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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一/二章 有鬼

    都城中的宣王府邸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几乎每日都能曹见内务府的太监搬着东西从宫门进进出出,不用问,自然都是景熙帝的赏赐。

    起先的几日,朝臣们还心中极度艳羡,可没过几日,便渐渐的麻木了,只不过,再看向宣王府的目光,已从从前的巴结讨好,变成了如今的敬畏。

    贺启暄和慕嫣然仍旧住在瑞安宫,偶尔出宫住在慕府。

    两头跑的日子,让慕嫣然觉得十分惬意。

    大皇子薨逝,景熙帝虽未发话,可上书房的课程,却自发的停止了,应诏入宫伴读的孩子们,也尽数被接回了各自府里,瑜哥儿便每日跟前跟后的缠着慕嫣然。

    可没几日,慕嫣然便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

    早起梳洗完用了早膳,贺启暄不是上朝便是去军营里,而瑜哥儿,许是跟着上书房的夫子们,已经成了每日读书习字的习惯了,便会自动自发的捧着书本诵念几篇,抑或临帖习字。

    可到了午后,瑜哥儿便不老实的痴缠着慕嫣然要去骑马。

    若是从前,知晓宫里有骑射师傅从旁指导,慕嫣然定然不会担心,可大皇子的事,让慕嫣然有种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每每瑜哥儿提及要去马场,慕嫣然便紧张不已,可事后跟贺启暄说起,贺启暄却觉得是慕嫣然杯弓蛇影了。

    可是,天底下的母亲哪有能放心的让五岁的孩子跟着师傅去骑马的?何况,那师傅还不是自己信任,能放心的人。

    左思右想,也没思忖出法子,慕嫣然渐渐的有些着急了。

    毕竟,旁人家五岁的孩子,也该启蒙了,瑜哥儿起步早,如今正是好学的时候若是这么耽误了,岂不是自己这做父母的责任?

    这一日回到慕府,慕嫣然便在慕老太太和柳氏面前随意嘀咕了一句,却见柳氏笑道:“自从去岁将瑜哥儿从宫里接出来,每日晌午,他都是跟着你父亲在翠竹苑临帖的。自你们回来,瑜哥儿不在身旁,你父亲都叨念了好些日子了,若是你放心,不若就让瑜哥儿在府里如从前一般,跟着你父亲做学问好了。”

    慕昭扬的学问,在大梁内也算是屈指可数的了,从前拜在他门下的学子,这么多年了也都极有出息,细细算来,慕昭扬也算得上是桃李遍天下了。

    面上当即就显出了一抹喜色,慕嫣然却犹豫着说道:“瑜哥儿还小,让父亲为他启蒙授学,岂不是大材小用?再说瑜哥儿到底也顽皮的紧,若是累到了父亲,倒是女儿的不是了。”

    见慕嫣然已有几分意动柳氏嗔道:“你若与你父亲去说,准保他高兴的什么似的。如今他每日闲的都发慌了,可偏偏榕哥儿几个都嫌他太严厉了,宁可去学堂也不愿意跟着他,得了瑜哥儿,你父亲跟捡到了宝似的,累不到他的,你放心吧。”

    一旁慕老太太也笑呵呵的说道:“正是这个理找点儿事情做,你父亲才觉得有乐趣呢若是闲着,他反而要闷出病来了。就这么定了让瑜哥儿跟着你父亲吧……榕哥儿和诠哥儿,还有轩哥儿他们小哥仨还照旧在学堂里跟着夫子做学问,等考了秀才,再让你父亲给请个好些的夫子在家授学。飞哥儿、韬哥儿和鹏哥儿,便一起和瑜哥儿跟着你父亲,每日晌午在翠竹苑书房跟着你父亲,下午便让小猴崽子们撒开了玩吧,正是好玩的时候呢,可别拘着他们的性子,对了,让你大哥教他们几套拳,以后出去打架,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老太太的话越说越好笑,慕嫣然一边点着头应着,一边却看着柳氏,两人俱都抿嘴笑了起来。

    不过,瑜哥儿的事,就此便算是定了下来,虽还未和贺启暄说,可慕嫣然心知,贺启暄定然是赞同的。

    如今,这大梁都城内,便是最有学问的夫子,怕是也不敌前相爷慕昭扬阅历丰富的,有他教授瑜哥儿,贺启暄准保高兴。

    果然,晚间回到瑞安宫,和贺启暄说起此事,便见他一脸的欣喜,抚掌大笑道:“昨儿我和二哥说起此事,二哥还说,这事不用我操心,还神秘的眨着眼说,再有三日必见分晓。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哈哈……”

    原来,慕昭扬早就打起了几个孩子的主意,却又担心孩子们小,儿女们怕孩子太过顽皮让自己累到,如今看来,却是两厢情愿。

    第二日再回慕府,慕嫣然进了柏松堂没一会儿,便见何氏和叶氏携手前来给慕老太太请安,待到坐下,何氏抿嘴看着慕嫣然笑道:“昨日得了信儿,父亲便差人给我传话,让把翠竹苑父亲书房隔壁的那件空屋整理妥当呢,还让连夜打了几套高度适中的桌椅。今儿早起我去看,已经颇有几分学堂的模样了。天刚亮父亲就出门了,说去流渊阁淘几样有趣的笔墨纸砚呢……”

    何氏的话音落毕,屋内的几人都掩嘴浅笑起来,柏松堂里,扬起了阵阵温情。

    回到宫里,慕嫣然刚踏进瑞安宫的宫门,便见白薇迎过来回禀道:“主子,华清宫刚才来人了,华贵妃说请您过去说说话。”

    华贵妃?

    虽说到目前为止,华贵妃都没有做过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可慕嫣然却打心底不喜欢她,甚至有些莫名的排斥。

    可排斥归排斥,毕竟已经回到了都城,与这些贵人之间的交道,是无可避免的,哪怕心里再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在面上,慕嫣然点了点头,进了内殿更了衣,便带着白薇和梨白朝华清宫走去。

    华清宫,如名字一般华贵中带着一丝清雅。

    宫院里栽种着几颗参天大树,如今虽看起来枯败不已,可到了夏秋之际,定然别有一番茂盛清凉的模样,慕嫣然只抬眼扫视了一圈,便目不斜视的跟着迎出来的宫婢进了正殿。

    “臣妾见过华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俯身行了礼,慕嫣然轻声拜道。

    “宣王妃快请起,赐座。”

    熟络的叫了起华贵妃伸手虚扶起慕嫣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在暖炕边。

    “如今你们迁回了都城,往后,我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华贵妃笑道。

    慕嫣然心中不解,面上却绽开了一抹清浅的笑容,淡淡的点了点头,却也未答话。

    一时间,华清宫内殿里,有些尴尬的静谧。

    宫婢上了茶华贵妃摆了摆便示意她们退下了,华贵妃端起茶碗抿了口茶,侧眼看着慕嫣然,开门见山的说道:“过继的主意,是本宫在皇上面前提起的,王妃心里定然已经知晓了吧?本宫若是没猜错,倘若本宫不是今时今日的位份,王妃兴许连撕碎了本宫的心,都是有的······”

    华贵妃这样直白一时间,慕嫣然倒觉得这个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抬眼看向华贵妃,慕嫣然面上的笑容当即敛了三分“既然娘娘这么坦诚,臣妾若是再说不敢,倒叫您瞧不起臣妾了。敢问娘娘,我家王爷,抑或是臣妾,可有得罪过娘娘,抑或是上官府?娘娘为何要这般做?”

    “得罪?”

    似是觉得慕嫣然的用词有些好笑,华贵妃仰面轻笑笑声在内殿中荡漾开来多了几分舒缓的轻适,也愈发让慕嫣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宣王妃真会说笑……”

    低叹了一句华贵妃眼神澄澈的看向慕嫣然问道:“难道宣王妃没看出来,本宫是在帮宣王帮你吗?”

    神情一怔,慕嫣然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抹不虞。

    “本宫知晓,这样的话说出来,旁人深信不疑,可宣王和宣王府,怕是不会这样想,反而会觉得本宫是在害你们。可是宣王妃,你有没有想过,本宫为何要这样做?”

    华贵妃反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低声呢喃道:“娘娘为何这样做,臣妾猜不到,也不想猜,可臣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陷入这样的局面。”

    闻言,华贵妃的脸上,浮起了一抹不屑,“哦?看来,本宫倒是错看了宣王,错看了宣王妃呢。既然如此,本宫从前倒是自作多情了,以为宣王和宣王妃能心怀天下,顾及大梁社稷,既然这样,大梁的江山,便让那身世不明的小子得了吧。总之,这江山是你贺家的,又不是我上官家的,亏了本宫的父亲,和本宫都为此殚精竭虑。”

    话音落毕,华贵妃的面上,显出了些许怒容。

    打从进了华清宫,听了华贵妃的一席话,直到此刻华贵妃撂了脸色,慕嫣然仍旧一头雾水。

    沉默了片刻,慕嫣然站起身,俯身冲华贵妃一拜,“惹得贵妃娘娘生气,是臣妾的不是,可是,臣妾心中从未有过妄想,只希望几个孩子能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其他的,都是身外浮云,还望娘娘谅解。臣妾告退。”

    说罢,慕嫣然福了一礼,站起身朝外走去。

    身后,响起了华贵妃不忿的质问声:“宣王妃,若是大梁江山就此没落,宣王和宣王妃,可担得起后世骂名?”

    沉默了片刻,慕嫣然虽心中哗然大震,却仍旧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华清宫,身后,是华贵妃灼灼的目光,即便慕嫣然未转身,也能感觉的到。

    回到瑞安宫,慕嫣然坐在暖炕边,才觉得身上的寒意,似是从心里弥漫开来一般,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样的华贵妃,与去岁回来时见到的,仿若不是同一个人。

    那时的她,娇美温婉,无论何时何地见到,面上都透着几分亲和的笑容,可这份亲和,落在后/宫妃嫔们的眼中,却是虚假做作。

    从襄王妃口中得知,华贵妃如此被后/宫众人不喜一则是她对太后的逢迎,二则,真是景熙帝对她的盛宠。

    后/宫之中,华清宫,是景熙帝除了毓秀宫之外流连最多的地方。

    这些都是妃嫔们争风吃醋后,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心理,所以,慕嫣然从未在心里留下一丝痕迹,她紧张的是华贵妃看向瑜哥儿时愈发温柔贤淑的表情。

    那样柔软的眸光,仿若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让慕嫣然觉得十分不舒服。

    那是她的儿子,即便亲厚如玉太嫔,看着瑜哥儿在自己面前玉姨母长玉姨母短的唤着,慕嫣然偶尔都会有些吃味,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与自己,与宣王府并无一丝关系的华贵妃。

    所以,除夕宴上看到的那一幕,让慕嫣然不自禁的便对华贵妃多了几丝提防。

    而如今听到的这一番话慕嫣然只觉得,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李朝历代都极力强调的。

    而打从今日甫一踏进华清宫,华贵妃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却无一句不是围绕着朝政,倘若传出去,不止华贵妃,便连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大梁的社稷与华贵妃何干?与瑜哥儿和自己,又何干?

    华贵妃难道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话已经让小皇子本就扑朔迷离的身世,愈发盖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印记?

    而她,凭什么这样说?

    再说了,大梁的社稷,岂是她一个贵妃能够挂在口上的?难道,自己不愿意把儿子过继到景熙帝名下,便会让大梁就此没落,贺启暄和自己乃至宣王府就要成为大梁的千古罪人?

    越想越觉得荒谬可笑,可慕嫣然的脸上却更加凝重,丝毫不显一分笑意。

    外头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往日该喧闹着回来的孩子们,也都不见踪影,慕嫣然摇了摇头,甩脱了在脑海中来回往复的纷繁揣测。

    “紫月……”

    扬声唤进了紫月,问起了几个孩子的踪影,听她说都在毓秀宫,慕嫣然点了点头,起身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朝毓秀宫而去。

    刚进了毓秀宫的宫门,便听得殿内传来了孩子们追逐笑闹的声音,其中,还有瑜哥儿的呼声:“皇伯母,我又赢了,芊姐姐要哭鼻子了……”

    脸上漾起了轻柔的笑容,慕嫣然进了大殿。

    两位公主,和自己的四个孩子,尽数都在殿内,想来方才是在玩游戏,而肇哥儿,还被皇后拢在怀里。

    见慕嫣然进来,珠儿三人便停止跑动,围了过来,慕嫣然俯身给皇后行了礼,走到她身旁抱过肇哥儿问道:“有没有调皮啊?”

    笑嘻嘻的绽开了一个笑脸,肇哥儿还未答话,一旁,皇后轻声笑道:“孩子们都乖巧的很。”

    肇哥儿扭着身子要下地,慕嫣然便让他踩在地上,一面松开了手,肇哥儿便去拽着瑜哥儿的手,撅着屁股爬到扶手椅上,和哥哥挤在了一

    而瑜哥儿,小脸玩的红扑扑的,转头端过放在锦桌上的茶碗,揭开茶盖喂瑜哥儿喝水,待到肇哥儿摇了摇头,才凑到嘴跟前牛饮的喝完了茶。

    小哥姗相亲相爱的模样,让皇后和慕嫣然看到,都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有宫婢通传,说贺启暄来了。

    进殿给皇后见了礼,贺启暄笑道:“臣弟是从乾安殿来的,皇兄还有几道折子要看,说一会儿就过来,臣弟这便带着嫣儿和孩子们回去了。”

    出了正殿,贺启暄便将迈着小短腿跟在自己身边的肇哥儿抱起来扛在了肩膀上,一手还牵着蕾儿,而慕嫣然,则一左一右的牵着珠儿和瑜哥儿。

    一家人和睦的背影,让皇后看着,不自禁的便红了眼圈。

    转过头看着一旁博古架上摆着的几样从前大皇子玩过的东西,皇后哽咽着说道:“霄儿,娘好想你。”

    “娘,霄儿不在,玫儿和妹妹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大公主贺语玫牵着妹妹贺语芊的手走到上首处偎在皇后身边软语说道。

    母女三人说了会儿话,外头太监细声通传说景熙帝到了。

    皇后站起身,带着两个女儿迎了出去。

    “皇上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呢······”

    跟着景熙帝朝内殿走着,皇后轻蹙着眉头低声说道。

    见景熙帝未说话,皇后转身交代了芙蓉等人布膳,又唤来了木槿带着两个公主去净手,方落后一步的进了内殿。

    斜倚在暖炕上,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泛着疲惫,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皇后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素儿,明儿宣国丈过来一趟,让他……让他带着那位吕圣手进宫吧。”

    景熙帝沉声说道。

    “皇上?”

    失声一惊,皇后的面色不由的白了几分。

    “朕虽不知,混在太医院的人是谁,可前次牵连到霄儿,太医院已有十几人被斩首,如今新提拔起来的这一批,朕却不知谁能尽信。”

    似是有些无奈,景熙帝一边说一边长叹了几口气道:“这几日,朕咳得愈发厉害了,国丈说,他府中有位神医,是从前打算送进宫来为霄儿诊治的,结果······这几日,外命妇们要进宫给你请安,见了秦夫人,您跟她带句话,让那位神医准备好进宫便是。记着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皇上,臣妾知晓……”

    一滴泪从皇后眼中渗出,滴在了十指相扣紧紧握住的景熙帝的手背上,景熙帝手掌一抖,转而,却安慰着她道:“素儿,朕不会有事的,你莫伤心。”

    点着头,却觉得喉咙里似是堵住了一般皇后不知该如何答话只不停的点着头,可眼泪也落的愈发缤纷。

    两人相对无言外面已响起了两位公主说话的声音,皇后松开手慌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朝梳妆台前走去。

    转瞬,便见两位小公主娇笑着扑上暖炕,跟景熙帝笑闹起来。

    贺启暄和慕嫣然回到都城,瑜哥儿,便也回到了他们身边,一同搬进了瑞安宫。

    而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搬出皇宫,住进焕然一新的宣王府去了。

    乐清殿里,玉太嫔在门外巴巴的张望了许久,见远处并未出现那个一蹦一跳欢呼着从上书房回来的瑜哥儿,脸上,心里,通时溢出了无尽的落寞。

    “主子,咱们进去吧,瑜少爷今儿不会来了。”

    言桑在一旁柔声劝道。

    “与梅林走走吧……”

    点了点头,玉太嫔转身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不死心的回头朝玉太嫔方才张望过的方向看了几眼,见依旧空空如也,言桑心里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而大步追上了玉太嫔的步伐。

    御花园里,一片枯败,唯有后头的梅林,或白或红的小小花蕊竞相绽放,对抗着这寒冷的天气。

    随意拽下一个梅枝在鼻尖嗅了嗅,玉太嫔便松开了手,下一瞬,梅树上便花雨一般的落下了缤纷的花朵,让人心中陶醉不已。

    浑然不觉,便走到了梅林深处,玉太嫔大口的喘着气,正想放声清歌一曲,便听得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身子一顿,玉太嫔回头看了言桑一眼,主仆二人极有默契的噤了声。

    “王爷,小皇子一切都好,您放心便是,皇上也每隔两三日便会去岚云宫一趟,对小皇子赞赏有加,奴才估摸着,宫里那些腌的话语,皇上是没往心里去的。”

    说话声谄媚轻细,听着便知是个太监。

    “死奴才,皇上的心思,是你可以揣度的吗?”

    笑骂着,那人的脚步愈来愈近,玉太嫔不自禁的便屏住了声。

    “奴才知罪……”

    太监请罪道。

    “皇上的身子可好?”

    走在前头的人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道。

    “皇上龙体康泰,只不过,刚开年,各地呈上来的奏章比较多,皇上每夜看折子都到了三更天才睡,所以,倒是憔悴了几分。”

    太监仔细的回话道。

    许久没有声音,玉太嫔轻喘了一口气,便听得那人继续问道:“如今,太医院是谁在负责?”

    “从前的张院史,上次因为明诚太子的事,虽没有被问斩,却也牵连的被罢免在家了,如今,是宰相秦大人举荐上来的一位柳大人,如今领着左院判的职,代院史一职。”

    太监思忖了一下答道。

    “可查过,那位柳大人,跟谁走的近?”

    那人继续问道。

    似是摇了摇头,太监为难的回话道:“这个,奴才倒是没有听闻,无处下手去查,好像凭空冒出来了这样一个人似的。”

    “知道了。”

    话语从风中飘过,伴随着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直至过了好久再未听到有动静,玉太嫔暗呼了一口气,却觉得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般。

    “主子……”

    “先回去再说。”

    言桑刚开口,便被玉太嫔回头斜了一眼止住了话语,两人加快步伐,朝来时的路去了。

    刚走到乐清殿门口,便见宫婢迎了过来,“主子,宣王妃和瑜少爷来了,候了您好一会儿了呢。”

    “瑜哥儿来了?”

    面上一喜,玉太嫔疾步朝里走去。

第七百七十三章 安慰

    “玉太嫔,也是个可怜人。”

    贺启暄晚些时候回到瑞安宫,便一直听慕嫣然喋喋不休的说玉太嫔见了瑜哥儿是多么的欢喜,便连自己带着儿子回来时,她也站在宫门口送了好久,见慕嫣然面带不忍,贺启暄轻声叹道。

    “是啊,当年选秀时,莫说母亲,便连老太太也劝,说在都城里找个人家,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可若姐姐却执意要进宫参选。其实我们都知道,她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为薛家婶婶······”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女子最美好的韶华,她就这般被锁在了重重宫墙里,这一世,也不能再看到外头的繁华了。

    “外头的繁华?”

    不解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沉吟了片刻道:“想出宫,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面色一惊,片刻,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永成太上皇出宫云游,后/宫中,便有他身后的妃嫔,而如今,景熙帝也有三千粉黛,将来,等到新帝登基,势必会清理宫里的女子。

    那些没被皇帝宠幸过,还是清白之身的女子,愿意留在宫中的,宫里自然会为她们养老,不愿意的,便会被放出宫去归家。

    而被宠幸过的妃嫔,则会统一送到外头的庵堂中去修行,到了那时,虽说已是清修之身,可到底比在宫中时自由了许多,若是想上街也是轻松之极的事。

    可玉太嫔……

    此时此刻,慕嫣然甚至希望,玉太嫔还是清白之身,这样,宣王府也好,慕府也罢,都会给她一个宽松惬意的生活。

    可是,想及从前听人说,淑敬皇后去后后/宫中,永成太上皇去的最多的,便是玉嫔娘娘所在的棠梨殿,想到此,慕嫣然便有些微微的黯然。

    “过了年,焕王和庐王,也就要启程各自回藩地去了,这,兴许是我们兄弟能和睦共处的最后一个年节了…···”

    耳边,传来了贺启暄有些落寞的话语声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他的眉头已紧紧的蹙了起来。

    “那个位子,真的就那么让人着迷吗?”

    叹了口气,慕嫣然似有些不解。

    似是觉得慕嫣然的话有些好笑,贺启暄咧嘴笑了笑,自嘲的说道:“你是女儿家,所以你不懂。那些十年寒窗终老都未金榜题名的人,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权势二字?更莫说像我们这些生在皇家的皇子了······如今,外头的人虽嘴上不敢说,心里怕是都在嘲笑我傻极了。”

    说罢,贺启暄哈哈笑了起来。

    倘若焕王有贺启暄身上一半的荣耀,兴许他已经毫无顾忌的起兵造反了毕竟,千秋功过都是后人评说的,倘若在位时为百姓谋了福祉,即便是不光彩的开始,也不一定不会有荣耀的身后事。

    可偏生焕王虽空有一颗野心,却力不从心,所以,他只能这样暗里四处周旋为自己争夺更多的筹码为有可能的那一日做准备。

    是故,若换成了贺启暄兴许,皇位早已是囊中之物。

    而外头的人无非也是这样想的罢了。

    “倘若你真有这样的心,如今,你便只是郓州藩王,兵马大将军也好,护国并肩王也罢,都不会与你有任何一丝的关系。”

    慕嫣然笑道。

    二人说着话,贺启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交代着慕嫣然道:“这几日没事,你便多去毓秀宫陪陪皇后娘娘。”

    正月十八,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生辰。

    点了点头,慕嫣然说知道了,二人便起身梳洗完一并歇下了。

    第二日早起,想着白日里没什么事,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慕府。

    进了柏松堂,便见明萃迎了出来,在耳边低声说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

    当即,慕嫣然就变了脸色。

    如今的慕老太太,除了逗着几个重孙,府里的事是不再过问的,什么事,能让老太太生气?

    “怎么了?”

    慕嫣然顿下脚步问道。

    “四奶奶早晨哭着过来了,说是要和四爷和离。老太太一向怜惜四奶奶,便让人找来了四爷,指望着四爷说个软话儿,四爷当着老太太的面甩了四奶奶一巴掌,说要休妻,老太太便动了气。”

    搀着慕嫣然朝里走,明萃三言两语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慕嫣然心头暗气,脚下加快步伐进了正屋。

    上首处,慕老太太正斜倚在软枕上喘着气,一旁坐着柳氏,在老太太胸口轻抚着给她顺气,而下首处,何氏和叶氏也低眉敛目的各自坐着,地中央,跪着哭成了泪人儿的陈氏。

    见慕嫣然进来,众人急懦身行礼,而慕老太太,则恹恹的摆了摆手,想要说什么究没说

    “四嫂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娘和大嫂自然会为你做主,何苦这样?快起来说话……明霞,还不快扶四奶奶起来?”

    口气轻柔的说着,慕嫣然眸光清冷的扫了陈氏一眼,转而走到慕老太太身边坐下,拉起了她的手。

    陈氏虽心中委屈,可此刻也知道,自己扰了慕老太太的清静是不该。

    明白慕嫣然已有几分愠怒,陈氏不敢再哭诉,明霞过来扶她,陈氏便就势起身,跟在她身后去了偏房净脸。

    再回来,陈氏已平静了几分,跪倒给慕老太太请罪,直说是自己不该。

    “罢了,你们房里的事,本来我是不欲插手的,可如今,却是闹得愈发不像样了。庭儿的事,我自有定夺,你也先回去歇着吧,别闹着和离了,否则,到时候吃亏受委屈的还是你。”

    柳氏轻声说道。

    慕嫣然在此,陈氏也不敢多说,行了礼便退下了,慕嫣然问了几句,心中便有了计较,一边,却柔声哄劝着慕老太太,让她别为了此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从柏松堂回来,慕嫣然便跟着柳氏回了明徽园。

    “娘,慕府的儿郎,如今只有四哥一个不成器的。您脾气绵软,大哥和大嫂又拉不下脸来教训四哥,这个恶人,还是由王爷来当吧。”

    慕嫣然开门见山的说道。

    去岁年前,贺启暄让慕容庭得了点教训,这才安稳了不到一年,慕容庭便又生出了事端,虽不知晓是什么事,慕嫣然却也懒得去问。

    可终归是一家人,慕嫣然也不希望,慕府这锅汤里,有慕容庭这样一粒老鼠屎。

    瑜哥儿跟着慕昭扬做学问,过了初七,朝堂上恢复了早朝,贺启暄和慕嫣然便把瑜哥儿送回了慕府,每日晌午跟着慕昭扬在翠竹苑138看書蛧临帖,下午时分,便自行玩耍,不过瑜哥儿却最爱痴缠着慕容睿。

    如今,练拳也好,去铺子里查账也罢,慕容睿便都带着瑜哥儿,舅甥俩异常亲厚。

    正月十五早起,估摸着后/宫嫔妃给皇后请完了安尽数散了,慕嫣然便带着三个孩子朝毓秀宫走去,刚转过弯,便遇上了华贵妃。

    自那日二人不欢而散,慕嫣然再未去过华清宫,而华贵妃,也像是忘了那天的不愉快。

    请了安,又寒暄了几句,慕嫣然便俯身行了礼欲进毓秀宫,擦身而过时,华贵妃轻声笑道:“宣王妃和皇后娘娘,真是姐妹情深呢。不过,与其这般悉心劝慰,宣王妃不如找到幕后真凶,到那时,皇后娘娘的心里,怕是才真的受用呢。”

    说罢,不待慕嫣然多说,华贵妃便施施然远去了。

    真凶?

    听着这两个字,慕嫣然的心里,又是一动。

    过年时节,还偶尔能见皇后面上的笑容,这几日,越临近大皇子的生辰,皇后脸上的酸楚,便越是明显,有时,只要看到肇哥儿那般静静的坐在身旁玩着手里的物件,皇后的眼圈都能红了。

    本来带了一肚子劝慰的话,可慕嫣然的脑海中,却接连响起了方才华贵妃说过的话,一时间,慕嫣然只能静静的坐在那儿陪着皇后,口中有些晦涩难言的苦涩。

    “姐姐……”

    “嫣儿……”

    慕嫣然刚开口,便被皇后打断了。

    慕嫣然抬眼去看,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却发现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显出了一丝老态。

    眼角已经多出了几条细纹,皮肤也不似昔日的娇嫩润滑,反而多了几分蜡黄的枯败。

    吸了吸鼻子,皇后轻声说道:“嫣儿,你不用劝我······如今,我已心如死灰,要不是为了玫儿和芊儿,我怕是早就随着霄儿去了,便是到了阴间,我也要跟着霄儿照顾他,不让他一人受委屈。”

    眼中透着几分坚决的执拗,皇后不忿的说道:“为了皇上,为了霄儿,我这条命,又算的了什么?躲在背后害人的人,终究会付出他们应该受到的惩罚,为了那一天,我会好好的保重我自己。”

    见皇后把景熙帝和大皇子摆在了一起,慕嫣然的心中,突地浮起了些许不妙的感觉,可慕嫣然再去看,却发现皇后的面容恢复了平静,仿若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说了会儿话,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出了毓秀宫。

    走了没几步,远处疾步过来了一个宫婢。

    俯身行了礼,那宫婢轻声说道:“宣王妃,奴婢是岚云宫的奴婢,如贵妃请您过去坐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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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四/五章 威胁

    嘱咐了佩云带着珠儿三个孩子回宫去,慕嫣然带着白薇跟着那宫婢朝岚云宫走去。

    这是慕嫣然第二次来岚云宫,前一次,是去岁回宫时来拜见各宫主

    一年未见,如贵妃的身上,多了一分贵气,眉梢眼角尽是淡淡喜悦,与去岁时看向自己时小心翼翼的微微讨好,大相径庭。

    母凭子贵,因为小皇子,如贵妃从如嫔升至皇贵妃,确实有她可以自傲的资本。

    俯身行了礼,好半晌都不见如贵妃叫起,慕嫣然面色不变,就那么静静的跪着,而如贵妃冷眼看了一会儿,娇笑着起身,亲自扶起了慕嫣然。

    “本宫听闻,宣王妃便是到了毓秀宫皇后娘娘面前,也是免跪的,怎么到了本宫这儿,却这么客气?倒让本宫一时之间都愣了神儿呢,可见宣王妃是有意和本宫生分了……”

    如贵妃倒打一耙的话语,让慕嫣然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慕嫣然不答话,如贵妃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吩咐了宫婢给慕嫣然上茶,如贵妃径自端起面前的茶碗小口的喝起了茶,让慕嫣然一人那么僵坐着,正殿内,顿时浮起了一股诡异的尴

    慕嫣然的心里,渐渐的腾起了一丝愠怒。

    差人请了自己进来,先给了一个下马威,然后有说有笑的扶起了自己,还倒打一耙的说自己和她生分了。

    慕嫣然冷笑,若是自己不跪此刻,兴许会是别样一番情形吧?

    “不知贵妃娘娘传唤,有何旨意,臣妾恭候聆听。”

    慕嫣然抬眼看着如贵妃问道。

    摆了摆手,示意殿内的宫婢都退出去,如贵妃抬眼笑道:“世人都说宣王妃温柔娴淑,最是大方不过,本宫倒觉得,他们看错了人呢。宣王妃你说呢?”

    这样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慕嫣然只觉得心中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慕嫣然笑的温婉,“两面三刀的人,也可以装的温婉贤淑,可见温婉贤淑都是一张画皮罢了。至于究竟是怎样的人,老天爷看得见,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何苦去在意旁人怎么评价?您说呢?”

    打太极一般的将如贵妃的问话又推了回去,慕嫣然一脸的泰然自若,倒让如贵妃不禁敛了神色,仔细的打量起慕嫣然来。

    “倒不曾想,宣王妃也是伶牙俐齿,本宫今儿算是见识了。”

    戏谑的说着,如贵妃叹了口气,面色庄重的看着慕嫣然问道:“你可知,本宫今儿宣你来,所为何事?”

    “臣妾不知还望娘娘告知。”

    慕嫣然的耐心消失殆尽,冷声说道。

    “给你提个醒儿罢了……”

    沉声说着,如贵妃瞥了慕嫣然一138看書蛧的说道:“宣王妃是怎样的人,本宫也不愿与你做这口舌之争,正如你所说的,凡事问心无愧就好。但是,所有人都看到明白,皇后娘娘与宣王妃姐妹情深,所以,这个当口本宫奉劝宣王妃一句若你真是把皇后娘娘当成姐妹,就与华清宫划清界限的好可别学那口蜜腹剑的小人,明里一套背后又一套,惹人生厌。”

    听到此处,慕嫣然总算明白了如贵妃为何这般厌恶自己。

    过继的话题,自年前就开始传的纷纷扬扬,虽说慕嫣然心中不愿,可旁人谁能知晓?

    如贵妃心里十分清楚,一旦景熙帝起了过继的心思,那小皇子就绝无登上帝位的可能性了。

    而到了将来,瑜哥儿能不能成为储君且不去说,一旦景熙帝再有旁的皇子,自己在小皇子身上所花费的心思,可就全白搭了。

    而知晓华贵妃有意劝说景熙帝过继瑜哥儿到他膝下,如贵妃怎能不恨?

    所以,华贵妃向慕嫣然示好也罢,慕嫣然应邀去过华清宫也罢,都成了如贵妃心头的一根刺,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娘娘的教诲,臣妾听到了。”

    慕嫣然颔首应着,脸上的神色仍旧淡淡的。

    只说听到了,却未说要不要遵从,一瞬间,如贵妃就变了脸色,“宣王妃,人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不该你得的东西,你妄想,也是无用的。”

    这样的如贵妃,慕嫣然倒是有些长见识了。

    懒得与她周旋,慕嫣然转头看着她笑道:“娘娘的话,臣妾自然听过,难道娘娘以为,华贵妃娘娘宣召,臣妾是可以回绝的吗?若是可以,臣妾此刻便不会在这儿……”

    “放肆……”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如贵妃气急的呵斥道。

    “宣王爷到……”

    宫门口,传来了太监的细声通传声,如贵妃唇角含笑,看着慕嫣然说道:“并肩王对王妃,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说话的功夫,贺启暄挺拔的身影在正殿门口出现。

    “微臣见过如贵妃……”

    贺启暄如今的身份,便是在毓秀宫,也只是拱手一拜,更莫说在岚云宫了,颔首示意,贺启暄冷着脸色看向如贵妃,虽是问安之意,可眼神中,却有一丝质问。

    “既如此,那本宫便不多留宣王妃了,只不过,本宫的话,还望宣王妃多思忖一番,切莫因为华清宫的缘故,而伤了皇后娘娘的心。要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可是伤不起心的·`····”

    面色柔和,仿若她平日与皇后亲和至极,如贵妃沉声叮嘱着慕嫣然道。

    “臣妾告退……”

    慕嫣然起身拜道,旋即站起身,冲贺启暄淡淡一笑,二人并排出了岚云宫正殿。

    “娘娘并肩王如今权势滔天,您何苦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得罪了宣王妃?将来,您和小皇子还要多多仰仗并肩王呢。”

    如贵妃身后,云蕊低声劝道。

    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如贵妃的眼中,带出了一丝羡慕,转瞬,听了云蕊的话,如贵妃沉下脸说道:“华清宫那个贱人自己生不出龙种,就借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本宫。所幸皇上英明,否则,她可是里外全卖了好,倘若宣王府那个孩子真被过继到皇上膝下,你以为将来的皇位,还有小皇子的一席之地吗?本宫就是让她看明白,不该自己妄想的,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否则······”

    脸上的笑容如平日一般娇媚,如贵妃轻启朱唇,话如柳絮,“就像你说的,并肩王如今权势滔天,有多少名门闺秀,想着攀上并肩王呢?她嘛,除了能生养,本宫可没瞧见,她有哪儿值得人惦记的。所以·若是挡了本宫的路,本宫不介意找几个人,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如贵妃的话·让云蕊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顿了一下,云蕊把原本要说的话,都收了回去。

    从岚云宫出来,慕嫣然想着方才如贵妃方才说过的,顿时有些好笑的跟贺启暄说了起来。

    而贺启暄听着,却面色正经的嘱咐道:“往后,如贵妃若是再宣你过来说话·你就找事拖延着好了·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过去。”

    敛了笑容·慕嫣然诧异的挑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就不信,她还能吃了我。”

    顿了一下·贺启暄笑道:“女人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兴许前一刻她还对你笑,后一刻,就说不出为什么而变脸了。而宫里的女人,更是如此…···”

    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贺启暄,慕嫣然知道他的话定然没说完·果然,贺启暄却似是闲聊一般的说道:“如贵妃昔日在家里时,是嫡女,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姐妹二人性格迥异。姐姐活泼任性,妹妹恬淡文静。再加上妹妹是幼女,所以乔大人便偏爱小女儿,可是没多久,妹妹便坠入家中的荷塘早夭了。”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慕嫣然起初有些费解,转瞬,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如贵妃?”

    点了点头,贺启暄眼中闪过厉色,回头看了一眼慕嫣然道:“这样的人,就是个疯子。疯子的心里,只有自己,所有她们不喜欢的人,最好都避的远远儿的,所以,以后,你能躲就躲着些吧,总归我们很快就会搬出宫去住了。”

    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深以为然,脚下加快了步伐,一边低声咒道:“疯子,连自己的妹妹都下得了手,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她的。”

    慕嫣然孩子气的话,让贺启暄失声笑出了口,二人疾步回了瑞安宫,再未提有关如贵妃的话题。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八。

    大皇子虽然已经去了,可因着大公主的缘故,内务府请示了皇后的意思,便在夕颜殿为大公主举办了生辰宴。

    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到的时候,皇后和各宫的妃嫔已经都到了,见慕嫣然进来,如贵妃笑了笑,转头看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待后/宫妃嫔如姐妹般亲厚,如今,宣王妃也有娘娘的风范呢,如今才刚回都城,莫说臣妾,便是华贵妃,听说也和宣王妃很是亲厚呢。”

    如贵妃的话语中有挑拨的意思,身边众人都听得出来,皇后看了如贵妃一眼,并未多言,而一旁的华贵妃,却接过话茬说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宣王妃又是天人之姿,她们姐妹情深,宣王妃有皇后娘娘的风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臣妾乐于与宣王妃相交,只可惜,有些人便是使了力,也入不了人家的眼呢……”

    “你……”

    倏地沉了脸,如贵妃怒目瞪向华贵妃,却见对方已经回过头去冲慕嫣然颔首示意了,如贵妃住了口,再看向慕嫣然,脸色愈发不虞。

    华贵妃的话,极易让旁人误解她和慕嫣然关系亲厚,是故,见如贵妃如此表情,慕嫣然心中暗恼,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华贵妃投来的善意笑容和如贵妃刀子一般凌厉的眼神视而不见·缓步上前,冲皇后行了

    生辰宴上,皇后和大公主,都同时想起了薨逝的大皇子,二人的神色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兴趣。

    各宫妃嫔和前来祝贺的外命妇们送上贺礼,便极有眼色的各自退下了,慕嫣然见皇后看了自己一眼,知晓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留在了最后。

    话音柔软的和大公主说了好些话·皇后才起身朝外走,慕嫣然也送上了自己给大公主的贺礼,除了女儿家喜欢的精美珠钗和头面,便是珠儿绣制的梅兰竹菊的四面帕子。

    虽不是多么华丽,可大公主见了,却极是喜欢,软语央着慕嫣然,让珠儿和蕾儿留下来在夕颜殿一起玩,慕嫣然也点头应下了。

    牵着肇哥儿出了夕颜殿,慕嫣然径直跟着皇后回了毓秀宫。

    “如今·如贵妃仗着膝下有小皇子,越来越猖狂了。华贵妃,也向来不是个省心的。你愿意和她们周旋,也随你,但是如贵妃这个人,你切莫去招惹她,她看着笑容明媚,我却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股很阴郁的气息·让人连亲近之心都生不起来。”

    开门见山的说着,皇后招了招手,示意芙蓉去端几碟点心过来给肇哥儿吃。

    “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慕嫣然点头应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慕嫣然扭头,见肇哥儿撅着屁股要下地,慕嫣然便起身抱他下来,任凭他在殿内到处乱跑着玩,而皇后的视线,则紧紧的追着肇哥儿的身影,一边还唤了芙蓉和木槿小心跟着·别让他撞到了。

    心中感慨·慕嫣然回过头看着皇后,迟疑了一下问道:“姐姐·如今宫里这般模样,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可有说过什么?”

    顿了一下,似是明白过来慕嫣然话语中的意思了,皇后苦笑了一下,释然的说道:“废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如贵妃的模样,姐姐也看到了,再加上她现在有了小皇子,势必会威胁到姐姐的后位。”

    慕嫣然有些情急的说道。

    “这天下,唯有一个人,能废得了我这皇后,所以,嫣儿,你不用替我担心。”

    似是一点也不为此担心,皇后反过来柔声劝慰着慕嫣然。

    楞了一下,慕嫣然顿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当年,莫说都城里的言论风向,便是永成帝,也不赞同太子娶秦素儿为太子妃,最后,太子仍旧自己的努力,抱得美人归。

    如今,景熙帝的后/宫虽美人无数,可这么多年,他对皇后的心,却是不曾变过的,否则,不说旁的,只两位侧妃,也不会只诞下一位小公主。

    “嫣儿,若说从前,兴许我还会有这样的担心,可是,如今有父亲,有你在,我相信,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所以,你们是我最大的依仗。嫣儿,我可以信任你,信任宣王,对吗?”

    皇后眉眼定定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肯定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扬声应道:“于公于私,我和王爷,都是站在皇上和皇后身侧的,绝无更改,皇后娘娘放心便是。”

    慕嫣然的承诺,让皇后倏地松了口气,低垂着头,皇后喃喃说道:“嫣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永远不会。”

    皇后的话,似是梦呓,慕嫣然还未听的真切,皇后已一语带过,转而说起了旁的事。

    虽心中犹疑,慕嫣然却也没有多问,知晓今日因为是大皇子的生辰,所以皇后的心情有些低落,等过了今日兴许会好些。

    再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再未耽搁,牵着肇哥儿的手回了瑞安宫。

    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已经暗了,珠儿和蕾儿却还没有回来,慕嫣然便打发了梨白去夕颜殿寻,可一盏茶的功夫,梨白疾步回来回话,说珠儿和蕾儿一个多时辰前便已经回来了。

    “佩云呢?她不是跟在珠儿和蕾儿身边的吗?”

    一脸急色,慕嫣然看着梨白问道。

    “主子,公主身边的宫婢说,佩云是跟着郡主和小姐一起回来的。”

    见慕嫣然这般·梨白的脸上,顿时也跟着显出了些许慌乱。

    偌大的皇宫,有佩云在身边,珠儿和蕾儿必定不会随意乱跑,可见是半道遇上熟人了,慕嫣然自言自语的说道:“从夕颜殿回瑞安宫,一路上,只可能经过正华宫和鸿宁宫。正华宫······梨白,你去鸿宁宫焕王那儿看看·不,还是我亲自去吧。”

    虽然知晓焕王和焕王妃不会把两个孩子怎样,可想到焕王阴险狡诈,而焕王妃又总是一副冷脸,慕嫣然心中有些急,顾不得更衣,便带着梨白出了瑞安宫。

    刚走了没几步,便遇上了迎面回来的贺启暄。

    “珠儿和蕾儿从夕颜殿出来便不见了,我想去焕王那儿瞧瞧……”

    顾不得解释,慕嫣然直言说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转身带着慕嫣然,两人大步朝鸿宁宫而去。

    进了宫门,正殿门外便有太监扬声通传,焕王和焕王妃便一起迎了出来,慕嫣然面上不动声色,跟在贺启暄身后进了正殿。

    刚踏进正殿,珠儿和蕾儿便娇声唤着“爹爹,娘”迎了上来。

    “你们不是在大公主那儿吗?”

    微作诧异,慕嫣然故意做出一副自己是和贺启暄来串门的模样,一旁的焕王妃看的明白·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却也不戳破,答着慕嫣然的话道:“本妃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回来的路上,恰好碰上两个孩子,她们痴缠着要跟洛儿玩,便一道跟了来。正打算差人去瑞安宫告诉宣王妃一声呢。”

    洛儿,是焕王妃的女儿,如今还不到一岁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趁着洋溢着灿烂笑脸的面容·愈发显得可爱无比。

    珠儿和蕾儿·一左一右的牵着洛儿在殿内走着,好玩极了。

    颔首浅笑·慕嫣然再未答话,只听着贺启暄和焕王闲聊·心里,却顿时落下了一块石头。

    “打小你的志向便是做个大将军,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大梁各处的军营,你可想好怎么调度了?西南大营,还要你高抬贵手,莫把本王用惯了的人手裁撤了,否则,若是有了什么战况,西南那边,可就给你拉后腿了。”

    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焕王看着贺启暄说道。

    “王兄说笑了······军营调度之事,启暄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便是有这样的打算,也得皇上定夺才是,所以王兄多虑了。”

    轻而易举的便将军营调度之事从自己身上撇开了,贺启暄也一脸随和的浅笑,仿若二人真的是说笑一般。

    贺启暄的话,显然焕王并不满意,沉思了一下,焕王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东胡一战,西南和东南大营里,士气大伤,正是养病蓄锐之际,若然贸然调度各处武将,唯恐引得将士们心有猜忌,造成不必要的动乱。这件事,恐怕得从长计议才是啊······”

    心中一动,贺启暄抬眼去看,便见焕王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担忧,仿佛他是发自内心的在为贺启暄担忧。

    展颜笑着,贺启暄点头应道:“王兄的心思,启暄懂,想必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王兄大可不必这般担忧。

    我大梁将士,心性坚韧不拔,一旦皇上定夺,必定也会旨意明白,不清不楚的猜忌,是绝不会有的。”

    二人的话你来我往,像是在打哑谜一般,慕嫣然虽听懂了些许,却装作没在听他们说话一般,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焕王妃聊了几句郓州和宾州的气候。

    说了会儿话,便到了晚膳的时辰,焕王和焕王妃一再挽留,贺启暄和慕嫣然却婉言推拒了,一家人出了鸿宁宫的宫门,外头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问了珠儿和蕾儿几句,知晓焕王妃并未出言邀请她们过去玩,是她们自己看着粉雕玉琢的洛儿可爱无比,才跟着一起去了,慕嫣然便叮嘱了几句,再未说什么。

    回到瑞安宫,却见贺启暄面上有些愠怒。

    打发了珠儿和蕾儿去净手,慕嫣然轻声问道:“怎么了?”

    释然的摇了摇头,贺启暄笑着说道:“焕王想用西南大营的兵权威胁我,如今看来,怕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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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 摇摆

    过了二月初二的龙抬头,焕王和庐王,就要启程各自回簿地了。

    是故,自打正月十五过完,贺启暄和焕王,都各自忙乱了起来。

    年前整理上呈到景熙帝面前,有关大梁各处军营调度的的折子,景熙帝虽一直按而未发,可这些日子在乾安殿,却和贺启暄商议了许久,如今,几经改编,大致已经定下来了,只等着年后开始着手调整。

    而焕王,则是因为临别之际,要和都城中的一部分官员接洽面谈,虽说明面儿上打着私交联络的幌子,可内里的实质,却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这一日早起,想到今日是瑜哥儿不用做功课的日子,慕嫣然便带着三个孩子出宫回了慕府。

    进了柏松堂正屋,慕老太太正怀里抱着叶氏的小女儿臻姐儿说着话,小家伙也不知能不能听得懂,可脸上的表情,却说不出的认真,慕嫣然进屋看到,顿时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

    将臻姐儿抱在怀里,慕嫣然柔声问道:“臻儿,太祖母说什么呢?”

    臻姐儿才两岁过一点,平日里都是跟在慕老太太身旁,只到了晚上的时候,叶氏会把孩子接回去。所以,如今慕府小一辈的孩子里,臻姐儿便和慕老太太最亲近。

    仰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臻姐儿指着慕老太太说道:“太祖母说,过几日就是龙抬头了,让爹爹带着我和肇表哥出去玩,街上有大龙。”

    臻姐儿说着话慕老太太便一脸笑呵呵的慈祥笑容,一旁,肇哥儿已讨好的凑到了慕老太太身边,对在老人家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慕老太太满脸皱纹的笑着点头,祖孙二人像是有了小秘密一般,让人看着觉得心头顿生暖意。

    没一会儿,柳氏和何氏等人便尽数过来了,几人说着话只等着男人们回来就准备午膳。

    临近午时,贺启暄才姗姗归来,到柏松堂刚坐下,外头便有大管家进来回话,说收到了几封拜帖,都是要来拜见贺启暄,抑或请贺启暄赴宴的。

    接过帖子看了一遍,贺启暄也没表态,一旁,丫鬟进来说午膳已经布好了。

    慕老太太和慕昭扬便相继起身带着众人朝偏房走去。

    用罢午膳,贺启暄跟慕嫣然打了招呼,便径自出府去了,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去了明徽园。

    午后回到瑞安宫,白薇回话,说晌午寿康宫那边来了位嬷嬷,传话说太皇太后请贺启暄和慕嫣然过去。

    一时之间想不到太皇太后宣召有何要事,慕嫣然便等了一会儿,直到贺启暄有些微醺的回来,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才起身去了寿康宫。

    太皇太后的面色稍有不虞,许是觉得两人不够尊重她,晌午传的话快天黑了才过来。

    “起来坐吧……”

    话语中略显疲态,太皇太后叫了起,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苏掌事。

    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坐在太皇太后下首处的扶手椅中,刚坐定,一旁走出两个宫婢,手中个捧着一个托盘,摆放在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身边的锦桌上。

    扭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像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似的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太皇太后轻声说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从郓州来的呢,大长公主特地送来孝敬哀家的。”

    顿时慕嫣然才明白过来,托盘上的几样东西,都是从藩篱岛进来的。

    “皇祖母若喜欢,回头启暄让人多送些来便是。当时接到皇上圣旨,回来的太过仓促,所以没有准备这些东西,还望太皇太后见谅。”

    贺启暄瞥了一眼慕嫣然的表情,结合太皇太后说这些东西是大长公主送来的,心中顿时有了计较,遂面色平和的说道。

    似是有些不满贺启暄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太皇太后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哀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些身外之物,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一说?这些东西,都是大长公主托人送来的,说知晓你们临行仓促,什么都没准备,所以,她打点着送了些来,说你送人也好,自己留着也罢,都由你。”

    见贺启暄面色一怔,太皇太后越发唏嘘,“大长公主在郓州,也只有你们是他嫡亲的亲人了,如今,除了儿女,她最惦记的,怕也就是你们了。”

    太皇太后的话,让贺启暄和慕嫣然顿时心中有些迷糊,不知道大长公主唱这一出,是何用意。

    一时间,二人面上都显出了一抹迷茫,太皇太后看到,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转而问着贺启暄道:“去岁你们回来,哀家交代了你好些话,可见你都是记在心里的。你待大长公主好,哀家也会愈发怜惜你,如今,虽说你已经不在郓州了,可到底你在那儿也有自己的人脉和,大长公主那儿,你许诺过她的,记得别抛在了脑后。

    太皇太后的话音落毕,贺启暄一刹那就明白了。

    含笑点头,贺启暄爽快的应道:“太皇太后放心便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过要好生照顾姑母,启暄必定信守承诺。”

    满意的笑了笑,太皇太后摆了摆手道:“这些,是大长公主给哀家的,给你们准备的,都在外头的箱子里,你们回去时,便让那两个奴才跟着你们,一并送回瑞安宫去吧。”

    又说了会儿话,贺启暄和慕嫣然才出了寿康宫。

    看着贺启暄的脸上有些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慕嫣然不解的问道:“你说,大长公主此举,是什么意思?”

    “过几日,你就知晓了……”

    贺启暄卖着关子道。

    一连几日,贺启暄下了朝回到瑞安宫,用了午膳歇息会儿,便更衣出宫去了,而每每回来,身上都带着浓郁的酒香气,有几次,还酩酊大醉的歇在了慕府。

    “这些日子,你都忙什么呢?”

    难得这日贺启暄回来的早,神智还有些清醒,等他沐浴完了,慕嫣然一边给他擦拭着头发,一边嗔怨的问道。

    “你知道,赌博的人,最怕什么吗?”

    打了个酒嗝,贺启暄眼神迷离的看着慕嫣然问道。

    “自然是最怕输啊……”

    似是觉得贺启暄的问题有些好笑,慕嫣然没好气的答道。

    摇了摇头,接过慕嫣然手里的帕子自顾自的擦着,贺启暄认真的说道:“赌博的人,最怕摇摆不定。一旦下了注,赢便赢得酣畅淋漓,输也输的大快人心,所以啊,最怕的就是,在两边摇来摇去,想下这个注,又犹豫着想要改那个,最终,输也好,赢也罢,都是满腹的不甘心。”

    知晓贺启暄决计不会是跟人去赌了,慕嫣然问道:“今儿晚上,谁请你赴宴去了?”

    “汝宁候,岐山伯,还有几个人,我没注意······”

    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暖炕边走去,贺启暄仰面躺上去,叹了口气道:“前日,他们宴请的是焕王,只不过,隐秘的很,没叫人知晓。今儿请我,却是大张旗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左不过就是想借着我,给他们在焕王那儿,增几分筹码罢了。”

    “汝宁候?”

    似是听谁在自己面前听过这个人,慕嫣然侧着头径自思忖起来,好半天,才想起之前让小平子打探宫里的情形,得知汝宁候夫人曾于九月底去宫里看过如贵妃。

    “那你可应承了他们什么?”

    抬眼问着,却见贺启暄已经睡着了,慕嫣然无奈的笑着,走过去将他露在暖炕外面的腿脚放回锦被中,又给他身上盖好了被子。

    钦天监算出了宜出行的日子,二月初五,是故,过了二月,内务府便开始为焕王和庐王的出行做准备,显得忙了起来。

    自那日酒醉,贺启暄便以偶感伤寒为借口,推拒了所有的宴会邀请,一时间,递了牌子进宫给各宫娘娘请安,并顺便来瑞安宫给慕嫣然请安的外命妇,却也多了起来。

    二月初二龙抬头,都城里的几条街道,早起便热闹了起来。

    老早就念叨着要跟着三舅出府去玩,从前一日起肇哥儿就在慕嫣然面前求了起来,直到第二日起身,外头白薇进来回禀说内务府的宫车已经到了,肇哥儿一直皱着的小脸,才顿时欢喜的舒展开了。

    回到慕府,慕容睿带着几个半大的小子已经候着了,而瑜哥儿,还亲热的偎在慕容睿身边,一手攥着他腰间悬着的如意玉。

    慕容言家的榕哥儿、诠哥儿和飞哥儿,慕容峻家的轩哥儿和韬哥儿,还有慕容睿自己的儿子鹏哥儿。

    一眼望去,慕容睿像是个孩子王,说不出的好笑,是故,慕嫣然进屋的时候,慕老太太正指着慕容睿和柳氏打趣着。

    打了招呼,慕容睿便带着孩子们蜂拥而出,柏松堂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何氏和叶氏等人便都各自回屋去了,慕老太太敛了神色,抬眼看着慕嫣然说道:“晌午,太皇太后身边的王公公来了,传我进宫去说说话呢。”

    太皇太后和慕老太太,也算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了,尽管如此,太皇太后不喜欢慕嫣然,却也是人尽皆知的。

    知晓慕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么多年了,太皇太后都未宣召她进宫,如今,却不知道又是为了何事。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心里,却突地忐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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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八章 试探

    午后起身,慕老太太便更换了诰命服侍,准备进宫。

    原本慕容言说送老太太进宫,慕嫣然却接过了差事,搀着老太太坐着宫车朝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口,验了慕府的对牌,早已有内务府的太监抬着软轿在那儿候着,慕老太太和慕嫣然便换了软轿。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寿康宫,太皇太后见慕嫣然也随行在侧,脸上的笑意虽然与方才一般无二,可眼底的笑意却已经浅了几分。

    慕嫣然看到,也只做不知,给太皇太后行了礼,便借故出来,带着孩子们回了瑞安宫。

    一个时辰过后,估摸着太皇太后和慕老太太的谈话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慕嫣然便吩咐了白薇去寿康宫宫门口守着,一旦老太太出来,便让内务府将软轿抬到瑞安宫来,自己送老太太出宫回慕府。

    少顷,白薇独自一人回来了。

    “主子,奴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有动静,后来去内务府问了,才知晓马车已经出宫了。太皇太后和老太太只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便让王公公亲自送老太太回去了……”

    白薇回道。

    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回过身来,进了内殿。

    坐了没一会儿,贺启暄便带着肇哥儿回来了。

    眼见肇哥儿一脸的兴奋,便知晓他跟着慕容睿出去玩的极好,慕嫣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牵着他过去净手·一边问道:“外面可好玩啊?”

    兴奋的点着头,肇哥儿大声说道:“娘,三舅说,以后经常带我出去玩,准保不让娘发现。”

    话出口,才顿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肇哥儿双手捂着嘴,一对眼珠还滴溜溜的打量着慕嫣然,小模样有趣极了。

    嗔怨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慕嫣然柔声哄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娘就依着你。”

    再回到内殿,却见贺启暄面前站着一个面生的小太监。

    “宣王爷,皇上在乾安殿设了酒宴,请您作陪,给庐王爷和焕王爷践行。”

    小太监细声说道。

    点头应下,问了时辰,贺启暄便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了。

    仰面躺在暖炕上,贺启暄轻声说道:“我去慕府接肇哥儿时,恰巧碰上老太太从宫里出来。老太太说·太皇太后跟她聊的,尽是从前的旧事,还说,以后得空的时候,多去陪她说说话。不过,还多问了几句关于岳父大人赋闲以后的事。”

    “那祖母怎么说?”

    慕嫣然抬眼问道。

    太皇太后的意思虽不明显,可如今宫里宫外都有过继这样的传言,慕府的人,怎能不留意?

    贺启暄笑了笑道:“老太太便把年前一家人去城郊庄子上的事说了几桩,不过岳父大人给瑜哥儿上课这件事·却没提。”

    慕昭扬虽然已不是宰相,可身上的才学却是有的。

    早在大皇子还在世时,景熙帝和皇后就有意让慕昭扬为大皇子授课·将来若是大皇子即位,慕昭扬便是帝师。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可宫中的人,心中定然还是有猜想的。

    而如今,慕昭扬是瑜哥儿的外祖父,给外孙启蒙授课,在旁人眼里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正值这样一个有些敏感的时期·保不准太皇太后就会多想。

    而人老成精·这样的深意,慕老太太又怎么会想不到?

    所以·她只提了慕昭扬伴着她去外头郊游的闲散惬意,却将授课的事隐而不提。

    想来这样的事·只要慕府的人不随意去说,外头的人,是不知晓的,这也是慕老太太不怕太皇太后会揭穿她的原因所在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便起身更衣,交代了慕嫣然和孩子们自行用晚膳,他则带着小贵子径直去了乾安殿。

    贺启暄到的时候,庐王和焕王都已经到了。

    景熙帝去了永寿宫还没回来,三人便坐在乾安殿偏殿里喝茶闲聊,静静的候着。

    而提起各地军营调度的事,庐王话语中暗含着的意思,与焕王当日所说一般无二,都希望贺启暄能三思而行,莫要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故作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贺启暄颔首笑道:“此事皇上自有定夺,我也唯有听命行事,至于以后会如何,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贺启暄这般说,庐王和焕王自是不满意的,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含着几分无奈和不忿,可还未等他二人反驳,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景熙帝到了。

    “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起身拜倒,只见一片明黄色从眼前拂过,下一瞬,耳边响起了景熙帝叫起的声音。

    “到了初五,老二和老三就要启程各自回去了,今儿恰逢是龙抬头的好日子,咱们兄弟便好好聚一聚,也算是朕和老六给你们践行了……”

    景熙帝朗声笑道。

    三人起身各自坐回扶手椅中,庐王和焕王看向景熙帝时,面上都带着一抹不舍,仿若几人真是难舍难分的亲兄弟一般。

    “今儿,咱们便不醉不归,可好?”

    景熙帝问道。

    “臣弟遵旨。”

    三人颔首应道。

    景熙帝回头看了一眼,身旁,小路子走到殿外使了个眼色,两队宫婢提着食盒鱼贯而入,不一会儿,锦桌上便摆满了酒菜。

    景熙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站起身走到锦桌旁坐了下来。

    提起酒壶,亲自往各人面前的酒杯中斟酒,见几人都面显惶恐,景熙帝故作愠怒的说道:“若是这样,朕给你们斟一杯酒·你们要起身谢恩,夹一筷子菜,你们也要起身回礼,这顿酒,咱们怕是要吃到明天早晨去了。今儿,咱们只论兄弟情谊,不论君臣之礼,可好?”

    面上有些感动,焕王点了点头·“皇上这般说,臣弟三人无不遵从。”

    “好……”

    大声说着,景熙帝端起面前的酒杯,感慨的说道:“这第一杯酒,咱们共同敬父皇。父皇云游在外,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是咱们做儿子的不孝。这杯酒,就祝愿父皇身体康健,早日平安归来

    四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景熙帝又要动手·贺启暄抢先一步拿过了酒壶,往各自的杯中斟满了酒。

    景熙帝复又举杯,看着庐王和焕王沉声说道:“永州和宾州,是大梁的西南粮仓,有你们在,朕便可以放心了。这杯酒,朕敬你们,希望你们一如从前,替朕守好西南。”

    景熙帝的话说的再正常不过,可听在庐王和焕王的耳中·却似有不同的意味一般,二人举着酒杯,面色间颇有些踌躇。

    见景熙帝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庐王和焕王相视一眼,也一干而尽,可心中,却不由的都警醒了几分,生怕一会儿醉意袭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几杯酒下肚,众人都没吃几口菜,倒比平日里更容易醉了些·一时间·庐王和焕王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吃着菜,喝着酒·景熙帝长叹了几口气,有些唏嘘的说道:“上一次咱们兄弟几人这般相聚·好像还是老六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吧?后来,老二去了永州,咱们兄弟几人,再聚在一起便越来越少了······”

    “是啊,如今皇上日理万机,兄弟们既已各为藩王,便该为皇上分忧。”

    焕王接过话茬说道。

    似是颇有些欣慰,景熙帝浅笑着点了点头,再转过头,却看向庐王问道:“你在永州的政绩,莫说朕,便是父皇,也曾大力褒扬过的。如今,永州民风淳朴,每年上缴到国库的税银和粮饷,也都不比其它各地差,都是你的功劳。”

    “皇上过谦了,这些都是臣弟应该做的。臣弟既然是永州藩王,合该为永州百姓谋福祉,当不起皇上这般盛赞。”

    庐王谦虚的应道。

    笑了笑,景熙帝陡然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忖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景熙帝抬眼看着庐王问道:“麟州地处大梁东边,历来都是大梁的军事重地。若是将麟州交给你,你可有把握治理的像如今的永州一样?”

    景熙帝的话,便是贺启暄,也从未听他提过,当即,三人的面上,都显出了一抹惊色。

    而焕王的心里,更是惊涛骇浪一般的激荡起了重重震惊。

    “臣弟……臣弟……”

    被景熙帝的话一惊,庐王只觉得方才微醺的醉意似是一下子就醒了,嗫喏了半天,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糟,却不知该说什么。

    麟州,相比南方而言,气候干冷不说,更要贫瘠几分,可麟州毗邻秦国和北疆,秦国早年与大梁就已缔结合约,愿意百年通好,所以,只要与北疆关系和睦,麟州也不失为一个就藩的好去处。

    而麟州却有诸多的军事要塞,倘若真有战事,守着那样一个天时地利的天然屏障,北疆不但威胁不到大梁的安全,反而有可能被大梁和秦国联手吞噬,所以,倘若北疆安定,那便相安无事,一旦有丝毫不轨的念头,那就是大梁和秦国拓展疆域的大好时机了。

    是故,转换个思维,若是去麟州,于自己的将来,却是更有助益。

    顿时,庐王的心,似是有些乱了。

    月色洒照大地,处处透着一份清冷,而乾安殿偏殿,却温暖如春,不知是聊到了从前的趣事,还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景熙帝四人谈笑风生,一派和睦。

    麟州的话题,因为庐王的犹豫,而再未往下继续,随后,贺启暄转移着话题,聊起了自己到麟州军营视察军务时在当地见到的一些稀奇的风俗民情,不一会儿,从麟州到郓州,再到宾州,贺启暄和焕王各自都寻出了几件极具代表性的民俗说了起来,引得景熙帝也多了几分好奇。

    唯有庐王·暗自为方才的犹豫着恼,却苦于不敢再提起那个话题。

    时近亥时,四人还在兴头上,还是贺启暄开口说时辰不早了,明儿还要早朝,景熙帝才点了点头,最后斟满了酒,站起身冲庐王和焕王说道:“古人常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要咱们兄弟一心,大梁一定会越来越昌盛,即便是百年后,子孙万民,也会记得咱们。这杯酒,朕再敬你们,希望你们回到藩地,一心为民。”

    贺启暄和焕王庐王两人站起身,颔首应诺着景熙帝·四人满饮最后一杯酒,行了礼后各自退出了乾安殿。

    二月初五,时近午时,庐王和焕王的车驾从宫门驶出,贺启暄代表景熙帝送行,一直将二人送到城外十里处才返身回来。

    回宫复命,贺启暄进了乾安殿偏殿,便见景熙帝正捧着之前商议定的军事调度册子看着。

    见贺启暄进来,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他道:“朕又做了些变动·你来看看,若是合适,便依此进行吧。”

    军务上的事·景熙帝虽不如贺启暄了解,可军营中武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景熙帝却是尽数在握,贺启暄接过来认真的看完,点头应道:“臣觉得可行。”

    “那你便下去安排吧,势必在端午前,将大梁军务尽数调度妥当。”

    景熙帝沉声吩咐道。

    “是,臣遵命。”

    贺启暄拱手应诺·转身欲走。

    “老六……”

    方走了两步·贺启暄便被唤住了。

    转过身,便见景熙帝犹豫着问询道:“你说·朕是不是太过妇人之仁了?”

    “皇上的意思是……”

    心中虽猜到了景熙帝的意思,贺启暄却故作不知。

    “当日·焕王私下动作过大,父皇虽知晓,却并未防范,反而对朕说,防患于未然是好的,可焕王的野心太大,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即便是短暂的失败,他也绝不会放弃,所以,才有了后来威远侯大败一案。那之后,焕王老实了许久。如今的局势,朕,却不施以同样的手段。”

    眉目间颇有些踌躇,景熙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二到了麟州,短时间内手头事务纷繁,人脉不顺,想要再成为焕王的助力,怕是就难了,可这样,将来,老二会不会…···”

    那晚,景熙帝的提议过后,庐王的犹豫,焕王的不忿,贺启暄都看在眼里,事后,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景熙帝分崩瓦解庐王和焕王的手段。

    可此刻,景熙帝这样问,贺启暄顿时将那一丝疑惑尽数抛在了脑

    “历朝历代,夺嫡是的兄弟阋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如今,皇上仍旧顾惜着兄弟亲情,父皇若是知晓,也会心生安慰。”

    贺启暄直言答道。

    许久,景熙帝再未说话,贺启暄拱手一拜退出了乾安殿。

    领了景熙帝的旨意,贺启暄愈发忙碌,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朝军营里去了,而慕嫣然在宫里的日子,也愈发无聊,只盼着内务府能早些将新的府邸整理拾掇好,能让他们早日搬出皇宫,那样,自己便可以每日都回慕府去了。

    想归想,内务府那边仍旧没有动静,而这一日,又到了该去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慕府有专门为女孩儿们请夫子,教授诗词歌赋,抑或是刺绣礼仪,所以,慕嫣然便将珠儿送到了慕府。而肇哥儿也被一同送了回去。

    如今,肇哥儿每日跟着慕老太太和柳氏,没有贺启暄和慕嫣然在身边约束,小家伙愈来愈像个皮猴儿。

    是故,慕嫣然的身边,如今唯有乖巧的蕾儿一人。

    到毓秀宫拜见了皇后,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起身一起朝寿康宫而去,在寿康宫外,却看到了一辆打着宫外标志的马车。

    马车一角的铜徽上,打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卓”字。

    慕嫣然收回犹疑的目光,回过头,见皇后轻声解释道:“太皇太后特下懿旨,准许长平郡主和郡马的马车进宫·宫里,这样的荣宠,可是头一份儿。”

    卓远之……

    心内一顿,慕嫣然点了点头,跟在皇后身后进了寿康宫正殿,一进殿,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坐在太皇太后下首处那个一身竹叶青锦袍的身影上。

    几年未见,卓远之的身上,少了几分从前的书卷气息·多了些沉稳内敛,一眼望去,已有几分青年权臣的意气飞扬。

    俯身给太皇太后行了礼,卓远之和长平郡主也一起起身,给皇后和慕嫣然行了礼。

    再落座,慕嫣然便注意到,太皇太后脸上满满溢出的笑容,便渐渐地敛了起来。

    “长平,过几日再来,记得把承儿带来·哀家可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太皇太后看着长平郡主叮嘱道。

    “是,长平记住了。这几日他有些发烧,许是天凉有些伤风了,所以,长平不敢带他来,唯恐过了病气给您。过些日子好了,一定带来给您磕头。”

    长平郡主笑道。

    长平郡主似是没怎么变,与去岁回来见到时一般无二,笑容依旧温和,眸光依旧纯净·看向慕嫣然时,眼中也尽是和善。

    颔首浅笑,慕嫣然心中暗自感慨·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总有些人,总有些事,能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模样。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似是为这样的长平郡主感到高兴,慕嫣然心中有些安慰。

    有卓远之和长平郡主在,太皇太后的态度高下立显,再和皇后以及慕嫣然说话时·便有些恹恹的·慕嫣然和皇后相视一笑,极识趣的起身告退·出了寿康宫。

    “长平郡主和郡马每三五日就会进宫一趟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所以·如今都城中,卓郡马,也算是清贵中的翘楚。”

    皇后笑道。

    “卓远之身上,也着实有几分才学,家父从前,便常把他挂在口上,能有如今的造化,也是他的福分。”

    正如慕嫣然方才心中所想一般,世事变迁,一别多年,再从郓州回来,原本见到卓远之就会满腔愤怒的心境,似是也变了些许,正如方才,看到他那样刻意的讨好太皇太后,慕嫣然的心中,竟也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

    回到瑞安宫坐了一会儿,外头通报,说长平郡主来了。

    慕嫣然面上的笑意愈发深邃,看着进来的人笑道:“本没想到你会来。

    “宣王妃对长平有恩,又是这么多年的旧相识,于情于理,长平都该来此拜见。”

    长平郡主笑语盈盈的说道。

    “孩子们呢?怎么一个都没带在身边?”

    慕嫣然往身后张望了一眼,关切的问道。

    绽开嘴角笑了一下,长平郡主应道:“小儿承儿病了,衡儿和蕤儿便不离左右,进宫时,一个也不肯跟来,所以便遂了他们。”

    “到底是骨肉亲情,合该如此。不过,太皇太后这般喜欢承儿,也是孩子的福气呢,郡主多带孩子来宫里走走,也是好的。”

    慕嫣然就事论事的说道。

    听了慕嫣然的话,长平郡主的面色不自然的变了一下,只一瞬就恢复如常,转而笑着点了点头,再未多言。

    “其实,长平倒是羡慕宣王妃,能出去走走看看,似长平这般,自出生后就困在都城,真是没意思透了。”

    长平郡主有些低落的说道。

    “真是出去的人想回来,里面的人又想出去呢······”

    失声笑着,慕嫣然好奇的问道:“听说郡马与焕王殿下私交甚好,从前焕王也曾相邀,请郡马前去宾州呢,既然郡主想出去散散心,大可以与郡马说说此事。”

    面色稍有黯然,长平郡主低落的说道:“都是些旧事,不提也罢。如今,焕王哥哥怕是再也不想看见长平和郡马了。”

    长平郡主的话,似是焕王和卓远之有了隔阂已经疏远,顿时,慕嫣然有些好奇起来。

    可追问再三,长平郡主都不愿再说,慕嫣然便转移着话题,和她聊起了即将到来的迎春花会。

    还在闺中时,迎春花会是都城中女孩儿们翘首以盼的盛会,可如今,已经渐渐的变成了单纯的赏花踏春,已经没了从前的乐趣。

    聊了会儿,长平郡主便起身告辞,慕嫣然将她送出瑞安宫,看着远处信步而来的卓远之,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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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府邸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赵胜眉开眼笑前来回话,说都城里的宣王府邸已经准备妥当了,慕嫣然只觉得心内欢喜无

    赵总管前脚走,后脚便有钦天监的掌事来回话,说算出三月初二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宜搬迁。

    早朝结束,慕嫣然跟在贺启暄身后前去乾安殿谢恩,景熙帝照旧又大手笔的封赏了好些东西,临出门时,让贺启暄隔几日便带着瑜哥儿来面圣。

    慕嫣然的心里,顿时又咯噔一响。

    “你说,皇上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过继的事呢?”

    出了乾安殿,也不顾身边还有宫婢,慕嫣然拽了拽贺启暄的袖子情急的问道。

    脸色有些踌躇,贺启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而慕嫣然的心里,愈发像是有几百只爪子再挠一般,让她有些坐卧不宁的忐忑。

    回到慕府,无人时跟慕老太太说起,却见老人家面色泰然。

    “这件事,先不说皇上和太后如何作想,太皇太后都绝对不会允许的。”

    慕老太太高深莫测的说道。

    起初还有些不解,可见老太太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慕嫣然便静下心来径自思忖,越细想,便越发明白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太皇太后诞下的先恒王,早早的丧了命,最终,皇位落在了不是亲生儿子的永成太上皇身上。

    为此,虽是名正言顺太皇太后对永成太上皇却心中颇有不满。及至最后,出现了个卓远之。

    卓远之的身份,虽然一度甚嚣尘上的纷繁传扬,说他是先恒王的儿子,可这么多年,皇家却无一点儿动静,反而坐实了他民间孤苦学子的形象,便连许配长平郡主,也成为都城学子们戏言调侃的依据。

    尽管如此太皇太后却深信不疑,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卓府,以及三五日便进宫请安的恩宠。

    如今,便连皇后也说,卓远之是都城清贵之中的翘楚。

    慕老太太隐晦不言的表情,让慕嫣然不禁联想到了太皇太后让长平郡主带小儿卓承进宫,而长平郡主却颇有不愿的表情。

    人常说,姜还是老的辣。

    既然慕老太太说不会,慕嫣然便打算自欺欺人的相信只要那一日没到来,这日子还得往下过。

    三月初二,天色微曦,瑞安宫前便响起了鞭炮声,早已整理好的箱笼尽数被抬出宫门,径直进了新修建的宣王府邸。

    午时未到,门前便声声作响,不一会儿,便有络绎不绝的人声在外头响起,前来道贺的宾客尽数都到了。

    贺启暄请了慕容言兄弟三人前来作陪是故,大门外,是慕容睿浅笑迎客议事厅内,是慕容言和慕容峻来往周旋,而贺启暄,则面色恭谨的引着慕昭扬和秦洵去了书房。

    来往的夫人们,便尽数来了二进的正屋,柳氏和襄王妃帮忙招呼着同一辈的夫人们,年轻一辈的贵妇们,则由何氏叶氏帮忙引领着去了大花厅。

    午宴结束便有一部分宾客搁下贺礼回去了另有一些,是从前和贺启暄抑或是慕嫣然相熟的便聚在了外书房抑或是正屋里说话。

    忙活了一整日,直到屋里安静下来慕嫣然躺在软榻上,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酸痛。

    “主子,奴婢给您捶捶腰……”

    紫月掀开帘子进来走到慕嫣然身边说道。

    摆了摆手,慕嫣然翻起身喝了口茶道:“今儿一日,你和大全忙的跟个陀螺似的,赶紧各自回屋去歇着吧。歇好了,明儿一早还有的你忙呢。”

    吩咐完,紫月点头应下,吩咐了小丫鬟们摆膳,便转身朝外去了。

    趴在软枕上靠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耳边轻痒难耐,慕嫣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贺启暄笑呵呵的说道:“就这么着睡了?”

    转头看了看,慕嫣然才发现桌上的饭菜却还一口都没动,白薇几人见自己累极了也没敢唤醒自己。

    打了个哈欠,才觉得有些清醒了,慕嫣然忙唤了白薇等人去热饭菜,贺启暄则喝了几口茶,拽着她的手下了暖炕,带着她朝外走着道:“这儿,以后就是咱们的新家了,走,带你去认认路。”

    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慕嫣然也不挣脱,跟着他出了院门。

    站定身子,二人仰头看着正屋院门上的匾额,赫然竟是“一心堂”。

    见慕嫣然面露不解的看向自己,贺启暄解释道:“前几日,内务府来问我,我便按着云都城原来府邸里的匾额,尽数又都写了一遍,让他们去制匾了。”

    念旧也好,懒怠也罢,慕嫣然颔首应道:“这样极好······”

    御赐的宅院,果然不是常人家的园林可以比拟的,亭台楼阁,回廊水棚,无一处不精细,便连荷池里卧着的几块巨石,也都憨态可掬的透着一份沉敛。

    静心阁、雅然居、拢雪轩……

    虽是不一样的院落,不一样的布局,可因为那几个熟稔的名字,原本陌生至极的府邸,却让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都多了一份亲切。

    再回到一心堂正屋,饭菜也尽数重新热过布好,贺启暄和慕嫣然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的吃用起来,相视一笑,二人的眼中,尽是雀跃的欢喜。

    “慕府有家学,岳父大人又愿意亲自教授瑜哥儿,便让瑜哥儿还住在慕府吧。珠儿、蕾儿和肇哥儿,明儿便接回来,以后他们想过去,再送过去与几位兄长家的孩子玩,莫拘着们。”

    吃罢饭,两人惬意的平躺在暖炕上,贺启暄轻声说道。

    点头应下,慕嫣然讨要主意一般的问询道:“今儿的贺客,怕是才刚是个开始,以后兴许每日都有,到时候,咱们总要办一场宴席回谢吧?”

    摩挲着慕嫣然的手,贺启暄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便月底吧。我此番回到都城,这以后便要和各处的文武官员打交道了,军务上的事,又一刻都拖延不得,等拟出个帖子,该请的不该请的,此一回便都宴请了,至于那些亲热的,就再分说吧。”

    想想也只能如此,慕嫣然顿时头疼万分,“在云都的时候,觉得都城里热闹,还能时时看见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如今总算回来了,却又觉得云都城里的生活清净。人果然是不知足的······”

    两人玩笑了会儿,便起身沐浴完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已然不在身边,慕嫣然起身梳洗完用了早膳,本打算回慕府去接几个孩子回来,却频频接到帖子,有人上门来贺喜拜见。

    及至忙完,午时都已经过了。

    用罢午膳,顾不上歇息,慕嫣然便乘着马车去了慕府。

    宣王府邸,离慕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坐着马车,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下马车的时候,慕嫣然又再度感叹,还是离家近些好,哪怕是要这么忙碌的应酬,也甘心了。

    招待宾客,归置内宅,等到一切都顺手又安定下来,三月便过去了。

    从云都城回来时,除了苏管家,王大全和紫月等一众用惯了的老人在身边,宣王府的下人,尽数都是慕府挑选了送来的,免不了,就又要添置下人手。

    唤了人牙子,又采买了些小厮和丫鬟,没几日,原本冷落的宣王府,也渐渐的热络起来。

    外院的事,依旧是苏管家和王大全打点,内院便交给了紫月。

    而郓州地面上的一应生意事宜,便再度提上了议程。

    思忖许久,仍旧没有头绪,慕嫣然想来想去,手头也没有妥帖的人,能把自己的那些生意交给他去打理。

    最后,不得不再度求助于慕容睿。

    如今的慕容睿,仍旧是户部侍郎,可都城内的官员却都心知肚明,那位白胡子的户部尚书致仕的那天,便是慕容睿上位的大喜日子。

    慕府的荣耀,似乎永远在走上坡路,不知什么时候,才是顶峰。

    终于等到慕容睿抽出了空,把他拖来了宣王府,看着小平子捧过了一摞厚厚的账簿,慕容睿没好气的看着慕嫣然说道:“你自己的那些生意,该怎么打理便怎么打理好了,老太太和我给你的那些铺子,都转手出去就是了,这么老远,还费这些心做什么?”

    可等到翻看完了其中的一本账簿,饶是慕容睿手里有那么大宗的生意,仍旧有些瞠目结舌的震惊。

    “你说,如果我到外头去说,如今的宣王妃,可比宣王值钱,你说,会有人当真吗?”

    慕容睿调侃道。

    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撒娇的说道:“我的好三哥,若真是那么好归置,妹妹我至于这么犯难吗?你可得给我找个好人选。”

    兄妹二人头对头的商议了一下午,直到贺启暄晚些时候从外头回来,才算是有了个眉目。

    大声留着慕容睿在王府用晚膳,慕容睿却直言要回去再行思忖一二,临出门,慕容睿回头撇了贺启暄一眼道:“你小子真是好福气,这辈子可是娶了位财神奶奶……”

    说罢,不待贺启暄叫嚣,慕容睿便撂下门帘飞一般的跑了。

    而贺启暄,楞了一下,再反应过来,慕容睿早都没了人影。

    这俩人,平日里在人前说不出的端正威风,人后却永远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见贺启暄半恼半笑的站在原地,慕嫣然一脸的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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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十一章 亲近

    “你跟大全说,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多去外头走走,全当是熟悉一下都城,顺便留意一下有没有清静的巷子,若是有合适的宅子,便买下一座,等慕风和蝉儿回来了,就可以住进去了。”

    翻看着手里的账册,慕嫣然抬眼交代着紫月道。

    点头应下,紫月转身出去了。

    没几日,王大全进来回话,说看好了几处极是雅静的宅子。

    一一说明了布局和附近的街巷,以及自己认为的利弊,慕嫣然最终选中了城东梧桐巷里的一处宅院。

    买下了宅院,王大全回来交地契的时候,慕嫣然还特意让他把宅院的布局图绘制了一份过来。

    先让王大全找了工匠去重新修缮了遍,紧接着,便有簇新的箱笼物什流水一般的从宣王府涌往梧桐巷的那处宅子,若不是这事是慕嫣然亲自打点的,怕是外头定然会有人想歪。

    这样的一件事,由慕嫣然亲自打点,未必有些大题小做,可紫月回来说亲自去看过,再无不妥之处时,慕嫣然未雨绸缪的说道:“如今,慕风和夏蝉虽还未回来,可梧桐巷的那处宅子,怕是已经万人瞩目,将来,便是有人见过了慕风,想要掰扯出什么难听的话,也要掂量掂量,是不是开罪得起宣王府。”

    神情一怔,紫月不无感慨的叹道:“遇上主子,怕是风公子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过了四月,贺启暄愈发忙碌。

    各处军营里的调度任命都已经下发只等着将士们各自上任,而都城中京畿大营,顿时成为了重中之重。

    可待到几名副将归位,朝堂上,顿时纷纷扰扰的争执了起来。

    虽说调度时一应武将们的人事任免都是从吏部经手的,可到底也是景熙帝御笔朱批点头了的,是故,吏部也未画蛇添足的再去审度一番。

    可如今一看,从各处调来京畿大营的几位武将是带兵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好,勇猛敢拼大力提拔起来的年轻干将也罢,无一例外,都是出自贺启暄麾下。

    有几位,是从前贺启暄做龙虎将军时在边关时就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从郓州的军营里调拨过来的。

    这一下,朝臣们便是再忌讳贺启暄护国并肩王的身份,也都不依了。

    除了几位老臣不动声色,其他一众朝臣纷纷“誓死”直言,直说贺启暄此举有拥兵自重之嫌,一旦将来起了异心,皇上的情形将大为不-云云。

    这几年,贺启暄从大梁兵马大将军到护国并肩王,朝臣们每每都会结成统一战线,大力劝说景熙帝,可无奈景熙帝意志极坚,到了最后,朝臣们只有捶胸顿足的暗自悼念请求大梁列祖列宗保佑江山稳固,社稷安定。

    眼见贺启暄备受景熙帝器重,朝臣们的态度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部分,拍马迎合,处处宣扬并肩王是何等的为国为民,将来必定是一代贤王。

    另一部分,则心内揣测颇多,暗自忧心大梁的未来必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无数的揣测中,大梁各处的军事调度,尽已到位。

    四月初六是慕老太太的寿诞。

    早起贺启暄嘱咐好了慕嫣然,便径自去了军营。

    慕嫣然起身梳洗完毕带着珠儿三人去了慕府。

    柏松堂里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大人们笑语盈盈孩子们追逐笑闹,一声暗红色福纹褙子的慕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处,慈眉善目满脸笑容,愈发像极了画里的老寿星。

    午时将至,各府来贺喜的宾客结伴前来,慕容言等人便在前院招呼。

    不一会儿,鞭炮声响起,却是宫里的赏赐到了。

    三份寿礼,分别来自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慕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行至大门处领了赏赐,少不得第二日又得进宫谢恩。

    原本柳氏要陪着慕老太太进宫,可慕嫣然想及好些日子没去给皇后请安了,便带着瑜哥儿和蕾儿,搀着慕老太太一起乘马车入宫。

    刚进了内宫门,便有软轿过来,将慕老太太接去了寿康宫。

    慕嫣然便带着瑜哥儿和蕾儿,去了毓秀宫。

    瑜哥儿曾在宫里住了一年多,平日里又常伴着大皇子,是故,见了皇后倒也不生疏。

    而皇后,看着进退有礼,几日不见似是又活泼可爱了许多的瑜哥儿,看一会儿,就会怔忡起来,让慕嫣然注意到,少不了又会心内唏嘘感伤几分。

    皇后越发憔悴,而提及大皇子时,眼中的那丝执拗,也更甚从前,慕嫣然每每都要开解许久,可皇后却推拒着说自己无碍,让慕嫣然莫要担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便下了早朝,过来接走了瑜哥儿。

    看着父子二人有说有笑朝外走的身影,知晓他们是去乾安殿,慕嫣然的心,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临近午膳时分,寿康宫有宫婢过来回话,说太皇太后留慕老太太在宫里用膳,让慕嫣然待到午后再接送老太太出宫。

    颔首应下,皇后便留了慕嫣然用膳。

    而一心惦记着瑜哥儿在乾安殿如何应对景熙帝的慕嫣然,味同嚼蜡。

    堪堪用罢午膳,又歇息了会儿,贺启暄便带着瑜哥儿回来了,而身后小贵子的手里,照旧提着锦盒,想来,又是景熙帝赏下的东西。

    从毓秀宫出来,一边往寿康宫走,慕嫣然一边牵着瑜哥儿的手,问他到乾安殿都做了什么。

    听他只是背了一篇史记,又回答了景熙帝几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慕嫣然渐渐的有些放心了。

    再回过头却看见贺启暄的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慕嫣然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进了寿康宫,太皇太后和慕老太太还说着话。

    贺启暄和慕嫣然行了礼,便各自坐在下首处听她们说话,不时的应对几句,而太皇太后的目光,则不经意间落在偎在慕嫣然怀里的瑜哥儿身上。

    少顷的功夫,外头传话说郡马带着卓二少爷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看到卓远之手边牵着的那儿虎头虎脑的小孩儿,太皇太后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喜不自禁的欢喜笑,连连招手。

    那边,卓远之还在恭敬的行李,这厢,小男孩儿已经咧嘴笑着,朝伸出手来的太皇太后奔了过去,下一瞬,便偎在了太皇太后怀里·甜甜的唤起了“太皇祖母”。

    这孩子,便是卓远之和长平郡主的小儿子,卓承。

    看卓承和太皇太后的亲近模样,便知卓远之经常带着孩子前来请安,慕嫣然心中大致有了猜想,也愈发能明白长平郡主提及儿子时脸上的苦涩笑容来源于何处了。

    转头去看,便见卓远之一脸和煦的笑容,紧紧的注视着太皇太后和他的儿子,慕嫣然的心中,顿时为长平郡主而感到无奈起来。

    慕嫣然甚至记得·未就藩前,卓远人前人后都是那般谦逊,可尽管如此·他的眸子深处,依旧掩藏着一份叫做野心的东西。

    而此时此刻,在寿康宫里,卓院子眸子里的野心,愈发明显。

    不动声色的低头抿了一口茶,慕嫣然再抬眼,便看到了贺启暄若有所思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眉目间尽是了然。

    出了寿康宫·慕老太太似是有些乏了,坐上宫车便一直假寐不语。

    贺启暄径直去了军营·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送慕老太太回了慕府。

    直到进了柏松堂坐下·慕老太太的精神,却似是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过继一事,真也好,假也罢,你就当是从未听闻过,从前怎样,往后还怎样,切莫落了一点痕迹。

    慕老太太拉着慕嫣然的手慈声叮嘱道。

    “您的意思,皇上让王爷每隔几日带瑜哥儿进宫面圣一次,也要照常,莫要违逆皇上的旨意?”

    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脸上突地泛起了一抹狡猾的笑容,慕老太太笑道:“这世上,永远拼的都是耐心。你心急,却总有人比你更急,等着吧,等到旁人急的坐不住的时候,事情才好玩儿呢。”

    慕老太太的话,让慕嫣然听的一头雾水。

    “从前的伶俐劲儿,都哪儿去了?”

    嗔怨的戳了慕嫣然一指头,慕老太太低声问道:“我来问你,倘若皇上真打定了主意要把瑜哥儿过继过去,你能如何?”

    心口一滞,慕嫣然顿时傻眼了。

    木讷的摇了摇头,慕嫣然楞声答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一副“这不就得了”的表情,慕老太太笑道:“所以,皇上若是真有此心,你就是拦着不让他见瑜哥儿,也没用。不过,太皇太后,怕是等不了的······”

    从前,慕嫣然便心中有一丝猜测,太皇太后如此喜欢卓承,怕是存了让景熙帝过继卓承的心思,毕竟,太皇太后若是认定了卓远之是她的亲孙,那么,能让卓承继承大统,无疑是将皇位重新回到了恒王手中,太皇太后心里怕是千万个愿意的。

    所以,只要有一丝希望,太皇太后的心里,怕都不啻于黎明的曙

    而如今,太皇太后日益见老,合眼之前,她定是要为此一争的,否则,她怎能死心?

    如是想着,慕嫣然似是有些明白慕老太太的意思了。

    夜,渐渐的深了。

    寿康宫里,太皇太后披着夹衣,歪在床榻一侧,看着坐在脚边为自己捶腿的苏掌事问道:“承儿那孩子,与淳儿长的像极了,每每见承儿仰头盯着我看,哀家竟觉得,回到了从前的毓秀宫,哀家刚生下淳儿的时候。”

    淳儿,便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儿子·先恒王贺自淳。

    “是啊,奴婢觉得,卓二少爷也极愿意亲近太皇太后呢。”

    苏掌事应声道。

    面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太皇太后径自在回忆中怔忡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脸上便多了几分坚毅。

    “从淳儿身上失去的,哀家一定要替他夺回来,不能给他的儿子,给孙子·也是好的。这样,哀家百年后去见淳儿,也算对得起他了。”

    太皇太后沉声说道。

    “太皇太后,奴婢跟在您身边也有几十年了,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奴婢若说的不对,您切莫往心里去。”

    苏掌事迟疑了一下道。

    “你说吧……”

    似是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太皇太后微微叹了口气。

    “皇上的心里,怕是也是属意宣王家的那位瑜少爷的。如今,成年就藩的几位王爷·府里都立了世子,可宣王府那位少爷如今都五岁了,宣王府和礼部却从来没提过立世子的事。估摸着,怕是皇上的意思。按着祖宗定下的规矩,便是过继,也要过继皇室血脉,卓府那位小少爷,怕是无论如何,都不够资格的…···”

    苏掌事直言说道。

    “若是从前,你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即便不过继宣王府的孩子,还有庐王·抑或是焕王等其他皇子家的孩子。可如今,却不一样……”

    似是心里极有把握,太皇太后扬声说道:“焕王在藩地的那些动作,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若是过继了焕王的孩子,那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皇上是不会这么蠢的。至于庐王,他也不那么干净,要不然,皇上能这么荣宠宣王?还不是因为宣王就一根肠子·对皇位没想法?而其他几位皇子·也都不是什么成才的,莫说是皇上·便连哀家都入不了眼。再加上宣王府那个孩子也有几分讨喜,所以啊·这人选才会落在宣王府……”

    “那卓府的小少爷……”

    苏掌事犹疑的问道。

    “宣王如今既是大梁的兵马大将军,又是护国并肩王,皇上若是过继他的儿子,一旦皇上百年,这皇位落在谁手里,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便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哀家也不许…···至于承儿,长平身上有清远的血脉,自然算是我皇族血脉,可是,论起来,又没那么亲近,再加上他们也没有什么背景,这样的人选,才是最合适的。这个,哀家自然会和皇帝去说。至于将来嘛……”

    太皇太后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期冀,“只要皇帝去了,储君登上帝位,远之的身份然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到那时,恒王后继有人,然会有人为他平反。”

    仿若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太皇太后的话说的坚定至极。

    好半晌,见苏掌事再未提出疑问,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庞氏一族的女儿在后/宫无一席之地,哀家又岂会如今日一般孤军作战?不过,将来,庞氏必定还有再复辉煌的那一日。明日,传哀家的懿旨,让平山侯夫人进宫来见哀家……”

    “是,奴婢遵命。”

    见太皇太后再没有说话的意思,苏掌事起身扶着她睡下,又取下床幔,径自吹熄烛火退出了内殿。

    翌日,平山侯夫人递牌子进宫,拜见太皇太后。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寿康宫里,也时有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外命妇,都是庞氏一族中人。

    岚云宫里,如贵妃懒洋洋的躺在临窗的软榻上,任凭太阳将自己暖的睡意迷蒙。

    听着云蕊话语绵软的说着后/宫各处的动静,如贵妃睁开眼,慵懒的说道:“皇后也真是辛苦了,要是本宫,便顺水推舟的听从太后娘娘的话,把权利都交出来罢了,这样,她也能心无旁骛的思念明诚太子。如今这样苦撑着,何必呢?”

    这样的话,云蕊是不敢接的,如贵妃说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又想起了寿康宫的异动,便好奇的问道:“可打听清楚了嘛,太皇太后那儿,是因为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迟疑了一下,云蕊低声说道:“每逢来人,内殿那儿都是苏掌事亲自守着,奴婢实在探不出什么来。”

    丝毫不显责怪如贵妃不屑的笑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老东西,都半截儿入土的人了,偏生还不安稳,虽猜不到个十成,却也差不离。卓府那位郡马,从前都城里不是盛传,说他是先前那位谋逆被杀的恒王的儿子吗?而如今太皇太后又那么喜欢卓府的孩子,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娘娘,那小皇子的地位,岂不是受到威胁了?”

    云蕊担心的问道。

    释然的笑着摆了摆手,如贵妃语气轻松的答道:“要相信父亲,相信摄政王,要知道,这天下,再没有人比小皇子更名正言顺,可以登上储君之位。”

    点了点头,云蕊不无担心的说道:“娘娘小皇子被抱到了皇子所,那些乳母若是照顾的不周到,岂不是让小皇子受委屈?您何不跟皇上请旨,让小皇子留在自己身边呢?您位列一品,是有资格抚育皇子的。”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似是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是高明,如贵妃得意的笑着,“再说,本宫跟皇上说过,后/宫的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有皇后娘娘照看,必定安然无虞。所以一旦小皇子有什么状况,皇后,便是头一个跑不掉的。”

    叹了口气,如贵妃坐起身,任凭云蕊给自己穿好了软履,一边朝外走,一边张狂的说道:“本宫,自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小皇子能登上储君之位本宫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若是不能,本宫便要他置皇后于死地……”

    狠戾的话语,在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随着面前飘渺的清风拂过,如贵妃换上一脸娇柔的笑容,轻声说道:“走吧,去皇子所看看小皇子。”

    清明过后,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而瑜哥儿,也搬回了王府,每日跟贺启暄一同起身,再独自坐着马车去慕府上课。

    起先几日,慕嫣然还有些担心,可每每她还困倦的犹豫要不要起身送瑜哥儿的时候,瑜哥儿已经穿戴整齐的来一心堂给自己请安了。

    自豪过后,慕嫣然的心里便有一丝的赧意。

    而自从那日和慕老太太说完了话,慕嫣然的心里,虽仍旧有一份忐忑,却不似之前那般患得患失了。

    何苦,要让还未发生的事来影响自己的心情?

    想通了此处,贺启暄再带着瑜哥儿进宫,慕嫣然也没有那般抵触了,而听到寿康宫比从前热闹了几分,慕嫣然则多了一份等着看热闹的雀跃心情。

    果然,没几日,便到了太皇太后的寿辰。

    因为不是整寿,而太皇太后又执意说要一切从简,景熙帝便顺水推舟的让内务府从简操办。

    当早起看到来贺寿的只有皇后和几位高位分的妃嫔,宫外,也只是来了庞氏一族的外命妇,太皇太后的脸色,顿时不那么好看了。

    故作欢喜的端坐在上首处,等着贺客拜完了寿各自离去,太皇太后手边的一整套松鹤延年的茶碗,便碎在了脚下。

    看着卓远之和长平郡主神色讪讪的坐在原处,太皇太后深呼了几口气,招了招手让承儿过来自己身边。

    “太皇祖母……”

    依旧如从前一般糯糯的唤着,孩子的眼中,有些微微的惊恐。

    “承儿想不想做很厉害的人,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摸着孩子头,太皇太后慈声问道。

    似是有些听不懂太皇太后的话,卓承一脸茫然的回头去看母亲,便见她微微摇了摇头,而另一边的父亲,却和煦的冲自己笑了笑。

    卓承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太皇太后原本有些铁青的面容,渐渐的舒缓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太皇太后轻声说道。

    看着长平郡主一脸不安近似于抢夺一般的从自己怀里拉过了承儿,又急急忙忙的行了礼朝外走去,太皇太后的眸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深沉。

    “去跟皇帝说一句,午后,哀家要去宗庙,请皇帝同往。”

    太皇太后沉声说道。

    王公公领命而去,太皇太后长长的呼了几口气,站起身朝内殿走去

    翌日,都城城门处,再度张贴皇榜,遍访名医为太皇太后娘娘诊病。

    听紫月回来传话的时候,慕嫣然的脸上,不自禁的透出了一份欢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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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蜚语

    四月十六,慕嫣然收到从郓州送来的信。,!

    信是慕风送来的,说他们已经议定四月初二动身,云都城宣王府那边,紫云和张绪进已经都归置好了,除过留了几个老实本分的人守着门,照看着里面的花花草草,其余下人都按着之前慕嫣然叮嘱过掌柜们的,尽数安排到了各处的铺子里。

    而慕容睿派去打理生意的人也到了,见过了一众掌柜的之后,已经前往沛城去面见高掌柜。

    见一切都顺利,慕嫣然也不由的放下了心。

    回过头来,掐指一算,慕风和夏蝉,约莫着也就是这几日到都城了。

    当即,慕嫣然便唤来了王大全,让他这几日带人去城外十里亭处候着,迎慕风和夏蝉进城。

    王大全也没空等几日,第二日一早去的,太阳下山,一众人正打算回来,便见远处尘土扬,十几辆马车疾驰而来,尽是疲惫之意。

    按着慕嫣然交代过的,王大全赶着马车,径直把慕风和夏蝉送到了梧桐巷那处收拾好的宅院里。

    安顿好,王大全才回来复命。

    而慕风和夏蝉,面对着屋里妥妥帖帖的一切,便连伺候的丫鬟,也都是在王府调教过的,处处透着规矩,心中无比感慨。

    时辰已经晚了,慕风和夏蝉便再未奔波,梳洗完各自歇下。

    第二日一早,两人起了个大早,过来给贺启暄和慕嫣然请安。

    此番军事调度慕风也在人员名单中,虽还是从三品的参将,可京官和外放到地方上的,却又是本质的区别,是故,这么算来,倒也算是高升了。

    进屋跟慕嫣然打了招呼,慕风便跟着贺启暄朝军营里去了,慕嫣然接过夏蝉怀里才四个月的小女娃满心的怜爱。

    “腊月二十八那日生的,想着开了春就要来都城了,便没带信给姐姐。”

    夏蝉亲热的说道。

    回头唤了紫月一眼,让她从妆奁盒子里取出早已备好的见面礼,慕嫣然接过锦袋塞在襁褓里,抓起孩子的小手逗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啊?”

    见孩子咧嘴笑的纯真,慕嫣然看了一眼夏蝉,欢喜的问道。

    “夫君取的名字,晓晔,拂晓的晓日华晔。”

    夏蝉目光柔和的看着襁褓中粉粉嫩嫩的女儿,柔声说道。

    “有儿有女,如今你们的日子,也算是红红火火,往后只会更好。”

    慕嫣然笑道。

    点了点头,想到梧桐巷宅子里美轮美奂的小家,夏蝉心头一热,眼含感激的看着慕嫣然谢道:“姐姐的恩德,蝉儿和夫君没齿难忘,往后姐姐有事尽管吩咐蝉儿。”

    也不和她客气,慕嫣然笑着应道:“自当和从前一般。咱们是一家人,说这样的话可是生分了。”

    慕嫣然的话,夏蝉神情一怔,迟疑了一下,她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夫君和蝉儿说过了。往后便不常来给姐姐请安了,都城乃天子脚下,规矩多,若是让旁人知晓夫君和蝉儿对王妃以姐姐相称怕是辱没了姐姐所以,往后人前人后蝉儿和夫君会恪守礼仪,还望姐……姐姐海涵莫因此恼了蝉儿和夫君。”

    慕嫣然贵为王妃,和没有什么背景的人称姐道弟,确实不合礼仪。

    更莫说,慕风的身份有些敏感,来日若是被人认出他就是当年赏菊阁里赫赫有名的清风公子,更是会为慕嫣然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也是慕风和夏蝉此般考虑的原因所在。

    而慕嫣然听了此话,却一脸的不赞同,“当日归置梧桐巷的宅院,我便大张旗鼓的放出话去,那是为我义弟和弟妹准备的,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怎么,莫非怕人说你们高攀了?”

    “自然,自然不是……”

    急切的辩解着,夏蝉的一张脸憋得通红。

    抿嘴笑着,慕嫣然看了一眼张开小嘴打着哈欠的晓晔,将襁褓放在身后的软榻上,方劝慰着夏蝉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怎么说,便让他们说去,左右都是羡慕嫉妒你们的,你们偷着乐便是了。若是有什么不好听的,权当没听见,啊?”

    慕嫣然全心全意为慕风和自己思量,夏蝉哪里有不明白的,当即就满心感慨的点头应下,再不提刚才说过的话。

    果不其然,慕嫣然从前料想过的事情极快就发生了。

    慕风跟着贺启暄去军营的当日,便有人认出了他。

    当年赏菊阁事发,其中牵连的人一夜之间惨死,而一把大火过后,赏菊阁更是烧了个一干二净。

    玉公子身死,成为众多人或解恨或惋惜的话题,而之后全无消息的清风公子,也被传出了无数个版本。

    有说清风公子剃度出家为玉公子超度祈福的,有说看见入夜后有贵人将清风公子接出都城,兴许如今经成为某地某个庄园中某位贵夫人的面首,也有说,清风公子藏身某处潜心修炼,迟早有一日会返回都城为玉公子报仇。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极具神秘性和幻想性。

    而如今,慕风的回归,顿时使得街头巷尾的话题再度从赏菊阁衍生出来,而军营中众人再看向慕风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猥亵的不敬。

    不过,梧桐巷宅院自购买下来后一直吵得沸沸扬扬,直至慕风和夏蝉在夜色中入住,众人被勾的高高的好奇心,才彻底回落。

    所以,便是碍着宣王府,众人即便再好奇慕风的身份,也不敢对他出言不逊。

    而慕风,在贺启暄和慕嫣然面前虽然亲和开朗,出了门却冷酷寡言,是故,不论外头如何传,那些流言蜚语,却没有能伤害到慕风和夏蝉。

    一转眼,便到了四月二十五,珠儿的生辰。

    珠儿是永成太上皇钦封的明珠郡主,都城里小一辈的孩子里,珠儿也算是地位最尊崇的。

    再加上贺启暄如今颇受景熙帝器重所以,临近生辰,王府便常有来客登门送上贺礼,到了正日子,宫里各处送来的贺礼,又是一番热闹。

    不过今年,却又稍稍例外了少许。

    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回了都城,远在秦国的秦王后贺婉茹,也差使臣送来了贺礼,箱笼里锦盒中,无一不是闪耀夺目。

    打开使臣送来的书信,慕嫣然逐字逐句的看着,心里的思念,也随着千山万水飞到了秦都。

    可看完了信,慕嫣然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怎么了?司徒南欺负婉儿了?”

    胡乱擦了把脸,将帕子扔在铜盆里,贺启暄走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接过她手里的信看了起来,直到看完贺启暄脸上的表情顿时也精彩起来。

    “婉儿说了,等珠儿十三岁,便来送定礼只等着珠儿及笄过后就嫁过去做秦国的太子妃呢。”

    慕嫣然摇头苦笑。

    “这个婉儿……”

    将信折起来放回信封,贺启暄笑道:“小时候就最是古灵精怪,如今都当了王后,又是做了娘的人了,还是这般顽劣。”

    说罢,贺启暄冲慕嫣然眨了眨眼道:“这也间接的证明,司徒南对婉儿还是一如从前的好,否则她那个性子怕是从头到尾都是埋怨和哭诉了,又岂能这般轻松的拿自己儿子和咱们的珠儿玩笑?”

    “玩笑?最好是个玩笑……”

    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从他手里夺过信,站起身走到书架旁取下一个竹木盒子放了进去。

    得了宫里的赏赐,免不了又要进宫去磕头谢恩,慕嫣然只觉得麻烦极了,临出门时,贺启暄又唤住她仔细叮嘱道:“婉儿送礼过来的事,宫里若有贵人过问起来,便只论你和婉儿从前的亲厚就是,莫提孩子们的事。还有,岚云宫那儿,你去了莫要多留,如贵妃若是和你套近乎,你只做不知便是,若是能不去岚云宫,那最好不过。”

    若说前半句,慕嫣然定然要反驳几句,仿若自己是个憨傻的。

    可及至听完,慕嫣然顿时知晓,外头不平静,这宫里,怕是也另有一番热闹。

    这趟进宫,怕是不那么好对付了。

    到永寿宫和毓秀宫见过了太后娘娘和皇后,一切相安无事。

    及至出了毓秀宫宫门,按着位份慕嫣然本应先去岚云宫拜见如贵妃,却见宫门口早已候着一个宫婢,却是华清宫华贵妃娘娘身边的。

    “主子说,这个时辰,如贵妃定然是在皇子所看小皇子的,宣王妃便是去了岚云宫,怕是也要空等,不若先去华清宫说完了话,再去给如贵妃娘娘请安。”

    那宫婢伶俐的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相比冷嘲热讽的如贵妃,慕嫣然宁愿去见华贵妃。

    是故,慕嫣然颔首应下,带着珠儿去了华清宫。

    知晓前几次的见面都不是那么愉快,此番再见,华贵妃也颇为识趣,再未提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反而说了些讨喜的话,褒赞了珠儿一顿。

    及至午膳临近,华贵妃甚至亲切的挽留慕嫣然,一并用了午膳。

    歇息了会儿,慕嫣然准备去岚云宫,华贵妃点头应下,一边吩咐了宫婢去岚云宫看看如贵妃可歇了午觉起身,一边,却语带深意的看着慕嫣然嘱咐道:“如今宫里蜚短流长,若是如贵妃有求于宣王妃,无论大事小事,宣王妃最好回绝,免得惹祸上身。”

    早起出门的急,贺启暄的话,慕嫣然也来不及多问,此刻,华贵妃又是这般交代,慕嫣然的心里,顿时费解起来。

    ♂♂

第七百八十三/四章 惶恐

    “臣妾见过如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俯身行了礼,慕嫣然还捏了捏珠儿的手,珠儿心领神会,也跟在慕嫣然身后拜倒,给如贵妃行了礼

    “平身吧”

    不似上次一样刁难慕嫣然,如贵妃缓声叫了起

    赐了座,如贵妃看了珠儿一眼,柔声笑道:“这便是明珠郡主吧?从前见过几次,倒是没有细细打量,如今细看,还真是有宣王妃的风范呢,都是明媚可人的美人儿”贵女反攻记783

    “珠儿谢过如贵妃娘娘盛赞”

    再度谢过,珠儿乖巧的坐在慕嫣然身侧,低垂着头不做声了

    如贵妃看到,唇边的笑意愈发柔婉,“明珠郡主还没见过你小堂弟吧?跟着宫婢去皇子所瞧瞧可好?等他大了,你这当姐姐的,还要多带着弟弟玩呢”

    知晓如贵妃这是有话要和母亲说,珠儿问询的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起身跟着宫婢出去了

    顿时,正殿内安静了下来

    “让本宫说,今儿还真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呢这头一桩,便是明珠郡主的生辰,郡主可是太上皇钦封的呢,这荣耀,可是天底下独一份儿,也不知往后谁有福气,能摘得明珠呢”

    径自说着,如贵妃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慕嫣然的神色

    见慕嫣然仍旧表情淡淡的,如贵妃心内微微发虚·一边,却看着慕嫣然说道:“这第二桩喜事,也和宣王妃有些关系呢,可就不知,老天爷有没有成人之美呢”

    心里不停的叨念着贺启暄和华贵妃交代过的话,慕嫣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自打进了岚云宫的宫门,一直都是僵着的

    此刻听如贵妃这般说,慕嫣然表情严肃的看向她反问道:“敢问娘娘,不知·这喜从何来?”

    “宣王妃娘家是否还有位幼弟?”

    如贵妃轻声问道

    似是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慕嫣然木讷的点了点头,“臣妾有四位兄长,一个弟弟,不过弟弟却是姨娘所出”

    似是颇为满意,如贵妃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如今,本宫有意为慕府这位庶出少爷来做媒”

    见慕嫣然脸上没有预料中的喜色,如贵妃便有些失望,一边·却继续说道:“大理寺卿乔大人,是本宫的远方堂叔乔夫人所出的幼女,如今年方十四,端的是花容月色,又一副好性情如今,媒人都快把乔府的门槛儿踏平了,可乔夫人心疼幼女,所以求到了本宫跟前本宫思来想去,慕府那位少爷,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名门贵胄,所以,本宫觉得·这门亲事是极为匹配的宣王妃觉得呢?”

    虽想不透如贵妃如此做有什么意图,可慕嫣然却从心里觉得有些可笑

    慕容谨虽是庶出,可到底如今慕府已是今非昔比

    慕昭扬虽已致仕,可门生故旧遍布大梁,便是赋闲在家,也无人敢低看一眼更莫说慕嫣然及三个兄长如今地位显赫

    而如贵妃的这番话,好似那位乔小姐嫁给慕容谨,是下嫁·而慕容谨是高攀了似的贵女反攻记783

    心中虽不屑·慕嫣然面上却未显,带着一丝感激的谢道:“贵妃娘娘好意·臣妾代慕府众人谢过娘娘不过,婚嫁一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有言在先,慕府儿郎,要考取了功名以后才能娶妻所以,这件事,臣妾还做不得主,要回去跟老太太和父亲母亲说过,才能回复贵妃娘娘”

    慕嫣然的回答合情合理,如贵妃点了点头应道:“这是自然不过,这样好的姻缘,若是错过了,可真真儿可惜呢还望宣王妃放在心上……”

    颔首应下,慕嫣然再未做声,如贵妃又问候了一番慕老太太和慕昭扬的身体,慕嫣然也一一回答

    没一会儿,珠儿便回来了

    慕嫣然起身,叩谢过后带着珠儿出了岚云宫

    出了宫,径直回了慕府,慕嫣然便把此事告诉了慕老太太和柳氏

    二人丝毫不惊讶,脸上俱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老太太,娘,如贵妃娘娘自从诞下了小皇子,愈发拿大了,如今咱们便是回绝,怕是也没什么借口呢,若是惹恼了她,回头又给咱们穿小鞋”

    一边说着,慕嫣然一边把从前贺启暄告诉过自己的,如贵妃在闺中时害死过自己嫡亲妹妹的事,一并告诉了慕老太太和柳氏

    柳氏从前吃斋念佛十几年,最是心善不过,此刻听慕嫣然说完,脸色大惊,一边却连声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虎毒尚且不食子,还是嫡亲的妹妹呢······”

    慕老太太感叹的摇着头道

    “娘,那这门亲事?”

    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这事儿,你就甭惦记着了,你看着吧,要不了几日,她准保就不再提了”

    柳氏一脸浅笑的说道

    似是有些不解,慕嫣然回头去看,便见慕老太太也一脸赞同的笑容,当即,慕嫣然愈发有些一头雾水的迷盟

    “瑾儿虽是庶出,可如贵妃也不去打听打听,如今都城里,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呢,大理寺卿,正三品的官儿罢了前几日,我娘家嫂嫂还来打听呢,说想把她孙女儿嫁过来,那薛家小姐,可是知根知底的,父亲还是从一品的督察员御史呢”

    慕老太太沾沾自喜的说道

    “娘,瑾儿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

    转过头看着柳氏,慕嫣然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抿嘴笑着,柳氏启发的说道:“你想想你三个嫂嫂·不就知道了?”贵女反攻记783

    “三个嫂嫂……”

    喃喃的说着,只一瞬,慕嫣然就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如今,慕容言兄弟三人,身边除了一房妻室,莫说妾侍,便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其中,自然不乏慕昭扬偏宠沈氏,给柳氏所生下的几个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一说

    慕容庭虽有姨娘·而且在外头花天酒地,可他到底不是柳氏所出,而且外头的人打听得知,慕容谨自小都是养在柳氏身边的,他的亲生母亲从前又是柳氏身边的丫鬟,所以,众人不约而同的都将慕容谨与慕容言三人看齐了

    试问,有哪家的父母,不消给女儿寻得一个一心一意的夫婿的?

    “祖母,那父亲怎么说?”

    想到昔日那个甜甜唤着自己“二姐姐”的小男孩儿·终于也长成了要成家立业的好男儿,慕嫣然欢喜的问道

    问的,自然是忠国公府的那位薛小姐

    “女方家都带了话,可见对瑾儿是满意的,你父亲也和薛大人见过面了,改日就请媒人登门,估摸着,就在端午那几日”

    喜事临近,柳氏心情大好,接过话头答道

    “真好·那我就不用再去周旋那位如贵妃了······”

    慕嫣然拍手赞道

    喜事一桩连一桩

    五月初二,一道圣旨在早朝时宣读,庐王将藩地永州治理有方·特调往麟州,任麟州藩王

    圣旨快马加鞭送往永州

    三个月前的那天夜里,景熙帝说出这个提议时,庐王的表情又惊又喜,而焕王,则有些阴沉不定

    如今,随着圣旨的下发,景熙帝和贺启暄的心里·都不由自主的长舒了一口气

    五月初五·宫中端午夜宴

    内务府的小太监前来通传的时候,还特意让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一同去·慕嫣然知晓,这必定是景熙帝和皇后的意思

    早起·膳桌便有前日蒸好的水晶粽子,几个孩子笑声笑语的吃着,真如年节一般的欢快

    及至过了太阳西斜,贺启暄和慕嫣然才各自穿戴好,带着三个孩子乘马车入了宫

    入了宫,贺启暄将慕嫣然母子五人送到内宫门处,便转身去了乾安殿

    夜宴设在华贵妃的华清宫,慕嫣然和孩子们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直到外头有小太监来回话,说景熙帝已经从乾安殿动身了,皇后才招呼着慕嫣然起身朝华清宫走去

    到华清宫门口站了一会儿,景熙帝便到了,皇后桥两位公主紧随其后,而慕嫣然,则带着孩子们走到贺启暄身边跟着一并走了进去

    入夜的华清宫,被灯火掩映的愈发多了几分华贵之气

    慕嫣然入座后,便小心翼翼的去打量华贵妃和如贵妃,便见两人一个难掩得意,一个却故作平静,而其余的一众妃嫔,看向两人的目光,都是又羡又妒

    女人多了自然是非就多,慕嫣然也懒得再去注意,心里,却还惦记着一会儿如贵妃若是再问起那门亲事,自己是该实话实说,还是搪塞推诿

    径自思忖间,便听得有孩子在哭,慕嫣然心一顿,回头四处张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四个孩子,早已过了要呱呱啼哭的年龄

    果不其然,正对面处,如贵妃一脸心疼的看着怀中襁褓里的小皇子,泫然若泣

    拍了一会儿,孩子便不哭了,如贵妃我见犹怜的看向景熙帝,“皇上,您都好些日子没见皇儿了,孩子定然是思念您思念的紧了”

    说罢,不待景熙帝反应,如贵妃径自站起身,抱着孩子到了景熙帝身边

    关切的看了几眼,景熙帝点了点头,如贵妃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处

    得意洋洋的扫视了包括华贵妃在内的一众妃嫔一眼,如贵妃的唇角处,尽是嘲讽的笑容

    再抬眼,却见景熙帝招了招手,示意瑜哥儿过去坐在他身边,如贵妃的眼神,顿时如刀子一般,飞向了慕嫣然

    襁褓中,孩子已经咿咿呀呀的嘟起了嘴,如贵妃回过神来·便见自己的手里还拽着儿子的手,定是攥的太紧让孩子不舒服了

    松开手,在襁褓上轻柔的拍了几下,如贵妃转过身,将小皇子递回乳母怀里,让她抱着回皇子所去了

    再回过身来,看着景熙帝笑眯眯的和瑜哥儿说着话,如贵妃的眼中,顿时浮起了几丝不虞

    而一旁注视着如贵妃的慕嫣然·心中忽的一紧

    “你放心,瑜哥儿必定不会单独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所以,从前发生过的事,必定不会再发生”

    似是注意到了慕嫣然的紧张,贺启暄瞥了如贵妃一眼,俯下身来轻声冲慕嫣然说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舒了口气,端起面前的温茶喝了起来

    宫内的宴席,大都差不多的形式·酒过三巡,歌舞渐歇,宴席便到了末尾处

    眼看景熙帝和皇后悄声说着什么,慕嫣然冲瑜哥儿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到自己身边来,瑜哥儿俏皮的账折睛,点了点头

    待到景熙帝说完话,瑜哥儿亲热的凑过去说了句悄悄话,景熙帝颔首浅笑着拍了拍瑜哥儿的头,瑜哥儿便起身走回了慕嫣然身边

    肇哥儿早已依偎在乳母的怀里睡得香甜·蕾儿也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唯有珠儿和瑜哥儿,还精神的说着话

    慕嫣然将蕾儿抱在身边让她靠着自己·转而看向上首处

    少顷,音乐渐渐回落,直至终结,蝴蝶般翩翩作舞的舞者们脚步轻盈的退出了正殿

    景熙帝站起身说了几句话,端午宴便结束了

    看着他和皇后桥两位公主出了大殿,贺启暄和慕嫣然,也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到了内宫门处,贺启暄将慕嫣然母子几人送上马车·自己翻身上了马·一行人朝宫外疾驰而去

    马车铺的厚软,颠簸了一会儿·珠儿和蕾儿便各自东倒西歪的靠在车厢一角里睡着了,唯有瑜哥儿·还神采奕奕的絮叨着些什么

    慕嫣然打了会儿盹,估摸着快到王府了,才坐正身子

    下一瞬,瑜哥儿偎过来凑在慕嫣然耳边低声说道:“娘,我看到皇伯父咳嗽时咳出血了呢”

    面色一惊,慕嫣然面色素正的转过头嘱咐着儿子,“不许胡说,听到吗?”

    睁大了眼睛看着慕嫣然,瑜哥儿辩解道:“儿子看的清清楚楚,娘,我没有胡说”

    虽早已猜到景熙帝的身体有状况,可却没想到会有咳血这么严重,慕嫣然当即就敛了神色,将瑜哥儿抱过来偎在身边问道:“你以前可曾瞧见过?可有和别人说过?”

    摇了摇头,瑜哥儿一脸回忆的说道:“从前在乾安殿时,皇伯父也常咳嗽的,不过每回我问起,他都说是感了风寒,不碍事可是,却从未见御医去给皇伯父瞧过病方才咳嗽,皇伯父拿帕子覆着的,后来,帕子从袖子里掉在了地上,我便捡起来还给了皇伯父,然后就看见上面有血妓不过,我装作没看见,皇伯父也没发现······”

    皇上咳血,这已经是非诚重的事情

    而景熙帝此举,似是还有意瞒着

    结合从前的猜测,慕嫣然愈发知晓,这其中,怕是没那么简单

    转过头看着瑜哥儿,慕嫣然仔细的叮嘱道:“瑜哥儿,这件事,从你脑袋里忘掉,就当从来都没瞧见过,知道了吗?从此以后,再也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记住了吗?”

    瑜哥儿的印象里,便是自己做错了事受责罚,母亲也不会这般严肃

    是故,知晓此事非同寻常,瑜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下了

    母子二人说完话,马车缓缓的退下来,车帘掀开,慕嫣然搭着白薇的手下了马车,又抱下了瑜哥儿

    肇哥儿已经由乳母抱着回屋去而珠儿和蕾儿,还在车厢里睡得东倒西歪,贺启暄和慕嫣然各自抱了一个,一家人在夜色中回了一心堂

    安置好几个孩子,又各自沐浴梳洗完,及至躺在床上,慕嫣然才和贺启暄说起方才瑜哥儿跟自己说过的事

    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贺启暄低声说道:“后/宫子嗣不旺·你我早就猜到是皇上的身子出了问题,如今看来,远比咱们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啊”

    “你说,皇上自己知晓吗?”

    情不自禁的拽住了贺启暄的衣袖,慕嫣然紧张的问道

    沉吟了片刻,贺启暄低声叹道:“估摸着,是知道的”

    “那为何,瑜哥儿说从未见御医在乾安殿出现过?”

    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瑜哥儿未见,也只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罢了······”

    沉声说着·贺启暄的眸色,愈发深沉

    而慕嫣然,则陡然心惊不止

    按着贺启暄的说法,那就是说,景熙帝的身体是早就出了状况,而他自己也早就知晓了的,所以,才刻意的瞒过了太医院的人

    “皇上如此,便是说明太医院的人不可信,那大皇子出事的时候·被乾斩首的那十几名太医,便都是有问题的,对不对?”

    虽是问询,可话一出口,慕嫣然已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觉得一颗心直如坠入了冰窖一般的寒冷

    “皇上,可是讳疾忌医,才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慕嫣然沉声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久久都未出声,内屋里·罩上了一层让人心悸的沉默

    床畔摇曳的灯火,在墙壁上显出了水波一般柔和的涟漪,而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是夜,不能平静的人,远不止这几人

    宾州焕王府书房内,焕王脸色阴沉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似是颇有些气愤

    深呼了几口气,焕王的面色渐渐转换,被一抹笑容所取而代之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们本就是庐王兄的幕僚·如今庐王要去麟州,你们愿意忠心跟随·自然是好事,本王哪里有不放人的道理?”

    焕王话语柔和的说道

    见焕王面色稍霁·书桌前站着的那几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暗呼了几口气

    领头的那中年谋士拱手一拜,缓声说道:“我家王爷也是一心帮衬焕王爷,所以,才派了在下四人前来相助,这一年多,王爷厚待我等,我们的心里,都是感念着王爷的恩德的可是,旧主难舍,如今莫说我家王爷是去了麟州,便是去个贫瘠不堪的地方,我等也是一心追随的,所以,只能拜别焕王爷”

    说罢,那四人齐齐拜道:“在下预祝焕王爷大事得成”

    摆了摆手,示意那四人退下,焕王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阴鸷

    “主上,庐王此举未免有落井下石之嫌麟州虽地势荒寂,可却是军事要塞,他日若是做出政绩,在军中也有了一定的地位,那时那刻,庐王的地位,自是现在所不能比拟的可他从前应承过主上的话,尽数都要落空了不成?”

    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便有幕僚不忿的叫嚣起来

    焕王抬眼扫了那人一眼,摆了摆手道:“如今,还不是与庐王翻脸的时候,毕竟,如今的他,和咱们还是站在一处的”

    “主上,那这四人怎么办?他们的手里,可攥着许多咱们的生意进项和机密事宜呢”

    另有幕僚疾声问道

    “不碍事……”

    心中着急,面上却不动声色,焕王一手摩挲着下巴上有些扎手的胡茬,径自思忖着说道:“那些生意,都是当日从长乐手里经手过来的,以庐王的能耐,便是本王什么都不动,他也没有能力一口吞下再说了,眼看他就要动身前往麟州,麟州军营里,不是还有咱们的人吗?所以,那四个人,先不动,观望一阵子再说,若是有异动······”

    剩下的半句话,焕王未往下说,可一众幕僚,却是尽数都明白了

    “主上,若是皇上真打算过继并肩王膝下的那个孩子,小皇子的处境,怕是就大为不妙-了啊”

    有幕僚的的问道

    似是也颇为头疼,焕王皱了皱眉道:“确实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宣王依旨将各处的军营都做了调度,原先咱们安排好的人手,都被打乱了,如今却是最要小心的时机,免得咱们费劲了心思才说服的人手,再起了变数”

    “主上,其实依在下之见,宣王这般动作,对咱们,也不一定全是坏处”

    一直坐在角落里未出声的一个幕僚说道

    “哦?吴先生但说无妨……”

    焕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向那男子问道

    被焕王尊称的这位吴先生,便是时常出入乐园和遗珠园的吴世安

    “都城内,如今唯有京畿大营中有八万兵马,再往远处些,通州大营里,有五万左右,其他的兵马,都分布在大梁其他各处的军营里也就是说,一旦都城有变,皇上手中能用的兵马,只有十五万左右”

    吴世安沉声说道

    “十五万……”

    喃喃的说着,焕王的脸上,溢出了一抹笑容,“如今,我手里已经有了三十万兵马,只要阻断都城和外头的联系,三十万对十五万,胜负,怕是极容易分出的吧”

第七百八十五章 忌医

    五月十二日是淑敬皇后的忌日,从前在云都城时,贺启暄粞慕嫣然都会去城外的寺里听主持师傅讲一篇经文,然后,两人静下心来在寺里抄录几遍

    然后回到王府,再去静心阁静坐一会儿,以慰思念之情

    而此番回到都城,贺启暄和慕嫣然自然要去帝陵拜祭

    前一日已经告了假,不用去早朝,天一亮,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出了府,马车疾驰着朝城外的帝陵而去

    那年,淑敬皇后刚刚薨逝,贺启暄在帝陵守了三个月的墓,如今再回来,看着干净整洁如斯的墓碑,贺启暄却觉得仿佛一切都是昨日才发生过的事情一般贵女反攻记785

    心里的难过,就那么涌了出来

    “母妃,儿子来看您了,带着嫣儿,带着您的孙子孙女们···…”

    坚毅的脸上,溢满了浓浓的眷恋深情,贺启暄跪在石碑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轻声呢喃着

    瑜哥儿和肇哥儿,马车里的时候,还在争先恐后的探头到车外,想要跟着贺启暄骑马,可自打进了帝陵的大门,两个小家伙却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乖巧的跟着慕嫣然

    此刻听贺启暄这般说,瑜哥儿转过头问道:“娘,这里葬着祖母,对吗?”

    点了点头,慕嫣然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柔声说道:“祖母是最疼你们的,来,给祖母磕头”

    珠儿已经大了,虽然模糊的记忆中对宛贵妃已经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可每年一到五月十二和六月初八那两日,父亲和母亲,都会去静心阁坐一会儿,珠儿便知晓,他们是在怀念一个很重要的人

    及至大些,珠儿便知,静心阁里供着的牌位,是她的祖母

    冲蕾儿和瑜哥儿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珠儿桥肇哥儿,一行四人齐齐拜倒在贺启暄身后,冲石碑磕起了头

    东升的旭日,缓缓升至半空,和煦的阳光洒照在众人身上,心里,也渐渐的多了一份暖意

    围墙外的高大树木上,叽叽喳喳的退许多只飞过的小鸟,看着跪在墓碑前的一家六口,没一会儿·便连小鸟,也似是懂人心思一般的静谧了下来

    耳边,唯有缕缕清风,浅浅飘过

    及至再从帝陵出来,已近午时,贺启暄将肇哥儿从马背上递回到马车上慕嫣然的怀里,出主意一般的说道:“反正回去也晚了,不如今日就带你们在城郊玩一日,如何?”

    慕嫣然还未答话,一旁的几个孩子已欢呼雀跃眼巴巴的张望着她·慕嫣然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车帘复又放下,径直朝东大街的百位轩驶去

    再回到王府,天色已暗

    进了一心堂的院门·便见小贵子面带急色的在廊檐下踱来踱去,贺启暄面色轻变,回过头让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先进屋,方看着奔过来的小贵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爷,早朝时分,皇上脸色便极是不好,散了朝,召集了几位大人过去议事·便眼前发黑的晕厥过去了”

    小贵子低声答道贵女反攻记785

    “可宣了御医?”

    朝前走着的脚步瞬间便顿住了·贺启暄转过头盯着小贵子问道

    点了点头,小贵子的话语愈发低沉·“主子,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太医院几位院史大人都过去了·把了脉,瞧了症状,却无人能诊出皇上患了何病而那位柳大人,更是讳莫如深,无论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人怎么追问,他都说自己医术不精,着实不知皇上晕厥所为何故”

    小贵子的话,让贺启暄本就急躁的心,更是如煮沸的水一般躁动了起来

    “你去备马,我这便更衣入宫……”

    摞下一句话,贺启暄便大步的奔进了一心堂,不一会儿,一阵风一般的掠出了王府

    及至奔到乾安殿门口,一阵微风吹过,贺启暄才顿时冷静下来

    倘若景熙帝真患了铂以贺启暄和慕嫣然的揣测,他必定心内已经有了计较,是故,如今的他,怕是不消任何人对他的病情有质疑,抑或是猜测的

    而自己,听到传来的消息,便不管不顾的冲进宫来,落在旁人眼中,怕是原本险急三分的铂也要生生变成险急七分了

    胡乱思忖间,便见小林子疾步跑来,“王爷,皇上宣您进去呢”

    颔首应下,贺启暄缓步进了偏殿

    一身暗棕色的便衣长袍,景熙帝斜倚在软榻上,手里还拿着一份奏章看着

    “臣有罪,还请皇上降罪”

    贺启暄跪倒请罪

    放下手里的奏章,景熙帝坐起身,虽面色平静,可眼眸中,却有一丝淡淡的喜意,“你初到消息的震惊,和入了宫之后的冷静,朕,都很欣慰…

    “皇上?”

    看着面色蜡黄的景熙帝,贺启暄一脸的不解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平身吧,起来说话”

    摆了摆手,景熙帝示意小路子带着殿内的宫婢都退下,一边看了贺启暄一眼,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朕还记得,十几岁那次,咱们兄弟四人摆兵对阵那时候,朕和庐王各自为一方的将军,你和焕王,各自为随身副将,身后,是我们的二十名侍卫……”

    眼神看着窗外,景熙帝的心思,似是已经飞到了若干年前的青涩往事中

    那时的贺启暄,还不到十岁贵女反攻记785

    庐王沉稳,焕王奸诈,太子仁厚

    兄长们的排斥,以及亲生母妃的漠视和宫人的不敬,让幼时的贺启暄心中虽有不满,更多的,却是不在乎,不计较

    终于被太子皇兄点为随身副将,那一刻的他,不是不欣喜的

    可对方到底是年龄相近的庐王和焕王,太子即便兵术得法,身后的侍卫们又不敢真把面前的几位皇子如何,是故,当庐王和焕王默契对视后,奔着擒贼先擒王的宗旨合力前来对付太子时,却被贺启暄拼命的护住了

    也就是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太子险中求胜,指挥着身后的士兵拿下了焕王

    虽是一场游戏,可游戏中的几个人,都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最终,胜负已定

    如同十几年之后的夺嫡一般,其实,胜负是一早便已注定的

    事后,太子扶起额头上撞出了一个大包的贺启暄,不解的问道:“我并未发令让你前来护卫,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我既然是副将,自然该拼死护住大将军再说了,我们既然是一方,便该合力击敌”

    幼时的贺启暄,振振有词,一脸坚定

    许多年前的一桩事罢了,贺启暄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此刻听景熙帝说来,贺启暄一脸的追忆,最后,仍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皇上还记得,臣弟都忘记了”

    “朕封你为兵马大将军,护国并肩王,你心里,其实一直为此纳闷不解,可对?”

    景熙帝拍了拍贺启暄的肩膀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转过头看着景熙帝,却见他笑了笑道:“因为你不争……”

    “很多东西,并不是你争,就能属于你可是,你的不争,愈发让朕在乎这份兄弟之情就像方才,你听到朕晕厥,首先想到的,便是你的兄长病了,身体不好了在那一刻,朕,只是你的兄长,不是大梁的皇帝,可对?”

    景熙帝虽是猜测,却一脸的肯定

    点了点头,贺启暄苦笑着说道:“假如臣弟和焕王,抑或是庐王兄一般,兴许臣弟如今和他们一样,心中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可自鞋臣弟就知道,只有不争,在这宫里,臣弟才能活的好好儿的”

    神情一怔,似是没想到贺启暄的答案会是这般,景熙帝也摇头苦笑了片刻

    “你,其实很像你母妃……”

    景熙帝沉声说道:“淑敬皇后一世无争,可恰恰就是她的不争,让她得到了其他人拼命争抢着的东西如今,她虽然已经去了,享尽荣耀,而且,仍旧占着父皇的一颗心可旁人呢?什么都没有····…”

    景熙帝话语中的旁人,指的,自然是太后

    自景熙帝即位,永成太上皇出宫云游后便落落寡欢幽居于永寿宫的太后

    不知该如何接话,贺启暄沉默了下来,转瞬,却想到了自己进宫的目的

    “皇上,您的身体若是真不舒服,太医院若是没有可信任的得用之人,臣弟愿举荐名医前来为皇上诊治”

    贺启暄起身拜倒,言辞恳切的说道

    原本想及往事而有些舒缓的表情,因为贺启暄的话,而顿时变得沉重起来,景熙帝低咳了几声,摇了摇头道:“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有数”

    “皇上,你这样……”

    贺启暄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景熙帝打断了,“你放心,朕不是那讳疾忌医的人”

    说罢,景熙帝转身从炕几上取过一本奏章递给贺启暄道:“你看看,这是麟州军营里呈上来的,朕看过了,觉得以他所说,定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你来看看……”

    一脸的无奈,可看景熙帝的样子,至少自己今日是说服不了他了,贺启暄叹了口气,接过景熙帝递过来的奏章看了起来

第七百八十六/七章 事端

    等贺启暄从宫里回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什么,浏阳王要回来?为什么?”

    听贺启暄说着从景熙帝处听来的消息,慕嫣然一脸诧异的反问道

    浏阳王前几年便已上折子请求封了长子为世子,这些年,也一直安稳的待在西北,虽偶尔有不安分之举,倒也不足以让人提起戒心

    这冷不丁的听说他要回来,慕嫣然顿时有些狐疑起来贵女反攻记786

    朝政上的事,慕嫣然是不关心的,可沈氏是浏阳王的义女,倘若浏阳王就此在都城安定下来,那么,沈氏必定不会如从前一般老实

    “浏阳王说,叶落归根,他自幼在都城长大,及至后来封了王,便去了藩地,自那以后,每每再回都城,都如匆匆过客一般眼看已经年近古犀指不定哪日就要撒手归西了所以,他上折子请命,说能回到都城来养老,便是归西,也要在都城里过完最后几年皇上准了”

    贺启暄语调平淡的说道

    想及前些日子传出太皇太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而那之前,只有卓远之带着小儿子进宫陪伴过太皇太后,慕嫣然顿时笑道:“只能说,浏阳王上折子的时机选的极好太皇太后卧床静养,闲来无事,自然会思及从前的亲人,浏阳王上了折子,太皇太后哪里有不知道的?这女人的把戏嘛,历来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头痛无比,自然就答应了”

    听了慕嫣然的话,贺启暄只觉得好笑无比,朗声大笑了几声,方才因为景熙帝的病情而有些郁结的心情,才稍微舒缓了几分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已经送几个孩子回慕府,然后去上朝了慕嫣然睡醒后,交代了府里的事宜,138看書蛧午时了,才乘着马车去了慕府

    浏阳王要回来的消息,柳氏知道后,也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安慰着慕嫣然道:“沈氏安稳了好些年了,她要是个聪明人就该知晓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倘若她真不安分,也自有人治得了她”

    柳氏的话,慕嫣然思忖了片刻就明白了

    如今的慕府,已经不是柳氏当家了而是何氏

    就如同慕老太太当日一般,柳氏既已把当家的权利交给何氏,便做到了绝对的放权,如今,何氏令行禁止,偌大的一个慕府,被她管制的事事清明,比从前更加妥帖了几分

    尊老爱幼,不偏不倚即便是原本就存了心要让何氏吃点闷亏的沈氏,也是一点儿不是都挑不出错来

    倘若沈氏真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何氏也算是将门虎女,可不会如从前的柳氏一般,忍气吞声的任由她拿捏

    这,也是柳氏这般笃定的缘故

    “哎,当初都是娘想左了以为一味的退避,能换来片刻的顺遂,不成想,让你们兄妹几人跟着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若是娘能像你大嫂一般,兴许,慕府如今会更加荣耀辉煌呢”

    柳氏有些后悔的说道

    “娘……”

    娇声唤着,慕嫣然走到柳氏身边握住她的手,摇晃着说道:“从前的那些事娘就别再提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正是有那几年的苦楚,兄长们才更懂得珍惜,更团结一心艾要不然兴许还不会如现在一般和美呢所以,娘可别再提从前了,往后,咱们只会更好”

    “好,好……”

    感叹的点头应着,柳氏一脸的知足贵女反攻记786

    又想起了什么好事,柳氏笑眯眯的说道:“瑾儿和薛家小姐的事儿,已经定了,这几日,怕是就要下小定了老太太和你父亲的意思,是把亲事定在九月里,这样,到了年前,新媳妇就能跟着咱们一起进宗庙拜见慕氏祖先了”

    “真的?”

    似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慕嫣然喜道:“这几日,我都不敢进宫去,唯恐被如贵妃痴缠着问瑾儿的事,这下好了,可有话堵她了”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午膳的时辰,两人出了明徽园,径直朝柏松堂正屋走去

    又过了几日,借着带瑜哥儿进宫见景熙帝的当空,慕嫣然从毓秀宫出来,便顺道去了一趟岚云宫

    似是早已知晓和慕府在和忠国公薛府议亲,如贵妃的面上,也丝毫不显失望,只有些惋惜的说了句“慕家少爷好福气,竟攀上了忠国公府,怕是下次科举,定能金榜题名的”

    言下之意,有了这样的岳家,无论是谁做考官,都会刻意照顾几分,慕容谨便是没有真才实学,也会考中

    心中本带着几分气,可想及与她争辩也是无谓,慕嫣然便不置可否的行了礼,转身出了岚云宫

    五月底,浏阳王携一家老小迁回都城

    景熙帝下旨,让内务府将从前查抄没收后的威远侯府重新修缮一新,赐给了浏阳王

    六月初五,是慕容睿的小女儿臻姐儿的生日

    小孩子家家的,按着大人的话,是不过生辰的,可如今慕府合家团聚,也就是找个由头热闹热闹罢了,是故,前一日得了管家的通禀,慕嫣然点头应下,第二日一早起身,便带着孩子们回了府

    家学里的课程,如往日一般的时辰便开始了

    慕嫣然将珠儿送去家学,又把瑜哥儿送到翠竹苑书房,径自躲在门外看了许久,见瑜哥儿和慕昭扬相处融洽,丝毫不似自己想象中的无趣,才满面笑容的回到柏松堂

    一众女眷坐在一起笑闹着,小寿星臻姐儿穿的皋娃一般的讨喜,偎在慕老太太怀里,说不出的可人

    自小就是和慕容铑亲厚,及至去了郓州也好,再回来也罢,慕容睿对慕嫣然,都亲切无比,更莫说私下里对慕嫣然生意上的那些助益了

    是故,慕嫣然准备给臻姐儿的生辰贺礼,也要厚重的多

    叶氏代女儿收下再回头去看慕嫣然,目光中却有几分嗔怨,慕嫣然心知肚明,笑了笑再未多说,可及至午膳过后去山水居说话,又被叶氏数落埋怨了许久

    歇了午觉起身,几个孩子尽数都出去玩闹了,慕嫣然便去了明徽园

    一进正屋便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

    “大嫂,怎么了?”

    见何氏气鼓鼓的,柳氏和叶氏也在一旁软语劝着,慕嫣然走上前关切的问道贵女反攻记786

    “整日打雁没成想却让雁啄了眼……”

    戏谑的说着,叶氏扯了扯何氏的袖子,“大嫂,你就别生气了,好在那几个婆子中,还有个懂事理的,如今又让你抓了个现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何必生闷气呢?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何氏点了点头,站起身冲柳氏一福,“娘,那我这便去发落了”

    “去吧去吧,可别生气了,翱”

    挥了挥手让何氏赶紧去忙,柳氏的眼中,尽是好笑

    而一旁,叶氏也跟在何氏身后出去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翱”

    眼见她们婆媳三人打哑谜一般的,慕嫣然好奇的追问道

    “前些日子,浏阳王回来了,皇上还下旨赐了宅子那边安顿下来没几日沈氏就来我面前打了招呼,说要去拜见父母,我便准了”

    絮絮叨叨的说着,柳氏的眼中,尽是不屑,“打从浏阳王王府回来她那腰杆子,似是一下子就挺直了似的,再过来请安,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撇了撇嘴,慕嫣然也未多言,只等着柳氏继续往下说

    “如今,她是三五日便往那边跑一趟,每回去,都要去你大嫂那儿要东西,说回娘家,还是王府,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不是所以你大嫂都给她归置的妥妥帖帖的,没想到,沈氏如今还多了心眼,私下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挑唆了几个不安分的管事”

    柳氏没好气的说道

    “挑唆管事?她想做什么?”

    一听沈氏不安分,慕嫣然就来了气,再说话,也不似方才一般绵软了

    安抚的拍了怕慕嫣然的手,柳氏笑道:“你放心,她如今可不比往日,从前是仗着你父亲宠她,娘又好欺负,所以她目中无人如今,你父亲也不大搭理她,你们又都是出息的,她若是还敢像从前一样,那才是真真儿的没头脑呢”

    “那她挑唆管事做什么?”

    慕嫣然追问道

    “她的意思就是,娘家人回来了,有人给她长脸,她既有县主的身份,还有诰命在身,如今这样,是慕府委屈了她所以,她那个院子里的事,不愿归在公中,想自己做主呢”

    柳氏好笑的说道

    “那几个管事,怕是也脑子被猪油蒙了,此刻,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及方才何氏气呼呼的出去发落了,慕嫣然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何氏是如何处置那几个不安分的管事的,柳氏未问,慕嫣然也不关心,可晚膳时分,看着沈氏一脸铁青,敢怒不敢言的涅,慕嫣然便知晓,何氏定然出手狠戾

    众人坐定,沈氏却突然面色凄楚的走到慕昭扬身边跪倒,低泣着请求道:“妾身想回娘家住一阵子,请老爷和夫人准许”

    “二姨娘既是急着回娘家,不如,今儿府里发生的事,允我先跟公婆通禀一声?”

    何氏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站起身看着沈氏问道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任谁都看出,沈氏必定是犯了什么事,被何氏攥在了手里,所以才急着回浏阳王府去搬救兵

    而何氏的咄咄逼人,可见是沈氏咎由自痊对她这样装可怜博同情的做法,众人自然就不会买账

    是故,听了沈氏的话,慕昭扬回头看了一眼柳氏,见她低头和怀里的臻姐儿说着话,全然不搭理沈氏,慕昭扬轻咳了一声,“这些事,等用罢晚膳,你回屋去请示夫人,夫人自然会有说法起来吧”

    慕昭扬这般,却是有些息事宁人的意味在里面了

    何氏也不再揭沈氏的短,径自走到慕老太太身边,准备为老人孩子们布膳

    沈氏原本的打算,是趁着人多,慕昭扬拉不下面子,就随口应允自己了,却不成想何氏是个不好糊弄的,愈发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此刻,慕昭扬已发了话,若是自己再执意哭求恐怕不等柳氏和何氏来发落自己,慕昭扬就会先变脸

    想到此,沈氏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走到偏房去净了手,回来站在了柳氏身边,准备一会儿为她布膳

    院子里响起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屋帘掀起,贺启暄率先进来,紧随其后跟着慕容言兄弟几人

    方才的尴尬就此一揭而过,贺启暄等人不时的逗逗小寿星臻姐儿,小家伙也全然不畏惧,童言童语的,别有一番可爱

    用罢晚膳,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众人便各自散了慕嫣然和贺启暄带着孩子们回了王府

    哄着孩子们各自歇下,慕嫣然再回到一心堂,却见贺启暄的面色有些凝重

    “平日都是午时前后就回来了,今儿怎么耽搁了一整天?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沐浴净身出来,慕嫣然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梳理头发,一边看着镜中的贺启暄问道

    “明儿,你进宫去陪陪皇后吧”

    贺启暄心不在焉的说道

    知晓他必定心里有事又不愿意和自己说,慕嫣然也再未多问,站起身径自上了床

    那夜的贺启暄,似是个不懂情事的毛头小子,大力的冲撞,手下的不知轻重几度让慕嫣然轻哼出声,而那些声音,落在贺启暄耳中,却似催情的艳曲,让他愈发动情

    第二日,慕嫣然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在帐幔里旖旎香味的掩映下,身上的那些痕迹也显得愈发暧昧,慕嫣然只觉得轻轻动一下,全身似乎每一处都酸痛不已

    低声咒骂了贺启暄几声,心中却愈发为昨日贺启暄的异常而感到不解,可是贺启暄不说,慕嫣然也不愿意追问,以免让他更加心烦

    想到贺启暄的叮嘱,的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慕嫣然起身梳洗完,便唤来了小平子,让他去准备车马

    辰时二刻,慕嫣然抱着肇哥儿入了宫

    毓秀宫里,皇后一脸的愁色

    唤来了两位公主,让她们带着肇哥儿在院子里玩,皇后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宫里已经接连死了四个宫婢了”

    偌大的后宫,有宫婢死是件很正常的事,可看皇后的涅,慕嫣然知晓,她所说的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查不出死因?”

    慕嫣然反问

    摇了摇头,皇后苦笑着说道:“浣衣局的两个,一个是偷了旁人的东西,被拉到慎行司受惩戒时没熬过去死的,另一个,却是打水的时候掉进了井里,恰巧身边没人,所以送了命而另外两个,一个是在冷宫服侍那些受过惩戒的有罪妃嫔的,据说是被里面疯了的妃嫔折磨死的还有一个,是岚云宫西配殿王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婢,被如贵妃处死的,理由是,对小皇子出言不逊”

    从表面来听,似乎都正常不过

    “查到最后,不是没了线索,就是越来越复杂,可对?”

    慕嫣然心中冷笑,叹了口气,看着皇后问道

    见她点了点头,慕嫣然低声说道:“宫里的女人多,是非自然也就多当年,母妃的事,我和王爷每找到一条线索,可查到最后,不是冷不丁的断了,就是如同走到分岔路口一般,越来越繁冗在这宫里,想查清一件事,怕不那么容易呢……”

    “是艾可太皇太后却要本宫尽快给她一个答复,否则定不饶我”

    眼中满含苦涩,皇后无力的叹道

    “太皇太后?这些宫婢死,与太皇太后有何干系?”

    似乎只要一牵扯到太皇太后,就准保没好事,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撇了撇嘴,皇后摇了摇头道:“太后历来不喜如贵妃,也就是她诞下了小皇子,才稍有改观及至霄儿去了,如贵妃许是知晓自己有所依仗了,每日不是去寿康宫就是去永寿宫如今,太后虽还冷冷的,可太皇太后,却喜极了她那日如贵妃让慎行司把王美人身边的那个宫婢拖去乱杖打死,事后,却似受了满腹委屈似的,跑去寿康宫哭诉了一通这不,太皇太后便下了令……”

    “如贵妃……”

    双眼微眯慕嫣然直觉的认为,这些事,都与这个人有逃不开的关系

    “宫里几乎每天都有宫婢死去,那姐姐是怎么对这四个人的死起了疑心的?”

    慕嫣然回头看着皇后问道

    沉吟了片刻皇后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沮丧的说道:“自打小皇子搬到皇子所,如贵妃就求到皇上面前,让本宫照看小皇子我虽然知晓她定没安好心,可那孩子,却着实可爱,我……”

    话语一顿,皇后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怅然

    慕嫣然接过她的话茬说道:“姐姐觉得如贵妃再有不是,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对小皇子起了怜悯之心,可是?”

    点了点头,皇后迟疑了一下说道:“华贵妃,前日来找过我,她说小皇子不是如贵妃所出已经有些眉目了,消有协理六宫的权利,让她彻查此事皇室血统不容混淆,我便准了这些事,都是她查出来的”

    “华贵妃此人,也不可尽信,姐姐还是多防着她一点儿为好”

    因为瑜哥儿的缘故,慕嫣然对华贵妃有一丝抵触此刻见皇后这般说,慕嫣然便提醒道

    点了点头,皇后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说道:“这几年,我一直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宫里的这些事,我也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得过且过了可小皇子这件事却是决计不能马虎的我有心无力,为今之计,也只有能者代劳了华贵妃,虽后宫众人都不喜她,可皇上平日里没事,总要去她那里坐坐,所以我觉得,皇上喜欢的人,必定有可爱之处所以……”

    “所以姐姐爱屋及乌,便愿意信她?”

    慕嫣然好笑的抢过话头问道

    抿嘴笑了笑,皇后算是默认了慕嫣然的说辞

    “那华贵妃那儿,可查出了什么端倪?太皇太后不是让姐姐尽快给个交代的嘛”

    慕嫣然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

    为难的摇了摇头,皇后攥着手里的丝帕,只觉得心里似是一团乱麻一般,扯不清理还乱

    “当日为如贵妃接生的两位嬷嬷,一位是宫里的,事后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便出宫去了,可派了人到那位嬷嬷的故居,却寻不到人,四邻都说未见她回去另一位,却是汝宁候府举荐进来的,这哪里能去问?虽然市井传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只要皇家不开口,便无人敢说什么,一旦去问,便是坐实了小皇子身世不清白,所以,这条线,便算是断了……”

    皇后愁苦的说道

    思忖着皇后的话,慕嫣然出主意一般的问道:“那,何不从岚云宫入手?如贵妃是岚云宫主位,可东西配殿,也各自住着贵人,真要是小皇子身世不明,小孩子定然会发出声响,哪里能安安静静的便从岚云宫出现?所以,我倒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姐姐不如从如贵妃身上下手”

    “岚云宫?”

    否定的摇着头,皇后自顾自的说道:“岚云宫西配殿住着王美人,被如贵妃处死的那宫婢,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据说两人情同手足王美人自进宫以来本就不得宠,有那宫婢作陪,才一日日的磨着日子如今,那宫婢被处死,要去问她,她定然什么难听说什么,所以,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那东配殿呢?”

    慕嫣然不死心的追问道

    “东配殿的刘美人,还是从如贵妃身边出去的,去年九月里,如贵妃临产之前,那刘美人出言不逊,如贵妃仗着皇嗣傍身,硬是让身边的嬷嬷给她灌了死药,所以,东配殿一直都是空着的”

    皇后无奈的答道

    “九月,死药……”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径自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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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浮生

    回到王府,慕嫣然还觉得满脑门的官司

    而贺启暄,如同前一日一般,回来时已快到晚膳的时辰

    见他面色凝重,当着孩子们的面,慕嫣然也未多问,一家人和睦的用了膳,还大手恰手的去后院花园里散了散步

    没一会儿,孩子们便竞相追逐着玩闹起来了,慕嫣然叮嘱了丫鬟在一旁照顾好,转身和贺启暄回了一心堂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儿翱”贵女反攻记788

    本不打算问,可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仿若天塌下来一般,慕嫣然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坐在软榻边,俯下身子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嫣儿,蝉儿的医术是极好的,要不,改日你带她进宫,给皇上把把脉说不定,蝉儿会有办法呢……”

    贺启暄低声说道

    那年贺启暄染上疟疾,莫说军医,便是云都城里的一众大夫,也都束手无策

    接连死去了那么多士兵,最后,是夏蝉将贺启暄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是故,如今景熙帝身上的铂已经成了贺启暄做梦都在的着的事

    而宫里太医院的御医,景熙帝又不大信任,贺启暄便想起了旁的办

    “我带蝉儿入宫?”

    一脸的讶异之色,慕嫣然坐在贺启暄身边,径自思忖起来

    “蝉儿没有诰命在身,我若带她进宫,必定要受宫门口的侍卫盘问的·等到了乾安殿,皇上身边的公公也会问询到底男女有别,我这样贸然带着蝉儿去见皇上,,定然更加惹人瞩目,我觉得,这个法子不妥呢”

    自言自语的说着,慕嫣然摇了摇头

    “那······我带着皇上出宫,来王府·到时候让蝉儿看看?”

    贺启暄犹豫道

    “皇上出宫······这个法子,相对可行”

    慕嫣然沉声道

    “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这样了明儿进了宫,我就劝说皇上出宫,毕竟咱们建了府搬出宫来,皇上还没来走动过,出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时候,方便的时候,让慕风带着蝉儿过来·想必,皇上也不会太抵触”

    说罢,贺启暄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晓贺启暄是如何说服了景熙帝,第二日再回到王府,贺启暄便让慕嫣然赶紧准备,三日后迎驾

    一时间,王府内顿时忙乱了起来贵女反攻记788

    不论搁在谁家,皇上登门,都是天大的荣耀,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的

    是故·王府内各处都仔细洒扫了好几遍,各处安排的人手,也都是一遍遍的斟酌过·便连午膳时的菜单,慕嫣然都径自过目了好几回,生怕有哪一处不妥当的地方

    按着慕嫣然的意思,是要请慕容言兄弟几人过来作陪,可贺启暄满心惦记着让夏蝉给景熙帝诊脉的事,便将慕嫣然拦下了

    想着景熙帝一向喜欢瑜哥儿,慕嫣然还派小平子回慕府传话,免了瑜哥儿第二日的早课

    六月十六·早朝结束·景熙帝回到偏殿更了衣,出宫驾临宣王府

    并未搞得太隆重·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儿女们到府门外跪迎了景熙帝,一直进了一心堂的院子

    郁郁葱葱的绿树下·摆置着一张石桌,桌上还摆着棋盘

    景熙帝看了一眼,眼中已有了几分笑意,“难得出宫一趟,就不进屋了,在院子里吹着风下着棋,也是一桩美事”

    说罢,景熙帝转身走到石桌旁,径自坐了下来

    贺启暄本就是个不爱被规矩束缚的人,此刻景熙帝这般随和,贺启暄求之不得,当即也不再注重于那些繁琐的礼仪,走到石桌旁坐在了景熙帝对面

    “皇伯父,我的棋艺大有长进了呢,您要和我下棋吗?”

    欢喜的奔到景熙帝身边,瑜哥儿绽开一副笑脸问道

    “哟,臭小子,几日没见你,倒是又长高了······”

    看了瑜哥儿一眼,景熙帝站起身,摸着他的头往自己身上比了比说道

    喜滋滋的点着头,瑜哥儿回头看了一眼蕾儿,炫耀一般的说道:“如今,我比二姐还高一点儿呢”

    抬眼看了一眼偎在慕嫣然身边的蕾儿,景熙帝笑着招了招手道:“蕾儿,过来皇伯父看看,看看你们俩谁高”

    本就不服气瑜哥儿方才所说,听了景熙帝的话,蕾儿仰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没有不赞同,便乖巧的走到了景熙帝身前

    将两个小家伙背靠背,景熙帝看了一眼,亲昵的刮了一下珠儿的鼻子道:“你是女孩儿,矮一点儿也没事,等将来瑜哥儿长大了,他是男孩子,自然要保护你,对不对?”

    想到瑜哥儿从前也说过要保护自己这样的话,蕾儿回头看了一眼瑜哥儿,熙帝点了点头

    又抱着肇哥儿问了几句话,景熙帝才把他放在地上,让他跟着珠儿和蕾儿去玩,一边,却冲瑜哥儿说道:“过来,让皇伯父瞧瞧,你的棋艺是真有长进了,还是吹牛的”

    一旁,贺启暄站起身,把石凳让给了瑜哥儿

    本就安静的院子,没一会儿就显得更加静谧,只闻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叮咚脆声贵女反攻记788

    瑜哥儿到底才是个六岁的孩子,棋艺根本谈不上什么精湛,也难为了景熙帝,有耐心跟他下了这么久

    一盘棋下完,景熙帝将手里摩挲着的几个棋子丢进棋盒,赞赏的看着瑜哥儿道:“比上次下棋时,确实进步了不过,不可骄傲,知晓吗?”

    欣喜的点头应下,瑜哥儿恭敬的行了礼,才转身去后院找珠儿几人

    贺启暄站起身坐回景熙帝对面,兄弟二人各执一子,专注的下了起来

    直到午膳都已布好,外头树下的两个人还沉迷在棋局中

    慕嫣然也不做声,站在贺启暄身后静静的看着

    一黑一白两条巨龙,时而凌厉出动,时而静静退避,当真是你来我往难舍难分,直至最后,终究是贺启暄心性不比景熙帝沉稳,输了三子

    赢了贺启暄,景熙帝似是心情大好,站起身接过慕嫣然递来的帕子净着手,仰头呵呵笑着,一脸的轻松愉悦

    用罢午膳,几人再度走到院中,坐在树下聊起了天

    已是夏天,太阳倒也不怎么刺眼,湛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朵松软的云彩,清风吹过,墙边苗圃里的淡淡花香便丝丝缕缕的从鼻尖飘过,而手中捧着的茶碗里,香茗扑鼻

    抿了一口茶,景熙帝舒畅的叹道:“其实,生在帝王家,也不见得是件幸福的事朕倒宁愿消自己生在小康之家,有一座小宅子,如此刻一般,一家人坐在树下纳凉品茗,何等惬意逍遥?”

    “皇上若是喜欢,政务处理完,便可常来臣弟这儿小坐片刻,也算是休憩一会儿”

    贺启暄附和道

    抿嘴笑着,景熙帝慨然说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艾这样的好日子,哪里能常有?”

    两人随和的说着话,院门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慕嫣然心知慕风和夏蝉来了,冲景熙帝俯身一福,走到院门处,带着慕风二人走了过来

    此时的院落里,除了景熙帝,贺启暄和慕嫣然二人,再无旁人

    及至慕风和夏蝉过来,贺启暄便站起身,亲自为景熙帝介绍道:“皇上,这是慕风,如今在京畿大营任副将,也是员猛将”

    抬眼看了慕风一眼,景熙帝面色一怔,随即,淡笑着说道:“跟着你在东胡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自然也差不了”

    慕风行了礼,便站在了贺启暄一侧

    夏蝉上前行了礼,贺启暄有些忐忑的介绍道:“皇上,这是慕风的夫人,也是云都城里有名的神医臣弟从东胡回来,在深林里染上疟疾之症,险些命丧黄泉,也是她救治了臣弟”

    听闻贺启暄介绍夏蝉是神医的时候,景熙帝便已然知晓了贺启暄请自己出宫来王府的目的

    目光从贺启暄面上一掠而过,未见不喜和责备,景熙帝笑呵呵的伸出手摊在石桌上,看着夏蝉说道:“既然慕夫人是大夫,不妨替朕号一号脉”

    “是,妾身遵命”

    得见天颜,夏蝉有些紧张,声音中都有些战栗

    转身从慕风身上取过药箱,夏蝉缓步走上前,从药箱里取出脉枕垫在景熙帝的手腕下,径自跪在面前诊起了脉

    眉头轻蹙,夏蝉一脸的犹疑,过了好一会儿,才面带赧色的低声答道:“妾身才疏学浅,只能看出皇上脉象奇特,却看不出到底是何病症,还望皇上恕罪”

    似是早已知晓会是这样的结局,景熙帝释然的笑了笑道:“不碍事,退下吧”

    “皇上……”

    似是没想到景熙帝如此随和好说话,夏蝉的胆子,渐渐的大了起来

    情急的唤了一声,夏蝉有些紧张的低声说道:“能否······妾身斗胆,请皇上放血,让妾身再行诊断”

    “放血?”

    不明白夏蝉的意思,景熙帝狐疑的问道

    “割破血脉,滴血于碗中,妾身想试试皇上的血”

    夏蝉颤声说道

    “大胆……”

    “蝉儿……”

    “蝉儿……”

    三个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慕嫣然三人面带惊色的看着夏蝉

第七百八十九/九十章 露馅

    “蝉儿,如何?”

    蹲在石桌旁,看着夏蝉拿着一根根的银针蘸着血迹,用或白或黄的药粉做尝试,慕嫣然一脸紧张的问道

    方才夏蝉说让景熙帝放血时,贺启暄和慕嫣然,以及慕风三人当时就惊住了

    而景熙帝,面上的诧异只一闪而过,随后,却无比配合的攥着手,任由夏蝉卷起他的衣袖,在小臂内侧扎了下,流出了些鲜血

    事后,看夏蝉打开药箱准备验血,景熙帝却似一点儿都不关心结果一般,站起身说要回宫了,被贺启暄和慕风送着朝外去了贵女反攻记870

    此刻,看夏蝉将一排银针仔细的摆在一张干净的白布上,一边却仔细的观察着那上面的药粉变化,慕嫣然的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片刻的功夫,贺启暄和慕风才转身回来

    “蝉儿,怎么样?”

    走到夏蝉身边,慕风关切的问道

    紧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夏蝉看了贺启暄和慕嫣然一眼,“王爷,姐姐,咱们进屋说吧”

    说罢,夏蝉径自手脚麻利的将药箱收拾好,一旁,慕风提起来搭在肩上,一行四人进了一心堂

    进屋坐定,贺启暄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道:“皇上说,无论诊治结果如何,都不必告诉他,他的身子,他自己心中有数”

    面上腾起了一股显而易见的诧异,慕嫣然顿了顿,方冲坐在面前的夏蝉点了点头

    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药箱·夏蝉低声说道:“依着血色看,皇上,应该是中了毒”

    一早就猜到了许是这样的结果,贺启暄和慕嫣然的脸上只见沉痛,不见诧异

    “可有救治的法子?”

    贺启暄攥着拳头,一脸紧张的抬眼看着夏蝉

    缓缓的摇了摇头,夏蝉有些泄气的答道:“要救治,首先便要知道皇上是中了什么毒可如今,蝉儿全无头绪而且······”

    迟疑了一下·似是满腹为难,夏蝉叹了口气道:“而且,以我的医术,即便知晓是什么毒,怕是也无济于事?因为,皇上全身的血,都是有毒的,如今,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就蝉儿所知,如今尚在世间的几位神医·都是没有这样的医术的”

    全身的血都有毒,那除非是换血,可莫说是大梁几百年的历史中,便是在从古至今,也未听说过有换血的病例

    那些在丛林中被毒蛇啮咬一口的人,往往没走几步,毒素行走至心脉,便已经没有了活路,更不用说如今景熙帝体内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一时间·一心堂里,一片死寂

    慕风和夏蝉是什么时候走的,慕嫣然都未留意·再抬眼,西斜的落日余晖洒照在窗棱上,屋内呆坐在软榻边的两人,便如镀了金一般,连睫毛垂下的阴影,都清晰可见贵女反攻记870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狂躁的揉着头发,贺启暄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转起了圈·可心里·却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迟疑了一瞬,贺启暄走到书桌后坐下·提笔飞快的写起了信,一盏茶的功夫·两张素笺纸上,便尽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

    唤进了小贵子,贺启暄将封好的信递给他道:“用送兵部奏报的渠道,八百里加急送到四平杜府,给杜之末杜神医”

    杜之末,便是那年大皇子命悬一线时,贺启暄从郓州寻到送进宫来的神医,在宫内住了几个月,杜之末将大皇子从鬼门关前救回,又悉心的替他调理了一阵子,才就此出宫

    事后,杜之末就此闻名大梁,不过,也鲜少有人能得见真容

    小贵子领命而去,贺启暄又唤进了小平子吩咐道:“权大夫如今已不再都城里走动了,你派人去都城附近的城郊打听,看能不能寻回权大夫”

    而权大夫,则是当年诊出宛贵妃是中了蔓肤草之毒的人

    加上夏蝉,这三人,已是贺启暄所能想到的大夫中医术最高的,如今,夏蝉已经直言她对此束手无策,贺启暄便将消寄托在了其余两人身上

    第二日再从宫里回来,贺启暄摇头说,景熙帝再未过问过夏蝉验血一事,好似他真的清楚自己身体的现状

    而这样的结论,让两人再度为此忧心起来

    小贵子和小平子,领了名各自暗里寻找着杜之末和权大夫,而慕嫣然,没想到景熙帝已身中剧毒而不得救治,便仿若眼前出现了皇后悲戚的面容一般,止不住的揪心

    是故,因为此事,慕嫣然进宫的次数,倒是较之从前频繁了许多

    这一日再进宫,恰好汝宁候夫人也进宫给如贵妃请安,两人同在毓秀宫遇见,汝宁候夫人俯身给慕嫣然请了安,便有礼的退下了

    见皇后看着汝宁候夫人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深,慕嫣然转头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回过神来,皇后满脸的神秘,站起身带着慕嫣然进了内殿

    挥退了在殿内伺候的宫婢,皇后低声说道:“前次你不是说,可以从岚云宫查起?事后华贵妃来请安,我便将此事透露于她,她便果真从此入手了……”

    “查出来了?”

    慕嫣然好奇的问道

    摇了摇头,皇后颇有些高深莫测的说道:“不过,也快了,华贵妃手段了得,没几日,竟也有些眉目了,怕是没几日,如贵妃就要大难临头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如今的皇后,便是这渔翁贵女反攻记870

    如贵妃借子上位,在后/宫内猖狂至极无人能出左右·可偏偏小皇子的身世,如今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言沸沸扬扬,所以,她这般张狂,旁人如何,华贵妃却是已然看不下去了

    所以,从皇后这儿请命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华贵妃将满腹的心思,都花在了调查此事上·所以,现如今的情形就是,无论华贵妃和如贵妃两人谁胜出,最后得利的,都是皇后这静坐一旁看戏的人

    “姐姐就真的不在乎,不着急?”

    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苦笑了片刻,皇后低声说道:“在乎也好,着急也罢,又能如何呢?事情俨然已经发生,如今·我只盼小皇子身世清白,真真儿是皇上的骨血,这样,大梁皇室的清白得以证明,皇上的心里,也能好受些其他,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皇上的心”

    皇后的一番话,情真意切,只一瞬间·慕嫣然就明白了皇后不插手此事的缘由所在

    小皇子的身世,宫里也好,都城里也罢·一度甚嚣尘上,而牵扯在其中的,皇后首当其冲

    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皇后若是彻查此事,待到事实清明的那日,若小皇子果真是景熙帝的骨肉,定然会有人跳出来,指责皇后其心不良·囡为自己所出的皇子薨逝·便要质疑其他妃子诞下的皇子,为大梁皇室抹黑

    倘若小皇子不是景熙帝的骨肉·到那时,更多的指责会瞒天过海的扑来·没有人会咒骂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的如贵妃,反而会说皇后管理不明,导致后/宫出现了这样的事,所有的污水,便会全部泼在皇后身

    所以,华贵妃,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倘若此事查的清楚明白,此番,我倒该好生谢谢华贵妃”

    皇后轻声说道

    慕嫣然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木槿进来回话,说华贵妃来了

    皇后看了慕嫣然一眼,起身带着慕嫣然出了内殿

    各自行了礼坐下,华贵妃看了慕嫣然一眼,原本要说的话,便顿在了口中

    “华贵妃可是有了新的发现?宣王妃不是外人,你尽可直言”

    皇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点了点头,华贵妃沉声说道:“皇后娘娘,您可记得上次见过岚云宫东配殿的刘美人,是什么时候?”

    华贵妃如此问,必定有她的理由,皇后顿时陷入了沉思

    想了好一会儿,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皇后摇了摇头,“如今提起刘美人,本宫都好似不记得宫里有这么一个人似的,全然想不起她长什么涅”

    “这就对了……”

    华贵妃脆声说道:“刘美人,原本是跟在如贵妃身边的宫婢,去年正月里,皇上去岚云宫,喝了几杯酒,便有些醉了恰巧如贵妃小日子来了,所以,她便让那宫婢去侍奉了皇上,第二日,皇上封了她做美人,便是刘美人自初承恩泽那日来毓秀宫给皇后娘娘请过安,那刘美人,似乎就再没怎么在人前出现吧,娘娘此刻可有些印象了?”

    缓缓的点了点头,皇后应道:“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些本宫本打算让她迁到淑妃的邵华宫去赚还是如嫔说,到底是自己身边出去的人,平日里也是极亲厚的,可以一起做个伴”

    唇边溢出了一抹笑容,华贵妃抬眼看着皇后,幽幽的说道:“九月二十九那日夜里,东配殿里,响起了孩童的啼哭声,紧接着,岚云宫便灯火通明,如贵妃说,刘美人的床下,搜出了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小人,刘美人想害自己一尸两命所以,当夜,如贵妃,哦,不对,那时她还是如妃,如妃便让岚云宫的粗使太监,将刘美人杖毙了,而东配殿的一应宫婢,便尽数送入慎行司拷问,没几日,都死了”

    华贵妃的话语落毕,毓秀宫正殿内,陷入了一阵沉寂

    “所以,若是所猜不错,小皇子,其实是刘美人所出?”

    皇后带着一丝期冀的看着华贵妃问道

    点了点头,华贵妃言辞确凿的说道:“臣妾看过彤史了,刘美人是正月初八初承恩泽·而自那以后,三月以前,宫里的大小宴会,抑或是给皇后娘娘请安,刘美人都是到场的不过四月初,太医院的出诊记录簿子上显示,刘美人感染风寒,且对柳絮过敏,会导致哮喘·宜静养所以,四月之后,刘美人便淡出了宫内众人的视线,直至九月底被杖杀”

    话说到这儿,皇后和慕嫣然的心里,都有了一个大概的揣测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华贵妃,却见她眼神沉着,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在肯定二人心中所想一般

    “所以,如贵妃·是假孕?”

    手心里全是冷汗,皇后紧攥着椅子的扶手,低声问道

    “倒也不见得……”

    华贵妃笑道:“只能说,如贵妃的运气太好,而刘美人,则不那么走运”

    “此话怎讲?”

    见华贵妃卖了个关子,皇后轻声问道

    “正月初十,如嫔前去乾安殿探视皇上,是夜,留在乾安殿侍寝这是彤史上有记载的·而那之后,她也侍寝两次,三月底·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算起来,与刘美人有孕的日子是差不多的”

    华贵妃说道

    渐渐的,慕嫣然有些听明白了

    看了皇后一眼,慕嫣然接过华贵妃的话茬继续说道:“刘美人和如嫔相继诊出有孕,从那时,如嫔便已盘算好了,所以·若刘美人所生是公主·那便相安无事,若是皇子·也不能立即禀报皇上与皇后所以,九月底刘美人诞下皇子·如嫔便先发制人,将刘美人除去,而小皇子,则被藏匿了起来而那几日,如嫔定然是有服过催产之药的,一直到十月初二凌晨,如嫔诞下一位公主,所以,小皇子便被顺利的换到了如贵妃身边”

    “宣王妃聪慧,大致就是如此”

    华贵妃赞道

    “那,如嫔诞下的小公主呢?”

    皇后面上不忍的问道

    刚问出口,皇后径自喃喃的说道:“是了,当夜,甬道里的守卫,不是听到出宫的马车里有婴孩的哭声嘛,那,定然便是如嫔诞下的孩子了真是可怜……”

    皇后的那句“可怜”,不知指的是甫一出生便被送出宫的小公主,还是丧心病狂的如贵妃,而慕嫣然和华贵妃,则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回过神来,脸色已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可有证据?”

    摇了摇头,华贵妃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如贵妃是聪明人,知晓纸里包不住火,当日便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斩断的一干二净了,所以,如今查起来,颇有些费事不过娘娘放心,臣妾已经派人去找了,那个送出宫的孩子,定然与汝宁候有逃脱不了的干系

    既然宫里没有线索,那便从宫外寻好了,只要突破了其中一个,事情总还是会水落石出的”

    说罢,见皇后再无异议和指示,华贵妃起身行了礼,施施然的出去了

    看着她孤傲的背影,慕嫣然的心突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从前对华贵妃的排斥和厌恶也随着她方才的一席话,而尽数消散了

    换成这宫里的其他人,只要对如贵妃存了疑惑,先不论真假,钉上罪名再说

    可华贵妃,虽心中不喜如贵妃,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可没有证据,对如贵妃,她却没有一丝的置喙,只尊重于自己查到的事实

    这样的光明磊落,和决意辨清是非曲直的处世态度,倒让慕嫣然有了一丝钦佩

    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又去慕府坐了会儿

    这些日子,慕府庶子与忠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议亲的事,也在都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感叹慕容谨好命的,恰好是在慕风荣耀之时议亲,给自己的身份镀上了一层金,也有惋惜忠国公府那位薛小姐有些时运不济的,临了却嫁了个庶子,将来便是慕府分家,也落不到什么好

    一时间,什么样的话都有

    尽管如此,慕府和忠国公府,却丝毫没有影响

    慕容谨与那位薛小姐的亲事,如今也已经走完了一应的仪式,两家把亲事定在了九月初六

    陪着慕老太太和柳氏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才带着几个孩子回到王府,而贺启暄,正在内屋,仰面躺在软榻上,贺启暄一脸的郁结

    给几个孩子擦干净了手,让紫月带着她们去吃糕点,慕嫣然走过来坐在贺启暄身边问道:“怎么了?”

    惆怅的长叹了口气,贺启暄轻声答道:“小贵子回来回话,说杜之末带信回来了说皇上的铂他也束手无策”

    “他怎么知道咱们寻他回来,是为了皇上的病情?”

    柳眉轻挑,慕嫣然有些诧异的反问道

    “景熙二年,大皇子生命垂危,皇上下旨在各州县张贴皇榜,那时候,咱们寻到了他,送来了都城”

    幽幽的说着,贺启暄翻身坐起一脸的不甘心,“那时,他就发现皇上中毒了,只不过,那毒,却是他也闻所未闻的,所以,为着这个,他还遍寻杏林高手,至今已有三年却仍旧没有进展小贵子带话回来,杜之末说,这么久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他怀疑,许是苗疆之毒”

    “苗蛊?”

    苗疆的蛊,是一种诡异而又匪夷所思的存在,每每提及,都让人胆战心惊,可慕嫣然也只是在杂史野记中才听闻过,从前,她一直以为这些都是旁人杜撰出来的

    此刻听贺启暄这般说,慕嫣然一脸的惊诧

    “小平子呢可带回权大夫的回话了?”

    慕嫣然带着一丝希冀的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轻叹了口气复又躺回软榻,未发一言

    一连几日,慕嫣然的心里,一边惦记着宫里华贵妃手头彻查着的事,一边还叮嘱着小平子加快寻找权大夫

    这一日,小平子回来,脸色却颇有些灰白

    “怎么了?”

    见小平子一副灰头土脸的颓废涅,慕嫣然失笑的问道

    “主子,派去探访权大夫的人,这几日都不约而同的前来回复,说有人暗里尾随奴才想,咱们是在寻医访药,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艾就派人逮住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那几人说,他们也在找权大夫,想着跟着咱们的人,兴许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奴才便让人将他们放了”

    似是有些不解,小平子一脸的茫然,“那日得了消息,说权大夫出现在了城郊西边的一处人家,咱们的人就寻去了,最后,和另一伙人碰了头,权大夫就被他们给劫走了而奴才吩咐下去的几个人,还被他们的人捉住狠狠揍了一顿”

    小平子说完,便连慕嫣然,也一头雾水

    既然同样是寻医,寻到了人,请走便是了,何必还把另一伙寻医的人给揍一顿?

    “是不是你们头一次逮人的时候动了手翱”

    慕嫣然没好气的问道

    摇了摇头,小平子连连摆手否认

    “那权大夫呢?可查到被请到哪儿去了?”

    对这场是非,慕嫣然并不关心,如今,悬在她心头的,是景熙帝的病情

    虽然请到了权大夫不一定就有救治的办法,可多一个人,就多一丝可能

    而且,当日宛贵妃身中蔓肤草之毒,那么多人都看不出究竟,却未有权大夫知晓那毒的来历,最后虽然没能挽救回宛贵妃的命,可到底也不是权大夫的过错

    而且,据权大夫所说,他之所以识得那毒,全因他曾经去过苗疆

    而如今,景熙帝所中的毒虽不确切,可杜之末猜测是苗疆之毒,这样,二者之间就有相对应的地方了

    只要有一丝可能,贺启暄和慕嫣然,都不会放弃

    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平子,便见他挠了挠头道:“主子,是北大街后头的一个隐秘宅院,听说,跟汝宁候府有些关联派人去夜谈过一次,听说守卫的极为严格,什么都没发现不过,既是在北大街,想来,是汝宁候府哪位爷包养了的姑娘也说不定若真是这样,咱们的人,倒是不好冲进去了……”

    附和的点着头,慕嫣然也沉吟着思忖起来

    可突然间,慕嫣然却觉得有一丝光亮从脑中闪过

    “不对,有些不同寻常……”

    看了一眼小平子,慕嫣然自言自语的说道:“北大街都是青楼舞馆,若真是达官贵人包养下的姑娘,便绝对不可能是那儿的巷子里再说了,便真是这样,寻个清静无人发现的地方,岂不是更好?都城里,随便寻一处,都要比那儿好的多”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主子,那就是说,他们的意图,是故意借着人多嘈杂,来掩盖里面住着的人”

    小平子顺着慕嫣然的话分析道

    “人多嘈杂……”

    喃喃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派几个身手好的人,再去夜探一番,务必要探清里面住着何人若是探不到,就隐身在那儿守赚听听有没有孩子的啼哭声”

第七百九十一章 大限

    小平子的动作很快,五日的功夫,便已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主子,那屋子里总共不过五个人,两个丫鬟,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一个看门的婆子,还有一个乳母,还有一个孩子。权大夫去诊过病后,夜里便被送回了药堂,不过,跟去时一般,是打晕了蒙着眼去的,所以估摸着,权大夫如今也一头雾水呢。”

    小平子细声回道。

    “可见有人去过那里?”

    心里已经对那个孩子有了几分揣测,慕嫣然抬眼问道。贵女反攻记791

    “主子所料一点不错……”

    拍马的赞了一句,小平子恭敬的回道:“本来两日的功夫,便已摸清了那座宅子里的人,可奴才想着,那宅子既然是汝宁侯府的,不可能没人照管里面的孩子,所以,奴才便吩咐他们多守了几日。昨日夜里,去了一位老嬷嬷,奴才也打探清楚了,是汝宁候夫人身边的崔嬷嬷。”

    “汝宁候夫人……”

    低声说着,慕嫣然愈发确认了几分,交代了小平子去问问权大夫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慕嫣然站起身,焦躁的在屋内踱起了步。

    稍晚些时候,小平子回来回话,“权大夫说,那个孩子在母体里便有些不足之症,后来未到瓜熟蒂落之期便强行催产生下,所以如今有些羸弱。他去的时候,孩子高热不止,也吃不下奶水,整日啼哭,而且……”

    说着,小平子顿住话语,一边偷偷瞄着慕嫣然。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快说啊……”

    一旁,紫月不耐烦的催促道。

    “主子,权大夫说,他去的时候便已经问询过,那乳母说,孩子已经高烧了好几日。之前请过一位郎中,郎中开的药,孩子服了便尽数吐了,所以等他去的时候,孩子烧的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估摸着,等大些,等大些……许是个痴呆儿。”

    小平子低声说道。

    “啊……”

    身子一顿,慕嫣然的脸上。显出了几丝惋惜,再想到若那真是如贵妃李代桃僵换出宫的孩子,如贵妃的手上,便又是一条罪孽。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呢?”

    幽幽的叹了口气,慕嫣然回头叮嘱着小平子:“去告诉王爷一声,就说权大夫寻到了。另外,那座宅子那边,派人盯紧了,不可暴露。权大夫那儿,他是不会往外说的,所以,你管好下面人。”

    小平子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慕嫣然起身看了一眼紫月,“更衣,我要进宫。”

    毓秀宫里,听完了慕嫣然的话,皇后和华贵妃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皇后似是想到了羸弱早夭的大皇子。面上尽是不忍,而华贵妃,落寞中夹杂着一丝不甘,“便是个女孩儿,无论投胎在谁家,都会如手里的宝一般好生待着,偏生没有福气,落了这样一个娘。但愿,来世她能投个好胎。”

    点头应和着,皇后一脸不忿的咒道:“这样的人,死后必定是要下地狱的。”

    “如今,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贵妃,臣妾倒要看看,她能死撑到什么时候。”贵女反攻记791

    冷声说着,华贵妃起身告退,步履匆匆的回华清宫去安排了。

    慕嫣然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也径自出宫回了王府。

    “娘,你怎么了?”

    一心堂里,肇哥儿坐在慕嫣然身边,看着郁郁寡欢发了好久呆的母亲,攀到她怀里脆声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将儿子拢在怀里,柔声说道:“娘没事,娘在想心事。娘在想啊,肇哥儿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笑嘻嘻的绽开一个天真可爱的笑脸,肇哥儿攀着慕嫣然的脖颈答道:“那我来告诉娘。儿子在娘肚里住了十个月,每一天,我都在想,娘一定是个又温柔又漂亮的人,会看着我笑,会在我睡觉的时候讲故事唱歌谣。”

    “嘴巴真甜……”

    虽然知晓肇哥儿是看着自己不开心刻意哄自己的,慕嫣然仍旧心里如喝了蜜一般的舒服。

    母子二人痴缠着玩闹了会儿,贺启暄便从外头回来了,还一道从慕府接回了珠儿,蕾儿和瑜哥儿。

    哥哥姐姐们回来了,肇哥儿便从慕嫣然怀里跳下地,去找瑜哥儿玩了,贺启暄走过来坐下,摸了摸慕嫣然的脸颊,关切的问道:“脸色不好,怎么了?”

    叹了口气,慕嫣然将如贵妃害了刘美人,夺了小皇子归在自己名下,而嫡亲的女儿却被送出宫来,以及如今孩子高热导致将来会是痴呆儿的事,告诉了贺启暄。

    “心如蛇蝎,这样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似是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狠毒的女人,贺启暄一脸震惊的斥道。

    “若是旁的大夫这样说,兴许,我还会有一丝希望,可权大夫说的,想来是不会有错的,我真担心,等皇上知晓,会不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慕嫣然低声说道。

    若不是如贵妃,现在宫里最起码有两个新生命,小皇子和小公主,小公主,也会和别的孩子一般健康茁壮的长大。

    而如今……

    “哎……”

    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都觉得造化弄人。

    说话的功夫,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屋帘掀开,小平子奔进来看着慕嫣然,惊慌失措的回话道:“主子,不好了,北大街汝宁侯府宅子里的那个孩子快不行了。”

    “什么?”

    失声站起,慕嫣然疾声吩咐道:“你快去,去梧桐巷接了夏蝉过去瞧瞧,还有权大夫,也一并接去。”贵女反攻记791

    点头应下,小平子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慕嫣然坐回软榻,只觉得身上有些无力的愤慨。

    “天下的孩子,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对那个孩子而言,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是个悲剧。被母亲遗弃,她即便不会说话,心里,怕也是明白的。若是能救回来,皇上必定也不会轻饶如贵妃,到时候接回宫里,孩子将来便是痴呆,总也好过知晓真相。若是……若是就此去了。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抱起慕嫣然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贺启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一夜无眠,慕嫣然翻来覆去。满心的怜惜。

    半夜时分,贺启暄去梢间抱来了肇哥儿,许是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肇哥儿紧紧的攀在慕嫣然身边,睡得香甜。

    看着儿子的睡颜,和小家伙眷恋的依赖,慕嫣然心中一松,才搂着儿子沉沉的睡去。

    待到再醒来,便见肇哥儿径自系着身上的纽扣。身边紫月笑着要帮他系,他却连连摆手,直到自己系的歪七扭八的,却还径自甩着袖子玩的高兴。

    见慕嫣然醒了,肇哥儿七手八脚的拽下身上歪歪扭扭没穿戴整齐的衣裳,过来偎在慕嫣然身边,对着她的耳朵说着悄悄话。“娘,爹爹早起走的时候,趁着娘没睡醒,还亲亲娘了。不过,爹爹也亲我了,被我偷偷发现了……”

    脸上溢出了愉悦的笑容,慕嫣然摸着肇哥儿的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母子二人才欢快的起身。

    梳洗完,慕嫣然带着肇哥儿去用早膳,堪堪用罢,小平子一脸惴惴不安的走了进来。

    心里突然浮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慕嫣然让白薇带着肇哥儿去院里散步,看着肇哥儿走远了。慕嫣然方转头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摇了摇头,小平子低声答道:“三更时分,夭折了……”

    心头一阵唏嘘,慕嫣然叹了几口气,抬眼看着小平子问道:“汝宁侯府可知晓?”

    “昨夜孩子高热大哭不止时,汝宁侯和侯夫人就去了,一直到孩子……才回侯府去,知晓权大夫和慕夫人都是奴才请去的,汝宁侯说,这就回去准备请罪的折子。”

    小平子答道。

    “请罪……”

    冷笑着,慕嫣然无奈的说道:“请罪,又有何用?能挽回孩子的命吗?”

    顿时,慕嫣然又陷入了怔忡。

    紫月摆了摆手,小平子转身出去了,紫月过来软语劝慰了好久,慕嫣然都有些低落。

    早朝结束没一会儿,贺启暄便急匆匆的回来了,少顷的功夫,小贵子带着权大夫来了。

    待到贺启暄再出门时,身后便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是小贵子,另一个,自然便是同样一身太监装扮的权大夫。

    那年为宛贵妃看病,权大夫也是做小太监跟进宫去,此番,故技重施,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杜之末带回来的口信,让贺启暄和慕嫣然有些心灰意冷。

    而此番这个孩子的无辜夭折,更让两人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慌。

    是故,自贺启暄带着权大夫入宫,慕嫣然便一直呆呆的坐在软榻边,透过半开的窗户张望着外头,她从心底希望,权大夫能像当年一样,诊出景熙帝的症结,并开出对症的药方。

    大梁,已经经不起频频事端的消耗了。

    可直等到天都黑了,贺启暄都还没回来,慕嫣然的心里,越来越凉。

    孩子们在身边追逐嬉闹,笑声是那么的无忧无虑,慕嫣然的心里,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怔忡间,孩子们大声唤着“爹爹”,争抢着迎了出去,慕嫣然一个激灵缓过神来,也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刚走到正屋,迎面遇上了贺启暄。

    见他一脸颓败,两眼无神,慕嫣然的心里,咯噔一记闷响。

第七百九十二/三章 罪过

    月色如水,白日的闷热一点点消褪,院落里,便洒下了静谧的星光

    远处,偶尔传来荷池里的蛙鸣声,和晚归回巢的鸟儿迫切扇动翅膀的声音,愈发显得这夜是那么的深沉寂寥

    树下,贺启暄和慕嫣然静坐在石桌边,对着面前的一碗茶,不知道已发了多久的呆

    “连权大夫也说不知道是什么毒?呵呵,下毒之人,真真是高明至极”

    冷笑着,贺启暄的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苦涩贵女反攻记792

    慕嫣然看到他这般,心里也跟着漫起了一层哀伤

    当日宛贵妃身染重铂御医都摇头暗叹,连说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那时的贺启暄,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及至权大夫诊出说宛贵妃中了毒,却不知晓是什么毒时,那时的贺启暄,就如现在一般,满心的失落和无助,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于贺启暄而言,景熙帝是幼年记忆里仁厚的兄长,更是成年就藩后给予自己无尽信任和荣耀的君王

    人常说,一生有两三知己,足矣

    而现如今,对贺启暄而言,景熙帝,是君王,是兄长,更是知他懂他的知己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如自己眷恋至深的母妃一般,身染重恙,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束手无策

    这样的无力,让贺启暄满心沮丧

    “杜之末说,兴许是苗疆之毒·权大夫曾去过苗疆,他可曾对此发表看法?”

    慕嫣然不死心的追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抬眼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权大夫说,不是苗蛊,也不是他曾见过的任何一种毒药,所以,他对此,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何等残酷的一个词啊

    一时间·慕嫣然的心里,也如也寂寥无边的苍穹一般,氤氲起了层层叠叠的无奈

    两人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直到夜已经很深了,才一起起身回到内屋

    “从前母妃中了蔓肤草的毒,也是权大夫诊出的这一回,权大夫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慕嫣然不死心的追问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再未多言,两人各自歇下·可一整夜,翻来覆去的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如往常一般入宫早朝,而慕嫣然,则差小平子去梧桐巷接来了夏蝉贵女反攻记792

    “从前在郓州时,杏林协会中,可有医术特别高明的大夫?”

    慕嫣然问道

    知晓是为了景熙帝的病情,夏蝉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是蝉儿狂妄,有些病·蝉儿能治,他们却治不了”

    这样的话,慕嫣然自然是信的·夏蝉从前跟着她那位隐居山林的师傅学习,尽得真传,就在离开郓州前,夏蝉的名声,已胜过了郓州其他所有的大夫

    而夏蝉从山中出来后,便嫁给了慕风住在云都城,旁处医术高明的大夫,自然也无从提及

    想到此·慕嫣然心里的无力感·也越来越强烈

    “北大街宅子里的那个孩子…···”

    出口才想起,孩子已经早夭·慕嫣然瞬时顿住了口

    一旁,夏蝉面带怜惜的低声说道:“平公公带着我和权大夫去的时候·孩子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身上更是高热不止权大夫给孩子扎了针,却也没什么见效,熬了药,也喝不进去,三更的时候,孩子便没气了……”

    说着,似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形,夏蝉的眼中,滑下了两行泪

    “真是造孽啊”

    慕嫣然低声叹道

    “姐姐莫要太过难过,其实,那孩子能早些去,便能早一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说不定也是她的解脱”

    说着话,夏蝉的神色间,有些淡淡的踌躇

    “可是发现了什么?”

    相处几年,慕嫣然对夏蝉已经非乘解,见她面色有异,顿时知晓其中有什么古怪

    “那孩子,在母体中时,便十分羸弱,而且,舌苔泛青,似乎,也有轻微的中毒之象蝉儿仔细的询问过乳母的膳食和孩子的情况,自出生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可见是胎毒”

    夏蝉沉声说道

    “胎毒?”

    对这个词,慕嫣然很是陌生

    点了点头,夏蝉解释道:“十月怀胎时,孕妇若是有中毒之症,则会遗毒于胎,是故,分娩后的孩子,便极易浑身高热,严重的,就会如这孩子一般早夭

    “中毒?可如嫔十月怀胎之时,莫说太后,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也都嘱咐了宫婢好生伺候饮食,御医更是每日问平安脉,是绝无可能让她在怀孕之期中毒的”贵女反攻记792

    慕嫣然分析着说道

    迟疑了一下,夏蝉大胆揣测道:“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那毒,是从皇上身上,传递到了孩子身上”

    惊疑的看向夏蝉,慕嫣然想反驳,却觉得夏蝉是大夫,她这么说,定然有自己的道理,慕嫣然顿住了口,等着夏蝉继续往下说

    “母体强壮,生下来的孩子,也会相对健康一些而宫里这么多年,自皇上登基后,成功诞下的唯有小皇子和这个孩子而已其他孩子,都是在娘胎里就夭折了,所以,昨日看到这个孩子有胎毒的症状,再结合前几日为皇上验血,我才想到,会不会是因为皇上中毒了,所以,那毒素会因为一种特殊的方式,通过母体,传递到孩子身上身体底子好的妃嫔,寥寥无几,所以·小皇子和这个孩子的生母,便是这个异数,而大部分妃嫔,因为身子太过单爆无法承受住孩子不酮的汲取营养,所以才在十月怀胎时小产了…···”

    夏蝉仔细的说道

    起初还觉得有些荒谬,可听夏蝉这么解释完,慕嫣然顿时有些将信将疑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证实呢?”

    慕嫣然思忖了一会儿问道

    轻轻咬着嘴唇,夏蝉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孩子有胎毒,十月怀胎的这些时日,母子互相供给,所以,母体定然也是有毒的若是有机会能为孩子的母亲把脉验血,兴许也是个验证的可能”

    “刘美人早已去了,如贵妃嘛,我倒真消她身中剧毒······”

    没好气的说着·慕嫣然举一反三的问道:“那照这样说,只要是有过身孕小产的妃嫔,其实都是可以的,对吗?”

    夏蝉点了点头好,这个,等我进宫和皇后娘娘回禀过后,再行商议此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慕嫣然表情凝重的说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惦记着留在家里的晓晔,夏蝉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慕嫣然带着肇哥儿去后院玩了会儿及至快到午时,娘儿俩才回到一心堂,而贺启暄已经回来了

    “小皇子高热不止……”

    见肇哥儿乖巧的跟着紫月去净手了贺启暄看着慕嫣然沉声说道

    “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慕嫣然只觉得,坏事似是一桩接着一桩的涌了过来

    问清了怎么回事,慕嫣然立即把夏蝉说过的话,跟贺启暄说了一遍

    “既然蝉儿说是胎毒,可见她是有把握的,这样,下午你带着夏蝉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机适当的话,让蝉儿看看小皇子若是能救治……不一定要想办法,宫里的孩子不能再出一丝一毫的问题了,务必让蝉儿想办法”

    仔细的叮嘱着慕嫣然,贺启暄的眉头,已紧紧的蹙了起来

    午时,瑜哥儿和珠儿蕾儿三人都是在慕府用午膳,所以,王府便只有贺启暄慕嫣然和肇哥儿三人

    吃用完,贺启暄便起身朝外书房去了

    慕嫣然带着肇哥儿睡午觉,看着小家伙腆着肚皮睡得香甜,前夜整夜都未合眼的慕嫣然,终于睡意袭来,靠着儿子绵软的小脸,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起身,已是未时二刻,夏蝉得了白薇的传话,已经过来候着了

    慕嫣然更了衣,嘱咐了紫月照看好肇哥儿,带着夏蝉坐马车进了宫

    一路顺利的到达内宫门处,知晓夏蝉是慕风的妻室,又是慕嫣然带进宫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内务府的太监也未过多盘问,便安排了软轿,送两人到了毓秀宫

    甫一下软轿,慕嫣然就听到毓秀宫里,传出了女子大哭大叫的声音

    进了宫门,皇后身边的木槿便疾步迎了上来,在慕嫣然耳边轻声说道:“小皇子身子不适,太医院的人开了方子,可小皇子服了药就一直呕吐,眼看越来越虚弱了,所以,如贵妃便来闹了,不依不饶的,非让皇后娘娘还她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如贵妃这样,却着实是倒打一耙无理取闹了

    慕嫣然心中气愤,脚下不禁加快了步伐

    进了内殿,便见如贵妃跪在皇后脚下,哭的梨花带泪花容憔悴,仿若真是病在儿身痛在母心一般

    俯身给皇后和如贵妃请了安,慕嫣然起身,坐在了皇后下首处右手边的扶手椅中,看戏一般的看着如贵妃声泪俱下的哭诉

    “主子……”

    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正殿内的众人抬眼去看,便见奔进来的,是如贵妃的贴身婢女,云

    “云蕊,你怎么来了?本宫不是让你照看着小皇子的吗?”

    如贵妃满脸是泪的回头问道

    “扑通”一声跪在了如贵妃身边,云蕊哭道:“主子,小皇子他···…他去了”

    话音落毕,皇后和慕嫣然等人一脸震惊而如贵妃,已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岚云宫,宫里的人已乱成了一团糟,纷纷跪在内殿小皇子的小床旁哭

    而如贵妃,更是肝肠寸断的扑到了小床旁嚎啕大哭起来

    知晓夏蝉是慕嫣然带进宫来拜见皇后,而且又有医术在身,皇后一迈进正殿就让夏蝉小皇子

    片刻的功夫,夏蝉出来,一脸悲色的摇了摇头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外间传来了太监的细声通传声

    皇后和慕嫣然带着一众宫人出门,迎了景熙帝和太后进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皇子前几日不是还好端端的吗?如贵妃,你是怎么照看哀家的皇孙的?”

    满脸怒气,太后疾步奔到小床前,看着仍旧呜咽哭着的如贵妃问道

    “太后娘娘,求您,求您为臣妾做主····`·”

    将小皇子放到小床上,如贵妃匍匐在太后的脚边哭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小皇子已是宫里唯一的皇子,前几日,他还对着自己甜甜的笑自己还哄着他叫自己皇祖母,当时,周掌事还打趣的说是自己太心急了,小皇子才十个月大,离会叫人还早着呢

    昨日,便听闻小皇子身体不适,没等自己来探视,又得了小皇子夭折的消息,太后只觉得,似是盛夏时节天上响起的一个炸雷让她不知所措

    “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见远处景熙帝呆呆的站在屏风处目光悲恸的盯着床上的那个小人儿,如贵妃匍匐到他脚边,拽着他的衣袍哭道

    “皇上,昨日晌午,皇子所的宫婢来传话,说皇儿开始发热了,臣妾心急如焚,一边诏了太医一边奔去了皇子所”

    满脸是泪如贵妃哭诉道:“臣妾去等了好一会儿,御医才迟迟赶到为皇儿诊了脉,却说并无异常那会儿,皇儿都已经啼哭不止了皇上,是皇后娘娘吩咐了御医,让他们不好好为皇儿诊铂皇上,是皇后害死了皇儿……”

    如贵妃的指责,顿时让皇后变了脸色

    “皇上……”

    情急的想要为自己辩解,皇后的话刚出口,便被景熙帝抬手止住了

    缓步上前,将那个已经冰冷的小小尸身抱在怀里,景熙帝的眼中,弥漫出了无尽的哀色

    “皇上,皇儿都已经会开口喊爹了,臣妾还没来得及让皇儿唤您一声爹爹,他······他就去了,皇上,求您,求您为皇儿做主”

    哽咽着,如贵妃哭的再度昏厥过去,身旁的几个宫婢急忙搀起她,送到了床上

    “母后,您回宫歇着吧,今日的事,朕定然给您一个交代”

    将小皇子放回小床上,景熙帝转身看着太后说道

    怒其不争的看了如贵妃和岚云宫的一众宫婢一眼,太后回头瞪着景熙帝说道:“哀家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哀家倒要看看,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害了哀家皇孙的凶手”

    说罢,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缓步上前坐在了上首处的软榻上

    只觉得满心的委屈,皇后却觉得无从诉说,低垂着头,紧跟着景熙帝的步伐,走上前坐在了他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一旁,嫣然也过去坐在了皇后身边,而夏婵,面色苍白的站在慕嫣然身后,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小路子,你去华清宫,请华贵妃过来…···”

    抬眼看着小路子交代完,景熙帝看着慕嫣然身后的夏蝉说道:“慕夫人,朕听闻你在郓州时也有神医之名,如贵妃昏厥过去,便有劳夫人了”

    “妾身遵旨……”

    俯身行了礼,夏蝉跟着宫婢进了内殿

    正殿内,有些静悄悄的,太后的一双眼,浑浊无光的盯着脚下的绒毯,而景熙帝和皇后,也各有所思的发着呆,唯有慕嫣然,似是觉得哪儿不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眼神打探着岚云宫内的宫婢,想要发现些什么一般

    一盏茶的功夫,华贵妃来了

    给太后和景熙帝皇后请了安,华贵妃坐在景熙帝对面·一脸的惋惜,眼圈还有些红,似乎方才来前已经哭过

    内殿响起了脚步声,如贵妃靠在云蕊身上,出来坐在了华贵妃身边的空位上

    “小路子,你送慕夫人去毓秀宫,一会儿宣王妃出宫时,会去接她”

    景熙帝开口说道

    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宫闱秘事·夏蝉身为一个外人,自是不好参

    景熙帝发了话,夏蝉起身给众人行了礼,跟着小路子疾步朝外走

    瞬时,岚云宫正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似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本来打算哭诉哀求的如贵妃,只红着眼圈,啮咬着嘴唇无声的落着泪,而一双眼睛·则愤恨的瞪着坐在她正对面的皇后

    而皇后,就那么坦诚的任她看着,眼中尽是平静,和不屑

    如贵妃的心里,有些慌了

    “华贵妃,朕知晓,你从皇后处讨要了协理六宫的权利,一直在彻查小皇子的身世,如今,可有论断了?”

    景熙帝沉声问道

    景熙帝话语落毕·如贵妃当即就白了脸,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华贵妃

    而华贵妃,起身盈盈拜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是在查,可是,如今,只有论断,却无证据所以,臣妾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说吧……”

    轻叹了一句,景熙帝摆了摆手道

    迟疑了一下·华贵妃站起身·面向太后和景熙帝说道:“景熙四年正月,皇上驾临岚云宫·是夜,皇上酒醉·恰逢如嫔身子不爽,如嫔便让贴身宫婢云萝侍奉了皇上第二日,云萝被皇上封为美人,以姓为号,宫内皆称刘美人此后,刘美人便居于岚云宫东配殿”

    轻声说着,华贵妃回头看了如贵妃一眼,却见她一脸的镇定,仿若自己是正大光明的,旁人指摘不出她的错处一般

    唇边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华贵妃继续说道:“三月底,如嫔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晋封为如妃,为此,如妃还请旨,让太医院的张太医为她安胎之后,张太医每日来为如妃请平安脉没几日,刘美人染上风寒,张太医来诊铂得知刘美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算日子,只比如妃早几日自那以后,刘美人就淡出了后/宫众人的视线,而如妃的说辞是,刘美人身染重恙,要静养”

    景熙帝的面色逐渐铁青,而太后,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华贵妃,目光不时的在皇后和如贵妃身上掠过

    “继续说……”

    景熙帝发话

    “那时的如妃,怕是已经打好了主意所以,九月底,刘美人诞下一名男婴,当夜,便被如妃以梦魇后搜出了巫咒小人为缘由,将刘美人当庭处置了,东配殿的一众宫婢,则在慎行司丧了命而那名男婴,则被藏在了冷宫一间废弃无人的屋子里,由如妃身边的老嬷嬷亲自照料而那时,如妃的产期,却被张太医告知是在十月中,所以,她等不及了,便让张太医用了催产的药,于十月初二黎明时分,诞下了一名女婴这之后的事,大家怕是都心知肚明了”

    华贵妃说罢,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荒谬,荒谬至极……”

    大声喝斥着,太后一脸不满的看向华贵妃,好似这些都是华贵妃编造出来的故事

    “所以,宫里的传言,都是真的那夜甬道里,侍卫们听到的哭声,被装在粪桶里送出宫的哭声,其实就是朕的小公主在哭,可是?”

    景熙帝抬眼看着华贵妃问道

    点了点头,华贵妃再未多言,而一旁,如贵妃已经站起身扑过来,俯在景熙帝的膝头哭道:“皇上,您不能信华贵妃的话,她在污蔑臣妾,臣妾诞下的是皇儿,是皇儿啊……”

    似是极为厌弃如贵妃,景熙帝伸手拂开她,仍由她匍匐在地面上哭的悲戚

    “华贵妃,哀家问你,你可有证据?”

    太后怒目看着华贵妃问道

    “臣妾还在查,并无证据…···”

    华贵妃低声答道

    瞪了华贵妃一眼,太后转头看着景熙帝道:“皇上,没有证据,那方才的一切,就都只是揣测

    既是揣测,何以服众?皇上莫要被哀伤冲昏了头脑······”

    景熙帝眼中的悲痛,便连慕嫣然看着,都有一丝感同身受的心痛,太后直视着他,心里的难过一圈圈荡漾开来,眼中,不禁浮起了浑浊的泪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一旁,如贵妃依旧哭诉道

    “做主?最毒妇人心,你这样的人,连母亲都不配为,你还有脸让朕为你做主?”

    俯下身,伸手钳住如贵妃的下巴,看着她娇媚的脸颊在自己的手中变了形状,景熙帝恶狠狠的说道

    说罢,景熙帝大力的甩开,任由如贵妃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一般跌落

    “母后,汝宁侯已经上了告罪的折子,您的小孙女,昨夜三更时分,高热不止,去了就是这个恶妇,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宫,孩子没有贴心的人悉心照料,就这般……”

    似是说不下去了,景熙帝长呼了口气,看向如贵妃笑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朕的女儿受过的苦,你要一点一滴的尝过才行,否则,便是入了地狱,怕是也赎不了你的罪······”

    说罢,景熙帝站起身,步履缓慢的出了岚云宫

    而那背影,似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分一般,落寞而无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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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反攻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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