言之甚是。”
哄然声中,上官仪笑道:“乙僧,该不会是沉浸于画作,忘记了今日聚会之事吧。”
也算是解围,帮忙打了个圆场,不过尉迟乙僧却也没借机下台,而是诚实说道:“这倒不是,清晨时候就要过来了,但是一个从家乡远道而来,好久不见的朋友突然上门拜访,就先接待他了。”
尉迟乙僧的家乡,是西域于阗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万里之遥的朋友上门,也算是难得的喜事,众人只有替他高兴,没有怪罪之理。
“乙僧,过来稍坐。”上官起身招呼,见到尉迟乙僧没动,错愕了下,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了,微笑说道:“既然是同乡欢聚,派人捎个口信就行,何用亲自过来解释。”
“本来也是这个打算,不过乌萨尔,就是我那个朋友,听闻这边的聚会,也想过来参加,结识各位才俊,现在他就在外面。”尉迟乙僧说道,却是有几分难为情,知道这样颇为失礼,但是耐不住情面,就把人带过来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能怠慢,我们同去,快些请他进来。”上官仪笑道,表示了欢迎。
众人颌首赞同,最基本的人情世故,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但是看在尉迟乙僧的面子上,还是要热情接待的,一旁的韩瑞,也饶有兴趣笑道:“由西域而来,其中经过路途万里,肯定见多识广,熟知异域趣事、风土人情,待会恰好请他讲述,好让我开下眼界。”
感激笑了下,尉迟乙僧与上官仪出门迎客,众人留下继续饮酒聊天,褚遂良随口说道:“陛下寿庆将至,龟兹、吐蕃、女国、石国、于阗等番邦使者纷至沓来,可谓万邦朝贺,四夷臣服,如此升平气象,当浮一大白。”
众人齐声应诺,举杯饮尽,其实这话也没有什么用意,只是单纯为喝酒找个理由罢了,不过韩瑞却颇有感叹,在众人看来十分正常的事情,到了后世,只能缅怀而已。
“诸位,乌兄来了。”
适时,上官仪的声音传来,大家也给面子,纷纷起身望去,只见他的身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胡人,高鼻深目,深色的皮肤,瞳孔是淡蓝色的,上唇蓄着粗黑浓密的短须,末尾微微上翘,嘴角含笑,异域风情十足,别人是什么看法,韩瑞并不清楚,反正在他看来,这个乌萨尔,是个很有魅力的帅男。
如果在明清时期,见到所谓的番邦异族,少不了万众注目,指指点点,但是现在可是大唐帝国,万邦来朝,或许只是个形容词,但是百多个国家部族,还是不缺的,况且京城里的胡商成千上万,天天遇见,都腻味了,哪里有什么惊奇可言。
在众人拱手的同时,乌萨尔也捂胸鞠躬,声音生硬,咬文嚼字道:“鄙人乌萨尔,初次见面,请各位兄台,多多照拂。”
语速稍慢,众人都听得明白,含笑回应,客气了几句,重归于席,显然乌萨尔也懂得中原的礼节,跪坐的姿势十分端正,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举杯敬饮,以示欢迎。
上官仪笑道:“乌兄,是跟随使节而来吧。”
“没错。”乌萨尔点头,慢声道:“使节团人多,比较安全。”
在场的众人,与尉迟乙僧相交,自然听他说过西域的情况,几十个小国并存,情况十分复杂,路途遥远也就罢了,途中也不太平,风沙漠原,毒虫猛兽,而且人心叵测,一些部族平日蓄牧之余,经常干些无本的营生,一路行来,在抵达边境之前,可谓是险象环生,听到乌萨尔的经历,众人不由得感叹起来。
乌萨尔之言,多少有些夸张之处,不过韩瑞却相信其中大部分属实,毕竟尉迟乙僧就在旁边,不时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显然是感同身受,连人数众多的使节团,也遇到这么多的危险,那么孤身跑到印度的玄奘和尚,居然可以平安回来,也真是运气。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玄奘和尚去了没有,韩瑞心里嘀咕,随波逐流举杯,向乌萨尔的勇敢表示敬意,同时好言劝慰,说些到了长安,就可以平安无事之类的废话。
“乌兄,此次前来长安,为了何事,有什么打算吗?”
聊了片刻,有人问了,乌萨尔望了眼尉迟乙僧,想起他的告诫,微笑说道:“鄙人自小就仰慕中原文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到亲临中原……”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惦记
第二百五十二章惦记
听到乌萨尔怎样仰慕中原,怎样敬佩憧憬中原物事,激动的表达羡慕的心情,众人优越的感觉,油然而生,对于乌萨尔愈加的顺眼,韩瑞也是如此,不过却比他们多了分理智,在乌萨尔的身上,韩瑞发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眼睛闪烁精明亮光,与钱绪类似。
不是使节,却冒着各种各样、不可预知的风险,前来长安,为了追求的梦想,的确是个充分的理由,然而乌萨尔怎么看,都不像这样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巨大的回报,丝绸之路,不正是这样形成的么,韩瑞微笑,也没有揭穿的意思,轻倚胡床,聆听乌萨尔讲述途行中的艰辛与历险。
满足了猎奇心理之后,众人又探讨了片刻,客人也算是齐全了,中午时分,厅中设下丰盛的宴席,见到乌萨尔娴熟的使用筷子,韩瑞却是知道,他刚才之言,也有几分可信度,或者西域诸国的风俗习惯与中原相同,不过,动作稍显生涩,而且应该是膳食不合口味,限于礼貌,浅尝辄止而已。
期间,秋娘也出来歌舞助兴,引得众人掌声阵阵,午宴散去,小憩了片刻,众人又来到小园之中,或执子对弈,或临书作画,十分风雅,也是借这个机会,韩瑞发挥水磨的功夫,让褚遂良、欧阳通给自己写了几幅字帖。
自然,像尉迟乙僧这种青史留名的画家,肯定是不能错过的,由于精良的画作,一时半会是完成不了的,所以韩瑞很是大方,让尉迟乙僧不必着急,回家慢慢的画,月底之前,记得把画送到他那里就行了,当然,他也可以自己上门去取。
无赖似的纠缠,引得众人哄然而笑,尉迟乙僧也是笑叹连连,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不过,所谓风水轮流转,韩瑞光顾求书要画,却忘记自己本身,也是大名士,先是秋娘开口,软言侬语索诗,其他人也不落后,个个围逼而上,最后连宅中的侍婢,也前来凑趣,吓得韩瑞赶紧落荒而逃,望着他狼狈不堪的身影,众人哈哈大笑,也随之告辞而去。
日已偏西,天空云层堆积,缝隙之中偶尔透出赤黄灿烂的霞光,也算是美丽景观。
一驾宽敞的马车之上,乌萨尔感激说道:“好兄弟,谢谢了。”
“你我之间,不必提这个。”尉迟乙僧摇头,轻叹说道:“乌萨尔,也仅是这样而已,其他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啦。”
“好兄弟,这样已经足够,长安简直比你描述的还要宽旷,如果不是你的指引,我就如同迷途的小羊,肯定找不到前行的方向。”乌萨尔诚恳说道,掀开车帘,望着城中整齐有序的建筑,不由得再次露出惊奇的表情,真是奇迹之城。
“乌萨尔,这些不过是其中部分而已,真正的奇迹,却是在那里,可惜你不是朝贡使节,不然也有机会前去观赏。”尉迟乙僧说道,手指宫城方向,替他可惜。
“会有机会的。”乌萨尔自信道,尉迟乙僧摇头,在长安居住几年,明白中原的规矩,清楚以乌萨尔这样的身份,怕是很难实现这样的心愿。
不忍打击好朋友的念想,尉迟乙僧转而说道:“乌萨尔,你真的打算留在长安,不回于阗了么?”
“暂时不回去了。”放开车帘,乌萨尔兴致勃勃道:“接到你的书信,一直以为,你描述的情况,可能有几分夸大,现在来了,才发现,原来不仅没有虚假,反而比描述中的还要繁华、热闹、壮观、富饶……”
“不仅如此吧。”尉迟乙僧笑道。
“哈哈,当然,难以置信,堪比黄金的丝绸,在这里居然那么廉价,简直就是天国。”乌萨尔兴奋道:“赞美真主安拉。”
尉迟乙僧微笑道:“写信告诉你许多次了,你却是不信。”
“信,中原盛产丝绸,价格便宜,我自然是信的,不过若不是亲眼见到,谁知道那些黑心商人,居然提价了百倍。”乌萨尔愤然骂道,想到以前,花了百倍价格购买的丝绸,不由自主一阵肉痛,咬牙切齿的诅咒起来。
尉迟乙僧淡笑说道:“你也不是如此,由于阗带来的美玉宝石,卖给长安的珠宝家铺,赚的也不少吧。”
“不多,不多,勉强能在市集买间铺面。”乌萨尔笑道,春风得意,可知言之不实,有个好朋友在长安,掌握了这里的信息,自然明白怎样利益最大化,尽管旅途充满危险,但是巨额的回报,已经抵消一切了。
难怪,每年都有那么些多的商人,明知道可能意外身亡,却前赴后继穿梭两地,因为得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足以让人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铺面?”尉迟乙僧皱眉说道:“乌萨尔,我以为你只想在长安玩些日子,然后随使节团回去,没想你居然要在长安开店,难道准备留下不走了?”
乌萨尔神情突然暗淡下来,轻声道:“尉迟,我的好兄弟,忘记告诉你了,半年以前,阿巴尔逝世了。”
“哦,可怜的阿巴尔。”尉迟乙僧一脸的伤感,安慰说道:“乌萨尔,节哀,相信阿巴尔会在天国得到永生的。”
“阿巴尔去逝之前,指定由乌索尔继承家族。”乌萨尔似有几分无奈,摊手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恰好,收到了你的书信,所以,我只能按照真主的指示,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投奔我最好的兄弟。”
豪门恩怨,争权夺利的事情,在什么地方都有发生,尉迟乙僧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宽慰片刻,也识趣不提,踌躇道:“乌萨尔,你能留在长安,我心里自然高兴之极,但是我清楚你的脾性,开设店铺,肯定不会小打小闹,然而,这里不是于阗王城,恐怕……”
“好兄弟,你不用多说,我自然明白的。”乌萨尔笑道:“在这里,我只是个外人,在唐国权贵的眼中,甚至连普通的民众都不如,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肯定需要你的帮助。”
尉迟乙僧苦笑道:“能帮忙,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在这里,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宿卫官,能力有限,怕是有心无力。”
“好兄弟,你小瞧自己了。”乌萨尔狡黠道:“比如刚才,你的几个朋友,恐怕不是普通的人物吧。”
“就知道你跟来,不只是好奇而已。”尉迟乙僧笑斥,也不隐瞒,承认说道:“且不提本身的才华,有几人的父辈,是朝廷的高官权贵,不过你想通过他们,结交他们的父辈,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是为什么?”乌萨尔自然不解。
尉迟乙僧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在这里是中原,他们的父辈,在朝廷和民间,都有很高的威望,就像小鸟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样,珍惜自己的声誉,不会想与你有什么联系的。”
尽管半知半解,但是却明白尉迟乙僧不会欺骗自己,乌萨尔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却是没有泄气,继续问道:“难道全部都是如此吗?”
“也不尽然,比如游韶,还有……韩瑞。”尉迟乙僧忽然愣住了,猛然击股,失态笑道:“真是该打,居然把他给算漏了。”
“韩瑞,就是那个催你作画的?”乌萨尔说道,记忆力也不差。
尉迟乙僧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
“什么来头,据我观察,你们对他好像很是敬重。”乌萨尔连忙问道:“他的父辈应该不是什么大贵族吧。”
“不是,不过他岳父却是。”尉迟乙僧露出佩服之意,微笑道:“乌萨尔,莫要以为他是靠姻亲关系,才得到大家的尊重,这人的才华惊艳,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诗赋文章……呃,算了,说了你多半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他在京城结识很多大权贵,要是他肯出手帮你,你就高枕无忧,不用担心其他事情了。”
“真的。”乌萨尔惊喜道:“好兄弟,快些和细说,他有什么喜好?”
“这个……我却是不知。”尉迟乙僧摇头说道:“我与他,只是有几分交情而已,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多。”
“那么,好兄弟,辛苦你了。”乌萨尔说道,拍着尉迟乙僧的肩膀。
“辛苦什么?”尉迟乙僧莫明其妙。
“回家之后,赶快把他要的图画,连夜绘画出来,好让我明日给他送去。”
“啊,乌萨尔”
此时,韩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给人惦记上了,悠然的在长安城闲逛,找了家比较出名的书画店铺,让匠师装裱自己缴获得来的字帖,付了定金,店铺伙计自然会送货上门,见到天空渐渐暗淡无光,也没有耽搁,连忙打道回府。
出去了趟,回家的心情,真是舒畅难言,韩瑞搂着温香软绵的娇妻,交待了今日的行程,以及在上官仪家中发生的见闻,然后就是屡行丈夫的职责,争取早日为人类的繁衍做出贡献,一片娇嘤喘息之中,充实的夜晚又过去了。
翌日,美好的清晨,天空却阴沉沉的,好像准备下雪,尽管书屋摆放了炭盆烤火,但是韩瑞还是拒绝不了妻子的好意,拿了块精致雄黄石在手中取暖,酝酿了片刻,准备提笔疾书临帖之时,仆役却递来了客人的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